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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苏展眉     盛唐永宁txt下载     盛唐永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十九章 三人

    盛唐永宁

    三人

    历史时空

    相较于房府的暂时平静,宫中倒显出了几分波诡云谲的意思。

    长孙皇后从一大早开始,便一直派人留意着太极殿的消息,永宁和吐蕃使臣在太极殿两进两出的详情,不停地有人报到立政殿。

    随着那些消息不停地传过来,长孙皇后,心慌了。

    其实她在李世民下旨要永宁今日上太极殿奏对的时候,便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若是陛下有意同意永宁和亲,那么只要召见了房玄龄,适时地露出些意向,以房玄龄的聪明和忠心来说,此事万万不会不成。而若是陛下并无意让永宁和亲,那更简单,只要驳回了吐蕃的奏疏便是,总之无论怎么说,都没有在太极殿召见永宁的道理。

    可是到了此时,听着宫人转述的事情经过,长孙皇后心里升上了一种她不愿也不敢承认的想法,她满脸的苦笑,缓缓地合上了眼睑,将满眼的无奈与懊丧掩去。

    晋王一大早便被长孙皇后叫到了立政殿,母子俩各怀心事地匆匆用完了早膳,长孙婧便进宫来了。晋王现在已经能够很平静地面对长孙婧了,只是言语间总带着生疏与应酬的感觉。

    每每见到晋王与自己客套,长孙婧心里都特别的不是滋味。她是长孙家年纪最小的嫡女,素来得皇后姑心意,自小便在内廷常来常往的,因着年龄的关系,与晋王和晋阳公主可以说是一起长大的。可是幼时倒还好,等着房永宁这个名字出现在他们中间的时候,她突然发现,晋王和晋阳公主身边突然没了自己的立足之地了。

    对于父亲和皇后姑妈谋划着要她成为晋王妃的事,其实原本她心里是有那么一些不愿意的,她心里也有一个英雄梦,也有一个想像出来的影子,而晋王比她年纪小不说,身上也并没有吸引她的那些特质。她曾经想过要反抗,可是当房永宁这个名字再度出现在她与晋王之间的时候,她心里突然涌上一股不甘,不知为何对晋王竟突然之间的不愿放手了。

    这些时日以来,皇后几乎日日都要召她进宫,更是时时找机会让她与晋王亲近,可是她除了晋王的冷淡、晋阳公主的嘲讽之外,一无所获。即便如此,她居然也没有生出过放弃的心意,反而咬紧了牙,天天强撑着笑脸迎奉晋王。

    可是天知道她心里有多恨!

    她恨永宁。明明没见过几面的人,偏偏让她就这样牢牢地记在心里,深深地嫉恨着。

    比起长孙婧,晋王李治的心情要复杂得多。这些天下来,他看明白了很多事,也想明白了很多,可是当他真的明白了这些事后,心里那种酸涩的感觉便怎么都忍不住了。他抬头看着坐在凤榻上的皇后,怎么都想不通,明明他也是她的儿子,可是她心里担心惦记着的为什么就只有太子和魏王?!或者,不止太子和魏王,还有长孙家,甚或其他人……她算计着所有人的利益得失,却从来没有考虑过他的心意!

    长孙皇后并没有错过晋王晦暗的目光,她的心也在一抽一抽地疼着,她清楚的感觉到自已的九郎渐渐的与自己离了心。可是她却只是不停地告诉自己,他还小,他还不懂……一个女人罢了,等他拥有了更多的时候,今日的一切,自然会过去……

    本来立政殿的氛围还算平静,可是当永宁在太极殿的表现传来后,长孙婧便开始有意无意地指摘起永宁,句句不离“不识大体”,语语暗讽永宁所言都是为了不愿和蕃……晋王只坐在一旁听着,目光虽然越来越冷,却终究没有与长孙婧争起口舌。倒是长孙皇后皱着眉瞪了长孙婧几眼,方才把她的话头儿给截住了。

    可是等到永宁在宫门口将禄东赞气吐血的消息传过来后,长孙皇后再也淡定不下来了。推荐永宁和亲的事,长孙无忌是与她商量过的,虽然他们兄妹俩设想过很多后果,但是眼前发生的这一切,却统统不在他们的计量之中。

    “这房家的小娘子,还真是……”长孙皇后半闭着眼睛斜靠在榻上,宽大的袖拢遮住了她死掐着襟摆的手指,被胸口憋闷着的那口气,压抑得眼前发黑。

    长孙婧目光中却闪过几丝得意,撇了撇嘴附和着长孙皇后的语气,说道:“姑妈还说呢!刚才我说她不识大体,您还瞪我,好像我冤枉了她似的,您倒是看看,她这都是做的什么事?正经公主和亲都还要顾虑两国邦交呢,她现在还没怎么样,倒是先摆上谱了……”

    “阿房素来任性又年纪小、不懂事,与表姐是不能比的,”晋王突然笑着看向长孙婧,说道:“怎么和亲这事反倒落在她头上去了?要论起来,表姐与皇家的关系可近多了,便是封公主和亲,也该选表姐才是……”

    长孙皇后与长孙婧的脸一下子都白了。长孙皇后是心虚,若被晋王知道了永宁和亲之事是她点了头的,怕是母子情份更要伤上一分。长孙婧却是被吓到了,从永宁这个和亲人选出炉后,如她这般的世家贵女人人自危,生怕一不留神也会有相同的事情落在自己头上……尤其她对晋王的话很认同,身为外戚,与皇室的关系自然比臣女亲近,那么如果永宁不用去和亲了,和亲这事会不会落在她头上?

    长孙婧的眼神有些怯怯地看向了长孙皇后,小声问道:“姑妈,这房家小娘子这么一闹,怕是吐蕃再不会要她去和亲的,您说,皇上再选和亲之人的时候,会选谁?”

    长孙皇后暗暗叹了口气,其实如果不是长孙家实在没有其他适龄的人选的话,她实在不希望长孙婧嫁给晋王,这孩子不管脾气还是心计,都不适合在宫廷中生存的……她轻轻地摇了摇头,无奈地说道:“哪里还用再选什么和亲之人,房家小娘子这么一闹,哪里还有和亲的可能?能不再起战端便是好的了……”

    长孙婧一听不会再有和亲之事,精神头儿立马就足了起来,两眼放光地扬声说道:“战端?!难道我们大唐与吐蕃还要再开战?这房家小娘子也太不懂事了,生生把一件喜事给弄成了现在这样……唉,战端一启,也不知会有多少将士马革裹尸,葬身边塞了……”她边说,边露出了满脸悲天悯人的表情。

    晋王冷哼了一声,说道:“我大唐的男人还没死绝呢!哪里就用得着用女人去换和平?吐蕃若要战,那便战!难不成我大唐还能怕了他们不成?!”

    长孙皇后皱着眉头瞪了晋王一眼,训斥道:“穷兵黩武,好战必亡!圣人的教诲,难道你都忘了不成?!”

    晋王的目光少见的冷冽,双手紧紧地按在几案上,一字一句地说道:“保家卫国,男儿本色!将靖边之念,托于妇人之身,岂是大丈夫所为?!”

    长孙皇后从没见过这样的晋王,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儿子尚有如此刚强的一面,一时竟看着晋王呆住了。而长孙婧也似乎是到了此时才发现,原来她一直看不上眼的仁弱少年,竟还有如此豪气冲天的时候,脸颊悄悄地泛起了红晕。

    就在这时,太极殿那边再次传来了消息,说是皇帝在太极殿再次召见永宁。晋王实在有些坐不住了,便起身向皇后告辞。长孙皇后今天把晋王拘在立政殿的目的,就是不想让他掺和进这次和亲的事情里,更不愿他与永宁在太极殿见面,生怕他在上下臣公面前言行不谨,为他与长孙婧的婚事再添波澜。因此,皇后虽然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却仍是将晋王强留了下来。

    晋王心不在焉地坐在那里,长孙皇后与长孙婧的话,于他可以算得上是充耳不闻。好在那两位此时也无意撩拨他,也由得他一个人在那里胡思乱想瞎担心。

    长孙婧偷眼看着晋王皱眉的样子,心里突然泛起了一种不一样的感觉。可是一想到他在担心永宁,长孙婧的心里便跟长了草似的痒得厉害,也恨得厉害。明明她才是与他一起长大的那个人,明明她与他的关系才更亲近,可是为什么他放在心里的人,却偏偏不是她呢?

    不知为何,长孙婧又想起了晋阳公主,她和这位公主表妹原先也算亲近,可是后来关系却日渐恶劣,不论她怎么讨好,晋阳公主都不肯回个笑脸给她,连带得让她与晋王也渐渐地疏远了。或许,该与晋阳公主好好谈谈……或许……

    长孙婧略有些期待地看向了长孙皇后。她前些日子听父亲与母亲说起,似乎皇后有意将晋阳公主许给她的幼弟长孙诠,若是这门婚事能成,那她与晋阳公主,与晋王的关系,想来会有所改善吧?想到这儿,她笑着转换话题,说起了长孙诠的一些趣事,倒真的引起了长孙皇后的兴趣……

    晋阳公主的婚事晋王也有所耳闻,只是事情尚未放到明面上来谈,倒让他无计可施……可是看着长孙皇后满脸满意的神彩,晋王却忍不住寒了心,这就是他们的母亲呀!她从来都没有想过问问他们这些儿女想要什么的人,想过什么样的生活,哪怕明知道他们的心意,仍是要一意孤行……他忍不住微微错身,再不肯看与长孙婧相谈甚欢的长孙皇后。他的双手紧紧地握成拳,兕子,他最疼爱的妹妹呀!他可以不为自己去争,但却一定不会委屈了他的兕子!

    长孙家——不管是在他心里,还是在晋阳公主心里,都绝非良配!

    三人

第一百章 忧心

    永宁无奈地看着眼前酒到杯干的高阳公主,这位殿下从进了她的院子后,就说了两句话,一句话叫上酒,.于是,趁着月色坐在廊檐下倒酒的,便成了永宁。

    从高阳公主阴沉的脸色,不难看出她这是心里憋着口气,只是不知道是谁给她气受了呢?永宁一边为高阳公主添酒,一边琢磨了起来。

    高阳公主今天是跟着皇帝陛下和晋阳公主一起离开的太极殿,可是皇帝陛下一向对高阳公主宠爱有加,她也惯会讨好皇帝陛下,所以被皇帝陛下训斥的可能性并不大,那么……永宁的目光再次在高阳公主身上梭巡,下意识地寻找线索。

    可是看了好一会儿,永宁也没能发现什么不一般的地方,又见高阳公主这酒喝得实在太极,怕她伤身,到底还是将酒壶搁到了手边,问道:“公主嫂子,你这到底是怎么了?可是在宫里遇见了什么不顺心的事?”

    高阳公主的脸色更加的难看了起来,冷哼了一声,一把抢过永宁手边的酒壶,自斟自饮了一杯之后,才怒意难平地说道:“皇后实在是太过分了!”

    永宁挑了挑眉,她实在没想到事情会与长孙皇后有关,要知道虽然近来长孙皇后的行事与她认知里很是有些差距,但是那些差距都是要细心去分析的,而从高阳公主现在的脸色看来,想必今天长孙皇后是明打明地做了什么事,着实落了这位公主殿下的脸面,才能把这位公主殿下气成这样吧?她轻轻拍了拍高阳公主的手,轻声音问道:“皇后娘娘怎么了?竟把你气成这样?”

    高阳公主将手中的空酒杯推开,深吸了口气,同样压低了声音,说道:“今日太极殿事了之后,我和兕子陪着父皇回宫,原是怕父皇心里对你存了芥蒂,想为你化解一二,谁成想父皇对你的所作所为虽有不满,却也忍不住夸赞了你几句,我与兕子见此情况,便辞了出来,去立政殿给皇后问安……”说到这儿,高阳公主悄悄地看了永宁一眼,低低地叹了口气。

    永宁微微一笑,问道:“怎么?我人在家中坐,又被牵扯进了什么事端里去了?”

    高阳公主又叹了口气,说道:“原本还真不关你的事……”

    “怎么说?”永宁心里其实已经有些明白了,一大早就知道晋王被皇后叫去了立政殿,这会儿看高阳公主的表情,准是晋王又做了什么事或说了什么话,让皇后又惦记上了她。

    “我与兕子到了立政殿的时候,还没进去就听见长孙婧在那里与皇后夸赞长孙家的十三郎,还句句不离那长孙诠是兕子的良配……”高阳公主语气里带着些许恨意,咬着牙说道:“你也知道的,兕子这几年向来不待见长孙家的人,就是对着长孙无忌都鲜少有笑脸的,她哪里听得了这个?冲进殿去,连礼都不曾与皇后见,便大喊着宁可和亲出塞,都不嫁到长孙家……”

    永宁一愣,她印象里长孙家确实有两个儿子尚主,不过小的那个娶的似乎是新城公主吧?不过这个世界变异的地方也太多了,所谓的历史早就已经不知道被蝴蝶到哪里去了,自然不能做什么依据。如果单从年纪看的话,晋阳公主既然还活着,那她嫁进长孙家的可能性也是不小的,只不过……永宁抿了抿嘴,眨着眼问道:“这事又怎么与我牵上关系的?”怎么想,这晋阳公主的婚事也不该与她有关呀!

    “坏事就坏在我与九郎在旁边劝解了几句……”高阳公主心里说不上懊悔还是气恼:“其实也只是平常的说话,不过是劝着皇后与兕子心平气和地说话,谁知那长孙婧装好人似地挑了两句,皇后的火气一下子都撒到了你身上……唉,也怪我当时怎么就忘了自己已经是房家的媳妇儿了,原是一番好心好意,倒讨了皇后好一顿训斥……”

    高阳公主捏着酒杯转动的手指,因为用力而苍白了起来。永宁叹了口气,说道:“嫂子何必再为这些事烦恼生气?左右不过这十几日的工夫了,还有什么过不去的?要我说呀,嫂子以后也别再管外面的那些闲事,多给二哥生几个胖小子,不比什么强?”

    高阳公主毕竟新嫁,一听孩子的话题,脸立刻给了起来,推了永宁一把,满脸嗔色地说道:“一个姑娘家,这话也是你能说的?唉,若只是受点闲气,我哪里至于这样?这些日子以来皇后不待见我,整个大兴宫的人都是知道的,我若是为这个生气,怕是早气得连宫门都踏不进去一步了……”

    “那你是为什么?不会,又是为我吧?”永宁的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她实在对这件事没有了耐心了,她连束冠入道的日子都定下来了,皇后还想怎么样呀?

    高阳公主长吁了口气,满眼担心地看着永宁,说道:“皇后借着长孙婧的话,把九郎和兕子今日的顶撞都算在了你头上,一口一个都是你挑唆的,把九郎和兕子都赶到立政殿外头跪着,单单对着我说,说……”

    “说什么?”永宁垂下眼睑,遮住满眼的嘲讽,说道:“说让我不用再惦记着晋王殿下,她绝对不会让我进晋王府的门?”她对这位活得比历史上长出来好几年的长孙皇后,实在兴不起一点好感,这位皇后娘娘也不知道受啥刺激了,现在看来脑子十分的不清楚,一步步地朝着脑残的方向跋涉着,真是让人很无奈……

    “若只是这样,那便也罢了,我只当她说的是气话,听过便算……”高阳公主皱着眉头,带着几分心焦,压低了声音凑到永宁耳边说道:“我听皇后那意思,她赐婚的念头还没有打消,竟是这一两天,就想要……”

    永宁一惊,瞪大了眼睛看着高阳公主,说道:“我下月初九入道的事,皇上都是已经准了的,皇后这是什么意思?她赐婚要把我赐给谁?”

    “我听立政殿的人说,这两天皇后分别召见过太子和太子妃……”高阳公主的目光一片晦暗:“魏王最近倒是低调的紧,而且他素来与皇后不亲近的……”

    言下之意,不言自明。如果真有赐婚,怕是多半会将永宁赐到东宫去的。

    “这事,晋王可知道了?”永宁只觉得胸口堵得慌,她都已经退到这般地步了,皇后还这么紧逼不放,看来她真的是不能再退了……

    高阳公主摇了摇头,带了三分谦意地说道:“不是我不想告诉他,实在是不方便,在立政殿那里没得着说话的机会,等着父皇过来之后,便直接让他们回自己殿中思过,我也不好跟着……”

    “他不知道,倒也好……”永宁轻叹了一声,想了想,又问道:“皇上可有说,让两位殿下思过到几时?”

    高阳公主又摇了摇头,说道:“这倒没提,依我看,父皇也就是那么一说,那意思也不过是将我们都撵了出去,他好与皇后说话……”

    永宁看着高阳公主,说道:“关于赐婚这事,怕是要及早告诉父亲大人才是,说不得现在还来得及补救,总好过事到临头与皇后撕破脸的好……”

    高阳公主点了点头,说道:“我刚才已经交待了,等父亲大人回来了,就会有人过来通传……永宁,我实在有些担心……”

    永宁拍了拍高阳公主的手,微微一笑,说道:“嫂子可还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

    “啊?”高阳公主一愣,不解地看着永宁,不知道她提这个做什么,不过高阳公主还真不记得她与永宁第一次见面是在什么时候。

    永宁一看高阳公主的表情,便知道她早就不记得了,于是拎着酒壶为自己也斟了一杯酒,转抿了一口,才缓缓说道:“那是在西市的月白楼,那次也是我第一次见晋王、晋阳公主和陛下……当时我做了一道咏雪的诗,抢了个魁首,跟皇上求恩赏的时候……”

    “我记得了,你当时便是求父皇说,要在乾元观出家入道!”高阳公主眼睛一亮,当年的那桩事顿时浮上心头。

    永宁点了点头,说道:“皇后没想着为了女色兄弟阋墙的事,可是陛下却不会不放在心上,陛下是断不会让我入东宫的……便是皇后背着皇上下了旨意,我以当年皇上的承诺为由,想来也是可以躲过这一劫的……”

    高阳公主点了点头,看着永宁直叹气,万分苦恼地说道:“你说,连我都知道这‘夺妻之恨恨难平’,皇后,她怎么就上赶着往太子和九郎兄弟中间插这刀子呢?她就没想过日后万一有什么……唉,便是看看如今宫里,她也不该对什么兄弟情分这么有信心呀!”

    永宁冷笑了一声,撇了撇嘴,说道:“说来也都怪晋王殿下,如果不是他平时把那副小白兔的无害样子装得太像,皇后娘娘哪里会敢做这样的事?”

    高阳公主摇头苦笑:“若是九郎平日里没装成这副样子,如今他还不知道是个什么下场呢……”

    永宁抬头看着天边渐起的弯月,心烦意乱。。.。

第一零一章 反击

    房府的书房里,高阳公主与永宁有些坐立不安地看着平静得有些不正常的房玄龄,姑嫂两个都忍不住怀疑她们的父亲大人是不是刺激过度了。追莽荒纪,还得上眼快。往正常里想,不管是谁听了高阳公主转述的那些话后,还能保持这么平静的状态的。

    “永宁呀,你今晚收拾一下,明天就搬去乾元观住吧……”房玄龄手指轻扣着几案,声音沉稳平和。

    “父亲大人,”高阳公主不解地说道:“搬去乾元观能管什么用呀?皇后的懿旨一下,永宁就是人在乾元观,又挡得了什么用?要我说,还不如跟袁天师商量一下,明日就为永宁束冠吧,她一入道,便什么话都好说了……”

    永宁也点了点头,说道:“父亲大人,皇后娘娘眼下似乎也没什么理智可言了,我便是搬去乾元观,怕是也跟嫂子说的似的,顶不了什么用的,倒不如留在家里……说到底,这事终归还是要看皇上的心思的……”

    房玄龄嗤笑了一声,满脸嘲讽地摇了摇头,说道:“正是因为皇上的心思,为父才让你搬去乾元观的。皇上今天从立政殿回来后,召见的大臣就没有不被训斥的,明明是平时的惯例,陛下都能挑出刺来发火,这说明什么?皇后娘娘近来的做为,已失圣心!也正是为此,咱们才更应该顺着陛下的心意行事,这样便是真出了什么事,嘿!皇后呀,长孙家……”他边说,边冷冷地笑着。

    永宁与高阳公主对望了一眼,心都放下了大半。

    房玄龄的目光在永宁和高阳公主身上停顿了一下,然后叹了口气,说道:“其实要说起来,也真不明白皇后娘娘在执着些什么,长孙家可是晋王殿下的外家呢,便是晋王殿娶了别家的女儿,难道还能真的远了长孙家不成?俗话说得好,‘娘舅亲,娘舅亲,打断骨头连着筋’,不管怎么说,长孙家是断不可能撇下嫡亲的外甥不管的,唉!——”

    永宁一愣,有些不明白房玄龄突然说这么几句话是什么意思,可是转眸间却正看见高阳公主一脸深思的样子,又见房玄龄唇边若有似无的笑意,她顿时明白——她家父亲大人也厌倦了步步退让,这是打算反击了!

    永宁将笑意都压在了心底,满脸不豫地抱怨道:“人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可是皇后娘娘怎么就这么惦记着娘家?我连入道的日子都定好了,她们还这样步步紧逼的……唉!说起来,我自己倒没什么,就是有些替晋王殿下忧心,殿下素来仁孝,这些天来想必日子不好过……”

    “是啊,时时事事违着自己的心意,这日子自然难过的紧……”高阳公主眉眼间带着几分若有所思,拉着永宁站了起来,说道:“既然你明日要搬去乾元观,那我便陪你一起去收拾收拾东西吧……”

    永宁见高阳公主一副有话想要私下里跟她讲的样子,便点头应下了。房玄龄也正有让她们说话商量的意思,便亲自送了她们出门。

    永宁回到自己院子,便将收拾东西的工作交待给了添福,这几年她的东西都是这丫头在管着,永宁只交待了需要带些什么,便陪着高阳公主进了小书房。

    一进屋,高阳公主便双手紧握住永宁的胳膊,语气里兴奋中带了三分恨意地说道:“永宁,且不说你眼下如何,总之这次断不能如了长孙家的意,这晋王妃的位置便是你得不着,也不能便宜了长孙婧!”

    “嫂子!”永宁拉着高阳公主在一旁的长榻上坐下,低声说道:“这事房家是万万不能沾边儿的,您可别乱来!”

    高阳公主挑着嘴角笑了笑,说道:“这个我自然明白,我这不就是来跟你商量呢吗?你且说说看,可有什么法子,即能成事,又不会牵扯上咱们?”

    永宁轻轻拨弄着腕上的玉镯,低着头轻声说道:“这事呀,别人谁出头都不好,还得晋王殿下自己出面才行……”

    “九郎?”高阳公主皱了皱眉头,叹了口气,说道:“九郎可与我不同,他可是中宫嫡子,那位可是他的亲娘,他别说是跟那位顶着干了,就是稍微疏远些,被人瞧在眼里都是事端……这事,让他自己出面肯定行不通的。”

    永宁轻笑了两声,拍了拍高阳公主的手背,说道:“瞧嫂子说的话,我能不知道这些?再说了,我哪里说要让晋王殿下跟皇后娘娘顶着干了?我说的让晋王殿下自己出面,是说让他去找陛下……”

    “父皇?!”高阳公主连忙摇头,说道:“你只听今天父亲大人的说话,便该知道父皇虽是对皇后有所不满,可是却仍旧一心维护于她的,虽然父皇必不肯让你另嫁旁人,坏了他们兄弟情分,却也未必肯去驳了皇后的面子,让长孙家空欢喜一场的……”

    “嫂子真是糊涂了!”永宁倾身靠近高阳公主,凑在她耳边说道:“我的意思,是让晋王殿下挑个陛下空闲的时间,去找陛下诉诉委屈……”

    “委屈?有用吗?”高阳公主对于诉委屈这事,实在没把握。在宫里长大的人,谁没受过委屈?可是皇上又因为谁的委屈做过什么?他们早就习惯了,只能靠自己!

    “嫂子,我问你,”永宁斜靠在旁边的小几上,说道:“像今日晋王与晋阳公主这样大闹立政殿的事,你们这些皇子、公主谁干过?”

    高阳公主苦笑着摇头,说道:“我们哪里有这个胆量?就是太子和魏王他们怕是也不敢的……”

    “那为什么晋王和晋阳公主敢呢?”永宁走到门外接过添喜送来的茶点,挥手将服侍的下人都撵远了。

    高阳公主亲自为永宁倒了杯茶,说道:“他们两个那可是亲生的,而且又加上年纪尚幼……”

    永宁抿了口茶,说道:“新城公主也是嫡出的公主呢,可是却也从来不曾像他们两个这样,敢跟着皇上、皇后撒娇耍赖的……”

    高阳无语,新城这个妹妹实在是太没有存在感了,她都有点记不清新城长什么样了。

    “嫂子,其实答案很简单,因为众多的皇子、皇女之中,唯有他们两个将皇上和皇后当做了父母去信任、去依靠,所以呀,”永宁眼睛闪亮地说道:“如果晋王殿下去陛下跟前哭诉,不知道该怎么跟皇后娘娘相处,不知道还能不能去信任、依靠皇后娘娘,也不知道以后陛下会不会也跟皇后娘娘一样,不再将他放在心上……若是晋王殿下能在言谈间将我撇出来,那就真是再好不过了……”

    “将你撇出来?什么意思?”高阳公主还有消化永宁的话,神情有些呆滞。

    永宁抿着嘴笑了笑,说道:“就是跟皇上表白一下,他抵制长孙婧,也不过是孩子气地讨厌皇后娘娘太过看重娘家侄女,为了娘家侄女不顾他自己的意愿,倒与我无甚关系……等等诸如此类的话吧……”

    高阳公主翻了个白眼,说道:“你觉得父皇能信吗?九郎为了讨你欢喜,连自请就蕃的事都考虑了,父皇会信他的说法才怪!”

    永宁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说道:“陛下会信的。天家无私情,从皇帝的角度去看这个问题,他会信的……他会希望他的皇子不会被一个女人所左右,所以,只要晋王殿下表露出这样的意思,陛下心里一定会觉得很安慰……”

    高阳公主不满地推了永宁一把,说道:“你要不要说得这么可怕呀?!整天都不知道你在瞎想些什么,总琢磨些没影儿的事……我倒是觉得经皇后这么一折腾,九郎对你的眷恋倒是更隐蔽,也更深了些呢!”

    永宁转头看着窗外斑驳的树影,淡淡地说道:“时间久了,这一切终究都会过去的……等入道之后,我倒想离开长安看看……”

    “什么?你什么意思?”高阳公主一惊,坐直了身体问道。

    “他,总归是别人的,我,还留下来做什么呢?”永宁侧着身,不肯去看高阳公主。

    “永宁!”高阳公主用力地将永宁拽到跟前,说道:“你可别犯傻!什么叫‘他总归是别人的’,你得想着他是你的,总有一天得把他抢回来才是!如今你入道,不过是一时之计,总有你还俗的那一天的,到时候有九郎的心意在,你难道还怕争不过别人不成?”

    永宁轻轻地靠在高阳公主的肩膀上,哽咽着说道:“等到我与他之间,走到了需要我去争、去抢的那一步了,那他还是我心里的那个人吗?嫂子,每每想起这些,我都好害怕……”

    高阳公主心里一酸,伸手环住永宁的肩膀,无言地轻轻拍抚着。男人啊,喜新厌旧是天性,她心里其实也没有底,只是,眼下让她放弃,却是不能……

    感觉到背上的抚慰,永宁不为人知地漾起了一抹微笑。以高阳公主与她和晋王的感情来说,她这几句话,是一定会传到晋王的耳朵里的。

    晋王呀,其实一直都是一个很感性的人呢!。.。

第一零二章 入观

    第二天一大早,永宁便在卢夫人的泪眼中,离开了房府,住进了乾元观。

    袁天罡头一天晚上便得了信儿,而永宁住的静室更是一早便安排好了的,所以倒也不至于忙乱。

    永宁带的行礼极少,只两只箱子,一个包袱而已,倒有些出乎袁天罡的意料之外,这老道可是专门叫了十几个小道僮在门前迎候,只等着帮忙抬行礼的,谁知道就那么点东西,房府的家丁没费力便都抬了进去。

    这次永宁到乾元观来,并没有带上添福、添喜那些丫环,她自己有心入道避世,却没必要把别人也都拖进来,尤其是那两些丫头年纪也大了,一个个也到了该琢磨着嫁人的年纪了,她便将她们都托给了杜氏。杜氏心肠一向良善,想来这些丫头们都能得个可心的归宿。

    这些年来,因为身边日常都有人跟随服侍,永宁已经很少用魔法整理内务了,不过想来以后她还是需要依靠魔法来生活的。鉴于袁天罡对于她的“神奇”之处已经多有了解,于是在把其他人都遣了出去之后,永宁便拿出了魔杖整理行礼,完全不介意袁天罡满脸惊讶的旁观。

    等永宁都收拾好了,一回身,正看见袁天罡那火热的眼神,直钩钩地盯着她手里的魔杖,都不带错眼儿的。她抿唇一笑,只当没看见似的,随手便将魔杖收了起来。

    “那个,乖徒儿呀,你刚才用的那是什么宝贝?”袁天罡捧着杯茶,倾着身眼冒精光地看着永宁,他刚才很清晰地感觉到永宁的法力在通过她手里的小木棍的时候,被瞬间增强了!

    永宁微微一笑,又将魔杖取了出去,很随意地递给了袁天罡,说道:“这个东西是我的随身武器,其实与修真者的武器比起来,它的能力低下的紧……嗯,别人应该都用不了的……”她无奈地看了一眼一门心思想将法力输入魔杖的袁天罡,他的力量魔杖根本不能认可,他要是再大力点,说不定还能把这根魔杖弄折了也不一定……

    袁天罡很失落地将魔杖还给了永宁,不舍地说道:“乖徒儿呀,你在天上究竟多大的权力呀?下凡居然还能带着法宝……”

    永宁脸色忍不住变了几变,还天上?!还权力?!她压根就不是所谓的仙女好伐?!可是这些话却又不能跟袁天罡明白的讲出来,恨得她直咬牙。

    袁天罡一看永宁变脸儿,也知道了这不是个好话题,人家在“天上”逍遥自在地过得好好的,结果因为他而不得不“下凡”来应劫,说来他还真是对不起这位仙子呀……袁天罡满脸的歉意,陪着笑脸看着永宁。

    永宁撇了撇嘴,转动着手里的魔杖,问道:“师傅大人呀,虽然那天听了你与父亲说的话,可是我还是不明白,您就这么把我弄来,是打算让我做什么呢?大唐盛世,就在眼前,哪里有什么我能做的?若是为了那个所谓的‘唐三代后,女主武王’,那你把她找出来,杀了不就完了吗?至于费这么大的力,把我弄来吗?我在这里,又能做什么?你总不会指望我去杀人吧?无错不少字”

    袁天罡叹了口气,说道:“杀了?哪有那么容易呀……当今天子杀孽过重,因果报应,日后李氏子孙难得善终不说,怕是十难存一……那武氏,杀她自然容易,可是若没了她,唐即三代而终……老道求的,也不过是一个现世安稳,武氏金星凌日,而你却能掩武氏光华……”

    永宁听得直想吐血!她现在也想明白了,她所在的这个地方,明显是个已经快步走在架空历史上的大唐呀,万幸如此,如果还在正史上,就她这三两骨头,都不够武女皇一口嚼巴的……

    袁天罡坐直了身体,看着永宁,说道:“老道所求并不多,你只要做好你自己,顺天应命,依着你自己的心意行事便罢,只要有你在,那武氏便不会有出头之日……”

    永宁无语望天——武御姐,小女子真是太对不起乃了!

    袁天罡见永宁这样的表情,微微一笑,顺势便将话题移走了:“这些天你且安稳地住在观中,其他的事很是不用操心的,那辩机已经随他师傅离开了,照为师的估计,没有三两个月,他是回不来的,你也不用再为他心烦了……”

    永宁挑了挑眉,说道:“他怎么就走了?我还以为他准备在乾元观长住呢……我都打算等正式入道之后,便云游四海去,省得老让他在我眼前晃,晃得我心烦意乱的。”

    袁天罡笑眯眯地说道:“怎么?心动了?”

    “怎么可能?!”永宁一副受惊的样子,说道:“就他那样的,一见就让人不敢靠近,天知道每次他站在我身边的时候,我多害怕……”

    “你一个上仙,还能怕他?”袁天罡一脸不信的样子,他对永宁的定位是只有更高,没有最高呀……

    永宁吐了吐舌头,说道:“我对他的声音实在没有抵抗力,每次听见他说话,我后背就发麻……”当年,她可是个标准的声控呀!而辩机的声音正好是她控的那一型,如果不是辩机这个人实在危险,她说不准真会被辩机拐走的……

    “对了,”袁天罡忽然想起了什么事似的,从袖拢里掏出来样东西递给了永宁,说道:“这是你入道那日来观礼的名单,你且看看可要添减……陛下那份,为师已经先送过去了,至于其他人的,今天定一下,这两日也都送去才好……”

    永宁看着那长长的一卷名单,皱着眉头说道:“怎么要请这么多人来观礼呀?有没有这个必要呀……”她这次说白了,纯粹是被逼着出家的,请这么多人来,合适吗?

    “诶——怎么会没有这个必要呢?”袁天罡满脸不赞同地说道:“为师这些年来都不曾收过弟子,你唯一的师兄还是早年便跟在为师身边的道僮,自你之后,为师也无意再纳门徒,这次自然是要慎重的……更何况,为师虽说因你之事,为师门所责,但是这次收你为徒,师门之中却也传话出来会派人前来观礼,所以这仪式只能大,不能小的……”

    “师门?!”永宁一愣,她突然明白自己平时忽略了什么,东方的修士们多数是有师门的,还要被什么门规约束,这跟巫师们的规矩是很不一样的。做为一个巫师,从魔法学校毕业之后,只要不触犯法律,那么曾经教授过他们的那些老师对他们是没有什么约束力的,而在东方……永宁这时才后知后觉的想起一句话:“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难道这是又给自己找了个爹?!永宁看向袁天罡的眼神里,写满了委屈和郁闷。

    袁天罡却并没有注意到永宁的表情,只当她是在好奇,于是解说道:“我星衍宗虽不是大派,却也少有人敢冒犯,这些事来日为师再与你细说……”他心里其实也是在为难,有些拿不准这次宗门派人下山究竟是什么意思,按说像他这样被贬为外门弟子的人,别说收一个徒弟,就是收一百个徒弟,宗门也不会在意的,可是这次他按规矩那么一报,居然很快便收到消息,说是到时宗门会派人前来观礼,这着实让他吃了一惊,只是这些却是不好跟永宁讲的。

    永宁点了点头,也并不深究,甚至觉得永远别告诉她才好呢,毕竟“不知者不罪”嘛!于是,她便拿起那份名单与袁天罡商量了起来,谁知这时却有小道僮进来通报,说是晋阳公主来访。

    袁天罡捋须看着永宁,说道:“公主殿下前来,必定不会是找为师解惑的,还是乖徒儿前去接待吧!”

    永宁白了袁天罡一眼,然后便随着小道僮出去了。

    晋阳公主坐在待客的静室里,捧着一杯茶,神情有些萎靡地坐在那里发呆,连永宁走了进来都没有发觉。永宁四下里看了一眼,发现晋阳公主居然只带了两个贴身的宫女,平时服侍在她身边的那些宫人居然一个都没见,不由得走到晋阳公主的贴身宫女翠袖身边,轻声问道:“殿下这是怎么了?”

    翠袖皱着眉,无奈地说道:“昨天先是被皇后娘娘罚跪,又被皇上罚思过,殿下这会儿可是偷跑出来的,小娘子还是好好劝劝殿下吧,若是让皇后娘娘知道了,只怕又是一场风波……”

    永宁走到晋阳公主对面坐下,眨了眨眼,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倒是晋阳公主满眼委屈地看了过来,腔调中带着哽咽地问道:“永宁,你说母后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就一点都不肯替我考虑?那长孙家哪里是什么好去处?只看大姐姐便知道,那一家子仗着母后可什么都敢做的,那长孙冲在外寻花问柳,不把大姐姐放在眼里的事,整个长安有谁不知道?便是母后,便是母后心里怕也是有数的……可她居然还想把我也嫁进长孙家!她已经为了长孙家毁了大姐姐的一辈子,难道还要再为了长孙家毁了我的一辈子不成?!”说着,她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伏在几案上痛哭失声。

    永宁叹了口气,更不知道该怎么劝解了。长乐公主的事,确实让人提起便不免惋惜,但是天家之事,哪里有她说话的余地?她移身坐到了晋阳公主的身边,轻轻地拍着晋阳公主的后背,柔声说道:“殿下,事情未成定局,便尚有挽回的余地,你只在我这里哭有什么用?要我说呀,殿下这眼泪很该冲着陛下流才是……”

    于是,永宁很成功又往李世民跟前送了一个小泪人儿,至于效果如何,还待日后再看了……

第一零三章 召见

    盛唐永宁

    召见

    永宁对于目前这种忙碌的生活状态感觉很无奈。一大早搬家到了乾元观,然后就是晋阳公主到访,好不容易把晋阳公主给哄走了,结果这中午饭的饭碗刚撂下,宫里就来人说是皇后召见……

    “师傅大人,您对这次皇后召见,有何看法?”永宁借口换衣服,特意拐到袁天罡的静室,希望这位半仙儿能提点她一下,话说自打送走了晋阳公主她就开始惊慌,明显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

    袁天罡皱着眉头直叹气:“你也别担心,总之是有惊无险,你且小心应对就是了……”他其实也觉得奇怪,这次居然算不出吉凶,一边安慰着永宁,一边决定赶紧送信给房玄龄,然后考虑着要不要也找借口进宫一趟呢?

    永宁看了看明显恍神中的袁天罡,无奈地撇了撇嘴,径自出去了。要说起来,她现在是一听见“皇后”俩字就头疼,可是谁让人家身份地位高呢?人家召见,她就只能去觐见了……

    以往进宫,永宁不是跟着房夫人,就是跟着高阳公主,皇后单独召见她,这还是头一回。从月华门下了马车,便有两个宫女过来引路,可是走了一小会儿,永宁便觉出不对。她是去过立政殿的,而眼下的这条路,明显不是以前常走的那条,她暗自估摸了一下,方向也有偏差。

    拐过了一道回廊之后,永宁便停下了脚步,问道:“宫女姐姐,你们这是要带我往哪里去?这条路,似乎不是往立政殿去的吧?”

    带路的宫女含蓄地笑着答道:“回小娘子话,皇后娘娘让奴婢们送小娘子去东宫,说是让小娘子陪太子妃殿下说话……”

    永宁的脸色马上就沉了下来,她肺都快要气炸了!皇后这是什么意思?!她想干什么?!永宁强忍着怒气,强扯出了一个笑脸,说道:“这位宫女姐姐,方才传旨太监说得很清楚,是皇后娘娘召见!小女万没有越过皇后娘娘,先去东宫的道理。[zdff贴吧团]还请两位姐姐引路,让小女先拜见了皇后娘娘才是!”

    “这个……”方才回话的宫女有些犹豫地看了看旁边一直没出声的那个宫女,似乎等她拿主意。

    “这个只怕不妥!”原先没出声的宫女一口回绝了永宁的提议,眼中藏着几分轻视的意味,说道:“奴婢们奉皇后娘娘的旨意,特意引小娘子去东宫,难道小娘子想要抗旨不成?!”

    永宁眨了眨眼,然后轻笑出声,眼神在那两个宫女的身上转了两圈,说道:“抗旨?宫女姐姐倒是挺会给人罗织罪名呢……只不知道那旨在哪里?到乾元观宣旨的太监可是拿着正经的令牌的,不管宫女姐姐的令牌在哪里?”

    这传旨也是有规矩的,尤其是口喻,传旨的太监、女官都是要领了腰牌,才算是有了传旨的资格的,如果只是这么嘴上一说就算的话,那可就真的乱了套了。因此一听永宁提起令牌,那两个宫女的脸色立刻就变了。

    永宁轻轻捋了捋鬓角的碎发,说道:“两位姐姐是现在送我去立政殿呢?还是……我自己去,然后再请了内廷总管来查验两位的令牌?”

    两个宫女再不敢言语,急促的小碎步引着永宁走回到了去立政殿的路上。

    永宁的步伐倒是走的不急不徐,只是越往前走,越心烦。以她的身份,如果皇后想把她送进东宫,是一定需要皇帝同意的,毕竟房玄龄执掌相位,儿女姻亲,事关政局,不是皇后可以随便做主的。根据房玄龄的分析,皇帝陛下肯定是已经告诫过皇后的,永宁不管将来与李治会走到哪一步,皇帝是绝对不会允许她进东宫或是魏王府的,甚至可以说,除了李治,皇帝是不会再让永宁嫁给他任何一个儿子的……那么永宁就想不明白了,此时要引她去东宫的人,究竟是谁?皇后?抑或是谁……

    永宁看着前面引路这两个宫女的背影,目光渐渐森冷,如果不是皇宫这样的地方不好用慑魂取念这样的魔法,她一定会探个究竟……不过,即使这样,也不能放过她们两个,左右晋阳公主就住在立政殿的配殿之中,找个机会让晋阳公主帮忙打听一下这两个宫女的来历,想来也是不难的。[zdff贴吧团]

    虽然稍稍多耗费了些时间,但是永宁还是很快就到了立政殿。看着进殿通报的宫女那副不解的表情,永宁的心往下沉了沉,难道真的是皇后有意让人引她去东宫的?

    那两个引路的宫女到了立政殿之后,便自行离去,将永宁一个人留在了空旷的殿外。午后的阳光最是炙烈,可是永宁在殿外足足站了有小半个时辰,皇后都没有传她进殿。

    永宁倒也不心急,给自己加了个清凉咒,便很规矩地站在那里等着。

    “阿房!”晋王大概是得了消息,快步走了过来,头上起了一层薄汗。

    “晋王殿下!”永宁微笑着行了个万福礼,然后悄悄从袖拢里掏出手帕递了过去,低声说道:“殿下走得这么急做什么?出了一头的汗,赶紧擦擦吧,免得呆会再着了风,又该闹头疼了……”

    晋王低头看了看手里绣着几枝海棠的手帕,用力捏紧,怎么也舍不得用,只望着永宁,问道:“你来了多久了?怎么站在这里?”他已经有好几天没见过永宁了,即使出了太极殿奏对的事,他也没得着机会见上永宁一面。他一直以为自己的心,可以真的做到和脸上的表情一样平静,可是当永宁站在眼前的时候,他才知道,原来她在不在眼前,心跳的力量是会不同的……

    “我也没来多久,想来皇后娘娘很快就会召见的……殿下,别为我担心……”永宁的微笑中透着几分无助。

    “阿房……”晋王心一酸,下意识地握住了永宁的手,想安慰她,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无言相望。

    “殿下,让人看见就不好了……”永宁轻轻地推开了晋王的手,低声说道:“殿下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莫不是为我来的?”

    晋王眼神闪烁了一下,说道:“我听说,听说母后召你进宫,怕你有麻烦,所以,过来看看……”

    永宁轻轻摇了摇头,说道:“殿下怎么到现在还不明白?你为我做的越多,我便越是别人的心头刺,殿下若是真为我好,便不该来这儿的……”

    “我知道的!”晋王目光中透着几分酸楚,轻声说道:“可是我控制不住……我,想你,很想很想……这些年,习惯了你在身边,习惯了只要想见便能见面的日子,习惯了有了好吃的、好玩的,便与你分享,我现在只是太不习惯,不能见你……”

    永宁的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可她脸上却仍是那副温柔又妩媚的笑容:“殿下,时间久了,便会习惯了……就像习惯了有我陪一样,终有一天,殿下也会习惯了别人陪在身边的……殿下别总惦记着我,不论如何,我总是希望殿下可以过得好,请殿下多多保重……别,别让我担心……”她最后一句说得极小声,而眼泪也随着这句话,缓缓滑落。

    “阿房……”晋王的目光渐渐坚定,举起手中的手帕轻轻地拭去永宁脸颊上的泪,说道:“我会过得好好的,你也要好好的才是,我不会再让你担心,你,也别让我担心,可好?”

    永宁接过晋王手中的帕子,一边拭泪,一边点了点头,然后便站直了身体,依旧一副静候宣召的样子。晋王也不再与永宁纠缠,冲着身边随侍的贴身太监得顺儿点了点头,示意他去殿内通传一声。

    晋王的待遇自然与永宁不同,只片刻间便有皇后身边的女官过来引着他去见皇后。其实如果不是前一天晋王在立政殿跟皇后闹得太僵的话,他进出立政殿基本上都是不用通传的,只要皇帝不在,他都是直来直去的进出。

    此时的长孙皇后正斜躺在软榻上生气,先开始的时候,她的气还小些,好歹让永宁在外头晒着太阳,她心里还能舒坦些,可是等着她听说晋王一路小跑着过来,又跟永宁在殿前状似亲密地说了会儿话后,她只气得心口发疼。

    皇后就想不明白了,她家九郎平日里那乖巧、懂事又孝顺的一个孩子,怎么一遇上这个房家小娘子的事,就变得这么不可理喻呢?难道在他心里,父母兄弟都还比不上一个外姓小女子吗?皇后只要一想到昨天晋王和晋阳公主的言行,和皇帝后来跟她说的话,就忍不住心里泛酸,更恨晋王不懂她这做母亲的心。

    她是一心为晋王,才会想着亲上加亲,把长孙家彻底绑在晋王这条船上。她自认为了解自己的这个小儿子,为人仁弱,耳朵根子又软,如果不为他安排一个合适的贤内助,怕是来日里不仅是后院难宁,于他的前程更是无益。长孙婧的好处,她并不能明着说给晋王听,只是她原以为晋王日后自然会明白,而以他的孝顺,便是不合心意,也不会做出什么不合宜的事来。

    皇后自己也有些不明白,事情怎么就走到现在这一步了呢?想着皇帝昨天话里透出来的意思,她突然有一种事情已经脱离掌握的感觉,可是偏偏眼下的时机又不适合召了长孙无忌进宫商谈……

    长孙皇后看着一步步走进殿来的晋王,突然觉得这个幺子,似乎真的长大了……(!)

    召见

第一零四章 东宫(上)

    晋王看着正缓缓坐直身体的长孙皇后,轻易地从她脸上看到了满脸的疲惫。晋王不是不心疼,可是他心底更多的是难过,他可以为了母亲、为了很多放开永宁的手,可是为什么母亲为什么就不能体谅一下他的心情,不要再为难永宁了呢?

    见礼问安之后,母子俩之间的气氛一片无语尴尬。

    “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平时这个时辰你不都是跟在你父皇身边处理政务的吗?”无错不跳字。长孙皇后看着晋王的眼神,满满地写着“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回母后的话,这会儿父皇正在召见四哥,儿臣便辞了出来……特意来给母后问安,也,也是想来跟母后认错……”晋王说话的时候一直低着头,他根本不敢看向长孙皇后,他怕自己再忍不住说出什么不合宜的话来。

    长孙皇后上下地打量了晋王一番,冷笑着说道:“认错?!怎么?我们的晋王殿下还知道自己错了?你且说说,你错在哪里?”她实在是压制不住心头的火气,尤其是晋王的态度,更是让她恼火。

    “母后说儿臣错在哪里,儿臣便错在哪里……母后……”晋王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说道:“您是儿臣的生身之母,儿臣孝顺您是应尽之事,可是母后,您能不能也体谅一下儿臣?儿臣所求的实在不多,只要她平安而已,母后,难道儿臣的这点心事,就这么让您为难吗?”无错不跳字。

    这几句话一出口,晋王便暗自懊悔,怎么还是没忍住呢?不知道会不会让事情变得更糟糕?他悄悄地抬头向上看去。

    长孙皇后被晋王的话给顶得倒吸了一口气,脸色煞白煞白的,死死地瞪着晋王,说不出话来。

    “母后!”晋王一见长孙皇后这副样子,又是害怕,又是心疼,顿时跪倒在地,向前膝行了几步,抱着长孙皇后的腿,哭诉道:“母后,都是儿臣的错,您别生气……儿臣,儿臣……”

    看着扑在自己身上痛哭的儿子,长孙皇后的心一点点的柔软,她轻轻抚摸着晋王的发髻,眼泪也缓缓流了下来。“九郎呀,你怎么就这么不争气呀!”长孙皇后这段时间以来,被几个儿子之间的事情给折磨的心力交瘁,一心为他们谋划,却偏偏事事难如心意,更兼着她越来越摸不准李世民的心思,不免愁思郁结,这会儿被晋王的眼泪一勾,万般委屈都涌上了心头,母子俩居然就这么抱头痛哭了起来。

    旁边侍立的女官急得手足无措,却又偏偏不好去劝,只待得母子二人哭声渐歇,才手忙脚乱地上前服侍。

    这么哭了一回之后,母子二人之间原先的那种亲昵感觉似乎又被找了回来。晋王斜坐着半偎在长孙皇后身上,沙哑着声音说道:“母后,儿臣如今对阿房的心思早就歇了,可是就算是普通朋友,相交几年,儿臣又何忍连累了她去?儿臣所求真的不多,只请母后别再难为她了……母后,其实阿房真没像您昨天说的,迷惑过儿臣什么的,若是母后与她接触的多些,便会知道她其实真的是个很单纯的人,从一开始,动了心思的人就是儿臣,真的与她不相干的……”

    长孙皇后冷哼了一声,说道:“她单纯?是你单纯吧!你以为高阳整日里拖着你往她那里跑是为什么?若是她真无心,一个大家闺秀怎么能连这些避讳都不懂?也就是你和兕子,少不经事,才一门心思地觉着她好,这个丫头本宫怎么看怎么觉得是个心思深沉的……”

    “母后,”晋王压着心底的酸涩,陪着笑脸说道:“不管她怎么样,如今她下月入道的请柬都已经送到了父皇跟前,日后,日后与儿臣……母后,您就不要再与她计较了,说到底,还是儿臣误了她的终身……”

    长孙皇后看着满眼伤情的晋王,终究是心软了。轻叹了口气,冲着旁边的女官摆了摆手,自有人去安排永宁出宫去了。

    “九郎,你别怪母后心狠,只是为了你兄长,为了……委屈你,母后也是不得已……以后,你会懂的……”长孙皇后忍不住伤感,将晋王揽在怀里,轻轻地拍抚着他的背安慰。

    “儿臣都懂的。”晋王脸上的苦笑,并没有被皇后看见。他确实什么都明白的,若不是因为太明白,他怎么肯放开永宁的手?他无力支撑起他们之间的“眼下”,但他却愿为他们之间努力出一个“将来”!

    皇后身边的女官来传话让永宁离宫的时候,永宁颇感莫名其妙。就算有晋王为她说情,皇后也没道理连见也不见便打发她出去吧?无错不少字不过在这立政殿门外,想来也不会有人敢假传懿旨,于是永宁只是跪在殿外行了大礼之后,便随着引路的宫女往宫外行去。

    或许今天确实是永宁的遇难日,就在她远远的能望到宫门的时候,居然被两个宫女撵了上来,很温和但态度强硬地告诉她:太子妃娘娘召见!

    永宁看着眼前这两个穿着嫩绿色宫娥装的宫女,那腰牌确实是东宫的。这都叫什么事呀?那边才莫名其妙地摆平了皇后,这太子妃怎么又蹦了出来?往东宫去的路上,她左顾右盼,就盼着能遇上个认识的人能替她传个消息出去。谁知道她这会儿去东宫会出点什么事?可是这一路上跟被人清道了似的,她居然连一个闲杂人等都没有遇见。

    永宁低头睑额的安静走在那两个东宫宫女的身后,原先立政殿为她引路的那两个宫女早就回去了。永宁这会儿倒是盼着那两个宫女回去回话的时候,能提一提她被东宫的人给带走了,若是消息能有机会给传出去,她大概会比较安心一些……

    对于太子殿下,她从来没有近距离接触过,只远远的见过几面。对于太子的印象,多数是从诸多的不良事件中得来的,房玄龄对于这位太子殿下恨铁不成钢的情绪非常严重,可惜太子这些年性情暴戾,是个从来听不进逆耳之言的,于是,房玄龄一片忠心倒被他列进了黑名单。

    永宁基于“史载”和从房玄龄口中了解到的一些一手资料,对太子的印象可谓差到了极点,虽说偶尔闲得无聊的时候,也会同情他那么一小下,但是总的来说,这位绝对属于永宁非常不想打交道的人之一。可偏偏这个人如今却跟她牵上了关系。

    “参见太子殿下!”永宁深深吸了口气,跪地行礼。心里倒有几分明悟,这次分明是太子借着太子妃的名义将她召到东宫来的,看看这晦暗不明的宫殿,看来是来者不善呀!

    太子饶有兴味地看着跪在离门口不远的光亮处的少女,想起昨日太极殿中那明媚的脸庞,再想想若是能将房玄龄那张总是莫测高深的脸写满了痛苦……他就有种莫名的激动!

    他缓缓地走到永宁跟前,罩在绛纱袍下的红裳刺得永宁眼疼。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轻地从永宁的颊边划过,抵在她的下颔,慢慢地将她的头抬了起来。

    “房家的小娘子,果然美姿容……”太子的笑容中带着三分狠厉。

    永宁自觉已经忍无可忍,太子的恶意隔着八丈远她都能感觉得出来,再加上她这几天受得气也太多了点,此刻已经到了临爆点,于是,永宁暴发了。

    “啪——”地一声拍开了太子抵在她下颔的手后,永宁就势站了起来。

    太子轻抚着手背,眯着眼打量着永宁。那日在太极殿中,他已经感觉到了少女的不凡,却仍没有想到她居然敢在他面前如此无礼。虽然此时殿中已无他人,但是就冲着他太子的身份,换了别人怕是谁都不敢如此行事吧?无错不少字

    “原来还是只野猫儿……”太子的笑容已显狰狞,像是盯住了猎物的鹰一般,目不转睛地看着永宁,一步步地逼近。

    永宁看着太子的作派,不知是好气,还好笑。这位倒真是自暴自弃的一点理智都不剩了,他今天来这么一出,什么意思?难道还想用“虐杀臣女”的恶行,来考验一下皇帝陛下对他的忍耐程度?

    “太子殿下,您今日引臣女到东宫,不知所求为何?”永宁面无惧色,她相信如果她想走,仅凭太子,甚至加上东宫的侍卫,也绝对是拦不住她的。

    “美人儿,你说呢?!”太子身形板正,若论气度,皇家精心培养出来的人物,哪里会差?只是他身上总透着几分疯狂的意味,倒将他原本的精气神遮掩了不少。

    “太子殿下是打算用臣女,来让家父伤心?”永宁挑了一个最明显的目标,或许太子心里有无数的想法,但是选中她,却多半是与房玄龄有关的。

    “你倒是个聪明的,那你说,如果你出了事,你家那个老匹夫会伤心成什么样?据说,你可是他亲手教养出来的爱女呢……”太子的目光闪烁,显然已经陷入了某种不可言说的思想境界之中。

第一零五章 东宫(下)

    永宁背靠在殿内的盘龙柱上,意态悠闲地把玩着系在腰间的佩饰,看向太子的目光带着三分嘲讽、三分可怜。看书神器.“太子殿下就只想到了家父会伤心难过,怎么就没想想陛下和皇后娘娘到时会如何呢?”她似笑非笑地半垂着头,似乎并未把太子充满威胁的话放在心上。

    太子微微愣了一下,复杂的神色以几不可见的速度换上了原先的那副狰狞之状,说道:“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难道父皇和母后还会为了你难过不成?你是不是,太高看自己了?……”

    永宁抬头看了太子一眼,然后轻轻地笑了起来:“爹爹曾经说,陛下最爱重的皇子就是太子殿下,这份爱重与对魏王殿下的爱宠是不同的……当日我还不懂爹爹到底是什么意思,倒是今日见了太子殿下,才明白……”

    “你明白什么?”太子似乎有些紧张,看着永宁的目光有些闪烁。

    “就凭太子殿下这般才智,若无陛下庇护,怕是早就从太子的位子上跌下来了吧?”永宁的语气格外的轻蔑,浑身上下都透着股看不起人的意思。

    “你——”太子脸色一下子惨白了起来,以快到猝不及防的速度只手掐住了永宁的脖子,但是没等他用力,永宁便从他手底下消失了……

    “怎么?被我说中了?所以太子殿下恼羞成怒,想要杀人灭口了?”永宁的声音从太子的背后传了过来,太子又惊又惧地回转过身,看了看好端端地站在那里的永宁,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刚才掐在永宁脖子上的体温仿佛仍在,可是她的人怎么就突然到了他的背后呢?太子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永宁微微一笑,对于太子的识实务感到很满意。她缓步走到几案坐榻处,姿态优雅地坐了下来,然后指了指对面的位置,对太子说道:“反正这会儿我人也来了,太子殿下看来也空闲的紧,不如咱们好好聊聊,如何?”

    就在太子正在猜疑的工夫,永宁冲着敞开的殿门挥了挥手,厚重的大门随着她的动作一下子关了起来。于是太子殿下别无选择地坐在了永宁的对面。

    永宁其实觉得自己应该有很多话要跟这个倒霉太子说,但是等着真面对面的坐在这儿了,她反而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了。单手托腮地看着对面面露惧意的太子,永宁忍不住叹了口气:“太子殿下,您让我说您什么好呢?您到现在居然都还觉得要再对我做些什么,去让我爹爹伤心,您知道,如今我爹爹已经在伤心了……”

    太子的嘴张了张,但最终还是没敢开口,只从他轻挑的不难看出,他心中仍是恨意难消。

    永宁撇了撇嘴,说道:“太子殿下就真的不为陛下和皇后娘娘想想?就算您不为他们想,难道连自己的下场也不去考虑吗?您就真的打算这么破罐子破摔,倒行逆施到底了?”

    太子垂着头,身体微不可见的颤抖着。他的下场,他无数次的想像过,那像噩梦一样纠缠着他不放的画面,催促着他疯狂。他越是害怕,便需要做些什么去证明,而他做的越多,那噩梦便越清晰……他憎恨这样等待结局的过程,一时一刻都是煎熬。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那种即将失去的紧迫感便时刻缠绕在他身上,有时候他甚至是在期待着最后那一日的到来。

    “太子殿下是何时注意到我的?又是为何注意到我的?”永宁对这一点倒是颇为怀疑,说实话,如果太子给出的答案跟长孙家有关的话,那她一定力挺长孙婧当上晋王妃,然后斗志昂扬地跟她磨上半辈子!

    谁知太子只是抬头看了永宁一眼,然后仰头半闭着眼,说道:“就凭小娘子这姿容,难道还不值得孤在意吗?说来,小娘子今日的妆扮,可不如昨天……”

    永宁斜眼瞟了太子一眼,然后问道:“太子殿下对长孙家如今力挺长孙婧为晋王妃的事,如何看?”

    “孤听说,小九儿心悦于你……”太子眯着眼说道:“怎么?难道你还指望孤会帮你不成?”

    永宁冷笑了一声,说道:“太子殿下居然还在纠结于这些小节之处,真是让人失望呀!”

    “你什么意思?!”太子强忍着再次掐住永宁脖子的冲动,他明显地感到永宁刚才那些动作绝对不是凡人所能为。

    “诸皇子夺嫡,长孙家如今看中的人选是晋王!”永宁毫不介意将这话明明白白地说出来,现在大概除了这位太子殿下死咬着牙不肯去看清局势之外,也就只有被皇帝陛下宠得得意忘形的魏王,还陷在局中看不清大势了。

    “这不可能!”太子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忽青忽白的煞是吓人。长孙家与东宫的交往接触跟以往并无不同,他一直对于长孙无忌解释给他听的,关于将长孙婧许给晋王,是替他拉拢兄弟的说法深信不疑。那是从小最疼爱他的亲舅舅呀!是除了皇后之外,他最信任、最依赖的人呀!长孙家怎么可能……放弃他……

    永宁从太子的表情,便能猜出几分他的心事,讥笑着说道:“连殿下自己都对自己的下场忧心忡忡,您又怎么会以为长孙家愿意陪着您一起去死呢?对长孙无忌这样的政客来说,改换门庭是自然而然的事,更何况皇后嫡出的皇子又不是只有您和魏王,将筹码转压到晋王身上这种事想来他做的是毫无压力的……”

    “不可能……不可能!这不可能!”太子似乎又陷入了那种疯狂的臆想之中,他站起身来绕着殿内不停地快步急走,嘴里还不停地叨念着什么。

    永宁含笑看着太子癫狂的样子,并不去理会劝解。反正这坑她是已经挖了下来,至于将来能不能让人栽进来,那就看天、看运气了。她转头透过木格子窗看天色,她进这殿中已经快一个时辰了,为什么还没人来找她呢?天色已经有些晚了,按说她滞留宫中的消息各处也该都知道了吧?就算别人不操心她的去处,她家父亲大人也该时刻关心着才是,毕竟她进宫的前就听见那位新上任的师傅大人很尽责地让人给她家父亲大人递了消息的……

    永宁正琢磨着怎么离开,就见太子用力地拉开了殿门,高喊了一声:“孤不相信——”然后便快步跑了出去。

    永宁低头一笑,站起身来,抚了抚微绉的衫裙,也缓缓地朝殿外走去。

    原本安静的殿外,此刻已经站了不少宫女太监,一个个神情慌张地朝太子离去的方向张望着。等见到永宁从殿内走了出来的时候,这些人居然不约而同地后退了一步。

    永宁挑了挑眉,目光从这些人的身上扫过,然后扬声问道:“小女此刻要出宫返家,不知哪位职司引路相送?”虽然她知道离宫的路,但是宫中的规矩从来如此,外臣入宫是必需有人引路的,否则以擅闯论处,如今她正是打眼儿的时候,自然不肯犯这样的规矩,免得被人拿到什么把柄。

    她的话音一落地,便有两个宫女互望了一眼之后,走到了她跟前,然后规规矩矩地引着她往宫外走。

    宫门外,迎接永宁的阵容挺强大,房玄龄与高阳公主居然都等在那里。见她平安无事之后,房玄龄便自回尚书省理事,将送她回乾元观的任务托付给了高阳公主。

    “嫂子,你怎么等在这里?”永宁不解地看着高阳公主,依着这位公主殿下的脾气,很该进宫去找她才对,怎么会等在宫门口?

    高阳公主撇了撇嘴,说道:“皇后似乎是真的恼了我,以前我进宫哪里有人敢跟我讲什么规矩,偏偏今日她派了几个女宫左右不离地跟着我,多行一步都要拿着规矩来压我,气得我连两仪殿都没去,就出来了……对了,我出来后才得了消息,说是你被太子妃请去了东宫,是怎么回事?你没吃亏吧?”说着,她拉着永宁的衣衫很是左摸右看了一番。

    永宁一边推开了高阳公主检视她身体的手,一边低声说道:“哪里是太子妃请我去东宫,那是太子!”

    “什么?!”高阳公主大吃一惊,猛地按住永宁的肩膀,问道:“怎么会是太子?他,他可有,可有……”她的目光在永宁的身上巡视着,恨不能透过衣服直接看到永宁的身体。

    永宁自然明白高阳公主话里的意思,就是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从她的目光里也看明白了……“嫂子!”永宁轻轻推了高阳公主一下,轻声说道:“太子殿下被我挤兑得跟发疯了似的,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高阳公主目瞪口呆地看着永宁,结结巴巴地说道:“不,不会吧?!你,你疯了?太子若是出点什么事,你担得起吗?天啊!刚才父亲大人在的时候,你怎么就没提这事儿呢?好歹也该让父亲大人帮忙给拿个主意呀!”她一副天要塌了的表情,太子再不得人心,那也是太子,只要他一日没被废,那皇帝就会护着他,不容人亵渎,她万分担心永宁的言行会让皇帝陛下震怒。

    永宁却笑而不语,一副没将此事放在心上的样子,倒是让高阳公主有些摸不着头脑。。.。

第一零六章 前夕

    接下来的几天,永宁过得极平静,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平静。只是而偶尔从宫中传出来的消息,反倒煞是费人思量。太子殿下病了。而且据说病得还不轻,如今正于东宫治疗,至于太子印信和宫署来往,一应被皇帝陛下给停用了。

    关于太子殿下的消息,自然是明面上得来的,永宁对此并不感什么兴趣,如果她感兴趣的话,完全可以从房玄龄、高阳公主,甚至是袁天罡那里知道更详尽的内容。她闲来打发时间的,是那些随之而生的精彩绝伦的小道消息。

    据说,太子殿下发疯了,拎着剑冲去找长孙无忌……等等诸如此类的消息,总能勾起永宁很多遐想,然后为着自己天马行空的想像力一个人偷笑。

    没人找麻烦的时间过得格外舒心,也很快。转眼就到了九月初四。这天一大早,袁天罡便极为兴奋地拉着永宁去接人,出城的一路上袁天罡都在激动地描述他的师兄如何道行高深,他的师侄如何的才华横溢,他是多么的怀念当年还在山门中修行的日子……

    永宁托着腮,斜靠在车壁上,看着手舞足蹈的袁天罡,觉得这位半仙儿同志绝对是崩坏系的。不过听着袁天罡的描述,她对他口中的师兄、师侄和宗派挺感兴趣的,听着他们在山门修行的生活,更是觉得那种闲得除了睡觉就没啥正事可干的无聊日子,才该是她一生的追求呀!

    于是,永宁干咳了两声,问道:“师傅,我拜师入道之后,可否有机会去星衍宗长长见识?”

    袁天罡一愣,认真地打量了永宁一眼,说道:“你若想去,自然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好好的怎么会想去那里?要知道进去容易,想出来可就难了……嗯,不行!你可不能起了进山门的念头,万一你一去几十年,这俗世的因果可由谁来了结?你就死了这个心吧!”他边说,边露出了一脸的后悔状,暗恨自己刚才瞎显摆什么呀!倒让这丫头动了不该动的念头……

    永宁撇了撇嘴,扭头朝车窗外看去,只听袁天罡说的有可能“一去几十年”,她便很自动地歇了这个心思。[**zdff贴吧手打团]虽然她爱宅,但不代表她不会静极思动。

    等他们师徒俩迎到十里亭的时候,袁天罡那仙风道骨的师兄和飘逸若仙的师侄已经信步而至。永宁很认真地看了看那位道号松明子的师伯,再扭头打量打量自家这个一见到师兄就呈幼龄化的师傅,突然生出了种拜错了师傅的感觉。

    松明子与袁天罡叙旧的工夫,那位名叫连珏的师兄倒是很和气,也很通情理地与永宁交流沟通了起来。

    “师兄以前真的一直呆在山门,不曾下过山?”永宁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连珏,实在想像不出这么一个堪透世情的人,居然不曾在俗世之中历练过。

    连珏貌似感慨地看着天边的浮云,说道:“我自小便被师傅带入师门,潜心修行,今次也是掌门师祖觉得我已经达到了下山历练的资格,这才准许师傅带我下山的……”

    “那师兄修行了多少年才达到下山的标准的?”永宁眨着眼问道,眼前的这个青年看来也不过刚及弱冠,虽然二十年也在“几十年”的范围以内,但是给人的感觉还是非常不同的。

    连珏似笑非笑地看了永宁一眼,说道:“我资质鲁钝,修行至今已经三十七个年头了……”

    永宁非常之想吐血!虽然她手里也有魔药可以在一定范围内保持青春状态,但是让一少说也四十出头的大叔,看起来跟个二十锒铛岁的帅哥一般,那还只是梦想呀梦想!

    她满脸惊讶的表情,似乎是大大的愉悦了连珏,引来他一阵轻笑。[**zdff贴吧手打团]然后永宁发现,连珏微笑着说话的时候,一副温文君子样,可是他那样眯着笑轻笑的样子却十足的妖孽。永宁捂眼低头,心里哀嚎:为毛大唐这么多妖孽男呀!

    前脚甩开了一个辩机,这边就又来了一个连珏。老天爷这是要考验她的定力吗?!面对这些妖孽的时候,永宁其实非常之感慨,或许老天爷真的是把她扔来跟李治配对儿的,因为她居然站在这些妖孽跟前的时候,还有那闲心去想李治如何如何……其实她要说的是,习惯真的是个挺可怕的东西!

    永宁一直认为这次星衍宗会派人来参加她的入道仪式,应该是与她的来历有关,可是从回了乾元观后,这师伯天天被师傅缠着叙旧,而师兄天天满脸好奇地让小道僮带着满长安乱蹿,师徒俩一副“本来就要下山,来长安只是顺便”的样子,让永宁暗自郁闷太把自己当回事。

    卢夫人对永宁出家入道这件事始终是持反对意见的,只是争不过房玄龄与永宁父女俩,又有情势所迫的因素,才不得不妥协。从九月初六开始,她便泪眼汪汪地强行住进了乾元观,就跟永宁一个屋。永宁很是无奈地陷在了安慰卢夫人的工作之中。

    卢夫人自来了乾元观,就开始不停的挑剔道士们的生活,然后逮着机会便用自以为低的音量跟永宁商量着一起回房氏在清河的老宅避居……

    房家上下受永宁所托,一天三趟的往乾元观跑,也没能把卢夫人劝回去,倒是累得房玄龄也跟着在乾元观住了两天。

    高阳公主每天很固定的上午跑乾元观,下午就进宫。不过她如今进宫多是去两仪殿见李世民,长孙皇后的立政殿倒是随着公主们的大溜儿,十天一谒。

    永宁很是替高阳公主辛苦,上午巴巴地跑到她这儿来搜刮一通儿,然后下午送进宫去给李治,然后再从李治那里带回些东西再交给她……原本永宁还想着与李治保持些距离,冷上一段时间,可是高阳公主的存在让她根本没有办法这么做。

    她带到乾元观的东西本就不多,每天新得的也就是些手抄的道藏经典,这些东西高阳公主自然不肯带去给李治的,于是这位公主殿下非常不客气地将永宁留在房府和锦绣别庄的东西都翻腾了一遍,装了两车过来让永宁自己挑检合适送人的……

    高阳公主现在是一门心思要把长孙家斗下去,就是眼下一时不能成功,也要为日后反攻铺好路。永宁倒是非常理解高阳公主的想法,基于留后路的念头,她也非常的配合高阳公主的行动,甚至自谋自划地安排了一些“感动人心”的小细节,让高阳公主帮她去完成。

    高阳公主对永宁的这些小手段是万分的欢迎,对于长于深宫的女子来说,这些争宠的手段,完全是与生存挂钩的,在她看来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并且她对于永宁能有这样的手段心计,感觉非常满意——这样的人才有可能在宫中站住脚!

    于是,晋王李治同学这几天过得实在是水深火热。永宁在他心里的地位是一高再高,一重再重,少年李治完全陷入了一片苦恋情思之中。

    再于是,继续着接近晋王李治同学任务的长孙婧姑娘,非常悲剧地一而再、再而三地在晋王面前碰得是头破血流,甚至对自己的魅力产生了极大的怀疑。不过李治的不认同,并不是让长孙婧心慌的主要原因,她知道只要有她的姑姑长孙皇后在,那么她的机会就要远远的大于旁人,这**从永宁入道这件事就能看出几分。可是即便永宁貌似出局了,但李治身边却突然冒出了一个群芳吐艳的格局,以前往往是她与李治两个人相看相厌,可是从某天开始,她突然发现她与李治相见的地方多出来了好几个漂亮姑娘,并且这些姑娘居然敢当着她的面,对李治眉来眼去的……

    这可是个危险的信号呀!长孙婧其实还是非常有危险意识的,当她发现了这些姑娘们的存在之后,便有意识的跟李治保持了一个安全的距离,这个安全指的是李治不会对她发脾气,不会露出对她厌烦的表情。如果这些姑娘也是会进李治后院的,那么她就不能在开始的时候,便让人拿住了什么把柄,甚或看低了她!

    相对于长孙婧,李治的确对其他的姑娘温柔得多的。即使跟永宁相处了这么些年,可是这位皇子殿下的脑子里却并没有从一而终的想法,或者这样说,他可以认同他的心只能给一个人,但是,他的身体……

    李世民一早就跟李治通过气,这些姑娘中间,会有一些成为他后院的装饰品,于是李治跟这些姑娘交流的时候还算用心,他的目标是挑出来脾气好的,心思单纯的,好控制的……他对这些姑娘的到来虽然无奈,可是也是很高兴的,因为有了这些姑娘的存在以后,长孙婧把她从长孙皇后那里学来的贤淑宽厚表现得十足,很是让李治松了口气。

    李治这里的花花故事,高阳公主气呼呼的一**没漏全告诉了永宁,原以为永宁会伤心、会难过,甚至可能会发脾气,谁知这位比晋王同学还没心没肺,轻描淡写地说了句“可惜”,就再没了下文,倒是让高阳公主郁闷得有气撒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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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零七章 骰子

    永宁对于李治身边会有很多女人这件事,是早就有心理准备的。想当年武则天那样的女强人,不也是斗志昂扬的战斗了好几年,才把李治抢到了手,再然后严防死守也没防住她姐姐跟外甥女吗?

    不过,有心理准备是一回事,能不能接受就又是另一回事了。不过永宁现在不急,姑娘她现在正走在出家入道的“坦途”上,日后……哼!回不回来还真不一定呢!永宁背地里心烦得直挠墙,可是当着人还是那副云淡风清无所谓的样子。

    高阳公主见天的往李治那里送消息,结果等她恶狠狠地把永宁的反应告诉了李治之后,晋王殿下心虚了,憔悴了,到了九月初八晚上终于忍不住悄悄地从宫里偷溜了出来,直奔乾元观。

    永宁正在静室里安慰无声而泣的卢夫人呢,就听外面有小道僮传话,说是晋王殿下来了……永宁当时就是一愣,已经是掌灯时分了,虽然离宫禁还有点时间,可是李治这个时间出宫也不多见,难道有什么事?

    没等永宁想明白呢,卢夫人已经擦干了脸上的眼泪,用力将永宁按坐在了榻上,满是怨气地说道:“哼!都这个时候了,他还来做什么?你不许再去见他!谁知你见他这一面,会再被他害成什么样……娘亲这就去撵他走!”说着,她抻了抻衫裙,款款而去。

    永宁挑着眉看着卢夫人离去的背影,想了想,终究不放心,便悄悄地跟在了卢夫人身后,去了会客的静室。

    李治坐立不安地等在静室之中,袁天罡倒是气定神闲地陪坐在一旁。卢夫人跟阵风似地刮进来时,李治原本闪亮的眼睛在看清了来人后,迅速地黯淡了下去。

    “见过晋王殿下!”卢夫人规规矩矩地见礼,可是那浑身散发出来的怨气,连袁天罡都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因为房玄龄曾领皇命,做过李治的老师,所以李治满脸尴尬地回了卢夫人半礼,回礼的同时还忍不住直朝卢夫人身后张望。[zdff贴吧手打团]

    “不知殿下此时前来,所为何事?”卢夫人只当没看见李治满脸的表情从期待到失望的落差,声音很平稳地问道。

    “那个,那个……”李治这会儿尴尬的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吭吭哧哧了半天,才结结巴巴地问道:“敢问卢夫人,那个阿房,她,她怎么,没来?”

    卢夫人狠狠地瞪了李治一眼,说道:“回晋王殿下的话,臣妇那苦命的女儿如今正在静心斋戒,要知道明日便是她束冠入道之期,从此后便是一出家,便无家,又哪里还有闲心来见‘外人’?!”她将“外人”两个字咬的极重,任谁都听得出她对李治的怨愤之意,可也同样是任谁都不好挑她的理儿,换了是谁家,女儿生生“被逼”着当了道姑,怕是都心平气和不了。

    李治看着卢夫人满身的怨气,到底没能再说出什么话来,只长叹一声,便辞了出来。

    永宁早就先了李治一步,躲在出观必经的隐蔽之处,待李治失魂落魄的经过时,轻声唤道:“九郎!”

    “阿房——”李治一听见永宁的声音,立刻精神一振,用眼神示意一直跟着他的得顺儿站到远处把风,便快步走到了阴影处,永宁跟前。

    “阿房……”李治一见似乎消瘦了不少的永宁,心头立马酸涩了起来,紧紧地握住永宁的手,一时无语。

    永宁微微微一笑,也反握住了李治的手,问道:“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李治摇了摇头,手轻抚上永宁的脸颊,轻声说道:“我只是想你了……也很担心……你,你怎么瘦了?”

    永宁有些不好意思地侧头避开了李治的手,说道:“我哪有瘦呀,或许是长个子了,所以你才觉得我瘦吧了……既然没出什么事,你还是快回宫去吧,免得,免得……”

    “对不起!”李治突然用力地将永宁抱进怀里,低头凑在她耳边不停地说着“对不起”,他是真的把永宁出家入道这件事背到了自己身上,思前想后地认为如果不是因为他,永宁绝对不会走到这一步……即使有当年月白楼请旨之事做铺垫,可是他还是觉得这都是他的错……

    永宁轻轻地叹了口气,犹豫着伸手回抱住了李治,轻轻地、抚慰似地拍着他的背,说道:“这都是我的命,与你,不想干的……你忘了,师傅可是早就说过,我与道门有缘,注定了是要做他的徒弟的……你,别想太多,便是没有你,便没有你……”

    “若是没有我,此时或许房相已经为你选好了合适的人家,你已经在家里高高兴兴地待嫁……阿房……”李治轻轻地松开了怀抱,低头看头半垂着眼睑的永宁,想像着她娇羞待嫁的模样,心,很疼。[zdff贴吧手打团]

    永宁抬头对上了李治的眼睛,抿了抿唇,轻声说道:“若是没有你,怕是我早些年便已入道了……”她的声音极低,目光中闪过三分羞涩,三分悔意,更有三分舍不得……

    “阿房,有些话,我终究想要亲口说给你听……”李治很认真地看着永宁,说道:“身为皇子,我没有婚姻自主的权利,我不能决定自己的王妃是谁,不能决定以后我的王府会有多少女人,可是,阿房,我不会永远受制于人的,我会努力,努力到终有一天,所有的事情我能自己说了算!阿房,等我好不好?或许会久一些,可是请你一定等我,好不好?我说过,要陪你一起共赏江南春色,我一定会做到,你等我,好不好?”

    永宁看着李治堪堪接近癫狂的眼神,感觉到他握着她的手的力道和温度,不知怎么的,这头便用力地点了下去,然后眼泪止不住地落了下来。

    “阿房……”李治似乎是松了口气般地再次将永宁揽入怀里,用下巴摩挲着她低垂的头顶,久久不肯放手。

    “殿下……殿下……”在远处望风的得顺儿远远的看见有盏灯笼移了过来,连忙凑近李治和永宁说话的阴影之处,低声催促道:“殿下,那边有人过来了,咱们还是快些……”

    永宁一惊,心里明白九层是卢夫人回到静室后不见她,便又出来相寻。她用力地推开了李治,急切地低声说道:“说不定是母亲回去见不到我,出来寻我,殿下还是快些回去吧……再晚宫门便要下钥了……”

    李治点了点头,从袖拢里摸了样东西出来塞进了永宁手里,轻声说道:“你一个,我一个,你的那首诗,我一直记得……”说完,又深深地看了永宁一眼,才召呼了得顺儿沿着墙边的阴影处,快步往外走去。

    永宁直到李治走得不见了人影,这才背后在墙壁上,松了一口气。她摊开手掌,趁着昏暗的月光,那泛着淡黄的牛骨骰子似乎在发着光一样。

    一尺深红蒙曲尘,天生旧物不如新。

    合欢桃核终堪恨,里许元来别有人。

    井底点灯深烛伊,共郎长行莫围棋。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这诗,是那年在房遗**那里见到了传说中的牛骨嵌红豆的骰子时,一时手痒剽窃出来的。当时正是房遗**与高阳公主情热之时,为着这首诗,高阳公主硬是将那两枚牛骨骰子抢了去做订情信物。永宁没想到,已经两三年前的旧事了,李治居然还记得这么清楚,这事连高阳公主都遗忘般的不再提起了。

    “永宁!”远处过来的那人,果然是卢夫人。待走到近处才看见永宁靠着墙壁站在那里,当时便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娘亲……”永宁陪着笑脸走到了卢夫人跟前,右手掌心紧紧地握着那枚骰子,这种骰子是取的牛前腿上的一处关节骨磨制而成的,那关节骨一头牛只得两枚,如今李治送了一枚与她,那便是说,尚有一枚,是他自己留着的……永宁突然觉得自己似乎也该为李治做些什么,卢夫人训斥的话充耳不闻,手指却不停地在袖拢之中轻轻地摩挲着那枚牛骨骰子。

    “娘亲呀,我突然想起还有些事要去见师傅,您若是还有话,呆会儿等我回去之后再说吧……”永宁抱着卢夫人的胳膊,撒娇似的说完之后,转身便朝着袁天罡的静室跑去,气得卢夫人在她身后直跺脚。

    袁天罡此时正坐在静室前的院子里品茶,那茶叶正是永宁孝敬的清茶。他见到永宁跑过来,一点也不觉得惊讶,好似他本来就是在等永宁一般,伸手指了指对面的位置示意永宁坐下,然后又将茶壶往永宁跟前推了推。

    永宁一点也不客气,自己拿过一个茶杯,倒了满满一杯茶,一饮而尽,动作爽利的让袁天罡直皱眉头:“这茶哪里能如你这么饮?白白的糟蹋了好东西!”

    “再好的东西,也是从你徒弟我那里得来的,您还有什么好抱怨的?”永宁噘着嘴转去着手里的茶杯,亮晶晶的双眼直盯着袁天罡不放。

    “你,你又想干什么?”袁天罡一见永宁这眼神儿就发慌,每次一见到这样的小眼神儿,准会被这丫头敲诈。

    “师傅大人,”永宁非常狗腿地帮袁天罡将茶杯斟满,然后满眼恳求地说道:“徒儿想为晋王殿下在您这儿求道平安符……大家都说,您画的平安符特别灵验,师傅大人,您就帮徒儿画一张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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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泪~~~~没有打赏,没有小粉红,甚至连点击和推荐都少得可怜……俺知道,这其实都怨俺自己……但素……俺其实真的是没有关注会死星人呀!!!!(!)

第一零八章 打算

    九月初九,乾元观正殿大开,永宁的入道仪式盛大的全长安皆知。

    当永宁穿着松明子当成见面礼送的一整套八宝道袍,随着引领道僮进殿的时候,才发现在正殿观礼的人物众多。尤其是目光闪烁间瞄到了一个明黄色的身影,让她忍不住暗暗咋舌——怎么皇帝陛下也来了?!虽然知道袁天罡有送请柬进宫,但是她可从来都没想过皇帝陛下会亲自过来呀!

    仪式进行的非常顺利,永宁的道号是皇帝陛下御赐的,唤做“宁真”。如果背景乐里没有卢夫人的啜泣声的话,那就几乎可以称得上完美了。此时永宁跟在袁天罡身后再见房玄龄、卢夫人等房家人的时候,已经变换了另一种身份,倒让她心里泛起了一层酸涩。

    仪式完成后,永宁才发现,李世民几乎全程都呆在松明子的身边,说话的态度也很恭谨,她一下子明白过来,原来今天皇帝陛下会来,不是她的面子大,而是星衍宗修士的面子大!她心不在焉跟在袁天罡身后随他一起应酬,突然发现不独李治没有来,便是高阳公主居然也没有在场,她的眉头轻轻地皱了起来,难道又出事了?

    永宁这一天从寅时便起床开始折腾,一直到了巳时才算是将客人都送走,等最后一批客人离开后,她觉得浑身的骨头都快要僵掉了。本想着回静室休息一会儿的,不想袁天罡又将她留了下来。

    “师傅,可是还有什么话要交待徒儿?”永宁见松明子与连珏都在场,倒也不好像平时单独跟袁天罡在一起时那样没规矩,表现得极为谦恭。

    袁天罡显然对于永宁的态度很满意,笑眯眯地捋着长髯,说道:“其实也不算是交待,为师只是想问问你,以后做何打算?”

    永宁犹豫着抿了抿唇,说道:“徒儿倒是想出外云游,只是……”只是怕阻碍甚多呀!不独父母那关不好过,就是晋王那里若是得了这个信儿,怕是也不会轻易松口……永宁心里如是想着,不觉一愣,她怎么会莫名其妙的去考虑晋王会如何想?她突然觉得自己的脑子似乎不清醒了……

    “哈哈哈哈——”袁天罡听了永宁的话放声大笑,满脸得意地说道:“为师就知道,若是让你选,必定不会愿意再留在长安……师兄,你看……”他转过头去看着松明子,一脸拜托的样子。

    松明子缓缓地点了点头,说道:“为兄此次下山,一是要往青岩山拜会同道,二就是想带着连珏四处走走看看,历练一番……青岩山那里宁真师侄不便前往,两月之后,为兄再到长安来接她好了……”

    永宁瞪大了眼睛,目光不停地从袁天罡和松明子身上扫过,满眼都透着向往和盼望,惹得连珏一阵轻笑。“师傅,您的意思是说,让徒儿跟着师伯和师兄一起出外云游?”她蹭到了袁天罡跟前,拉着他的道袍轻轻地摇着。

    袁天罡似乎很享受被永宁撒娇的感觉,半眯着眼,笑着说道:“这几年长安太乱了,为师与房相商议过,都觉得你若是能离开一时是最好,但你一个女孩子家出外终归不便,安全也难保证,眼下恰巧你师伯与师兄也有云游的打算,你若与他们同行,为师与房相也能安心。”

    永宁原先还想着如果真要成事,必定是要先去游说房玄龄——即便当了道姑,房玄龄依旧是她的直接领导!她没想到这事居然是袁天罡和房玄龄已经商量过的,虽然与她想像中的独自云游的想法有些出入,但是跟着松明子和连珏这两个貌似有神通的人一起,也不是不能接受……她看向松明子和连珏的目光顿时多了几分热切。

    袁天罡轻拍了有些失态的永宁一巴掌,然后问松明子:“不知师兄打算什么时候前往青岩山?”

    “明日便起程。”松明子看了连珏一眼,说道:“时间还算宽裕,我打算带连珏回去忻州一趟……”

    “忻州?”袁天罡一愣,然后很快便想了起来:“我记得连珏的家乡便是在忻州吧?无错不少字”

    连珏微微躬了躬身,说道:“回师叔的话,小侄家乡正是忻州……随师傅入门修行多年,也不知亲眷如今如何,小侄近来常常惦念……”

    袁天罡会意地点了点头,便不再提及这个话题。像他们这些修士,修道时间越长,俗世情怀便会越淡,可是这些世情未绝之前,常常会在不经意见形成心劫,若不认真对待,于日后修行非常之不利。连珏此时显然是已经到了这样一个关口,松明子大概是放心不下这个亲传弟子,这次才会特意跟了他一起下山。他转头看向了永宁,说道:“既然你过段时间便要离开长安了,那么等明日送走了你师伯与师兄之后,你便回房府小住些时日吧……”

    永宁一愣,哪有今天入道,明天就回家住的道理?这怎么听都不像是那么回事儿呀!“师傅,这不太好吧?无错不少字反正这里离房府也不远,徒儿还是住在观里,日常多往房府去两趟也就是了……”

    没待袁天罡说话,松明子就轻叹了一声,看着永宁说道:“今日殿中老道见过你的母亲,面相有碍,想来为你入道之事忧心劳神,趁着未曾离开,你还是多多劝慰于她,免生后患。”

    永宁一惊,看了看松明子,然后又看向了袁天罡,问道:“母亲可是病了?师傅可有告诉父亲,请医延药?”

    袁天罡摇了摇头,说道:“心病尚需心药医,你母亲的心事都着落在你身上,所以为师才要你先搬回房府去住,有你在眼前,想来多用上些时日,卢夫人便能无恙……你也不用太担心,卢夫人素来是个心大的,她只是一时想不通,给她点时间,她很快就能过了这一关的……”

    永宁满脸担心地点了点头,暗骂自己方才居然没有注意到卢夫人的气色如何,一时竟觉得在这里呆不住,犹豫地看着袁天罡。

    袁天罡摇头失笑,虚点了永宁几下,说道:“罢了罢了,知道你担心,反正大事已了,你便回去看看去吧……”

    永宁到底是担心卢夫人,也客气,匆匆地向袁天罡和松明子行了礼之后,便径自离去。

    松明子看着永宁的背影,似笑非笑地对袁天罡说道:“师弟呀,就为兄这几天的打量,你这个徒儿并不是那么好掌控的人,你确定这次能了结这段因果?别到时旧债未消,再添新债……”

    袁天罡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事已至此,小弟还能如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只盼着天命所归的那位能争气些,否则,唉,小弟也只能损了这几十年的修行,从头来过了……”

    松明子冷哼了一声,瞪了袁天罡一眼,说道:“你倒是个心宽的,你怎么知道你还有机会重头来过?你以为师门重宝是那么好用的?是你损失几十年的修行就能完事的?哼!总有你知道厉害的那一天!到时候,我倒是要看看你,看看你……”

    “师兄——”袁天罡可怜兮兮地拉住了松明子的袖子,说道:“师兄,你到时候不会见死不救吧?无错不少字咱们师兄弟这么些年,您一定不忍心看着师弟我万劫不复吧?无错不少字师兄……”

    松明子面浮怒容,想用力地将袁天罡的手挥开,可是抬了两抬终究还是没狠得下心,只长叹一声作罢。

    永宁进乾元观的时候虽然没带丫环,可是房玄龄还是很体贴的安排了几个家人在外院听她使唤。这几个家人一听永宁说要回府,立刻便找来了辆马车,颠儿颠儿便赶回了房府,别说,赶的这个点儿还正好,饭菜刚上桌,她就回来了。

    卢夫人一见永宁这么匆匆忙忙的回来,身上还是穿着那身儿珠光宝气的道袍,满眼泪地迎了过去,一把抱住永宁问道:“我的儿,可是出了什么事?怎么就这么跑了回来?可是在乾元观受了什么气?有人欺负你了?……”不待永宁说话,她便一连串的猜测。

    房玄龄干咳了两声,示意房遗直和房遗爱过去将卢夫人扶回了坐位,然后皱着眉头看着永宁,问道:“怎么这个时候回来?”

    永宁看了看精神明显不继的卢夫人,然后冲着房玄龄行了个合什揖礼,说道:“师傅说让我这些日子多陪陪母亲……说是让我明日便搬回家来住……”

    卢夫人一听永宁要搬回家住,立刻两眼放光,可是还没等她高兴起来,就见房玄龄将手边的酒重重地往桌子上一顿,怒容满面地说道:“真是胡闹!”

    屋中众人都被房玄龄的动静吓了一跳,卢夫人更是皱着眉头,瞪着眼,问道:“什么胡闹?女儿回家来住,多陪陪我,就叫胡闹?”

    “这世上哪有才出家一日,便搬回家来住的道理?”房玄龄狠狠地瞪了永宁一眼,说道:“你拿这出家入道当儿戏不成?既已出家,便是无家,从今日起,只要你一日未还俗,这里便不是你能住的地方!立刻给我出去!”

    永宁的脸色,随着房玄龄的话,一下子惨白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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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关注会死星人,悲哀的垂头飘过~~~~~~~~~~~~~~~~

第一零九章 事出

    “房乔!——”卢夫人顿时怒了,哆嗦着手指指着房玄龄,高声说道:“你究竟是什么意思?!告诉你,不管到什么时候,这都是我闺女,就是天塌下来,她也是我闺女!”

    永宁不解的目光在房玄龄与卢夫人身上来回,卢夫人那句“天塌下来”让她若有所悟,难道是真的又出了什么事了?!只是这会儿倒也不是细问的时候,卢夫人潮红的脸色让永宁极为担忧,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儿,她连忙上前两步,扶住了卢夫人,伸手在卢夫人的胸口摩挲着顺气,转头低声对着被吓得不敢动弹的杜氏说道:“麻烦大嫂去取杯清水过来,我服侍母亲用些药……”

    杜氏不敢耽搁,这段时间以来卢夫人的身体状况都不算好,只是她为人好强,从不说与人知,若不是杜氏身为媳妇儿常常随侍在她身侧,怕是也难发现。

    房玄龄此时也发现卢夫人的气色有异,虽仍是满脸的怒容,到底忍了下来,只背着手站在不远处,不再做声。房遗直与房遗**兄弟俩手足无措地不知是该去劝房玄龄,还是该去安慰卢夫人……

    杜氏很快便用茶杯取了一杯清水过来,永宁对于卢夫人的症状倒是了然于胸,甚至都不用魔法检测就猜得出来该用什么药,宽大的道袍遮住了她从储物手链里取东西的动作,但是那水晶透明的药瓶,还是让人不觉眼前一亮。

    慢慢地服侍着卢夫人将稀释了魔药的清水喝下去,永宁在心里暗自庆幸,幸亏当年为了防着这一日,早早的便让房家老少喝了改善体制的魔药,要不然,还真是麻烦了……

    这剂魔药能缓解负面情绪,但是服药后通常都会让人想睡,永宁只轻声安慰了卢夫人一小会儿,她便睡意连连了。永宁请了杜氏服侍着卢夫人回房去,然后才走到房玄龄跟前,轻声说道:“爹爹别生气,我今日回来,也是师傅和师伯说起母亲身体有碍,师傅也是担心母亲一直郁结于心,才提起让我回家来住些时日的……师傅与师伯已经商量好了,过些时候,便要我随师伯一起出外云游,您,您……”

    永宁这会儿只觉得委屈,今天之前,房玄龄不止一次地跟她说过,让她别担心出家后的生活,她便是入了道,也是房家的闺女……这倒好,她今天才行过入道之记,这老爷子就往外撵她,她心里不委屈才怪了!

    房玄龄看着永宁一脸怯怯的样子,本来满腔的怒火一下子就泄了下去,长叹了一声,坐回榻上摇头抚额,满身的倦意。[zdff贴吧手打团]

    “爹爹,可是,又出了什么事?”永宁虽然是在问房玄龄,可是她问询的目光却投向了房遗直与房遗**。

    房遗直眯着眼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他并不知情,倒是房遗**目光游移,悄悄地伸手冲着天上指了指。永宁一愣,冲着天上?难道这宫里又出问题了?不应该吧……

    “爹爹……”永宁蹭到了房玄龄身边,轻轻扯着他的袍袖,说道:“可是宫里出了什么事?”

    房玄龄狠狠地瞪了永宁一眼,气冲冲地说道:“今天一早,立政殿就传出了皇后凤体违和的消息,高阳公主进宫侍疾,这才探出了消息,说是昨天太子殿下当着皇上的面,跟长孙无忌提亲,直言要纳长孙婧做侧妃!”

    永宁和房遗直都被房玄龄的话吓了一跳,这太子抽得哪门子的疯?全长安的人怕是都知道这长孙婧是皇后准备给晋王做晋王妃的,他突然插这么一刀子算什么?兄夺弟妻?这是准备要兄弟阋墙了?这……

    长孙婧与永宁不同,永宁就算再怎么是晋王的心上人,那也只是私情,而长孙婧却是正式在长辈面前过了明路的,可以说长孙皇后一直在为长孙婧造势,基本上已经排除了长孙婧嫁给别人的可能性——如果她不想死的话,那么她要么做上晋王妃,要么就学永宁出家去!

    太子这么明火执仗的来这么一手,可以说,长孙婧已经被毁了。[zdff贴吧手打团]她现在的选择项里,已经没有了做晋王妃的这一条,就是太子侧妃也绝对不会有她的份,她要么一死,要么,出家……

    房玄龄看着永宁惊讶的表情,脸色不由得缓和了一分,沉着声问道:“我来问你,你那日在东宫,曾与太子殿下独处过大半个时辰,你都与太子殿下说了些什么?”

    永宁回忆了一下,然后见屋内服侍的下人都已经被遣走了,只剩了他们父女四人,便也没有避讳,将那日的事详细地重复了一遍。

    房玄龄听完后,忍不住又是一声长叹。他一辈子谨慎,可是偏偏在这件事上疏忽了那么一下,结果就出了这么大的漏子。那日他原本是惦记着要找机会问永宁详情的,可是后来杂事一多,又兼着永宁住在乾元观,他便给忙忘了,若是他早些知道了,唉!算了,他便是早些知道了又能如何?从永宁对着太子说出了那些话以后,如今这个局面便已经是可以预见的了……太子的这个性子哟!

    “爹爹,这事,这事跟你不让我回家有关?”永宁皱着眉头,觉得事情应该不仅仅是房玄龄说的这样,应该还有下文。

    果然,房玄龄又是狠狠地瞪了永宁一眼,然后一挥袖子,冷哼了一声,说道:“让二郎说给你听!”

    永宁与房遗直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房遗**身上,倒让房遗**有些不习惯地揉了揉鼻子,干咳了两声,才开口说道:“那个,高阳公主近午时分又派人送了消息过来,说是皇后将此事的首尾算到了小妹的头上……那长孙婧在立政殿一个劲的哭诉,要让皇后为她做主,如果不是皇上及时赶到,怕是懿旨早就到了乾元观了……不过皇上这次的反应倒是有些奇怪,从以往的那些事情来看,皇上素来都是护着皇后与长孙家的,怎么这次倒是护上了永宁?据说为此皇上还与皇后起了争执,最后竟不顾皇后有恙在身,气冲冲地离开了立政殿……”

    永宁听了房遗**的话,先是冷哼了一声,然后撇了撇嘴,说道:“皇上护着的哪里是我呀,只看今日在乾元观他那举止,便该知道他是不愿与师傅的宗门起了冲突……哼!果然这实话是不能说的,只是有时候我真不明白,在皇后心里究竟是自己的子女亲近?还是娘家亲近!”

    “胡闹!”房玄龄本来就没压下去多少的火气被永宁的几句话又勾了起来,用力拍了榻上的小几一巴掌,说道:“这话也是你能说的!但凡你安分守己些,哪里能惹来这样多的事端?你不知悔改也就罢了,如今居然还张狂上了,你凭借的是什么?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宾,莫非王臣!你难道真以为一个星衍宗便能护得住你?再说了,你又凭什么以为星衍宗一定会护着你?你就真的这样重要?!哼!早晚有一天,待你吃到了苦头,才会真的明白什么叫做天威难犯!”

    永宁被房玄龄的话激得脸色一白,只垂着头,不再说话。她心里一直都知道,她的凭借无非就是,真到了那么一天,她便逃得远远儿的,什么都不管不问,找处深山大川,自得逍遥……不过,她很清楚,如果真走到了这一步,那房家多半已经不在了……

    房遗直与房遗**素来疼宠永宁,见她被房玄龄说得不敢吭声,兄弟俩连忙上前两步,缓言相解。房遗**更是伸手将永宁拉到了身后,护了起来。

    房玄龄揉了揉眉头,心乱如麻,可是在他们兄妹跟前,有些话却是不好明说的,他长叹了一声,无奈地挥了挥手,对房遗**说道:“罢了罢了,二郎你且送她回乾元观去吧,到了乾元观,记得去与袁天师见礼,顺便告诉袁天师,这些日子都不要让永宁再回房府来了……”其实他心里也明白,皇帝这次把这事轻拿轻放,不往永宁身上牵,确实是看在袁天罡背后的星衍宗的份上,既是如此,那么永宁呆在乾元观,才算安全……

    房遗**一听房玄龄的话,立刻拉紧了永宁的胳膊,并不给她再开口说话的机会,便拽着她辞了出来。直到坐上了马车,房遗**才一脸鬼笑地凑到永宁耳边,悄声问道:“好妹子,你那日在东宫,真的只和太子殿下说了那些话?就没再说些别的?”

    “别的?什么别的?我与他还能说些什么?”永宁不解地看向了房遗**,深觉他话里有话。

    房遗**挑了挑眉,说道:“那珠兰回来传话的时候说,那长孙婧口口声声地说是你在太子跟前挑拨离间,才让太子与长孙家起了龌龊……言之凿凿的,好像有什么证据似的……高阳特意嘱咐珠兰告诉我,这些话不许我告诉父亲,生怕他气恼之下,对你不好……”

    永宁是知道珠兰的,那是高阳公主身边的一个小宫女,虽然平时高阳公主并不用她贴身侍候,但是传话之类的事倒是经常让她去做,显然也是极得高阳公主信任的。这样的人是断不会传错话的,那么……永宁对于长孙婧,或者说是长孙家的意图倒是可以理解的,突然吃了这么大一个亏,若是不报复回来,那长孙无忌也就不是长孙无忌,长孙婧也不是长孙婧了……

    但是,永宁细想了一下,这事做得这样粗糙,虽然隐隐带着长孙无忌的影子,却不像是他一手操控的。如果是长孙无忌一手操控的,布局是不会这么容易被击溃的。那么长孙无忌想做什么?或者说,他想试探什么?试探的是皇帝的底线?还是房家的?

    永宁皱着眉头,心情愈发的烦乱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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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零章 礼物

    房遗爱送了永宁回到乾元观后,并没有见到袁天罡,他和松明子师傅都被皇帝陛下请进宫里去了。追莽荒纪,还得上眼快。永宁也没有留房遗爱,只是交待他每天巳时派人过来取药给卢夫人服用,依着卢夫人的症状看,少说也要连续吃上三天的魔药,才能真正缓解她的症状。

    房遗爱对于永宁的话倒是将信将疑,虽然点头应下,却还是暗自决定,带卢夫人过去孙思邈坐诊的那家药铺看看,让孙神医给开个方子才好。

    永宁自然没想到房遗爱会做此打算,她的心思这会儿也没放在房遗爱身上,匆忙地将房遗爱送走后,她一个人回到自己的静室里,沏了杯茶,然后安静地坐在那里细想今天发生的事。可是她越想,就越是头疼,她是真的讨厌这样说一句话、走一步路都要想前想后的日子,心里真是巴不得明天便能跟着松明子他们一起离开长安。

    永宁发觉自己最近情绪起伏似乎很大,连带的体内魔力也有些动荡,于是那口味独特的魔药她一灌就是一整支,比起卢夫人那稀释后的一滴,味道绝对是不可同日而语。

    既然已经定下要离开长安,永宁就不得不尽早开始为以后做准备。虽然她是有走了就不回来的想法,可是心里却很明白,这并不现实。就冲袁天罡费这么大事儿把她弄了来,就该知道他是绝对不会这么轻易的放过她的。既然以后有很大的可能还是要回来的,而且如果回来后更有很大的可能会跟李治一辈子绑在一块,那么有些事她的确是需要从现在开始筹划的。

    永宁细细地回想与李治之间的交往,然后精心地准备了一箱子的礼物。这些礼物很驳杂,给人的感觉绝对不是一时一刻之间能准备好的,反倒像是经年累月收集起来的,很是耗费了些时间精力的样子。永宁将东西准备好之后,又再仔细地翻检了一遍,确认没有什么纰漏后,才又回到云床上坐下。

    她手中摩挲着李治送的那枚牛骨骰子,又看了看手边放着的她特意请袁天罡画的那道平安符,咬了咬牙、狠了狠心,从储物手链里取出了个两指宽、一个手掌长短的银质坠饰。

    这个坠饰中间是空的,可以打开置放照片之类的东西,放上那张平安符,倒也正合适。坠饰的外面用赤金描绘着魔纹,魔纹连接处用的都是殷红的宝石,虽然这些宝石都只有米粒大小,但是衬在银白与赤金之间,却显得格外显眼。这个坠饰是当年魔法学院的情侣之间很流行的一种小道具,如果用自己的头发掺上普通丝线编织起来配在坠饰上,那佩带这个坠饰的人只要思想放松,送坠饰的人就会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永宁以前虽然没有情人,但是她曾经出于对坠饰上的魔纹感兴趣的原因,买了一对回来做研究,其中一个已经在她的研究过程中报废了,而现存的这个是她原本准备留做纪念的。

    既然她觉得自己很可能要一辈子都要跟李治绑在一起,那么她离开的时间里,便不能让李治忘了她,甚至不能让李治对她的感情淡下去。虽然做法有些卑鄙,不些不够光明正大,但是她做起来却没有丝毫的心理负担,人都是自私的,总是会本能的做些对自己好的选择。

    永宁平时梳头的时候,只要看到有掉发,便会自己悄悄地收起来,所以这会儿一点也不发愁头发的来源,适合这个坠饰的编织方法很简单,而且是可以直接使用魔法的,所以几乎是一眨眼的工夫,一条黑色掺金线的绦子便打好了,永宁又按着固定的方法将绦子绑在了坠饰上,更把那颗牛骨骰子一起系在了底下当装饰,整个佩饰看起来顿时让人眼前一亮。

    永宁再看了看袁天罡画的那道平安符,上面依旧隐隐泛着层红光,那是袁天罡的法力所致。她想了想,拿着魔杖对着那道平安符点了几点,一直到上面的能量都消失不见了,这才收起了魔杖,打开坠饰将已经失了效力的平安符放了进去。

    永宁用自己的魔力试了试,这坠饰的功能运转全都正常,这才微笑着松了口气,然后将它一起收进了那口装礼物的箱子里。

    看着这浅浅的半箱子东西,永宁突然觉得这些东西的份量似乎还是有些不够,她斟酌再三,咬了咬牙,将她收藏的一套典藏版《三国演义》给施了永久变形术,分了十册,纸张、字体都是按着“青山旧客”的习惯,甚至最后几章的字体还稍嫌了草了些,像是匆匆收尾的一般。

    永宁轻轻地抚摸着这套《三国演义》想起前几个月,因为房玄龄等人奉命重修《晋书》,所以李治被李世民要求通读《三国志》,并且时时就书中之事考校于他,很是让李治苦恼了一阵子,如果不是后来朝政多有波折,怕是李治现在还陷在《三国志》中不得脱身呢……永宁暗叹,但愿这套《三国演义》能让李治多感念她几分吧……

    永宁正在那里心绪飘摇之际,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而熟悉的脚步声——是高阳公主!永宁连忙起身去开门。

    “哎哟!快渴死我了,永宁,快,快去给我倒杯茶来!”高阳公主毫不客气地坐在了云床之上,手里捏着的帕子不停地在脸前扇动着。

    永宁一看她脸上的妆都有些褪了,倒真像是热得不轻的样子,连忙倒了杯茶递过去:“嫂子这是怎么了?怎么弄成这副样子?还有,嫂子,好歹我如今也是入了道门的人,‘永宁’这个名字以后是用不得了,您还是唤我‘宁真’吧……”

    高阳公主也顾不得与永宁说话,急喘喘地将一杯茶一饮而尽,然后顺手便将空杯子又递给了永宁,示意她再倒一杯,连饮了三杯之后,高阳公主这才像是又活过来了一样,长吁了口气,说道:“今日入宫侍疾,可真是快累死我了!永,喔,不对,是宁真,宁真你是没见着,那长孙婧哭的那叫一个凄惨,还有皇后,这么些年来,我都没见皇后失态成这样过!今天也算是开了眼界了……”她一脸的幸灾乐祸,掩饰不住的得意。

    永宁皱着眉头推了高阳公主一把,低声说道:“嫂子还是慎言的好,这些话若是传出去可了不得……”

    高阳公主脸上的笑意顿了一下,然后又是一别满不在乎的表情,指了指静室外面站着的几个宫女和太监,说道:“跟我进来的这几个人都是我的心腹,断不敢背叛我的,你这里又这么清静,哪里可能会传出去?我就是怕在我府里不安全,才特意到你这里来‘放松’一下的……”

    永宁撇了撇嘴,做出一副忙碌的样子,又将那半箱子的礼物折腾了一遍,成功地吸引住了高阳公主的注意力。

    “这些都是什么?”高阳公主眼光倒好,一伸手便将坠着牛骨骰子的坠饰给拿了出来,然后挤眉弄眼地笑着说道:“这个,可是九郎送你的?”

    “这枚牛骨骰子,是九月初八那天晋王殿下送的……这里面是我特意求师傅为晋王殿下画的平安符……”永宁轻轻叹了口气,将那坠饰接了过来打开,那道杏黄色的符咒端然其间,她的眼神中蓦地带了三分难过,低沉着声音说道:“我原本是想把这个送给晋王殿下的,可是,可是……唉,还是算了……如今事情已经乱成了一团麻,好似我做什么都是错……”

    永宁说着,眼圈依稀红了起来,然后身形慌乱地将那坠饰小心地放回了箱子,便匆匆地想将那箱子盖上收起来。

    高阳公主哪里见得了这个?一见着永宁这副模样,只当她真是为情所伤,那箱子里指不定都是她背着人收起来的什么东西呢,她这段时间以来正发愁送到李治那边儿的东西不够份量,这会儿哪里还肯放过这个机会,伸手便将那箱子拉到了跟前,翻看了起来。

    “你呀你,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呀……”高阳公主一边看着那箱子里的东西,一边拿小眼神儿瞪永宁,愤愤不平地说道:“这些东西你自己收着有什么用?喜欢他,就要让他知道,然后便要想法设法让他一辈子离不开你,哪有人像你这样的?瞻前顾后,左思右想,整天都不知道在琢磨些什么,你这些东西若是早给了九郎,怕是他早就跑去太极殿请旨赐婚了,哪里还有今天这么多事?!”

    高阳公主说着,便召唤宫人过来,想要将这装着礼物的箱子给搬走,永宁连忙拦了下来,语带哀求地说道:“嫂子,好嫂子,这些东西真的不能给他见到的……嫂子,你听我说……”

    永宁将那几个宫人又给撵了出去,然后拉着满脸不豫之色的高阳公主坐下,说道:“嫂子,师傅已经与师伯商定,两个月后我便要随师伯离开长安,出外云游,这一去也不知要多久,说不得一辈子不再回长安也是有可能的……我,我又何苦在这个时候,再拿这些东西来乱了晋王殿下的心?嫂子,这些东西,这些东西……”她满脸的眷恋与不舍,轻轻抚着那口箱子,似乎说不下去了。

    高阳公主满脸的震惊,高声问道:“离开长安?不再回来?!这事父亲大人知道吗?母亲大人同意了吗?你两位兄长怎么说?永宁,你究竟想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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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一章 局势

    永宁低头转动着手里的茶杯,浅浅一笑,说道:“嫂子,这不是我想要干什么,而是我‘不得不’去这么干……离开长安的事,原本就是父亲大人和师傅商量好的,至于娘亲和哥哥们那里,想来也是不用我去交待什么的……”

    高阳公主沉着脸,很认真地问永宁:“那么九郎呢?他那里你准备怎么交待?”

    永宁依旧低着头,只是手里转动茶杯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才轻声说道:“晋王殿下那里,也是不需要交待的……我离开之后,时间久了,他自然也就……”

    高阳公主满脸怒容地将手里的茶杯重重地放在了几案上,愤愤不平地说道:“我就说,不该让你当什么道姑,你看看你,这身衣服才穿了一天,脑子就糊里糊涂的不知道又在瞎琢磨些什么!哼!要我说,你还是快快还俗的好,如今长孙婧算是完了,这晋王妃的位置,还有谁能抢得过你?!”

    “皇后是不可能会答应的!”永宁很冷静地说道:“即使长孙婧无望,皇后也是不会答应让我嫁给晋王的……嫂子,我跟你打赌,长孙家对晋王殿下一定不会死心,你信吗?”

    “你什么意思?”高阳公主满脸不解地看着永宁,皇后心里对永宁多有不满,会对她与晋王的事情多有阻碍,这高阳公主可以理解,但是要说到长孙家不死心,他们能怎么个不死心法?太子这么一闹腾,长孙婧算是彻底出局了,而长孙家适龄的女孩儿里只有她一个是嫡女……若是长孙家真打算一送个庶女给晋王,那谁也拦不住,只是这嫡庶之别就注定了这庶女便是送进去,也攀不到什么好位份,那跟没送有什么两样?

    “全大唐的人都知道,父亲大人与长孙无忌不对付,可是你可知道他们两人之间究竟有何仇怨?”永宁并没有回答高阳公主的问题,反而反问她。[zdff贴吧手打团]

    高阳公主低头沉思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地摇了摇头,犹疑地猜测道:“是不是父亲大人与长孙无忌政见不合?”

    “对,也不对……”永宁轻轻叹了口气,说道:“父亲大人与长孙无忌的对立,是皇上捧出来的……从前朝以来,世家阀门的权势越来越大,有些时候甚至能左右朝局,当今陛下雄才大略,如何会对这些隐患视而不见?只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不得不徐徐图之……父亲大人虽然出身清河房氏,曾经也算是世家之一,只是几经离乱,人脉早已凋零,若非父亲异军突起,怕是清河房氏的名声早就淹没在历史的长河之中了,或许也正是因为这么多年来清河房氏声名不显的缘故,世人多将我房家当成寒门出身……”

    高阳公主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说道:“我说父皇怎么一摊上父亲大人与长孙无忌有矛盾的时候,便像是没了主心骨似的,一会儿偏这个,一会儿偏那个的,原来他是……”

    “这些年来我给你们讲过很多故事,故事里成功的帝王,都是将‘平衡’二字玩弄的炉火纯青之人,成功的帝王不会允许朝堂之中只有一个声音,成功的帝王也不会允许朝堂之上一方独大……”永宁直视着高阳公主的眼睛,说道:“先前房家势微,陛下虽不曾拂了皇后与长孙家的意,但却在暗处对父亲大人多有回护,甚至对我也有照拂,不然我出家入道之事决不会如此顺利……可是现在情况急转直下,此时房家绝不能有什么动作,一旦有所作为,陛下势必会打击房家,回护长孙家,那么眼下房家占着的那点优势便立刻会消失不见了……”

    高阳公主其实对永宁的话并不能全然明白,但大致的意思她还是听懂了的,她一下子站了起来,心烦意乱地走来走去,抱怨似地说道:“你不是说父皇对于那些世家阀门很是看不上吗?那他怎么还对长孙家这么优容?趁着机会将他打压下去多好!干嘛还要这么护着他们?”

    永宁单手支腮,目光随着高阳公主的身形来回移动,无奈地说道:“那些世家阀门根本就是联成一片的,一方有难,八方支援,如今也只能说是时机不到,陛下一时之间是不会动他们的……”

    “这长孙家也是,干嘛就非粘上九郎不可?他们可是九郎的外家,难道九郎还能薄待了他们不成?”高阳公主气呼呼地又坐了下来,烦闷得直揉眉头。[zdff贴吧手打团]

    永宁将高阳公主茶杯里的旧茶倒掉,又添了杯新茶给她,冷哼了一声,说道:“要不然人都说长孙无忌精明呢!他对陛下太过了解,知道只要陛下在一日,他们这些世家阀门便绝无出头之日,稍有不慎还会被打压,他们现在也只能图待来日,若是新君是个好拿捏的,那才是他们翻身的机遇……”

    高阳公主瞪大了眼睛看着永宁,压低了声音说道:“什么新君?你可是得了什么消息?”

    永宁抿唇一笑,说道:“还用什么消息,猜都猜得出,太子殿下为什么会去找长孙家的麻烦?还不是那天我说的那些话,他真的听进去了,而且深信不疑?错非如此,他何至于对付自己的外家?太子眼看着是不行了,而魏王……这位呀,小聪明是尽有的,可是却从来没用对过地方,陛下虽然宠**于他,可是他这些年来夺嫡之心表露太过,陛下若真立他为储,那岂不是表明这储位是可以‘谋而得之’的?那大唐此后怕是再无宁日了,再说了,你看看魏王身边围着的那些人,尽是些世家阀门的子弟,便是冲着这个,陛下也不会允许魏王上位的……”

    “如此一来,那九郎这个中宫嫡子,便成了……”高阳公主两眼放光,她虽然有预感李治或许能上位,但是从来也没有人这么详细地跟她分析过这些问题,此时听永宁这样一讲,顿时觉得云散天开,霍然开朗,可是她转念一想,又皱着眉头问道:“可是,父皇似乎也很喜欢三哥,他常常对人说起,所有的皇子这中,三哥是最像他的……”

    永宁撇了撇嘴,说道:“要不我说魏王的聪明没用对地方呢!你且想想,陛下是什么时候开始这么称赞吴王殿下的?可是在陛下开始对太子不满的时候?当时陛下推了吴王殿下出来,原是打算用他来磨砺太子殿下的,可谁知吴王殿下还没动作,魏王殿下倒是先一步跳了出来,如今却是吴王殿下在一旁看戏,而魏王殿下却要陪着太子一起万劫不复了……”

    高阳公主目瞪口呆地看着永宁,着实被她的话给吓住了,脸色变了几变之后,才轻声问道:“你这些话是哪里听来的?父皇怎么可能这么对三哥?我近来听一些官员私下议论,说是三哥上位的可能性也是很大的……你是不是听错了?”

    永宁摇了摇头,说道:“我的好嫂子呀,众多皇子之中,最不可能上位的便是吴王殿下与蜀王殿下了,杨妃乃是前朝公主,这两位殿下身上流着前朝皇室的血,大唐上下除了那些前朝旧臣,是不会有人支持这两位殿下的……”

    高阳公主不说话了,她想起曾经偷听到吴王李恪与杨妃的说话,他一边为自己身体里流淌的高贵血液而骄傲,一边又忍不住为了前途而憎恶……她叹了口气,觉得这位素来英武大气的兄长能从这个漩涡里脱身,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她仔细地再将永宁方才说的话从心里过了一遍,突然有些不解地抬头问道:“咦?你和我说了这么多,我怎么还是不明白,你跟九郎……你是怎么想的?”

    永宁翻了个白眼,她一门心思想把高阳公主绕晕了,让她没精力再纠缠她这件事,谁知她这么快就又清醒了过来。于是,永宁只得长叹了一声,继续说道:“嫂子,我之所以把这些话跟你说得这么明白,就是想让你知道,我与晋王之间,如今是一动不如一静,眼下我是做什么都是错,但凡与晋王接近些,便能成了罪过……嫂子,长安眼看着就要乱起来了,父亲大人也是为我好,才与师傅商量着让我暂离的,至于这些东西……”

    高阳公主一见永宁的手抚上了那口箱子,连忙说道:“这些东西既然原就是准备送给九郎的,你留下又有什么意思?你若是觉得不便,由我送去便是!”

    永宁无奈地看着高阳公主,说道:“嫂子,这些东西便是要送,也只能等着我离开了长安之后才可以送!只要我还在长安一天,这些东西就绝对不可以给晋王!”其实她原本就是打算借高阳公主的手将这些东西交给李治的,前面那么多的铺垫,也不过是希望能让高阳公主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严格按照她要求的时间去走而已。

    高阳公主的要求也并不高,只要这东西还是要给李治的,那么就算时间上晚一些,也是可以接受的。于是约法三章之后,高阳公主心情复杂地带着那半箱礼物离开了。(!)

第一一二章 受伤

    九月初十这天,松明子和连珏并没有让袁天罡与永宁相送,径自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袁天罡并没有跟永宁提起,李世民头一天将他们召进宫所为何事,永宁也没有询问,只是静静地跟在袁天罡身后,尽一个小道姑的本份。

    这样平静的日子一连过了十余日,再次登门的高阳公主便又将这一片平静打破了。

    “这才几日没来,怎么今天便又巴巴的来我这儿了?我可是听说,父亲大人都不许家里人来乾元观看我的……”永宁浅笑着斟了杯茶给高阳公主,然后才开始收拾几案上的笔墨纸砚。

    高阳公主拿起永宁正收拾的一撂布满了墨迹的纸,看了两眼后,冷哼了一声,说道:“我看你呀,还真把自己当了小道姑了,整日里不是早颂经听法,便是抄写这些**,外头的事你是一点都不关心了吧?”

    永宁挑了挑眉,笑意未减地问道:“外头又出什么事了?看看把你气得……”

    “我气?哼!等我说完,怕是就该你气了!”高阳公主伸出手指捣了捣永宁的额头,抿着唇说道:“今天我进宫去见父皇,结果听说晋王妃的人选已经定下来了!”

    永宁微不可见地呆滞了一下,然后低着头一边装订着已经抄好的**,一边说道:“这事闹腾了这么久,也是该定下来的时候了……不知皇上跟皇后为晋王殿下圈定的是哪家千金?”

    高阳公主似乎看穿了永宁强做镇定的样子,一把按住永宁忙个不停的手,拉着她坐到了自己身边,然后才叹了口气,说道:“人选是父亲选定的,并州王氏的嫡女,同安大长公主驸马王裕的亲侄孙女……”

    不知为何,永宁听到这个人选后,悄悄地松了口气,帮本装出来的淡定倒变成了真淡定,语气平静地说道:“听起来好像还不错,王家如今在朝的有好几位刺史,是吧?这样想来这位王家小娘子倒也算是晋王殿下的良配了……”

    高阳公主认真地看着永宁的表情,一时之间倒是真的分辨不出她说的是不是真心话,只得皱着眉头继续说道:“父皇有意让九郎在宫外大婚,怕是这几日便会有旨意下来,让九郎搬到宫外晋王府居住了……”

    永宁一愣,皇子大婚基本上都是在宫内举行的,便是出宫开府也多是婚后的事,她有点想不通皇帝怎么会这个时候让李治搬出宫住,而且连婚礼都要在宫外举行,这也太合常理了。[zdff贴吧手打团]“皇上怎么会突然想到让晋王殿下在宫外大婚?难道皇后娘娘就没有阻止吗?百官呢?礼部呢?难道大家就由得皇上这么决定?”永宁满脸讶异地看向了高阳公主。

    高阳公主无奈地拍了拍永宁的手,说道:“要不我说你呢,最近整天除了你的那些经书,什么事都不闻不问的……太子和魏王的关系近来不知为何和缓了许多,倒是这两位似乎同时与九郎较上劲儿了,天天变着法儿的跟九郎过不去,而且近来也有不少太子一系的官员上疏,叫嚣着让九郎就蕃呢……”

    永宁闻言,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很明显这是太子跟魏王已经察觉到了李治对他们的威胁,于是联起手来,想要将这个威胁消灭于萌芽状态。不过,这两位的举动怕是会适得其反了,他们做的越多,便会错得越多,他们闹得动静越大,越会坚定皇帝陛下保护李治的决心……

    “照我看呀,父皇这次让九郎搬到晋王府去住,连大婚也安排在宫外,倒像是有些担心他在宫里会出什么意外的样子……”高阳公主的眉头也皱了起来,她一想起今天见到李治时,他那苍白的脸色,便觉得忧心不已:“你是不知道,今天我见到九郎的时候吓了一跳,他那脸色难看不说,连走路的时的脚步都似乎有些发飘,你说,会不会是九郎在宫里出了什么事呀?”

    高阳公主越说越心惊,暗骂自己在宫里的时候怎么就没把这些事过过脑子,当时见了李治那副样子就该多问他几句的,怎么就被他三两句话间给打发了出来?她轻咬着下唇,满脸忧色地说道:“不行,我还要再进宫一趟,去问问九郎到底是怎么了……”说着,她便站起身来,匆匆而去。[zdff贴吧手打团]

    永宁也被高阳公主的话语表情给吓住了,虽然在她知道的历史里李治是会做皇帝的,可是这个世界从她出现后,便一直在朝着一个诡异的方向发展着,对于未来,她已经不知道有什么是可以确定的了。她不比高阳公主,只要想,便能随时进宫,虽然知道高阳公主从宫中得了消息后,也一定会亲自来、或派人来告诉她一声的,但是这会儿她却仍是不免心忧。

    她抬头看了看天色,知道这个时候袁天罡多半是会在他自己的静室里清修的,于是永宁掸了掸藏蓝色的道袍,便去了袁天罡处。

    袁天罡一边喝着茶,一边听永宁叙述着她从高阳公主那里听来的消息,再加上永宁自己的一些分析和忧心,等她的话告一段落之后,才悠然地问道:“那么你现在告诉为师这些,是想为师怎么做呢?你是需要为师给你一些忠告?还是需要为师帮你做些什么事情?”

    永宁只是本能的想找人倾诉,而眼下袁天罡显然是唯一的人选,至于说告诉袁天罡之后要怎么样,她还真没想过。她被袁天罡的话问得一愣,然后忍不住低头笑了起来,心事顿减,说道:“其实我倒还真没想师傅为我做什么,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这些话而已……这会儿话都说出来了,我心里也就痛快多了……”

    袁天罡满意地点了点头,捋着长须说道:“这样便好……为师也知道,你心里定然是放心不下晋王殿下的安危的,为师只在这里告诉你一句,只要有你在,晋王殿下这一生若有小厄,但最后终会遇难成祥的……”

    永宁一脸想要吐血的样子,她最恨袁天罡说这样装是弄鬼的话了,尤其还是把她也牵扯进去的那种,她是最恨的!可是谁让人家是神算,谁让人家现在是师傅,她虽然摆出了一脸的菜色,但却也无从驳辩。只是袁天罡的话突然让她想起了一件事,她满脸八卦状地问道:“那个,师傅呀,那位‘女主武王’现在是不是已经在宫里了?”

    她其实一直都惦记着武则天这个人的,这位姐姐在历史上实在是太彪悍了,而且这位姐姐还很有可能在未来的日子里,成为她的对手。她记得武则天似乎就是贞观十几年的时候进的宫,而且武则天进宫的时候只有十四岁,这么算算的话,武则天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在宫里了……

    袁天罡斜睨了永宁一眼,问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好奇嘛!”永宁蹭到袁天罡身边坐下,拉着他的衣袖摇来摇去的,说道:“师傅跟我说说嘛,你可有在宫中见过她?她长得什么样?皇上喜欢她吗?她……”

    “好了,好了……”袁天罡无奈地把自己的袖子从永宁手里拽了出来,叹了口气,说道:“那人已经在宫内了,不过似乎并未得陛下青眼,为师没有见过她,也没有听人提起过……你以后也不要再提起此人了,终究是个忌讳,反正只要有你在,她是翻不出什么大浪来的……”

    永宁撇了撇嘴,这老道倒是轻轻松松地一句话就这么撂了出来,可若是来日里真到了她跟武则天对上的时候,那还指不定谁输谁赢呢!反正她自认若是论起心计与狠毒来,十个她捆一块儿也未必斗得过一个武则天。

    永宁其实很喜欢跟袁天罡说话,她一直觉得这是一种减压的良方,不由得与他东拉西扯地攀谈了起来。袁天罡也是极乐意与永宁多交流、多沟通的,于是两人之间的言谈更是合契。等傍晚时分高阳公主再度驾临乾元观的时候,这师徒二人竟都生起了些许意犹未尽的感觉。

    可是高阳公主却不是个有耐心相候的人,她一进乾元观就听引路的小道僮说永宁在袁天罡处,这位公主殿下倒是毫不客气,直接跑去了袁天罡那里拉走了永宁。

    永宁看高阳公主越发沉郁的脸色,小心地问道:“嫂子,你这又是怎么了?可是晋王殿下真的出了什么事?”

    高阳公主抿着唇,好一会儿才压低了声音说道:“昨日太子借了个缘故,生生抽了九郎二十鞭子,偏偏父皇和皇后为着太子的着想,生生将此事给压了下去,连请太医都没让以外伤的名义去请……我说今日怎么看着九郎脸色那么难看,也难怪父皇会想着让九郎先回他的晋王府去住了……”她死死地拧着手里的帕子,心里不免替李治不平,明明无辜受累,偏偏唯二有资格替他作主的人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去保护伤害他的人……

    “那他,那晋王殿下现在怎么样了?”永宁心里蓦地一酸,她担心的倒不是那些皮外伤,怕是李治此时心里的伤,更重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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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继续召唤打赏;继续召唤小粉红;没有关注会死星人,没有关注会死!!!(!)

第一一三章 纷杂

    被皇帝宣召进宫的袁天罡,看了看拦在自己身前的晋王李治,又看了看这空寂无人的永巷,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晋王殿下拦住老道,可是有什么话要吩咐?”

    其实对李治拦下他的心思,袁天罡倒是能猜到一二,皇帝会特意召见他,通常情况下都是要选什么吉日之类的事情,这两天听说晋王妃的人选已经定了下来,这晋王此时的来意,多半是与婚期有关的。

    果然,李治冲着袁天罡拱了拱手,面色有些为难地说道:“小王确实有事想要求袁天师帮忙……”

    “求字当不上,殿下有事不妨直言……”袁天罡要笑不笑地看着李治,那似乎能看透一切的目光看得李治不免有些窘迫。

    “小王听高阳公主提起,说是永……宁真小娘子过些时日便要离开长安……”李治的话说的有些犹豫,目光也有些躲闪地不敢看着袁天罡。

    袁天罡挑了挑眉,干咳了一声,说道:“老道那小徒出外云游,增广见闻,也是一项修行,她自己有此宏愿,老道也是不好阻止的……”

    李治连忙摇着手,说道:“不是,不是……小王并不是要天师阻止宁真小娘子云游,而是想请天师,想请天师……”说着他低下了头,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咬着牙低声说道:“若是父皇请天师为小王选定婚期,烦请天师将时间定在宁真小娘子出行之后”

    李治这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才会求到袁天罡头上。皇帝和皇后一门心思让他早早的大婚,一副恨不得明天就能办婚礼的样子,可他却不愿永宁看到他娶别的女人。对于永宁要出外云游一事,他的反应比高阳公主预计的要平静很多,他甚至可以说是早就有这样的心理准备的。

    这些年来,永宁在他面前一直都没有掩饰她那颗向往外面广袤天空的心,而且也曾私下了里他提起过,如果有一天她当了道姑,那么她一定会去云游天下……此时李治对于永宁的远行计划甚至是欢迎的,没有那些脱离政治旋涡的想法,只是单纯的希望她不要看着他娶别人

    袁天罡深深地看了李治一眼,微微一笑,说道:“殿下,老道那小徒再有月余便要出行,而殿下的婚礼一月之间是断断来不及准备的……”须发皆白、仙风道骨的老头眯着眼,一副“殿下您实在多虑”了的表情。[zdff贴吧手打团]

    “月余?”李治一惊,他以为至少还要再过上几个月的,他没想到永宁居然会这么快就离开……虽然心里有些失落,有些疼,但是他的脸上还是强撑出了一抹笑容,说道:“如此说来,倒是小王鲁莽了,打扰天师了,天师请——”说着,他侧身让路,只是低垂下来的脸,让人看不清什么表情。

    袁天罡深深地叹了口气,微微地摇了摇头,便径自离开。他背后,李治站在那条永巷,久久未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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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孙无忌看着跪在面前哭肿了双眼的女儿,心疼之余,也暗恨她不争气。

    “父亲大人,您一定要救救女儿呀”长孙婧自从听说了晋王妃定下了并州王氏,便一路的寻死觅活,一直闹腾到了长孙无忌的跟前:“眼下出了这样的事,可让女儿怎么活呀”

    “哭?你还有脸哭?”长孙无忌气得直揉额头,他对这个嫡女从小便寄予厚望,悉心栽培,往日看来倒真有几分他妹妹长孙皇后的气度,哪成想这份智慧却与他妹妹天差地别。[zdff贴吧手打团]他一想到最近发生的事,火气便直往上蹿,本来谋划的好好的,偏偏长孙婧连一个小她两岁的稚嫩少年都拿捏不住,但凡晋王有一分心思能在长孙婧身上,那么事情也不会走到如此地步。他无奈地挥了挥手,说道:“皇上旨意已下,这晋王妃之事,已是尘埃落定,你就不要再想了……”

    长孙婧听了长孙无忌的话,哭声顿时一停,错愕地抬头看着父亲,问道:“那,那女儿,可要怎么?难道女儿也要学那房氏一般出家做道姑不成?父亲大人,女儿不要您一定要救救女儿呀……”说着,她膝行了两步,抱住了长孙无忌的腿,痛哭了起来。

    长孙无忌一听长孙婧提起永宁,便气不打一处来。他与房玄龄相争相斗了这么些年,还从来没吃过这么大的亏。他心里也明白皇帝对于他,或者说他背后站着的那些世家阀门存着忌讳,而房玄龄便是皇帝精心扶植起来与他相对抗的人,这些年来他一直都顺着皇帝的心思,与房玄龄是明争暗斗,但是其实他从来都只放了三分心思在这上头,他争的从来都不是眼下,而在将来

    他万没想到,在那些他并不看重的事情上,他与房玄龄争了个有输有赢,可是在这件他志在必得的大事上,却输得惨不忍睹。虽然房家的闺女已经被逼得当了道姑,可是这道姑跟道姑也是不同的,能让袁天罡那样的人物收了当徒弟,根本是一种提升资本。而他长孙家的姑娘如今却也似是走到了绝处,可是又去哪里寻一个袁天罡那样的人物,来收他的女儿为徒呢?

    长孙无忌一想到年前他请袁天罡帮长孙婧排八字时,袁天罡的批语,就不由得头疼万分,心里暗自后悔,当时不该对袁天罡的话那么不经心,甚至在那批语写出来后,更是多有不敬之言……他心底暗叹,袁天罡确有真材实学呀,当日的批语,如今已是应验了大半了……

    长孙无忌轻轻拍了拍长孙婧的肩膀,长叹了一声,有些不知该如何抉择。若是让长孙婧背着那些不名誉的事出家,他着实有些舍不得,可是若是真的再去为长孙婧争上一争,虽然皇帝多半不会驳了他的请求,但是袁天罡那批语……着实让他忌讳了

    “婧儿呀,莫要哭了,眼泪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你且擦干泪站起来,为父有话要问你”长孙无忌咬了咬牙,决定此事还是让女儿自己做选择,如此一来,便是将来真有什么,这路也是她自己选的……他深深地看了看正努力抑制住泪意的长孙婧,叹了口气,说道:“婧儿,事到如今,你也只有两条路可走了……这一,便是学那房家小娘子一般出家,不管是为僧为道都好,到时为父会为你起一座庵堂,供你修行……”

    长孙婧不待长孙无忌将话说完,便带着些惊惶地喊道:“女儿不要女儿才不要出家,父亲大人,女儿不要出家……”

    长孙无忌其实心里知道长孙婧不会选这条路,所以毫不意外地只是轻轻地瞟了她一眼,便又接着说道:“若是你不愿走这条路,那么若你不想一死,便只有另一条路可走了……”

    “什么路?”长孙婧瞪大了眼睛看着长孙无忌,她一直都知道从皇后把她带在身边开始,她这辈子除了晋王之外就没有可能再嫁给别人了,而后来被太子突然插了那么一杠子后,她的人生突然被颠覆了,此时长孙无忌的话,于她更像是一棵救命的稻草,认真得一字都不敢错过。

    长孙无忌满眼怜**地看着长孙婧,微微摇了摇头,叹息着一字一句地说道:“还有一条路,便是为父亲自去求皇上,将你指给晋王做侧妃……你可愿意?”

    长孙婧顿时呆愣在了那里,她愿意吗?清冷的庵堂,和不被喜**的侧妃,她要选哪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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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宁从袁天罡那里听说了李治要求延后婚期的事,只轻叹了一声,便似没放在心上一般,该干嘛干嘛去了。倒让袁天罡好是摇头苦笑了一番,暗叹这个徒弟性情实在太淡薄了些了。

    这些天永宁都没回过房府,而房玄龄也严禁房家的人过来乾元观看她,便是原先安排在乾元观侍候她的几个家人也都被叫回了府里,家里的消息还都是高阳公主特意去打听了之后,悄悄来告诉她的。

    汾州那边过来安置静慧的人终于到了,来的正是永宁的大舅父卢承年。卢承年此来显然也没想着替静慧讨什么公道,只是小住了几天,便悄无声息地将静慧带走了,到此静慧此人与房家算是彻底没了首尾,不管她原先背着谁的使命,算计着什么事,都与房家再不相干

    永宁虽然一直都看不上静慧此人,也不觉得她能翻起多大的浪,但是等到这会儿真的将她打发走了,还是忍不住松了口气。不过对于魏王,她仍有忧心,却没机会与房玄龄提起,也不好让高阳公主转告,便悄悄拜托了高阳公主私下里方便的时候,多多注意魏王的举动。高阳公主自然不会推辞,毕竟身为房家的媳妇儿,她与房家是休戚相关的。

    等到了九月底的时候,皇帝陛下再次兴起了秋猎的念头,这次不独在京的四品以上官员都被明旨宣召随驾,奇怪的是连这些官员家的适龄嫡女也在奉召之列。

    更让永宁惊疑不定的是,皇帝居然特意下旨让她随行……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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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永宁介绍:
走过初唐,如果可以,她宁愿自己只是一个逍遥过客;
谁料从最初的身不由己,到后来的心不由己,
有些人、有些事却早已注定放不下了;
于是,她便只能把那份情,牢牢的握在手中!
于是,为了“盛唐”这个承诺,此生褒贬由他人!盛唐永宁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盛唐永宁,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盛唐永宁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