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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几字微言     大明最后一个太子txt下载     大明最后一个太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一章:为了什么?

    readx;崇祯十五年四月十二日。

    当秦侠赶到国子监的时候,浙江会馆的栖霞小筑里,云集一堂的胥吏锦衣华服汇聚,着着苏绣交领长袍的户部各司管勾们显然对此次造成的动荡十分满意。

    广西清吏司的管勾温南国笑着道:“这次真是天助我也啊。要是放在寻常那些时日里,我们就是齐心协力了,也未必能掀起这般浩大的声势。偏偏松山一战战败,皇帝也没了分寸,必须屈从财政。如此一来,王正志三十万两折色银,十万石本色一出,谁还能挡?”

    “温兄所言甚是,此次出了秦侠这么一个异数,反而让人瞧见了我们的威风。连堂堂大司农都被我们收拾了,仔细算算,也未必是坏事。诸位,就且等着,只等秦侠授首,说不定将京师那群老鼠占着的福建司也给抢过来!我等便可再上一层楼了!”说话的户部山东司管勾周俊良。山东清吏司分管天下盐务,可以说是户部各司里面油水最厚的一个。而福建司则分管顺天府,是京师土著必须占据的一个位置。

    众人闻言,纷纷大笑。

    唯有云南司照磨谢毅还有些心神不属道了一声:“此时胜负未论,各位大人说这些有些早了。今日乾清宫朝会京营之策还不知如何结果,我们总该再多思量一下!”

    周俊良见此,看着一旁脸色一沉的陈皋文很是“关心”道:“陈兄。看来云南司对于此次必胜之局没有多大信心呀。你这次受此打击我们知晓,只不过如此涨他人士气灭自己威风可要不得啊。今日朝会还用得着怀疑吗?三十万两,皇帝陛下能舍得?”

    谢毅默然。这三十万两其实本就是他们贪下来的,而今只不过是稍稍收敛一下罢了。只不过这样的话谢毅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他本来就是入赘绍兴谢氏,地位尴尬,更不敢多说。

    只不过,谢毅默然,周俊良却不放过,低声凝视着谢毅道:“难道,你还寄希望秦侠真能收拾我们不成?”

    “距离秦侠将账册拿走已经十三日过去了!秦侠小儿十三日内能将数百本账册一一清算开?满城会算账的都被我们给嘱咐过了。你要是担心京派那些老鼠,那更不必担心。这些人一贯嚣张跋扈管了,怎么可能拉的下脸去帮一个将死之人?更何况,两百百本账册算清楚要多少人?要多久?那群贼鼠真要凑了上百人去查账那到更好,顺势将这些人收拾了,省得他们缩手缩脚!”

    “说得好!”

    “这是老成谋国之言。”

    “着实万全。”

    ……

    周俊良说罢,众人纷纷点头,都觉得周俊良算无遗策。

    谢毅听此,更感觉无数个看异己的目光盯了过来,只得咽了口唾沫,苦笑道:“并非如此……并非心向秦侠。只是,做万全准备来算。我们策动京营之事,不知准备如何了?如此定鼎之策……”

    “此事……”陈皋文闻言,脸上总算好过了一点,心道这谢毅终归不是脑袋真糊涂了,缓缓出声为谢毅解围道:“此事不必紧张。从余青手里得到的消息看,秦侠连门都出不去了,已经无力可以蹦跶。策动京营毕竟冒险,这样的大招……不当轻易。罢了,此事就此了结把。谢毅,你虽是好心,但未免太多想了。出去休息吧。”

    谢毅张了张嘴,没说啥,有力无气地应下。他知道,此刻的他已经被贴上了心怀叵测的标签了,回到房间,躺在床上,谢毅思索万千。他不由想起了前几日那一幕幕。

    与京派胥吏的翻脸,甚至格外跋扈地挑衅,谁都道他是疯了,没了理智,谁都得罪。都道他要输了,比率都赔到了一比八。但他偏偏就是赢了!

    都道他拿着京营账册的窟窿当投名状俯首乞降成了“自己”人。但转眼才过了多久啊,这就一击重创,让刚刚还兴高采烈的一干浙人无不惊慑。

    这次呢?

    谢毅不由想,上次账册过关实属取巧,不过是看透了陈皋文的心思,故而才一举通过,这才取得了浙人的放松警惕。

    但这次,是要拿到真凭实据的!

    是要拿到真凭实据证明京营京营军官、督饷文官以及办事胥吏联手贪污军饷的确凿证据的!

    不将账册重新算一遍,重新一字不差地算一遍,怎么可能查出来那些线索,从而拿到将胥吏定罪的铁证?

    就算来十个谢毅,以他自傲的实干精神和珠算之学,那也得用上半月的心思,这才可能找出线索。

    可眼下,明日就是朝堂议论京营筹饷之策的时间了。到时候,拿不下胥吏的傅淑训肯定敌不过王正志。傅淑训一倒,就算秦侠突然解开账册,那又有何用?

    更何况,只有秦侠一个人能算账!

    “秦侠如此辛苦,到底是为了什么?”突然,谢毅想到这个问题。

    为财么?

    若是如此,以秦侠的聪慧能够想到,只要京营之事不出事,浙人是能给他一生富贵的。甚至,以他之才,如自己一样取一个浙人女子得到浙人彻底信任,更有可能地位一步步攀上。

    为权么?

    胥吏之卑微,总有职权亦是阴私之权,正常人都不会想。

    为名?

    一个读书人,屈身胥吏之徒,会是为名?胥吏连参加科举的资格都没有!

    谢毅深深吸了一口气,也许……

    是为了……正义和公理?

    为了那些当兵的被贪墨的兵血,为了将贪墨的文官武将,胥吏之辈统统绳之于法?

    所以……为了大明?

    为了一个海晏河清的大明?

    谢毅嗤笑了起来,谁有那么傻啊。

    只是笑着笑着,谢毅突然哭了起来。

    为何这么熟悉,这么让人热泪盈眶?

    似乎……这就是自己曾经的梦想啊!

    似乎……十年前,就有个自信昂扬的秀才就是这样怀揣着如此念头进了京师,试图中举,试图金銮殿上奏名。试图青史都留下自己的信念与功业。

    而现在,十年过去了。

    只留下了一个只知道争权夺利,蝇营狗苟的胥吏。

    以至于为了利,什么国,什么公理,什么正义,什么信念,都可以抛却了吧!

第三十二章:一往无前

    readx;翌日,乾清宫上,内阁首辅中极殿大学士周延儒、次辅建极殿大学士贺逢圣、文华殿大学士张四知,武英殿大学士谢升、文渊阁大学士魏照乘以及东阁大学士陈演纷纷齐至。

    朝中议事,都是皇帝召集涉事臣工,一般都是六部一院四寺等长官入宫。至于内阁大学士,从最初设置的职权上来说是皇帝的秘书机构,仅备顾问兼协理章奏。但随着国朝后续的发展,大学士职权已经超越秘书的范围,拥有了近乎宰相的权力,被称为宰辅。中极殿大学士就是建极殿大学士就是次辅,其他大学士依照排位,在朝廷之中代表不同的影响力,称之为群辅。

    一般而言,每位大学士都有自己的分工,除了首辅次辅,其他大学士都不需要参加每个朝会。这次一众阁老齐齐出场,显然是昭示了皇帝对此次议事的重视。

    同样,早早就在场的兵部尚书陈新甲、户部尚书傅淑训以及户部侍郎王正志纷纷都是面色肃然,严正以对。

    比起臣下们一副神色肃然的景象,一向面多愁苦的崇祯皇帝今日却显得心情颇好,手中翻看着王正志的奏章,怎么看都怎么满意。

    一旁,是一封早就翻阅完毕的,陈新甲奏上来的奏章。

    见此,更是让下面看着的陈新甲也跟着暗暗乍舌,心情放松。

    户部侍郎王正志爆发性地给力,让户部这次能够迅速筹措出三十万折色银,十万石本色,兵部自然也不甘落后,迅速筹措了十万两折色银,五万两本色。虽然还差了五万两银子,但这没关系呀。军饷又不需要一次性拨付,往后再徐徐筹措便是了。

    再不济,少一个营头也够。能要来四十万两军费已经让兵部喜出望外,可以收拾一下而今残破的时局了。

    陈新甲心情不错,看着崇祯翻看自己奏章露出笑容的王正志更是几乎可以用志得意满来形容了。

    果然,崇祯开口便是褒奖:“户部王正志勤勉用心,此次京营钱粮筹措之策做得极好,极佳!”

    “忠勤国事,臣之本分!”王正志喜笑颜开。心道,这会户部尚书该换了吧!该赶走傅淑训轮到我来执掌了吧!

    此刻的傅淑训脸上的神色十分难看,更见苍白了一分。

    果然,一旁的魏照乘也是跟着补刀道:“陛下。依臣下看,户部之力,应专于一人之手,以集户部之力,尽快为陛下筹措京营粮饷。”

    魏照乘说罢,一旁的周延儒眯着眼睛仔细看了一眼,随后眼观鼻,鼻观心没有言语。

    这一次户部的动荡可以说迅速而诡异,毫无征兆,让周延儒还未反应过来就已经被对手布局完成。让他失去了插手的能力。

    于是周延儒沉默了。

    得势的东林党人沉默,其他内阁宰辅几乎是来当背景的,自然是纷纷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一时间,魏照乘一语而出,几乎抵定局势。

    就当王正志心中欢喜爆开的时候,崇祯翻看着奏章,眯着眼睛看向了傅淑训。

    只见傅淑训出列道:“户部侍郎王正志勤勉于事,奏陛下京营粮饷之策,是为大功。微臣奏请陛下,加王正志户部尚书衔,出山西督饷!”

    “明升暗掉?”众人心中纷纷冒出这么四个字,但转而,便纷纷摇头。

    这样的手段,若非是有雷霆万钧可以抵定局势的力量,不然使出来又何作用?虽然是你户部尚书的副手,但人家也不是泥捏的任你揉搓。

    果然,王正志眉头一挑,便微笑着出列冷声道:“王尚书为我请官加衔,属下心中欣喜不胜惶恐。但想来,既是请官加衔,那便是对我京营粮饷之策赞同褒扬的。只是不知,王某出了京师,这京营之策,王翁要与谁担起?”

    王正志这话说得志得意满,颇带了几分跋扈。

    殿上一时间微微陷入了一丝剑拔弩张的静寂。

    其他人纵是不满王正志之跋扈,却不得不心中承认,王正志这个时候的跋扈有底气,更是理直气壮。

    就是崇祯听了,也心中多了几分认可。敢于任事之人,若是没了几分出鞘拔剑的胆子,如何去争抢属于自己的权益?

    王正志一语镇住了场子,气势勃发,凝视着傅淑训,仿佛如同狂风暴雨袭来,要将傅淑训的一处扁舟盖过一样。

    “呵呵呵呵……”忽然,傅淑训微微轻笑了起来,带着几分洒然自如,带了几分生死相搏的勇往直前,笑着道:“这户部,自当有我执掌,不使陛下为京营粮饷之策所忧。臣奏陛下京营粮饷筹措策,为陛下筹折色银,六十万两。”

    傅淑训说完,场中同样跟着微微一丝寂静。

    所有人皆是感觉今日的朝廷怪异得不似平时一样。纵是崇祯十五年来如何前驱后逼,也从来没有让朝臣如此拼命过。

    什么时候,朝堂上的对决,竟是这般你死我活了?

    但无论如何,在场诸人都被傅淑训这气魄,这决心,这胆大包天喊出来的筹饷之策给惊到了。

    最被惊到,感觉到一股来自灵魂的危险寒意的王正志几乎下意识地质疑着道:“王尚书!京营之策虽重,但你要挪用京师百官俸禄不成?”

    也唯有如此,王正志才能想到,到底是哪里能让傅淑训挪出这么多银子了!

    听到这里,内阁众辅纷纷悚然,目光凝视过去。

    只见傅淑训依旧洒然自如地回答道:

    “不费河南官兵之俸。”

    “不挪黄河河工之需。”

    “亦保四月京师俸禄。”

    “只需陛下与我十日时光,整顿户部!”傅淑训最后一言,重重说出,满堂皆惊。

    如此果决的气势让首辅周延儒眉头猛跳,沉声着道:“傅翁,君前不得戏言。此事或许再三思!”

    傅淑训缓缓颔首,出列拜在君前:“臣愿下军令状!”

    王正志面色苍白,茫然望向天外,似乎雷霆正来。

    “朕……准了!”崇祯放下傅淑训的奏章,似笑非笑,蕴意非常。

第三十三章:秦侠出府

    readx;【今天有三十票,加一更!求推荐票冲榜哦~】

    匠作大院是一处被打通了的房内墙壁,空荡荡长有十步,宽有五步的大厅堂。

    这厅堂广阔,采光良好,中间又被两个大屏风所阻隔,分出三个区域。这三个区域上各自挂着一处小旗子,上书着主持大工的名字,每一个名字下,便是各自大工所主持的匠作分院了。

    而秦侠现在所处的一处,便是张丑驴匠作分院。

    今日的张丑驴格外喜庆,披红挂彩,其他云集过来的匠人们一个个神色艳羡,目光燃火。

    任谁知道这十日努力能换来额外的五十两奖金也得高兴得跳起来。

    至于张丑驴,见到秦侠后更是拿着怀里的五个大银元宝既是激动,又是不敢相信:”老……老爷……俺就做了个算盘,说起来,俺做这东西,还是老爷给的图纸,里面的道道,都是老爷赏的。真的给俺……俺五十两银子?”

    “老爷给你的,当然就是真的。五十两银子拿到手里,真切实际,没人敢克扣!”司恩一旁笑着道。

    比起更加平易近人又对一干人有大恩的秦侠,反倒是司恩这个实际上管着全府庶务的管家更加让人熟悉又敬畏。

    “谢老爷赏。祝老爷公侯万代!”张丑驴激动不已,扯着嗓子说起了吉祥话。

    只不过听着这话,司恩的表情却是颇为奇怪。

    一旁的仗着扯了扯老爹的衣袖,跟着扯起了嗓子:“老爷的恩情,俺张家一辈子记心里。打今儿起,老爷让俺往东,俺绝不往西撵鸡,要干啥干啥!”

    “跟着老爷,要干啥干啥!”

    ……

    司恩笑出了声。

    秦侠也是跟着笑,他倒是没管这些,摆了摆手,摩挲起了盘式手摇计算机。

    这东西的原理是像钟表一样利用齿轮转动来实现进位,通过拨动各个数位上的齿轮,计算结果则在带数字的小轮的另一个读数孔中显示。

    这玩意不仅可以加减,更可以乘除,比起算盘而言功用更加强大。

    到了这时候,司恩就是再蠢笨也明白了过来。

    这个东西,是可以替代算盘的神物!只要将前些时候秦侠整理出来的数据一个个用计算机算出来,那账册不就是迎刃而解,全部破译了吗?

    只不过,转而,司恩就又担忧起了另外一个问题。

    有那么多人为太子爷干活吗?

    此刻,秦侠放下拨转了几下的计算机,对着张丑驴道:“盘式手摇计算机产量如何?就是一天,你能给我做出多少?”

    司恩的话让张丑驴平静了下来,听到秦侠又说起了自己擅长的事情,张丑驴只是想了想就道:“这台俺做得手生,不晓得的地方太多,这才做了十三日。可现在让俺做,俺一个人一天便能做一台!”

    “太慢了。”秦侠摇头:“你将这些工件拆开,让人一个做一类便是。到最后,让大工组装即可。”

    “我要大量的手摇计算机。不惜工本,不惜人力,不惜时间!”

    “要人,其他所有工匠都调拨给你。”

    “要物料,积存的东西不够,我这就让人采买,要多少,多给你多备齐五成。”

    “时间!你们三班倒也好,两班倒也好。匠作大院今日起,灯不歇,人不停,厨房不息灶。要肉,要菜,管够了有!”

    “从现在开始到后天清晨,我要看到五十个手摇计算机。到第五日,我要看见一百个手摇计算机从匠作大院里出来!你们做好了,个个有赏。今日张丑驴是你们榜样。”秦侠缓缓说出,众人纷纷目光闪亮。

    此刻,一旁的司恩忽然声调一高,仿佛带着寒气道:“可要是让咱瞧见了一个偷懒耍滑的,先打板子,再扣银子。再犯,带着家小丢出城外,永不入府!”

    “是,老爷!俺张丑驴这脑袋放老爷身前,定给老爷做出这什物,少一个拧脑袋!”

    “我不要脑袋,只要计算机。好了,去干活吧。”秦侠说完,转身便走出了匠作大院。

    一路上,司恩多少猜到了秦侠的思路,目光灼灼地看着那金玉匣子里的手摇计算机,既是欣喜又是忧虑道:“太子爷,这计算机出来了看来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做账房了。可是……现如今又哪里能寻得可用之人?”

    秦侠只是微笑道:“大伴,你只看我怎么卷起这京华风云罢。孤又何时,做过这等无准备之仗!”

    “备马!告诉那群狗眼看人低的东西,我秦侠,出府了!”

    不多时,一匹骏马疾驰往北,从澄清坊往西而出,顺着崇文门里街的大路,疾驰往北,一路到了崇文门里街与安定门大街夹着崇教坊。

    此处……国子监!

    与此同时,浙江会馆的栖霞小筑里。

    费继宗从正阳门回了,众人纷纷簇拥而上。

    “朝会结果出来了吗?议论得如何?”

    “是不是傅淑训凄惶着上书乞骸骨?哈哈哈,王正志应是得了户部尚书了吧!”

    “什么时候收拾秦侠,我已然迫不及待了!”

    一张张热情期待的脸迎上去,让费继宗张了张嘴,不知如何回答。

    好在,这些都只是些普通司计,他也不必伺候,挥手让人退散,顿时分出一条道路让其直入内堂。

    费继宗见到了今日在浙江会馆的几个胥吏头目。

    温南国,陈管沟,周俊良。看到三人,费继宗挤出一丝难看的笑容道:“傅淑训……拼命了。”

    “不费河南官兵之俸。”

    “不挪黄河河工之需。”

    “亦保四月京师俸禄。”

    “只需陛下与我十日时光,整顿户部!”

    “臣愿下军令状!”

    ……

    傅淑训在乾清宫说的话被费继宗一一复述。事实上今日朝会也没有任何一个人想着保密。

    众人听着费继宗的复述,纷纷沉默,每个人彼此对视凝望,皆是感觉山雨欲来。

    “竟是让谢毅……都猜中了!他是探子吗?如此坏我士气!”周俊良回想起昨日言语,面色涨红。

    “要拼命了,傅淑训竟然这般拼命了。他到底哪里来的倚仗?我们……我们……”

    “住口,都给我冷静下来!”费继宗几乎是声嘶力竭滴吼出声:“我们还没输!我们还有机会!”

第三十四章:陈皋文的杀招

    readx;“不错!不就是生死之战吗?为了世代的身家福贵,户部尚书又怎样?怕个鸟!”陈皋文声调冷酷,阴冷而暴戾的眼神让所有人纷纷警醒。见此,陈皋文微微平缓了语调道:“当务之急有二!”

    众人纷纷将目光聚集到陈皋文的身上:“一,必须尽快查明秦侠的动向!”

    几乎是应着陈皋文说话一样,正此刻,胖乎乎的原器跑了过来,喘着粗气喊着道:“秦侠出来了!纵马疾驰往北,不知目的!”

    “秦侠出来了?也是,傅淑训如此拼命,秦侠肯定也有相应的策动。只是去哪里?兵马司?科道?还是打算皇城敲登闻鼓啊?等等,都不对……北边只有新旧太仓与海运仓。秦侠掌握的可不是这部分的账册。他去了哪里?”周俊良无数个思量说出,无数问号打出。

    几乎是应劫一样,又是一人脚步声急,冲了进来。

    “报……报报报报……秦侠的目的找到了!”矮瘦的孔田奔了进来,喘息剧烈:“秦侠去了国子监!”

    “国子监?”周俊良一愣:“不是那群空喊大义的清流御史,科道言官,也不是直接告御状到陛下那,他去国子监做什么?打算捐监躲事吗?秦侠还有何动静?”

    孔田想了想道:“据报,傅淑训之子傅如圭带队去了秦府,也跟着带上了全部的账册去了国子监。”

    陈皋文突然愤怒地道:“这厮是要去国子监算账!”

    周俊良一愣,猛地想了起来:“国子监算学?”

    “终究没笨过头!”陈皋文咬着牙。满脸失算的懊恼。

    满堂的一干管勾们听闻这消息,顿时被噎得无语,他们就是再神通广大能让牙行那些账房逃避,但也管不到读书人那个世界的国子监啊。更何况,国子监落寞良久,一个区区算学,还有谁记得?

    良久,费继宗换上一副神态轻松的模样,缓声宽慰道:“去了国子监又如何?算学名列国子监最末,靠着一个博士两个助教和寥寥十几个监生苦干又能算得了什么帐出来?就算让他们算,十日之期就在眼前,他们不过是回光返照地临死反扑下而已。诸位何必惊慌?”

    “费兄所言甚是。我说陈兄你这每每如此一惊一乍的,何必自己吓自己。就是让他找几个账房那又如何,你自己做账的功夫,还能怯了几个在国子监里没算过账的穷书生?”温南国打气着道:“当务之急,我们立刻去寻国子监人手,将算学之人全部拉拢过来!不使秦侠有一人可用!”

    一干人你一眼我一语,似乎要将这个惊天的消息动荡消化掉。

    只是,此刻的周俊良却是幽幽地盯着陈皋文道:“前些时日,余青去秦府这一招只怕是傅淑训故意所为吧。余青易燥易怒,轻易就被秦侠诳了过去,让我们以为秦府真的虚弱不堪,而未能探查到秦侠的真正杀招。于是……我们担忧之下,竟是也放弃了策动京营之事,自我雪藏了这一招必胜之招。而这些,都被谢毅料到了吗?”

    “现在说这些还有何用?”陈皋文冷冷地道:“秦侠已动,敌手发招。纠缠过去只是徒劳无用!第二便是,之前留手的杀招,必须使出去了!立刻策动京营!只有发此一击必杀之计,才能直取秦侠项上人头,不再给敌手任何喘息之机!”

    费继宗呼吸也是急促,凝望着众人道:“陈兄说的是正办!不必再论了,现在大家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必须全力以赴!”

    费继宗说罢,众人便是再如何不情愿也只能全力打起精神。

    只听陈皋文首先道:“裁汰老弱三千,是我与王正志所提。此策一出,我便让人在京营里散播消息,以观后续是否有图谋之地。”

    陈皋文说到这里微微一顿,其他人却是纷纷心中一寒,只觉得陈皋文可真是步步心机,让人心中泛冷。

    “果不其然,承袭阳武侯,领神机营的薛濂听闻陛下欲整顿京营,不满襄城伯李国桢占尽京营好处,也想伸手进来。如此思量与某所图一致,于是由我出财,由其寻人,在京营里布置了暗子。只待一朝发动,便可以报于兵乱拒裁,求饷于朝。到时候,我在这般行事……”

    周俊良眸光发亮着道:“我在户部如此……居中策应让其矛头直指……”

    “到时候兵乱一起……哼哼……”

    “好!正好我有一姻亲在五军营为左掖千户,很是眼热黄白之物。我备一万两,左哨无法动弹,使左哨无兵平乱。”周俊良发狠着道。

    温南国也道:“右哨之中,我也可以暂且布置,让右掖生事缠住右掖将官,让右掖无法出营。”

    这一刻,他们是真的感受到了傅淑训这户部大司农的厉害。对方拼了命,就是要取了他的命啊!

    费继宗缓缓颔首:“我去寻王正志,让其发难于户部!”

    陈皋文见此,微微笑了起来,带了几分狰狞:“我亲去五军营,倒要看看,秦侠项上人头,是否真的如此强硬能敌得过刀兵之利!”

    “走,出发!”

    顿时,四名管勾胥吏头子纷纷出发,惹得孔田与原器更是被指使得如同抽了一百鞭子的陀螺一样,忙得头晕眼花,更是抱怨着道:“该死的秦侠!”

    “该死的谢毅,你在家休养清静闲暇,无需忙碌,恨煞我也!

    ……

    “阿嚏……”谢毅忽然打了个喷嚏。摇摇头,提了提神。

    谢毅并没有如孔田原器等人所以为的那样在家中休养。

    他几乎同样的时间得到了秦侠的踪迹,随后跟了上去。

    国子监!

    谢毅几乎一瞬间就想到了秦侠的打算。猜到这里,谢毅不由地赞叹起了秦侠心性的坚韧,能将这样一个出人意料的底牌藏到现在才发出。

    这一击,打得户部胥吏无一人猜到。

    或许是因为好奇秦侠要如何出牌,或许是心中存了其他念头,谢毅也紧跟着去了国子监。甚至还早于陈皋文派出去的人手。

    一道冷漠了十年的情绪开始缓缓酝酿。

第三十五章:入国子监

    readx;安定门东南方向孔庙附近的国子监已经落寞了将近两百年了。自从国初科举恢复后,朝廷用人取士就再也没有倾向过国子监。

    国子监尽管为帝国的最高学府,在永年年间就读人数更是达到九千之众,成为帝国最为璀璨的文化中心。

    但眼下的国子监管理不严,教学松懈,一切辉煌已成过去。帝国的最高学府只需要卷捐粮一百石便可以挂上一个监生的名号免去徭役,有些背景的读书人或许可以通过监生得到一点微末的可能进入仕途。但大部分人,依旧只能在此蹉跎。

    对于秦侠而言,瘦子的骆驼比马大。

    他翻盘的倚仗,就在这里。

    如果说帝国年轻读书人最多的地方在哪里,那么,非国子监莫属。

    如果说有大明的文化人里,失意人最集中的地方在哪里,同样非国子监莫属。

    如果说秦侠想要找到一群年轻到只知道大义圣贤书的书呆子,依旧非国子监莫属。

    因为,但凡脑子活络一点的监生早就不在国子监呆了,京师里哪里有活儿干,哪里才就有他们的身影。也唯独只有国子监,让人这些脑子活络之人看不到一点未来。

    当国子监祭酒罗大任拿着傅淑训的书信,目光复杂地让国子监主簿高汉下令的时候,他恐怕不会想到,自己这一举动会对帝国未来整个政治版图造成怎样的深远影响。

    此时还留在国子监的三百余国子监监生被高汉集合在了彝伦堂外的露台上。露台上一个半人高的小台上,一个年轻的男子负手而立,形容英武,笑容浅浅,带着一双锐利之极的目光看着台下众生。

    同样,三百余国子监监生看着站在彝伦堂露台上的秦侠,纷纷低声窃语,不知祭酒罗大任将他们喊来做什么。不过看秦侠一身读书人打扮,这些人私下猜测,还以为是什么人来讲学了。

    只是秦侠看起来也就不到二十的样子,实在太年轻了。让人想不到这样一个年轻的士子有什么资格在国子监讲学。更何况,真要是讲学,不应该是呼唤那些留在京中的举子,京畿附近的进士吗?喊这些监生作甚?

    一旁的国子监主簿高汉带着助教和直讲们高声维持秩序。只不过国子监管理日松,这么多人聚集在此处,哪怕高汉忙得额头热汗急出,依旧感觉这场内秩序越来越难以维持。就当场上哄闹之声越发响亮,秩序几乎崩溃的时候。

    一道清朗有力的声音从秦侠口中响了起来。

    “大明立国二百余年,今日内忧外患,已如迟暮老人,步履踉跄,外敌内患创于身,流血不止,而无补入,将死不久。诸君食君俸,享国殊荣,祖宗身受国恩两百年,可有哀乎?”秦侠此言一出,满场皆惊,所有人盯着秦侠。国家将亡,这样极具冲击的话语说出,让所有听者双目圆瞪,场内一瞬间瞬间鸦雀无声。

    反倒是好心为秦侠维持持续的国子监主簿高汉闻言,吓得跳了起来,立时就要带着人上去将秦侠这个大逆不道的狂生赶出去。

    此时,不知何时赶到的罗大任止住了高汉的动作,随后让茫然的助教、直讲们守住了四方出口,不许人走,不许人进。

    秦侠狂言发出,所有人目光都盯着秦侠,静静听着秦侠继续道:“在下所来,并非大言危词以吓诸君。而是这大明,已经到了不救必死的地步!已经到了存亡危机,祖宗传承随时将断的地步!”

    “诸君为国子监监生,是大明最高学府之学生。可谓大明最年轻之精华,读书人中,最少年英气之精华。大明的未来,在于少年,大明是否还能存亡,在于我们未来少年如何。是值此末世时间,苟延残喘,还是奋发图强,齐手挽倾天,更在于少年之选择。故而,我秦侠来此,想问问诸位。诸君之选,是苟延残喘,还是齐手挽倾天!”

    秦侠长长一句话说出,喘着气顿了顿。趁着这个空隙,一名显然在国子监中有些威望的中年人站了起来。

    国子监颇多屡试不第的老监生,更有颇多屡屡得不到差遣职位待命的高龄监生。显然,这个看起来四十多岁的中年监生就是此类。

    只听他满目不屑地反诘道:“大明之未来我不知晓。只是我二十年前入国子监的时候,你口中的大明精华,可是已经在这儿蹉跎二十年了。精华?考不上科举,写不了八股,什么精华。这位小哥你是过来消遣我们的吧?”

    又有一名看起来面色沧桑的人起身,看着秦侠,细眯着眼睛,嘲讽之色溢于言表:“这位小哥儿说起来是极好听的。只是国子监里,何时能将膏火,供给膳食一一补全了再谈此等高论吧。”

    有了开头,就有人跟着释放了不满,呛声道:“我们倒是想报效国家,可奈何,国家不予我们报效的机会啊。这位小哥儿看来是极有能耐的,可否说说,何时让我们历事,何时让我们拔历,何时能给我们授官?”

    国子监振作的时候,监生毕业是可以去各司衙门历事的,历事完了以后拔历考评,前几名的就会分配工作,直接给官儿做。和进士出身也别无二致。

    只是国子监监生质量日渐下降,各司衙门纷纷拒用,加上科举日盛,监生的前途早就微末到了极点。而今国子监到了崇祯朝这儿,甚至有鼓励捐监增广生的政令,以至于很有些人给了钱有了名头就不来上课了。如此新生,国子监质量可想而知。

    而今,还留在国子监的监生要么是年轻得什么都不知道,还没被坑够的。要么是年长得没其他希望了,赖着那点膏火膳食的,总之……鱼龙混杂。很是让士林漠视。

    越来越的鼓噪响了起来,秦侠却看着那些个说要历事拔历的人都笑了起来。

    “你们只是怪不能历事,不能拔历,不能让诸君发挥胸怀所能,不能让诸君的本事,得入各司考核授官?”

    “好,这个机会。我给了!”秦侠大手一拍,道:“我就是户部衙门的。今日来国子监,就是来要人的!”

第三十六章:大明希望

    readx;【感谢读者阿举打赏!今日加更送达~继续求推荐票求收藏哦~】秦侠说着,将自己的户部牙牌高高举起。

    所有人顿时哗然,方才或是不屑,或是出言嘲讽之人纷纷变色。

    竟是户部来人!

    竟是要在这久被遗忘之地给所有失望极了,凄惨极了的监生一个希望!一个未来!一个发挥胸中才能,一战毕生所愿的机会!

    顿时,不管是老的,少的,有才的,无才的,所有人看向秦侠的目光全部都炽热了起来。

    有那谄媚的顿时变色,拥挤着往前,挤出了生平最讨人喜爱的笑容要簇拥上前,以求官途。有那可怜兮兮之人顿时跪下前冲,凄惨遭遇就要博人同情。

    须臾之间,百态尽出。

    但还未等他们将自己的话说出,秦侠就举着手虚地一压,怒喝道:“但我来国子监,却绝不是要你们这等混吃混喝,坐吃等死之辈的!绝不是要那庸碌之徒,谄媚于前的!更非那收容那可怜之人,自怨自艾之辈的!”

    “国子监中有些老人,自以为资历深厚,有些见识,便以为能在我身上卖弄作呕之能,试图占些好处。但我告诉你们,我要的绝不会是你们这等人。身怀济世之才,经世之用的人,也绝不会是你这等日日更老,日日心衰之人!”

    “人有老少之分。老年人常思既往,少年人常思将来。惟思既往也故生留恋心,惟思将来也故生希望心;惟留恋也故保守,惟希望也故进取;惟保守也永旧,惟进取也故日新。惟思既往也,事事皆其所已经者,故惟知照例;惟思将来也,事事皆其所未经者,故常敢破格。老年人常多忧虑,少年人常好行乐。惟多忧也故灰心,惟行乐也故盛气;惟灰心也故怯懦,惟盛气也故豪壮;惟怯懦也故苟且,惟豪壮也故冒险。惟苟且也故能灭世界,惟冒险也故能造世界。老年人常厌事,少年人常喜事。惟厌事也,故常觉一切事无可为者;惟好事也,故常觉一切事无不可为者。老年人如夕照,少年人如朝阳。老年人如瘠牛,少年人如乳虎。”

    “诸君摸一摸心怀,值此大明危亡之际,诸君是那只求残喘苟延,蝇营狗苟日日颓丧之辈。还是胸中尚有热血,欲以才德寻功名,欲展抱负达君前?告诉我,用诸君的心声告诉我,国难如此,颓势如此,诸君,可还热血挽此狂澜,救我大明,救我百姓?”

    满场寂静,所有人看着眼前这个户部来人,纷纷默然。

    老年一些的,脸上依旧那副麻木的模样。

    中年一些的,冷笑连连,似乎根本不信这个小毛孩子所言。

    但这不是全部。

    一些稍稍年长,或者已然华发初生的监生只感觉胸口仿佛要炸开一样,热血奔涌。无数记忆在脑海中打滚。

    年轻些的监生们更是大半都感到心在复苏,感到心跳全所未有地强劲,热血上涌,枯死的志气重生。

    一名年轻监生高喊道:“我常志朗深受皇恩,国难若至,岂会苟且忘节?只是敢问兄台,而今满朝,哪里有我等监生立足之处。这江山处处,何曾给了我们实现志气的所在?百姓终日劳作不得食,学子勤学苦读不得用,望尽大明,到处都有百姓卖儿鬻女不得活!而今这世道,又何处还有大道公理,何处还存着人心正义?兄台你说这些,难道又有何能涤荡污浊?还不是让我等心意交付,无辜耗尽!”

    秦侠猛地上前一步,站定,看着所有人,大声道:“没有公理?那就亲手给这重定天下一个公理!没有人心正义?那就亲手,将这正义撑起来,将那些贼人奸邪一一诛灭,复这人间一个公理正义!”

    “而我,今日便带领你们,做那涤荡污浊的第一步!将那贪官污吏绳之以法!”

    听秦侠说到这里,人群之中不知何时挤上来一个年轻人,恰到好处地问道:“难道,你正在办什么大案子?可以让我们立功?”

    “不错!我要惩办的,就是那群户部的贪官污吏!”

    “你们可知道,是什么让诸君的膏火膳食从未足额发放过?是什么,让那些在边疆切实守卫着疆土的勇士,从未拿到过足额的军饷。各位想一想,帝国最高学府,你们如何面对那些贪墨膳食膏火之辈?再想一想,为何保家卫国之士年年月月靠着军饷竟然无法养活家小!甚至军饷全无,生路断绝!”

    “诸君请听听!”

    “崇祯元年七月十九日南都饥军鼓噪。元年七月二十日,蓟门驻军饥饿索饷鼓噪,焚抢火药。元年七月二十五日宁远川兵楚兵缺饷四月兵变。元年十二月二十四日固原缺饷兵变。崇祯二年东游兵,榆木岭、白羊峪援兵营二月初三日、初八日集于遵化西门外,伐木立寨,服蟒竖旗,大书“赤心报国,饥军设粮……”

    “诸君难道不想知道膳食膏火去了哪里?军饷兵食又去哪里了吗?诸君,就不想知道,到底是谁?让大明这个巨人,一直流血不止,连一点元气都存不下,养不足吗?”

    没有人说话,监生们并不笨,多数还知晓这些利益链背后,站着多少恐怖的大人物。

    只有一些人,激动着,热血沸腾着,气息粗喘着,看着秦侠,双手紧握,胸怀震荡。

    场内落针可闻,只余下秦侠一人略带嘶哑,抑扬顿挫,饱含感情的声音:“使举国之少年而果为少年也,则吾大明为未来之国,其进步未可量也。使举国之少年而亦为老大也,则吾大明为过去之国,其澌亡可翘足而待也。故今日之责任,不在他人,而全在我少年。少年智则国智,少年富则国富;少年强则国强,少年有志气则国有未来;少年敢卫公理则国存正义,少年勇负国事则国天下可平;少年胜于建奴则国胜于建奴。少年诸君,可敢站出来,随我查一查这户部账册。随我看一看,到底有哪些鬼魅魍魉在,使我大明沦落如此危亡?”

    “同学们。诸君身负国恩,岂能坐视?现在有此机会一展胸中抱负,今日不去更在何时?”常志朗大步踏出,高声道:“我愿随兄台去,便是刀枪火海,亦无悔!”

    如此情景,国子监的寂静被瞬间打破,一个个上前高喊:“我愿去!”

    “同去!”

    “同去!”

    ……

第三十七章:户部清理京营核算小组

    readx;“好,好,好!请诸位助教放开各门,不愿去的,一人来此领一两银子,算作我打扰诸位了!”秦侠说完,便让司恩领着几个壮硕的工匠,站在门口。

    有人毫不留恋此处,只觉得胡说八道的那些监生自然想也不想便走掉.

    大部分监生还是缺钱的,有人看了看左右,狠心上前,试着过去拿银子,果然领到了一两银子。

    有了成功的榜样,心智不坚又怀贪心之辈顿时纷纷上前,一时间热闹无比。

    只是须臾之间,拜访的百余个碎银子便被取走拿空。

    至此,还能留下来的已经只有区区二十来人了。

    见这二十来人还能目光清澈地望着自己,秦侠笑了。

    “诸君能信我所言,又能忍此贪婪,想来果真是我辈同道之人了!”秦侠拍拍手,又道:“这十日,诸位就随我在此查账吧。饮食起居,不得离开!”

    “不过,我绝不是苛待之人。每人发生活费十两,算作在户部历事的薪酬!立刻发出,可以送还家中。此事结束,每人再奖二十两白银。表现优秀者,我奏请大司农,另开名额,让那些用心做事之人,得到应有的奖赏!”

    哗啦……

    余下之人顿时轰然议论,纷纷欢欣笑颜,原本还觉得那些走的人竟然有银子拿分外不公平。而今听了,却一个个分外自豪自己现在的选择。

    站在远处的国子监祭酒罗大任目光闪闪,对身边的主簿高汉道:“可都准备好了?此十日,国子监一个人都不准放进来,一个人都不准放出去。三日而已,日常所用都足够的。”

    “属下明白。”高汉缓缓应下,听完秦侠议论所言,心中赞叹道:“好一个纵横家啊,言辞犀利,人心激荡,连我也难以抵御。若不是要牵扯户部大案,只怕方才能留下一半人跟随此徒……”

    见高汉应下,罗大任挥退了众人,在不起眼的角落里静候着秦侠接下来的举动。

    彝伦堂内就此只剩下了秦侠以及国子监监生等二十五人。以及……秦侠让人放在堂内的二百一十九本账册。

    秦侠简略明要的将户部里的事情说了出来,省略了与傅淑训对话以及自己是太子的部分。

    果然,听了秦侠在户部里的壮举,原本心中还觉得对方只是区区一个底层胥吏而轻视的一干监生顿时纷纷凛然。

    能将根深蒂固于户部上百年的两派胥吏玩弄于鼓掌,能惹得户部大司农与侍郎对杀,将京华卷起如此风云的人物,岂能以一介区区胥吏视之?

    更何况,秦侠做的事情,岂不是他们一直以来孜孜以求,却不敢想的事情吗?

    惩治奸邪,涤荡污浊,这样的事情,他们迎来了,真的能够成就心中所想!

    众人看着一堆堆的账册,只觉得这仿佛是未来青史上自己的篇章一样。

    很快,明白了事情,众人便将堂内的账册一本本拿进来,围着秦侠问计如何处理。

    这二十二名监生很快就找到了更加年长成熟,却不失热血激情的常志朗做领头之人。

    “常兄方才振臂一呼,让秦某敬佩。”秦侠笑着行了一礼。

    常志朗此刻恢复了冷静,一板一眼地行礼道:“在下常志朗。敢问秦兄既然要算账册,那我等如何名义行事?得谁人命令?秦兄又是如何职务,如何让我等称呼?”

    “嗯,名不正言不顺,此言是正理。”秦侠从谏如流:“我奉的是户部尚书傅淑训之命,而大司农今日与朝会上的言论,想来不多久各位也能打听到了,彻查户部,是天子允诺。至于名义嘛,就叫户部清理京营核算小组吧,在下任组长,向户部尚书汇报。”

    “户部清理京营核算小组……倒是个名字奇怪的新衙门名号。”常志朗听着这么一长串官名,又听闻这是直达于天听的案子,顿时忽略了之前的奇怪,振奋起来,继续问道:“只是不知,国子监算加上博士助教也不过十七人,我现如今除了卓某甚至无一人会得珠算之学,如此深厚的账册,恐怕要一月之需。不知组长以为可否?”

    “当然不可!这些账册,我要在四日后全部算出来!”秦侠断然否决。开什么玩笑,要是一个月后才算出来,那时候我的骨头都能拿出来敲鼓了。

    “这这这……难道组长要强征算学之人?我看那些人心不甘情不愿,恐怕难以用事。”常志朗闻言顿时面色难看,格外不信服。

    秦侠见此,眯着眼睛道:“若我只有这么一些准备,岂敢行如此万难之事?”

    说罢,秦侠拍拍手,张镇从内堂里扛着五具金盘式手摇计算机走了出来。

    “此物名为金盘式手摇计算机,诸君只要学会使用,到时候输入数字计算就行。甚至不需学习珠算!”秦侠朗声笑道:“到时候,只需有人将账册里的数据整理罗列,一一输入即可。此物加减乘除都可计算,四日时间算出账册绝非难事!”

    听秦侠所言,常志朗顿时浑身一震。

    随后,常志朗顿时就照着秦侠所言的使用法门开始用起了这个计算机。

    其他人有样学样,也跟着摆弄起了这个东西。五个手摇计算机很快被瓜分一空,直到张镇将余下的二十五个手摇计算机都拿出来,这才消停了下来。

    一时间,场上只余下了齿轮拨转的声音。

    只是瞬息之间,就见常志朗兴奋地大叫道:“果然是可以!一万九千二百七十三加四万八千三百一十五等于六万七千五百八十八!须臾之间便算了出来,简直神物。神物啊!”

    “我这里也算对了。用的是乘法,如此巨大的数字,我心算格外艰难,机器之物竟是如此犀利,一算就出!”

    “太神奇了,太厉害了!”

    ……

    “由此神物,四日可有困难?”秦侠笑着道。

    常志朗顿时大声喊道:“此是正常之事!今日起,我等睡在此处,吃在此处,只等将账册验算完毕!或许,不用四日就可!请组长放心!”

    “对。请组长放心,我等等不负所望!

第三十八章:烧冷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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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侠见此,心中大石落地,欢畅笑道:“好!四日内算出来那便好。倒是大家可要多多注意身体,各位之才远不止此,爱惜身体,才能以后发挥啊!”

    众人顿时轰然应喏。

    不知何时,罗大任走了过来,看着秦侠叹息道:“秦侠真奇人也!只是可惜了,你这一生所学,不能投身科举。”

    秦侠摇摇头:“祭酒,难道国子监此处就算不得读书人之处了么?监生并非科举一途,可我却看重此处。若监生依旧能够顺利历事、拔历、授官。如何做不得国家栋梁之才?比起那些空读诗书庶务无能的八股文人而言,国子监有算学,有律学,有书学这都是真正培养能才干吏之处。既然如此,胥吏一途,只要心性能用,便是并非科举那又如何?不说他处,此次我要涤荡吏部,区区二十余人,太少太少!”

    秦侠目光炯炯,罗大任闻言却陷入了深思。

    当罗大任走后,秦侠走出了彝伦堂,站在庭中,浪声道:“谢兄。方才彝伦堂仗义执言,我记在心中。只是不知为何方才不留?”

    谢毅缓缓从一颗大树的中走出,看着秦侠,惭愧道:“秦侠小兄弟之所为我心下敬佩。是因为你惩治奸邪,抵挡朝堂污浊,如此之事,谁能不赞叹?然则……我罪孽深重,惭愧于心,着实无颜留下。”

    “为何现在又不走,而是留在国子监?”秦侠又问。

    谢毅看着秦侠,缓缓道:“是因为……谢某良心不安,不忍看秦侠小兄弟功亏一篑。”

    秦侠顿时一愣:“陈管勾看来还有大招。”

    谢毅没有听着生涩的新词,还是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忽然……

    国子监外,东直门大街对面的教忠坊里忽然一声呼啸响起。

    南熏坊。

    罗大任见到了回到府邸里闭门谢客的傅淑训。

    朝会上的事情已经先一步传到了京中各路朝臣耳中。一时间,户部傅淑训、王正志以及内阁魏照乘三个人的名字在各个京官的口中流转。几乎成为仅次于辽东之败后朝堂里的第二大事件。

    只不过,当更多人的了解到了细节的时候,却纷纷为傅淑训感叹了起来。这一次,傅淑训是要踢到铁板了。

    有阁臣支持,有基层支持。要人有人,要钱有钱。傅淑训整顿户部选择的敌人,可堪是让所有人都感觉强大得近乎钢板一块。傅淑训如此做几乎是将整个户部都推到了自己的对立面。

    罗大任一路走来南熏坊,顿时就见傅淑训门庭冷落,一时间不由感觉人情薄凉,世态沧桑。

    他也听到了户部里的风声。里面不少原本傅淑训门下的中层官员开始悄然倒向王正志的怀抱。比如一手提拔上云南司郎中的南云吉以及主事余青就悄悄在王正志上书的京营筹措粮饷策上署名,等若是投名状。

    如果不是亲眼看到秦侠在国子监里面的作为,就连罗大任也要觉得傅淑训这一次要跌倒再不复起了。

    但现在的罗大任却是心中激荡,一股炒冷灶就要大成的窃喜。

    傅淑训虽然宣布闭门谢客,但当罗大任出现在侧门的时候,傅淑训还是站在庭上远远相迎。

    国子监祭酒位在从四品,距离正二品的大员差距巨大。傅淑训这么做可真是给了诺大的面子,堪称厚礼相待。

    “小逊此来寒舍,真让某备感情暖呀。”傅淑训开玩笑地感叹了一下,迎着罗大任穿厅入室,进了书房。

    傅淑训如此给面子,罗大任微微激动,喜形于色道道:“大司农如此可折杀晚辈了。外间多的是那昏庸无能之人,眼见奸邪而不除,但闻苟且而纷拥。此辈便是离去,又何须顾之?”

    “小逊,秦侠进了国子监,怕是多有叨扰吧。”傅淑训笑着,客套了两句,随口说起了秦侠的事情。

    别看秦侠只是一介胥吏,对于深切把我了此局脉络的傅淑训而言,秦侠的作用甚至比他自己还关键。

    这一个念头在那一夜秦侠书信深夜入府的时候就产生了。

    也就是在信里,秦侠提及了手摇计算机的问题,以及恳求国子监的图谋。手摇计算机固然精妙堪称神物,但真正让傅淑训对秦侠建立起完全信任的还是国子监这一步棋。

    如此眼光,如此忍耐之心性,让傅淑训相信秦侠是成事之人。也让傅淑训最终决定在朝堂上爆发,赢得了十日决战的时光。

    现在,成与不成,就看秦侠在国子监的表现了!

    “想来,罗大任的表情不坏,应该不是坏事吧……”傅淑训心绪发散,远不如表面上所以为的镇静自如。

    罗大任没有觉察到这一点,侃侃而谈将秦侠在国子监上的演讲大略复述。

    那一声声拷问,一句句铿锵有力的话语,罗大任此刻复述,依旧感觉心脏开始被紧握。

    “使举国之少年而果为少年也,则吾大明为未来之国,其进步未可量也。使举国之少年而亦为老大也,则吾大明为过去之国,其澌亡可翘足而待也。故今日之责任,不在他人,而全在我少年。少年智则国智,少年富则国富;少年强则国强,少年有志气则国有未来;少年敢卫公理则国存正义,少年勇负国事则国天下可平;少年胜于建奴则国胜于建奴。”

    ……

    “秦侠,好男儿呀。”傅淑训闻言不禁感叹道:“后来,有多少人愿去?”

    “到了的约有三百余人,秦侠讲演完毕后,原本驻足留步是有上百人的。但秦侠拿了一筐银子放在那,只要走出去便有一两银子可拿。于是最后就只留下了二十二人。”罗大任说着,对秦侠的做法没有点评。

    法不可轻传,位不可轻授。越是重要的事情,越是不能仓促。

    秦侠这么**裸的用银钱筛选的法子虽是有效,但过于直白**,让罗大任这么一个正宗文选清华的进士难以苟同。

    “不仅是筛选可用之人。更是让那些不可用之人,将国子监里的事情以最快的速度传出去。看着吧,秦侠今日之事后,京师里你我将复炙手可热之态!”傅淑训闻言,反而一眼看穿了秦侠真正的图谋,兴高采烈笑着道:“如此,十日限期足够了。”

第三十九章:乔三爷的故事

    readx;“秦侠道是四日后便可盘账完毕,将所有账册一一算出。”罗大任说着,激动难掩。

    “当真?”傅淑训闻言,顿时眉目一挑道:“来人,让我儿如圭过来!”

    罗大任赶紧回道:“事关重要,我岂会胡言。此事乃秦侠亲口所出,而且我观那金盘手摇计算机之能,以常志朗等监生之志气,怕是用不了四日时光!”

    “好,好,好!”傅淑训接连道了三个好字:“大事济矣!”

    罗大任见此,心中仿佛纠结了一下,但还是最终决定问道:“不知大司农得账册结果后,如何行事?听秦侠所言,此事已经成立了一个户部京营核算小组,向大司农复命,有天子注目……”

    听见这么一个奇怪的名号,傅淑训也是心下一抽。不过想到天子,他就不由回想起了殿上陛下那抹奇怪的意蕴。

    前面那个名号自然是秦侠胡诌用来安人心的,但天子注目,却是实打实的。毕竟,太子既然插手了,天子又如何不关注呢?

    想到这里,傅淑训决定还是为秦侠背书,缓缓道:“秦侠组长此事是有的。户部清理整顿之事,不彻查不足以向陛下复命。”

    罗大任闻言,顿时心中全部巨石落地。他知道,一场富贵基本上就要定格了。

    此刻,傅如圭正好赶了过来,朝着两人见礼。

    傅淑训见此,拿着三封亲笔手书给傅如圭道:“此一封,你交于顺天府尹王庭梅,借顺天府三班衙役一用,即可查封浙江会馆胥吏。届时,我会亲自在户部下令策应,到时候全部关在户部,不放一人走漏。”

    “此一封,你交予都察院左都御史王道直,给了以后便回返,不需管其他。”

    “此一封……拿去给顺天府老吏王北关。态度,大可倨傲一些。好了,拿着书信都去吧。慢着……还有,让家中老家丁们这几日都警醒些,严禁出入,随时齐备。”

    教忠坊,武德卫营。

    武德卫营里在太祖爷的时候还是驻扎的武德卫。但到了成祖爷北上迁都建京师京营的时候,武德卫营就名不副实了。因为武德卫的军丁几乎都被征招进了京营中的五军营右哨。于是武德卫营就变成了五军营右哨营的营地。

    说起来,五军营的右哨营也是个坑爹货,主力随着孙应元南下去了湖广跟一帮子泥腿子干仗,留下了一堆老弱病残。尤其是前阵子孙应元更是将一部将近千伤兵让人通过长江转京杭运河送回了京营老家,于是辗转数月,五军营右哨又多了一堆伤兵。

    可更加倒霉的是,这部分伤兵既然在打仗,那就应该在湖广省司负责补给。现在孙应元的京营没有回京,京中哪里还有他们的军额?

    当然,更主要的原因便是户部没有钱粮,兵部更是瞧不上伤兵又忙于辽东之事,没工夫更没心思管。

    于是本来就难过的五军营右哨在多了几百号伤兵以后日子就更加难过了。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五军营右哨里不知何时突然来了一个豪奢人物,每日专门拣选那种家中困难,子弟众多开支大的军卒请吃,时不时还找人出去揽活儿,时不时能蒸出几个铜子儿。一时间竟是让五军营右哨渐渐有了点人烟气息。

    自然,这位豪奢人物也在营里得了诺大的声名,让人一听乔三儿三个字便要竖起一个大拇指。”

    当然,乔三儿这只是那些老辈儿的老卒可以喊的。乔三儿本名乔博胜,倒是没几个人这么喊,因为当兵的大多不认字。就这三名字,还是乔三儿爹娘花了五十个大子儿才取下来的。

    同样不认字的那些那些生瓜蛋子或者其他归来的伤兵见了乔三儿,都是面带敬佩地喊一声:“乔三爷!”

    今天的乔三爷却不同了。

    他面带敬畏地在自己的营帐里朝着一人谄媚地行礼:“不过是一点小事儿,哪里值得陈爷当面使唤。您只管捎人过来吩咐一句,乔三儿立刻就给您办妥贴了。”

    陈皋文脸上微微带了点笑,却是没工夫更没心思和乔博胜油嘴滑舌:“要是些小事?我会用得着亲自来吩咐?”

    乔三儿讪笑着,还未说话,就听陈皋文突然低喝一声道,“乔博胜!”

    “在!陈爷您吩咐!”乔博胜身子猛地一紧,谄媚的笑容收了几分,盯着陈皋文,带上了几分郑重。

    见此,陈皋文这才开口道:“我待你如何?”

    乔三儿一听,既是紧张又是放松。

    紧张的是要上戏肉了,放松的也是终于要上戏肉了。

    他乔三儿能在五军营右哨里面博得诺大门脸,仗着都是陈皋文给的两千两银子。这么多银子,可劲儿花也足够让五十户百姓过两年的宽裕日子。自然,也足够陈皋文可劲儿了在营里邀买人心,救急救穷。

    陈皋文如此大恩与乔三儿,当然不是当初可怜乔三儿这个伤退老兵。有钱人向来都是使恩用命,给多大的恩情,就要受恩之人拼多大力气。

    陈皋文眼力劲不错,乔三儿便是这种军营里罕见记得恩情的主儿。

    故而,乔三儿从拿了银子的的拿一天开始就知道了,五百两银子不是好拿的。

    只不过,不拿又如何?

    营里那么多穷困潦倒,不得下顿衣食的兄弟,家中嗷嗷待哺的妻儿,垂垂老矣的老母,自己不拿,谁养活?

    自然而然,拿了这银子,就要给人卖命,甚至拼命!

    现在,这一天终于来了,乔三儿并没有多大紧张,反而是知晓了原委后的如释重负。

    一条命罢了,当初都大半是丢掉了的。现在再舍出去,那又如何?

    “陈爷待俺有再造之恩。”乔三儿平静地道:“俺这条命,从一开始就是陈爷救的。”

    “好!”陈皋文缓缓颔首:“我要这右哨动起来!动静越大越好,至少要动到直达天听的地步!”

    “听老爷号令!”乔博胜平静地回复。

    见此,陈皋文脸上多了一些笑容。若是真大喊大叫将事情揽下,陈皋文心中还未必相信。反倒是乔博胜这样平静应下,让他下意识间又几分信任。能这么平静回复,显然已经考虑通透,少有犹疑后悔。

    见此,陈皋文语速极快地说道。

    “我要你们办的事情,却也不是什么于你们有害的事情。而是要回属于你们自己的军饷!接下来……三日内,我要京营闹起来……”

    “我要闹到连天子都知晓的地步,闹到兵部压不住,户部必须动的地步!”

    “今日起……我要从教忠坊到京师不再有安眠之人!”

第四十章:陈新甲的图谋

    readx;兵部,尚书公事房。

    “绍愉,之前稍提的东事暂时可以先放一放了。”陈新甲坐在兵部公事房里,招呼着一人在案前坐下,话语含笑。

    被亲切唤作绍愉的是一个身材消瘦,举动干练的男子。这男子名作马绍愉,是兵部职方司郎中。放到后世就是一个国防部的正师级或者正厅级干部了。

    听到上司那桩事情可以暂时放下,马绍愉也是顿时轻松了许多。这件事情,朝廷之中除了陈新甲就再也没有一人知晓了。

    那便是与建奴和谈之事。

    大明开国以来,不和亲、不赔款、不割地、不纳贡,对外关系上十足的强硬。故而和谈在任何时候都堪称一个必定会惹来蜂拥非议的话题。

    现在马绍愉得知此事可以放下,哪里有不欣喜的道理。更何况,还是要远离京师,去辽东面对狰狞可怖的建奴。

    “下官晓得利害,眼前当以京营之务为首要。”马绍愉温言道。

    陈新甲缓缓颔首,笑着道:“户部那边不管怎么下来,十日后总归三十万两银子是能拿过来的。加上太仆寺可以筹银十万,京营之事可总算可以弄出一点眉目来了。加上之前一年拨付的二十余万两,京营之事,也必须在我手中弄出一点眉目了!”

    后世之人看末世,总觉得前人昏庸无能,葬送大明大好山河。

    大明朝的末世的确昏庸无愧之徒充斥于朝堂,但多以此忽略那些为了心中道义,为了胸中操守而勇于任事,披荆斩棘为君报国的人,那既是无知更是一种亵渎了。

    崇祯元年时,崇祯皇帝启用李邦华为工部右侍郎总督河道,李邦华刚一继任便勇于任事,干出了不错的成绩让崇祯很是满意,于是很快又升迁为兵部右侍郎,协理京营戎政。协理看起来只是京营的副职,但实际上总督京营戎政的是襄城伯李守錡,这是一个武职。大明文贵武贱,担任了兵部右侍郎协理京营戎政的李邦华实际上负责了京营事务。

    也正是在李邦华的整顿之下,京营原有的占役、虚冒、卖闲、包操等弊端顿时为之整顿一空。营内偷奸耍滑,违背军律之辈纷纷治罪。一时间,整顿后的京营老弱被裁汰,青壮被整训,京营真正拥有了可用之兵。

    只不过后来己巳之变京营开炮误伤友军满贵之兵牵连到李邦华,当时党政初起,再加上总督京营的武官主将襄城伯李守錡因为李邦华的整顿多有侵犯,不仅吃兵血的银子没了,京营总督面子也丢了,于是跟着使坏下柈子。最终在都察院御史以及科道言官的弹劾下,李邦华丢官去职,只得回乡。

    自此,刚刚整顿有了点起色的京营为之再度颓唐,接任之人视李邦华为前车之鉴,一个个因循守旧,纷纷姑息养奸。京营也就一日比一日更加烂了起来。

    到了后来崇祯四年的时候,崇祯皇帝不信文臣,觉得这些人一个个不干人事,于是大肆派遣宦官,让太监张彝宪总理户、工二部钱粮,唐文征提督京营主持京营之事。到现在,总督京营戎政是李守錡之子李国桢,提督京营是宦官王承恩。

    这么一个组合下来,京营能够抽出一支兵马在湖北作战已然不易,留守京中的能有多烂都是情理之中了。

    眼下一晃到崇祯十五年了,松山战败,京营重新得到了皇帝的注目,有了户部的银子,陈新甲念叨于此,自然要做一番事业,不忍继续让京营沦落。

    不比其他人是文选科举出来的菁华之辈,陈新甲乃是举子出身,并没有进士功名。能够被皇帝简拔于微末,是看重其重于实务,既有些才干又有魄力,是出身边关的干才,这才屡屡提拔,从定州知县的位置一步步在边关打转,最后升迁到了没人敢任职的兵部尚书。

    若是别人,只怕还畏惧京营盘根错节的利益关系,但此刻的陈新甲却是顾不得了。面对松山战败,内忧外患,自己位置也摇摇欲坠的紧要关头,陈新甲必须拼命将功补过,这才能于崇祯有所交代。

    作为陈新甲的心腹,马绍愉对自家上司的事情也是明白,这些时日自然是将兵部接下来工作重心的京营情况摸了个底。

    “京营分三大营。神机营驻守于积忠坊,神枢营驻守于白中坊。两者都是兵空额在,糜烂得一塌糊涂,勉强只能撑起面子功夫。京营为重的是五军营。五军营里,中军由副将孙应元南下在湖广于贼寇相持。现如今留守京城的都在城北,其中左右掖在德胜门驻守,左哨在安定门驻守,右哨在教忠坊驻守。三大营中,最是孱弱的是驻守于教忠坊武德卫营的五军营右哨,其部本来有些精壮有几分战力,只不过早被孙应元抽调大半,又送回一部伤兵,现在老弱病残可谓齐全。”说到这里,马绍愉也不由是摇头:“故而,下官初步选定五军营右哨,裁汰老弱以此为先。”

    陈新甲听完,不可置否地点头:“兵籍名册,将官士卒之情都要一一在手了然于心,不能被动行事。这次户部罕见大方,裁汰之事尽可能顾忌下僚。待五军营右哨整顿裁汰之事稍歇,便可以此为基础,抽调精锐整训,以一整部之力,成可战之军。”

    马绍愉闻言颔首,跟上了陈新甲的思路。

    户部那边大方给了银子,裁汰老弱的时候自然要尽力让银子给到士卒手里。不然有了乱子,整顿户部还得分心镇压,不仅臭了名声更是浪费力气。

    至于拿五军营右哨开刀,那也是整理之中。五十万军饷下来虽然看着很多,但要练成可战之兵,实际上也就只有约莫万人可用,驱除辅兵之类的非战斗兵员,最终能上阵的也只有一个右哨的规模。

    与其让可战之兵分散到三大营左右掖左右哨中,自然是集中到右哨里练出可战之兵更能消除制肘,发挥战力。

    “下官明白了。”马绍愉郑重颔首。

第四十一章:兵乱闹饷

    readx;【感谢读者:悲愤的元首打赏~今晚还有一更加更哦】

    听此,陈新甲微微一笑,道:“户部的银子我们管不到,太仆寺的事情我还是能做主的。十万两银子在手,你大可先行布置一下。绍愉在职方司郎中的位上辛苦许久,本兵心中都知晓。”

    听到陈新甲最后一句近乎**的话语,马绍愉顿时激动了起来。这不就是暗中提醒马绍愉的职位该升迁了吗?

    当然,这样的话语配上前面的事情,马绍愉当然明白这是要激励他解决经验之事!

    “卑职这就动手,立刻去五军营右哨,安抚士卒,择选精锐可用之卒!”马绍愉说着,声若金铁,铿锵有力。”

    国子监,彝伦堂。

    秦侠凝视南方,似乎能够穿过重重院墙看到东直门大街对面教忠坊的情形一样。

    方才教忠坊的尖啸之声喧嚣了一阵,但很快就消失得干干净净,仿佛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宛如幻觉。

    秦侠当然知道这不是幻觉,这是对手准备的大招,一击被自己障眼法缓住,现在又迅速打出的致命大招。是黎明之前,最浓重的夜色!

    “张镇!三件事听我布置。”秦侠疾声喊道。

    魁梧的张镇顿时大步跑来,肃然领命:“老爷下令!”

    “第一,你小心去对面的教忠坊武德卫营看一看,发生了什么,探查清楚。”

    “第二,让家里人警醒,围墙紧闭,厉行戒严。”

    “第三,去替我准备一口利剑!”

    秦侠说完,张镇顿时变色,高呼一声领命立刻就走。

    一旁的谢毅听着秦侠一步步下令,心中感叹秦侠反应之速。但转而,心里便多了一丝惘然。

    忽然,就当谢毅转身要走的时候,秦侠挺直脊梁,朗声道:“谢兄。正邪谁胜,正气留存,就看今日我辈作为了。今日,秦侠恳请谢兄助我一臂之力,破解京营账册,拿到贪官污吏之辈贪赃枉法之罪证!”

    “荣华富贵,功名官职,眼下许愿过于空泛,非诚心之为。秦侠惶恐,只敢以祖宗起誓立言,今日最为危急险恶之处,有我在先。最困难不解之处,有我在先。明日,功勋账册之列,我为最末。”秦侠动情地说着,凝视谢毅。

    秦侠的话语听在谢毅,激荡得却是早就不平静的心潮。忽然,谢毅大笑一声,慷慨高声道:“秦侠小兄弟不因我一介胥吏之身有半分颜色于我,我谢毅又岂是石心之人,如此盛情,就算我一个!看着朗朗乾坤,是否还昭得一片青天!”

    说完,秦侠与谢毅一同跑进彝伦堂,加入了账册破解的大军之中。

    有了秦侠这么一个对账册了解程度最深,又有了谢毅这么一个对户部弊端知晓甚深的人加入,整个清算小组的进度顿时开始以所有人都能清晰感受的速度开始加快。

    而外间……

    烽烟已经燃起了。

    起烟的地方是教忠坊的武德卫营。

    最先发现的不是别人,正是奉命过去要探查情况的张镇。张镇身材魁梧,看起来五大三粗,其实惯于市井,粗中有细,并没有冒然前去,而是随便找了一个小摊贩,要了一晚粗面便开始开吃。

    也亏得张镇粗中有细,没有冒然上去,这才没有暴露。

    果然,不多时就见几个面色枯黄身材干瘦,带着警惕目光的军汉环视着周遭,簇拥着一个文官进了武德卫营。

    此刻,正巧一队队士卒匆忙跑进营房里。

    最终,一个面带沧桑,举止带了几分气场的男子立在营门驻足忘了一眼,直到再也没有穿着破烂赤红军袄的军汉进来,这才对着守营门的军官低语了几句。

    张镇隔得远,听不清楚什么。但偶然一瞥,却让张镇看着那沧桑军汉身边一人颇为怪异。

    还未等张镇细看,就听猛地砰地一声响起。

    武德卫营的大门紧闭,在夜色之下,仿佛再度张开之时,就是狰狞血口。

    见此就连一旁摆摊卖面的老汉也纳闷了起来:“什么时候右哨的人这么乖巧了,竟是都给了银钱,还乖乖都跑进了营门里。”

    张镇见此,面色有些不太好,丢了一颗碎银子给了收拾桌面的老婆子道:“老丈阿婆,武德卫营的兵吃面都是给钱的?”

    “往常当然不,都是拿东西换的,要是没得换,便拿刀子。嘿,也就最近世道好了些。据说是营里出来了豪奢人物。”老丈笑着收了银子,掂量了下便急慌道:“客官,您这银子拿多了,老婆子,还不快拿一串通宝来。”

    张镇摆摆手:“不碍事。老丈还是赶紧收拾铺子,回家顶上门墙吧。”

    说完,张镇就把腿跑到了街边,解了缰绳,纵马疾驰向南熏坊奔去。

    果然过了不多久,一道浓重的黑烟在教忠坊燃起,直冲云霄。整个教忠坊内,吼叫沸腾。

    兵部。

    嘭……

    “什么?马绍愉身陷武德卫营?”

    看着兵部经历司经历带着一名老卒颤颤巍巍地在身前毫无章法地叙述着教忠坊五军营右哨的事情,陈新甲脑袋里猛地炸开,一股难以描摹的恐惧在心怀里升起。

    “大……人。是乔三儿下的令,封了营门,囚了营官。又恰好兵部马大人前去视察,于是……于是……便囚了马大人,道是京营积年所拖欠的粮饷必须都尽数下发,这才能放人,不然……不然”

    “现在武德卫营满是浓烟,整个京师都能得见。”

    “听说五军营在安定门与德胜门的左右掖也是过得苦……要闹饷……”

    ……

    几乎是乌鸦嘴一般,一名又一名逃出的兵卒在兵部属官的率领下来到了陈新甲的公事房。

    陈新甲手上微微颤抖,猛地站起身,奔出门:“奔马,去襄城伯府!”

    西城的大时雍坊内,襄城伯李国桢听着门下家丁陆陆续续报信,眉头越来越皱,最后连脸色也皱成了苦瓜一般:“怎么骤然间变乱成了这般局面……”

    “竟是乱成这般……”

    “五军营左掖的李琪博跑去了哪里?右掖的张舒驰又去了哪里?”

    “神枢营可还好?神机营又如何了?领神机营的阳武侯薛濂呢?”

    ……

第四十二章:朝议震荡

    readx;李国桢相貌堂堂,面色白皙又身材匀称,着实是京师中年勋贵里少有的美男子。平日虽然并未怎么打熬筋骨,却也保持了身材,并不似无能发福的军将。此刻虽然骤然听闻京营有乱,但领了京营两代的李国桢却不惧这么点乱子。饥兵求活,这样的事情李守錡也是遇到过的,不外乎是派人扑杀一次,然后施恩于下便能解决。

    只要五军营左掖的副将李琪博,右掖的参将张舒驰两人赶到,稍稍了解情况,然后带几队兵丁冲进去就能扑灭。

    这样想着,李国桢也就安奈住了性子,等同样在大时雍坊西边不远的阜财坊的两人将情况弄明白了报过来。

    李国桢这样左想右想,还未等来两名属下,却见兵部尚书陈新甲冲了进来,气势汹汹。

    “襄城伯!兵部职方司郎中马绍愉深陷乱兵,被指饥兵求活,索要军饷。此事,襄城伯可备好了方略,集齐了人马,立刻出兵平乱?”陈新甲冲进来,劈头盖脸就是一顿疾声诘问。

    陈新甲虽不是进士,却是正牌子文官。李国桢被这样的气势与对方的身份压得喘不过气来,嗫嚅说了几句,脑子记得发汗,却是只能含含糊糊:“此事……末将还在细查,细查……听闻贼兵只是图财,五军营右哨近日还过得去……应是无碍……至于人马,我正在唤左右掖副将李琪博、参将张舒驰前来,想必很快就能解决……”

    就当李国桢糊弄着应付陈新甲,却见心腹管家李应书脚步匆忙,面带急切地跑到了李国桢耳边细语了几声。

    李国桢闻言,顿时咬着牙到:“迎进来!”

    不多时,顿时就见阳武侯薛濂脚步不疾不徐地走进来,开门见山就道:“左右掖副将李琪博、参将张舒驰各自困在营中,都出不了了。本侯恰好在神机营,这才诛了宵小,平了神机营未乱。现在神机营的兵马将乱兵堵在了德胜门。只是……两位将官却是无论如何都出不了,也无法去其他地方的乱局了。”

    陈新甲闻言,顿时面色大变。

    李国桢听闻,更是一阵目眩,几乎就要栽倒。还是一旁的管家反应快,赶紧扶助。

    两就不。

    李国桢弱弱地说着:“三千营……”

    陈新甲缓缓摇头。三千营是用来摆仪仗用的,至今都在宦官王承恩的手中把持着。不说三千营本来就羸弱,就说王承恩麾下,有哪个有那勇气去和乱兵对阵?对于本就势弱的武官勋贵而言,更是不敢和天子家奴抗声的。

    现在,李国桢的爪牙被堵在了德胜门无法平乱。薛濂的兵更是要防止德胜门的乱局扩散。

    这也意味着……这个局面,超出了在场三人的控制范围。

    “压不住了……”陈新甲喟然一叹:“诸公,上殿吧。”

    同时,陈新甲心中默默地加了一句:“解决不了此事,都准备洗干净抹脖子吧……”

    武德卫营狼烟燃起,教忠坊百姓纷纷闭门守家,战战兢兢。京营饥兵作乱,囚上官,绑郎中的事情再也压不住后,迅速摆上了崇祯皇帝的案台。

    至此,京师大惊,皇城震动。

    “京营……作乱……”赫然醒目的几个字应在朱由检的目光里,透着赫赫杀机。

    但光有杀机无用,陈新甲已然将眼下局面都一一分说。京营的乱兵几乎是同时举事,让五军营瞬间瘫痪,更让神机营也无力。

    简单说,短时间内朝廷竟是没了必胜弹压的本钱!

    一想到十数里外就有兵士造自己的反,朱由检就不由地内心一寒,紧接着就是无边的愤怒。

    “李国桢!你深受皇恩,就是这般管着京营的吗?粮饷都去了哪里?朕一年二十七万两折色银都去了哪里?十万两本色何在?竟是让京营士卒都不得饱餐一顿?“

    “兵部议论如何?京营之事,到底如何解?”

    “诸位卿家,诸位卿家!乱兵就在不过十数里外,尔等就无有一计可以解此乱局吗?”

    朱由检接连三个质问扫视群臣,让所有人触碰到目光无不是纷纷拜下请罪。

    就连急忙赶过来的首辅周延儒更是心中暗叫倒霉,这些天竟是如此多事。而且还是超出了朝廷控制范围,超出了他的控制范围的大事!

    事情既然超出了控制范围,周延儒作为一个沉浮宦海这么多年的老油条,自然迅速来了一个变被动为主动,道:“陛下,兵乱之事,剿为一策,抚为一策。既然进剿不得不暂缓,抚乱安兵亦是可用。况且户部既然有信心可以拨付京营钱粮,那想必安抚乱兵是足够的。”

    周延儒开了口,陈新甲自然忙不迭地甩锅:“臣以为然,当以抚乱安兵为先。只是不知户部准备如何,可否济事?”

    一旁,户部尚书傅淑训与户部侍郎王正志面色各异。听了陈新甲开口,傅淑训刚想回复,却见魏照乘抢着又是补刀道:“以之前户部之策,一人言三十万两,一人言五十万两。那无论如何,此刻先出十万两应是可行。”

    “户部正在整顿,拨付之事,依前日所奏,十日后自然会见分晓。”傅淑训深深呼出一口气,缓缓出声,实际上将三人都给拒绝了。

    见此,周延儒、陈新甲以及魏照乘纷纷变色。

    就当傅淑训竭力平复心境的时候。

    王正志略显阴柔的声音带着笑声道:“陛下,臣启奏。整顿之事,臣未曾有闻任何实证,亦是未曾得知户部何处有碍于大明国务。户部之于朝堂的是非如何,言官可言,但旁人却无风闻奏事之权。而今户部人心动荡,下僚无不惶恐,无人敢用事与国政,军饷拨付之事,自然无从做起。臣请陛下暂缓所谓整顿之事,以安下僚之心。如此,臣亦可立军令状,旦夕恢复户部,臣即可于明日拨付第一批钱粮不少于三万两,十日内筹措钱粮三十万!”

    王正志说出,顿时如同一把尖刀一样,狠狠地捅在了傅淑训的背心之处。

    听闻于此,傅淑训顿时感觉眼前一黑,身子微微一晃。他甚至仿佛看到崇祯皇帝动摇的目光。

第四十三章:右哨的过去

    readx;“还好……还好秦侠在国子监的动作快!我的动作,更是不慢!”傅淑训心中百般念头回转,随后厉声大喊道:“下僚无不惶恐?荒唐!户部运转,自有法度。点卯一起,公事便行,岂能因为所谓人心动荡便视朝堂国法于无物?陛下,臣已遣户部经历司发文至顺天府,请三班衙役入浙江会馆,户部人员,擅离职守者,皆已索入户部,以待朝堂律例惩处!”

    “至于实证之处……”傅淑训说到这里,心中恨恨一咬牙,怒吼一声拼了,便道:“明日,臣自当上奏陛下京营账务之罪!君前无有戏言,臣既发军令状于君前,便绝无悔改!安抚乱兵所用,既起于兵部,应出于兵部。户部整顿之事,不当因此废弃!”

    崇祯听此,止住还要说话的群臣,整个人靠在椅背上,默默无声,不知如何决断。

    妥协,选择户部侍郎王正志便可以立刻获得恢复运转的户部,获得三十万两救急的军饷。有此军饷,兵乱自然可以迅速平定。京营也可以稍事整顿。

    “但这一切……却并不是凭空来的……”崇祯皇帝的目光扫视全场,无人敢对视,纷纷下拜。

    这一批臣子都是他崇祯的命令下这才得以入朝堂为阁部高官。前后并无变化。

    显然,朝廷这一番变化,也绝不是凭空而来的。

    能有三十万两……其实只是拜托于一个人。

    那就是他崇祯的儿子!朱慈烺!

    妥协……无疑是对朱慈烺的背叛。

    想到此处,崇祯似乎再度看到了那双坚定的目光。

    良久,崇祯皇帝的声音在殿上响起。

    “就依傅卿所言。兵部先将太仆寺准备的钱粮拨付出去……兵乱……若是平不了,就让兵部先抚。户部的事情,尚有六日时光,如何处理,六日后再论。”崇祯说完,起身回了寝宫。

    众人恭迎崇祯离开。

    崇祯皇帝金口玉言,一言既出,鲜少有可以让其动摇更改的时候。

    自然,每个朝臣都能感觉到,今日仿佛阴云浓重,如雷霆将出。

    王正志更是垂着头,目光阴暗,如卷风雨。

    忽然,王正志看向殿堂一脚,一个青袍小太监悄悄退下,顿时心中大喜,看着前方魏照乘瞥了自己一眼,不动如山,顿时无限希望升起。

    “我们还有后手!”

    “我们还有机会!”

    “所谓证据,不就是秦侠所算账册吗?既然兵变都干了……那干脆将秦侠……”

    教忠坊,武德卫营。

    捏着一封从宫中传来的密信,乔博胜看着身边汇聚过来的一干兄弟,轻轻呼出一口气道:“老十七,咱们右哨是多少人去了南边,跟着从南边回来的老兄弟,还有多少?现在又有多少在营里?”

    被唤作老十七的是一个身材稍稍矮小一些的老卒。老十七气质悍勇,举动沉稳,看起来是个沙场搏命,忘却生死的主儿。只是今日听着乔博胜这么一问,眼上却微微蒙了层雾,缓缓吐出一口气道:“跟着孙将军一路南下,咱们右哨的人去了三千,走在路上走丢的,陷坑的,病死的就有两百。到了湖广,水土不服,粮米供应困顿,逃走的,走丢的,又是几百。前前后后几场仗打下来,死三百多个,伤了一千多个,被俘投降不知多少。拖到最后孙将军开恩,找了漕船接回京的,竟然只有九百三十七个兄弟得以能回京。几千里坐船回来,丢在路上的,病死的,伤疾发作的,又有两百零七号。到了京师,饿死的,伤好不了被赶出去,冻死在京师的,又是几十号,记不得了。”

    说到这里,老十七声音缓了缓,恢复了冷静:“我数过,这些老兄弟还有六百零十三个兄弟。三哥下了令,今日在营里的有五百零三人。”

    末了,老十七顿了顿,开口道:“多亏了三哥接济,不然营里要有两三百号兄弟没办法在京里活下去。”

    能进京营当兵的,不是家里孤寡无所依靠,就是军户子弟的余丁,亦或者各种走投无路,这才投身军旅。在大明,当兵吃断头饭就是一门最次的路子,没有哪个良家子会考虑。不管这些右哨伤卒出身是哪一种,都有一个共同的情况,那就是回了京有了家人也没办法依靠。更何况还是伤兵要医药,要米肉补身。

    故而,靠着这份救人水火的大恩,乔博胜在右哨里的威望真是一时无两,说绑了营官就绑了营官,便是有士卒感觉到了不对劲,他们也并无犹疑。

    听老十七这般说,原本平静的乔博胜冷笑一声,道:“这些银子,也是我姓乔的拿命换的!我乔三儿在厮杀场上不知被多少兄弟救了几回,这些卖命的银子今天用来给兄弟们救急,那自然是心甘情愿。但兄弟们就没有想过,咱们当兵吃粮,为国杀贼,就理当有那一份粮饷吗?”

    “粮饷……”老十七听着乔博胜的话,舔了舔唇,知道了他的意思,顿时跟着轻蔑地道:“朝廷的粮饷?自打咱们离了湖广回京起,已经断了三个月了!哪怕是在湖广,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地方大老爷们,又何曾瞧过咱们一眼?哪次不是要卖命了,才能吃一顿饱饭?”

    “可咱们是朝廷大兵,就该有一份粮饷!”乔博胜的话语渐渐激扬了起来:“他们欠了咱们的,绝不能忘!”

    “我乔三还记得我初入营领我练杀敌技艺的师傅齐九爷。九爷教我拿长枪,教我顶盾牌,教我爷们儿要挺直腰杆,杀敌要无畏,心中坦荡,万世不朽!可九爷呢?我乔三犯了事,十军棍打下来,躺着都哆嗦。是九爷拿着棺材本给我姓乔的买了药!在襄阳上了阵,中军的龟孙子都跑光了,是九爷替我这不成器的崽子挡了贼头一枪,我没事活了下来,九爷却伤了,捅在腰上,在床上挺了半个月。我乔三儿跑遍了军营,求不动只给文武将官治伤的医士,就因为特娘的那个阉人吓得哆嗦了,没一个医士能出来!”

    乔博胜回忆着,仿佛眼前一幕幕在眼前回忆着,真情流露,目光朦胧,想到最惨淡的一幕,更是声音沙哑,低沉而仿佛隐含着即将爆发的雷霆。

    “等到我乔三儿拿着刀从县城里带着大夫赶回营里的时候,九爷挺不住,走了。”

第四十四章:右哨出营

    readx;“咱们当兵的命贱,死了一个,大老爷笔上添一笔就是了。喔,走失了十三个,打没了三十九人,伤了两百,降了一千!”乔博胜的声音越发激荡,吼声让整个武军营右哨都聚集了过来:“可在咱们当兵的人心里,那一个,一个……可都是咱们的兄弟,咱们的邻里,咱们的父老乡亲啊!全他娘的让主将当官的大老爷们可劲的糟蹋。何曾怜惜,何曾记得欠了我们的?”

    老十七缓缓闭上眼睛,仿佛那一幕幕就在昨日一样,只听老十七浑身战栗着,颤声道:“而我们所求的……不外乎是当兵吃粮,卖命求活罢了……”

    听此,乔三儿猛地怒吼了起来:“可那些当官的,给过咱们这个机会吗?朝廷给咱们的钱粮都到了哪里去?莫不是真要如元年蓟门驻军那般,焚抢火药,震动朝廷,才能让这些当官的人知道,咱们当兵的心,也是肉长的吗?”

    乔三儿猛地喘着粗气,环视左右,对视着一个又一个,尽皆凝望过来的目光。

    他从最初的麻木,震惊,恐惧看到了最后关头里,所有人冒出来的渴望,一种希望被灭绝了无数回以后,从人心底里颤颤巍巍冒出的希冀:“这群当官的不把俺们当人,俺们也决不能自贱!三哥,要怎么做才能求一个公道,要回俺们的钱粮,三哥发话!俺姓庞的皱一个眉头,就是没卵子的阉货!”

    “三哥,发令吧,咱们听你的!”

    “三爷,下令吧!”

    ……

    “好,好,好!我乔三儿的兄弟总算还没丢光了爷们那口硬气!”乔三儿慷慨大笑,看着众人道:“既然,兄弟们信我,我姓乔的就是拼了性命,也要让这天下,给咱们兄弟一个公道!拿回属于咱们当兵的卖命钱!”

    “现在,兄弟们,带上兵部马绍愉那个郎中,跟我出营!”

    “出营”

    “出营!”

    “出营!!”

    ……

    国子监,还未得知朝堂里已经风云变色,在气氛近乎窒息彝伦堂里,秦侠脸上终于缓缓带出了一点笑容。

    看着一本散发着幽幽笔墨清香的账册,秦侠笑出了声,近乎癫狂:“总算出来了……总算出来了。”

    “京营每年领取太仆银一万六千两,屯田籽银一千零六十两,犒赏官兵、制作器械、各种杂工的伙食费都从中开支。但一年将官支用,竟是达到了两万两之巨!”

    “京营一年支取米一百零七万四千多石,比万历四十六年增加了五万七千多石。京营里何时能吃这么多本色粮了?更何况还有饥兵不得求活的事情在!贪污本色如此之巨,竟是都算在了崇祯十三年的检校,练操之事上!荒唐,崇祯十三年七月、八月、九月。竟时接连有九次次连续三天的练操。京营若能如此勤奋,如何能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还有这所谓兵甲、战袍采买,竟是一年达九万两之巨,偏生数目只有区区六千副!难道以为分散在十九本账目之中,我就查不出了吗?”

    ……

    “如此众多线索,如此确凿罪证!足以向天下人较多,京营之怪状,绝非空口无凭了!”

    秦侠说罢,畅然大笑:“我辈胜机,终于在握了!”

    说到这里,众人纷纷眼神狂热地看着秦侠。

    这一刻,没有人怀疑自己的确是在做一件足可以光耀青史的伟大行动!

    “万胜!”谢毅率先喊出,声调激扬。

    “万胜!”

    “万胜!”

    ……

    正阳门外,急急赶出来几乎如同要奔跑一样的傅淑训立刻找到了自己二儿子傅如圭。

    还好这一次傅如圭亲自跟着傅淑训上朝,就在正阳门外随扈,要不然还指不定又要冤枉跑一趟。

    撇开这点思绪,微微庆幸的傅淑训低声而又语速极快地开口到:“我儿!你立刻带上家中所有家丁,用上家中所有马匹,备齐一人三马,以最快速度给我立刻赶到国子监,找到秦侠!若是无碍,你们就守在那里,直到秦侠将账册之果算出来连带秦侠一起护送进户部!若是有碍,便护送着账册与人手,迅速赶回户部!”

    “是!”傅如圭感受到了父亲言语之中的急切,来不得细细思考,解下一匹快马的缰绳,重踢马刺,猛地朝着东边南熏坊家中驰去。

    不多时,一支二十余人组成的马队便朝着北边崇教坊疾驰而去。

    于此同时,傅淑训更是急忙赶回了户部。

    此刻的户部,如同鼎沸的热水一样。

    傅淑训开了底牌,用了顺天府的三班衙役将浙江会馆里集聚的所有胥吏一窝蜂地全部逮回了了户部。

    至于理由更是简单。

    开工点卯之时,身为朝廷胥吏,竟是全部溜号跑到了浙江会馆,这不是违反律例是什么?

    更何况还有盖了户部尚书大印的户部公文在,浙江会馆里的胥吏一个个目瞪口呆,却是没人会想到傅淑训能如此撕破脸皮。

    上到山东清吏司管勾周俊良、广西清吏司管勾温南国以及唯一有品级从九品的户部经历司经历费继宗,下到不具名的上百司计都无力反抗,甚至找不出个合理的理由。

    于是户部胥吏再度齐装满员出现在了户部。

    只是,这些人看户部尚书傅淑训会是怎样的目光,自然不言而喻了。

    面对一个个望过来恨不得生吞自己的目光,傅淑训看到了王正志。

    “大司农回部了,真是可喜可贺呀。”王正志微微眯着眼睛,笑着:“只是……大司农现在才回来,却是慢了某一步。所谓户部确凿之证据,定然是子虚乌有了。以我朝律例,诬告者同其罪,却不是大司农可准备好了!”

    傅淑训闻言,顿时心下一寒。

    毕竟是积蓄太浅薄了!傅淑训久在京外任职,宫中没有底蕴积累。

    在宫中,傅淑训没办法在君前议事上脱身,自然只能自己急忙跑出来传递消息。

    可只要再积蓄深一点,在京中经营稍许,以户部尚书之位何愁找不到宫中内侍帮自己传递消息?

    傅淑训的确无人帮忙,慢了一步。

    但王正志居京已久,宫中显然是有人的。傅淑训找不到人提前传递消息,他王正志甚至魏照乘却肯定有的!

第四十五章:汇总集册

    readx;【感谢读者风信蝶舞的打赏~昨天公司聚会没来得及说,拜谢!努力码字去~】

    “得一步之先,提前下令……他们会做怎样的安排?等等……五军营右哨就在教忠坊武德卫营。而国子监,就在教忠坊东直门大街北边的崇教坊啊!”

    “此等奸贼,已然图穷匕见,是要杀人灭口!”

    “毁册灭迹……”

    果然,就当傅淑训脑海之中闪过这个念头的时候,城北,一道火光缓缓升腾。

    “快跑啊,兵乱了啊……”

    “武德卫营烧起来了,这群当兵的赤佬都疯了……”

    “救命,救命……强抢民财啊!”

    “啊……别过来,啊……”

    ……

    教忠坊内一片混乱,当武德卫营的营地被整个燃烧起来的时候,谁都知道,此事真的闹大了,闹到了难以收拾的地步。

    同样,在乔博胜率领下的还在军营里的五军营右哨两千多号人也是彻底沸腾了起来。

    有悄悄跑掉不见踪迹的,也有脱离了队伍带着刀兵冲进民居抢掠的,更有肆意举起火把到处点燃火焰的。

    但最多的,还是跟随在了乔三儿的率领下,一路往北,朝着国子监正门进发。

    于此同时,傅如圭带着二十余家丁不惜马力,纵马疾驰在崇文门里街上。看着教忠坊燃起的浓重火光与黑烟,纷纷都是心下一沉。

    “平乱大事,快快让开!”傅如圭看着前方的人潮,心急如焚。

    身后的家丁头领傅真听此,也是一边控马绕开人群,一边大喊:“教忠坊平乱,无关人等速速闪避。”

    “良民百姓速速回家闭门!”

    ……

    “兵乱了,快跑……”

    “快让开这些人,他们是去平乱的!”

    “快回家啊,紧闭大门!等待平乱!”

    果然,听傅如圭、傅真带着家丁们如此一喊,大街上的人群顿时轰的一声纷纷让开。

    见此,傅如圭终于得以再度带队加速。

    不多时,过了朝阳门大街,越过居贤坊终于看到了教忠坊的影子:“快到了,大家爱惜一些马力,一会儿还要护送回家!”

    忽然,当傅如圭的马队冲上东直门大街的时候,一名家丁吞了口唾沫道:“恐怕……用不上爱惜了!”

    此刻,教忠坊内一队人马缓缓走出,一杆大旗高高举起:“饥兵求活!”

    “但求公道”

    “誓惩贪官污吏……”

    “少爷……还冲进去吗?”傅真看着已然围上国子监正门的乱兵队伍,微微咽了口唾沫:“这些人举旗缓步,非是乱兵,显然有号令之人。这样一支兵马……我们这些人绝非敌手,纵是冲出去也难。”

    这一刻,傅如圭心中猛地一震,念头通达,全部疑问豁然开朗。

    这就是对手最后,也是最强的一记的杀招啊!

    一旦让乱兵冲进去,拿住了毫无反抗能力的秦侠,毁了其中的账册,就是再来十个傅淑训也无法挽回朝中的败局。

    此刻,国子监围墙之上,一人高高扬起一杆小红旗,正是秦侠家仆张镇!张镇见到傅如圭看过来,急忙将旗帜朝着右侧门摇过去。

    见此,傅如圭咬咬牙,大喊道:“正门已堵还有侧门!速进国子监,从侧门进去!”

    傅真见此,不再阻拦,调转马头,趁着乱兵还未堵上侧门,带着人疾驰进了国子监。

    见到这一马队冲进国子监,乔博胜身边一个穿着不合身簇新战袄的男子急忙道:“堵住出口,快冲进去!不能放走了国子监里一人一书!”

    乔博胜见此,立刻分拨两路人马各三百余人,朝着四门堵过去。随后,乔三儿看了老十七一眼。

    老十七缓缓点头,带着十余人将十匹马扯了一根大绳系在国子监正门上。

    随后……

    “抽鞭!”

    “唏律律……”

    十马吃痛,猛地朝着南边冲过去。

    顿时,原本绵软的缰绳猛地绷直了起来,随后轰隆一声巨响,国子监大门顿时轰然倒塌。

    “冲进去!先不要伤人,只要拿住里面的人,朝廷就得给我们一个交代!”乔博胜大喊,率先冲进国子监。

    其余兵丁,如狼似虎,冲进了国子监。

    被裹胁在人群里的兵部职方司郎中马绍愉见此,浑身愤怒间杂着恐惧战栗着:“兵乱如此,斯文扫地……斯文扫地啊!”

    国朝最高的教育机构,被一群目不识丁,毫无法度的乱兵席卷了!

    走在最前的乔三儿目光冷漠,左边是那个穿着不合身簇新战袄的男子,右边是步履沉重,披上铁甲的老十七。

    只见老十七随手抓来一个颤抖的老监生问道:“快说,秦侠在哪里?”

    “这位军爷饶……饶命啊……那秦……秦侠在彝伦堂!”

    问完话,老十七便随手一丢,继续前行,又有兵丁抓住一个老监生:“秦侠在哪里?”

    “饶绕饶命啊……回……回将爷的话,在……在在彝伦堂!”

    “彝伦堂在哪里?带路!”

    “是是…谢将爷不杀之恩……”

    彝伦堂里。

    张镇尴尬地到:“少爷,俺无能……没给少爷准备好一口宝剑。”

    秦侠系了系腰带,摆摆手,而是转过身从常志朗的手中接过一本厚厚的,散发着笔墨清香的书册。这是一卷封面空白的账册汇总集册,里面字迹潦草却清晰地描述了账册破解后的所有要点。

    一本汇聚了彝伦堂二十四人两日半来全部心血的巨著。

    看着秦侠手捧着这本汇总集册,彝伦堂里留下的监生以及谢毅都无不是目含敬佩。

    秦侠做到了自己的承诺,哪里有艰难困阻,就能在哪里见到秦侠。

    不仅身先士卒亲自带头破解算账,秦侠更是底蕴深厚,算术的造诣惊人。在场之人,无不是年轻气盛之徒。国子监二十二人,常志朗是算学学生,算学就是自己的本行。这样一个内行人却依旧在一个个艰涩的问题下不得不求教秦侠,而且每每都能得到完美的答案。

    常志朗不行还能用经验来解释,但谢毅是云南司的业务骨干,纯粹是因为能力这才被破格信任,入赘浙人之家。但谢毅依旧不得不拜服秦侠的能力。正是在秦侠敏锐的视角下,将账册里一个个线索脉络抽丝剥茧地找出来,这才得到了京营账册上,户部官员胥吏与京营将官沆瀣一气的记录以及关键罪证的线索脉络!

    面对这样一个秦侠,众人如何不是心服口服?

    只是……

    当所有人看到傅如圭带着家丁急急忙忙冲过来的时候,所有人的心头上纷纷蒙上一层浓重的不祥预感。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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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最后一个太子介绍:
崇祯十五年松锦大战以大明一败涂地为结局落幕,最后主力付之一炬,亡天下的关头就此到来。
蒙昧的满清张开獠牙,嘉定三屠、扬州十日、恐怖的文字狱映入了主角眼帘,睁开眼,他猛地发现,自己成了大明最后一个太子!
现在,只剩下两年了!留给全新朱慈烺的,是末路之下的狂奔……还是执起剑,用刀剑相击的声音,奏鸣一曲进击的狂想曲!大明最后一个太子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明最后一个太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明最后一个太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