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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几字微言     大明最后一个太子txt下载     大明最后一个太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一章:还真不客气

    ();    在这样的压抑下,杨川似乎裹起了无数的气势,盯着朱慈烺笑道:“说来,还不知秦侠大人表字呢。总是直呼姓名,仿佛教训小儿辈一样。虽然,我在临清也的确博得过提携后辈的名声。”

    朱慈烺轻笑着,他明白了杨川的意思。

    这不就是指着和尚骂贼秃么,谁不知道朱慈烺年纪小,谁都觉得朱慈烺能够从武清王庆坨上京最后捞得这么一个肥差都是靠着曹正淳的遗泽。谁都传着,朱慈烺背后的背景,更是能够直接通到京师的王承恩那里。这一点,杨川来之前怎么可能没有打听清楚?此刻,就差没明说朱慈烺就是一个阉党幸进之辈了!

    对此,朱慈烺只是轻声地道:“说来,在下的确年幼,不过十七罢了,尚未冠礼,故而并不得表字。”

    听朱慈烺这么轻声说出,杨川顿时一愣。

    他是听说过朱慈烺年幼,也知道朱慈烺有背景很厉害,所以这才能够在年纪轻轻的情况担任六品肥差主事。

    但就是再年轻,那也只是个二十多岁的概念啊。

    毕竟,大明两百多年,能够十几岁就得进士的神通数一数,那才几个啊?

    最近一科的进士算上去,二十多岁的进士就已经是极其年轻的了。主流的进士,那个不是将近三十,甚至四十了?

    一个十七岁的少年已经担任六品主事之职,那也太不科学了吧?

    朱慈烺的年纪打乱了杨川的阵脚。

    原本杨川是想借着朱慈烺年轻连个表字都没有,用年纪压一压对方的气势。但真正知晓了朱慈烺的年纪,反倒是杨川被镇住了。

    这么一弄那还怎么压?人家锐气厉害着呢!

    见镇住了杨川,朱慈烺并未罢休,而是继续道:“过去家父总觉得我行事所图太大,心念并不成熟,也一直不觉得我已然成人。今日东山先生既然提起,我却更加鉴定了我这一生的信念。再加上为了往后行走方便不能没个表字,我就道出这一个表字吧。”

    “益明!”

    “至于个人荣辱,所谓情面,就再也不要提了!”

    朱慈烺大义凛然,说出这几个字后顿时就让杨川浑身一震,一股格外陌生的感觉从心底升起,良久让他无法冷静。

    终于,也不知过了多久,明白自己气势再也无法压过对方的杨川默然地放弃了。

    他轻叹一声,看着朱慈烺道:“既然如此,请告诉在下,秦大人所图吧。”

    “今日大明危局,无过于中原之困。若是总兵大人愿随在下率兵开封,抗李闯罗汝才等贼,解中原时局。一个区区刘培,自然算不得什么!”朱慈烺说着,格外坚定。

    听此,杨川更加愣住了,盯着朱慈烺,久久不能平静。

    这家伙,根本不能以寻常道理去揣测啊!

    本以为朱慈烺只是胃口太大,想要勒索刘泽清一些金银财宝,良田美人罢了。谁知道,朱慈烺压根不提什么财货权势美人之类的东西。竟是脑洞大开,要刘泽清跟着他带兵去开封打农民军!

    开什么玩笑?

    且不提刘泽清根本没有斗志去对付号称叛军百万的李自成、罗汝才以及袁时中等农民军反贼。就说挡在山东兵面前的黄河水贼以及沿途叛军,就不是他们可以收拾的啊!

    你要想要立功劳,带着榷税分司的巡捕去啊,拉上我找死作甚?

    杨川心中一个劲狂吼,但这些吐槽却万万不能说出。

    久久萦绕于心,杨川心情格外复杂,一时间甚至不知道如何去回复朱慈烺。更是要如何对付朱慈烺了。

    “咦……等等?对付秦侠吗?”杨川心中顿住,想到了一个问题:“黄河水贼……沿路叛军……跟着找死……”

    杨川心情猛地冷静了下来,盯着朱慈烺,忽然轻轻笑了。

    “哈哈……原来如此!早说嘛!”杨川笑着,格外欢畅,一副见到知己的模样:“益明莫不是忘了我刚才所言,我大明的郭子仪吗?我对刘总兵知之甚深,此等良将,此生的目标就是要做我大明的郭子仪啊!国乱思良将,刘鹤洲亦是苦练精兵,为的就是沙场立功呢!只可惜屡遭奸人陷害,这才蹉跎与此。既然益明要沙场立功,总兵大人定然是喜不自胜!这是两全其美之事啊!”

    朱慈烺一脸古怪地盯着杨川,看着这货展露了一份变脸的功夫。但他万万没想到,这杨川到最后竟然会弄出这么一副兴高采烈的表情啊。

    难不成……自己还真的遇到的是一个陌生时空的刘泽清?这货不软蛋了,敢打仗了?

    开什么玩笑!

    朱慈烺心中冷哼一声,但面上却是一副开怀的神色,带了一点惊喜与不敢确认,看着杨川道::“东山先生的意思是,答应了?”

    “当然是答应了!”杨川一脸肯定地道:“这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了!让刘鹤洲总兵官带兵与益明西去开封解围,我杨川可以打保票,定然没问题!哎呀,益明也不必如此担心。从今往后,都是一家人了啊!有什么事,别客气!”

    朱慈烺眯着眼睛笑道:“喔?那还真是有点事情要劳烦东山先生与总兵大人呢。”

    杨川顿时面色一僵,还真是打蛇随棍上啊!简直了!

    心中吐槽,杨川却是万万不敢回绝,只能硬着头皮,心中惴惴不安,却要强撑格外大气地道:“一家人嘛,什么事,益明只管说好了!”

    “我听闻刘培乃是工部营缮分司出来的,想必两位自家人都是对工部营缮分司颇有威望的。说起来,就是我想要几个将作窑头,不知可否方便?”

    杨川心中顿时大大松了一口气,一边埋怨自己嘴贱,一边赶紧应下道:“如此小事没问题!营缮分司现在还有大小窑头七处,都是合并起来的大摇头,精壮青年男子匠户有六千余人,户三千余。为此,朝廷每年都要拨付钱粮,着实是一个累赘。若是益明接手过去,说不定反而能为朝廷免去负担,更是做出一番于国于民都有利的功业。这样的事情,包在某身上了!”

第四十二章:山东总兵刘泽清

    ();    “那可真让我感受到了相亲相爱一家人的感觉啦。”朱慈烺笑着,也不知是认真还是戏谑:“诸事谈妥,看来我今日也能睡个好觉了。”

    闻弦知雅意,这么一番赶人的潜台词听在杨川的耳朵里,却如蒙大赦,笑着点头:“是啊是啊,相亲相爱嘛,大家高兴。哈哈,这夜色的确不早了,我也就不打扰益明休息了,回去复命了。”

    说完,杨川赶忙下了塌,接连说不用朱慈烺送,随后揉着酸麻的腿脚,逃也似地走了。好像唯恐下一句朱慈烺就会变卦,还要说出什么过分的请求。

    见此,朱慈烺只是送到门口:“东山先生一路平安。”

    “哎哎,平安……”杨川忙不迭地出了流水小筑,直到回了马车之中,确定没外人知晓了,这才愤怒地一锤车板,表情一下子变得格外愤恨恶毒了起来:“秦侠,秦益明!今日羞辱,他日我定加倍奉还!哼,真当某怕了吗?竟然还敢妄想西进沙场立功,也不想想自己有什么资格。既然你要去送死,那我就欢乐地送你一程!”

    坐在外头的马车夫盯着里头咚咚咚地想着,低着头,不敢吭声。不过这马车夫也算是机灵,知道自家老爷八成是在榷税分司吃了亏,连忙扬鞭,驾着马车离去。

    当里头沉寂了十余息后,杨川阴冷的声音响起:“去总兵府!”

    今日的临清城显得格外的热闹。夜色的到来并没有让这座城市沉寂,街头巷尾上处处灯火,照亮着旖旎的夜色。酒家戏园子里更是人声鼎沸,一派烟花繁茂的景象。

    这里实在是有太多新鲜事可以说道了,光是朱慈烺在京师里的故事就足够让一干船主商户议论个三五天,更别说今日这一场堪称可以载入史册的争斗。

    只不过,在位于城北的一处高门大宅里,有人正在克制着自己的怒火,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寂静的屋内,阴森得让此后一旁的侍妾丫鬟们战战兢兢,如觉地府。

    这是一个挺着一个罗汉肚,豹头环眼的粗壮大汉,正是驻扎在临清的山东镇总兵官刘泽清。

    只不过,刘泽清虽然一副武夫相貌,肤色却颇为白净,加上一身苏织直身袍服,不像个武将到有几分富家翁的气息。

    事实上,刘泽清每月去山东镇军营的次数还没有他逛尼姑庵的次数多。曾经的戎马岁月早就远去,取而代之的是美色消骨,财利浮心。

    唯一能让刘泽清那颗心例外的或许就是这高门大宅里头的家丁营了。刘泽清的大宅子地方广,前后养着四百来精锐家丁。为此,他每月总要抽出时间巡视几番操练,每次去了,更是好酒好肉备上犒赏,让这四百多家丁对其颇为忠诚。

    刘勇全便是这家丁队里面一号颇有悍勇之名的总旗,领着二十多号人,便是临清州把三百多号弓手刀手集结了起来,也敢冲一冲,而且八成只用冲一阵就能击溃。

    当然啦,四百多号精锐的开支是颇大的。更不用说刘泽清在日常用度上都是格外奢靡,光靠吃空饷也仅仅只够养四百多精兵日常所需。就这儿,额外的犒赏都要刘泽清另谋其他办法。

    毕竟,山东镇一年四万多两折色,五万多石本色,从户部运出京以后就没了五成,最终落到刘泽清手中,连最初的三成都没有。

    这么点银子,够干啥?

    养四百多家丁队都勉强。

    作为一镇总兵,刘泽清当然是有发财门路的。

    比如说前任竹木抽分局主事刘培就是刘泽清相当重要的一个路子。不仅刘培每年收上来的孝敬不少,就是刘培带起来的万全商号也因为刘泽清的庇护,在运河这条道上出息颇丰。

    但眼下!

    这一道格外重要的财源竟然被人掐了!

    一想到自己听闻的那一幕幕情形,刘泽清便有种难以抑制的躁怒。

    刘培被下入大狱,万全商号被尽数查封,就连刘勇全也变成了软蛋吓得什么都说了。

    闭着眼睛,刘泽清强压脑海中的这一幕幕消失,强迫自己不去想他们,终于,心态渐渐平静下来。

    但当身边侍妾低声说着来客的名字时,刘泽清方才压抑住的烦躁顿时又浮现了起来。

    “老爷,东山先生来访。”

    杨川来了。

    对于这位临清名士,刘泽清给了相当大的敬重,亲自在书房门前迎接。虽然心中很是着急,但刘泽清还是挤出了一点温和的笑容。

    杨川被刘泽清迎入厅房坐下,虽然名士风度依旧,却若有若藏了几分阴霾在眉宇之间。直到见到了刘泽清,这才恢复了名士风度,笑容温和,眼底藏着自傲:“总兵大人,幸不辱命。”

    “那就好那就好。看来东山先生已经对这秦侠的来路都打听清楚了?”一番见礼完毕,刘泽清便急不可耐地询问了起来。

    “不错,秦侠乃是阉党中人。此次是王内相着重发了声,周相得知后也便没有再追究。而圣旨能得如此迅速地发出去,也是如此缘故。”说完,杨川还冷哼了一声,以示不屑。

    文人嘛,历来都对太监不假辞色。

    说完这些,杨川便是蹙眉继续说了起来,一派遗憾之色:“说起来,这次归德侯家的侯朝宗可谓有几分名士风度,差点就领着人将榷税分司给掀翻了。只可惜,跟随而去的不是义士,而是一群见利忘义的商人!”

    “东山先生高见。”刘泽清嘴上说着高见,但表情却是一脸不耐烦地继续问了起来:“那一百二十枪兵又是何来路?”

    “也是打听清楚了。是京营孙应元所部残卒。在京师作乱,虽然最后投降免罪,却是被尽数开革了出去。却没想到,最后都被秦侠所获。”杨川说着,也不知是什么表情:“今日听闻,倒是有几分悍勇。”

    听到这里,刘泽清这才皱眉了起来。孙应元在湖广对阵张献忠,颇有几分勇武之名,这样的将官手底下的确能带出悍勇之卒。

    “那到底有多少人马必须探明了!”刘泽清心中嘀咕了起来,却并没有继续多说。

第四十三章:新的命门

    ();    这些事情显然不适合交给杨川去做。

    更何况,这一次找杨川可是为了让其居中将刘培捞出来啊!

    没了刘培,竹木抽分局的孝敬没了不说,哪怕将被查封的万全商号再开张那也没法继续盈利。没了这两大财源,刘泽清接下来可就要吃老本了。这如何不让刘泽清紧张?

    一念及此,刘泽清终于郑重地盯着杨川,问了起来:“依东山先生所见,这秦侠要如何对付?”

    听刘泽清终于上了正戏,杨川神情一振,眸光闪闪,藏着难以描摹的心绪。

    “对付秦侠小人嘛,却也不难!我辈士子,向来见不得阉党作乱。想想天启元年那会儿……”杨川笑呵呵地说着,却怎么也不进入正题。

    见此,刘泽清顿时明白了过来。

    这杨川在拿乔呢!一想到之前丢出去的两千两银子只是听了轻飘飘几句,刘泽清就恨得牙痒痒。

    不过刘泽清一介武夫,却没几个拿得出手的幕僚。养着几个清客除了吃酒耍乐有点道行以外一无是处。

    思来想去,也唯有眼前这位临清名士,当地土豪能帮得上忙。

    一念及此,一咬牙,就听刘泽清道:“听闻再过十日就是东山先生令堂六十大寿,刘某也没什么好东西,只有九颗如一鸡蛋大小的夜明珠奉上。还望令堂不嫌!”

    听刘泽清上道,杨川顿时笑了起来:“总兵大人如此说……就实在太客气了。唔,既然如此。在下就却之不恭了……”

    刘泽清嘿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见此杨川眯起了眼睛,继续说道:“要对付这秦侠嘛,却也是不难。若是某这样的,大不了拿东西换就行了。”

    刘泽清微微一扬眉,颇有些心痛:“换?”

    杨川轻声道:“当然,这怎么换却也需要讲究讲究。万万不能让大人堕了威风,没了体面。更让人以为大人怕了那秦侠!”

    刘泽清微微颔首,表情舒展,多了几分认同:“这换的讲究又是怎么一个说法?”

    “先威逼。让这秦侠知晓总兵大人的厉害,心中畏惧。”杨川道。

    刘泽清笑着点头。

    杨川的声音更加带上了一些飘忽:“再利诱,稍稍退让一步,便能让秦侠感恩戴德,以为占了好大便宜,不得不大步相退。说不定,总兵大人不仅能让刘培顺利回来,更能在榷税分司的好处上占一分。”

    刘泽清点头点得更加欢快了:“有理有理。但又要如何才能做到这一步?又怎么能知晓秦侠所图是什么?咱们又能拿什么去换?要怎么让秦侠知道厉害,让我给出去的少一点,拿回来的又多一点?”

    刘泽清也不是吃素的,一下子就明白了关键点。

    毕竟,这名士虽然厉害,坑人起来也厉害的。不能这么多钱财花出去,就听了几句轻飘飘笼统的话吧!

    说着,刘泽清又露出了一如既往肉疼的神色。毕竟,要对付朱慈烺最后出血的还是他啊!

    尤其是在说道拿什么换的时候,刘泽清脸上的肉疼神色更是一览无遗。

    听此,杨川并没有几分沮丧,相反心中竟是悄悄地放松了起来。杨川有些庆幸,心道这刘泽清比起秦侠可好对付多了。

    这样想着,刘泽清一副智珠在握的神情道:“秦侠所图,却是不巧,已经被我知晓。”

    刘泽清目光微微一凝。

    杨川轻声笑道:“能换的,更是最终不需要总兵大人耗费多少金银的东西。”

    刘泽清的眼睛亮了。

    至此,杨川语调一变,格外激扬道:“至于让那秦侠知晓厉害……更是一处总兵大人最擅长的所在。只要总兵大人下了决心,定然能让秦侠狠狠栽个跟头。到时候,秦侠连榷税分司的好处都护不住,还得乖乖到咱们身前求饶,将这好处分润出来!”

    说到这里,刘泽清终于激动了起来:“东山先生还不快说啊!那秦侠小贼要的到底是何物?俺们又有什么法子能炮制了他?若真能染指了榷税分司的好处到时候这好处我分润两成与你!”

    刘泽清一激动,语调也终于多了几分痞气。

    对此,杨川并无什么恶感,只是举起手,四指微微一摇,道:“四成。州衙需要备一份好处,临清的世宦大族,江湖豪杰都要备上一份。”

    刘泽清闻言,并未有被反对的触怒,反而轻笑了一声点头道:“好!东山先生拿去四成就拿去四成!至于怎么分配,本将就不管了。”

    “总兵大人豪气。”杨川笑着。

    “好处谈妥了,可以说说怎么对付那秦侠了吧?”刘泽清眯着眼睛,微微露出了几分煞气。

    “说起对付秦侠的思路……我还是颇为赞赏刘培大人的做法的。”杨川带着几分赞赏道:“能够下得如此决心,将临清水门关死,更能够在官面上找出这么一份体面的托辞,可谓是上佳的计策了。若不是秦侠同样准备充足,竟是这么快就拿到了圣旨,恐怕换了我也是不知如何才能解开了。”

    “上一次,刘培大人捏住了秦侠的命门,运河!”

    “这一次,杨某也是发现了秦侠新的命门。那就是……立功!秦侠要的,就是西去开封,解开封之围,立不世功勋!”杨川沉声地说着,末了,却是突然笑了起来。

    听着杨川的笑声,刘泽清却是一下子目瞪口呆了起来:“你说什么?要去打闯贼?要去河南,去开封?你答应了?”

    这个时候,刘泽清刚刚升起的几分煞气烟消云散,满眼都是惊愕与惶恐,凝视着杨川,甚至待了几分难以察觉的惊惧。

    杨川自然是猜到了刘泽清会这么一个反应。

    不过他并没有急着去安抚刘泽清。

    对于这个山东一地的最高军事长官,杨川并没有几分畏惧。他只是笑呵呵地盯着刘泽清,眼里有些戏谑。

    刘泽清的激动只是持续了一会儿就冷静了下来,他也发觉了杨川的神情,感觉到了几分异常。

    一念及此,刘泽清强压着躁动的心绪,道:“东山先生,还请明言!俺刘泽清沙场滚打几十年,手中的刀还握得动!”

第四十四章:“优良传统”

    ();    刘泽清一语道出,一镇将官的气势终于微微地展露了几分。

    见此,杨川这才轻笑着切入了正题:“秦侠既然要去开封,总兵大人答应下来便是。而这,便是杨某所言的策略!”

    刘泽清冷着脸,神情不变,只是盯着杨川。

    杨川见此,神色不动,继续道:“秦侠虽然有一百来枪兵堪称精锐,但要说这么点人能够在百万流贼面前讨到好却是想也别想。要解围开封,秦侠自然就要倚重总兵大人。至此,世易时移,主动权就在总兵大人手上了。”

    “到时候,行军打仗,粮饷总要备齐吧?按说这自然该上书朝廷求粮草求兵饷,为这,秦侠就不能冷眼旁观吧?到时候,不管是朝廷拨付粮饷还是榷税分司暂时支持。总兵大人都可以想想,其中好处……”

    说到这里,刘泽清眉目终于动了起来。盯着杨川的表情也悄然融化了一些。

    杨川并没有止住说话,而是继续道:“当然……光是如此还不够,远远不够。”

    “总兵大人自然是不想去淌河南这一摊子浑水的。从咱们山东出兵河南,那也更是颇多麻烦的。虽然水道贯通,直接北上无误。但……千里水路,匪患无穷。李贼麾下大将李岩、红娘子兵锋北指,已然占据东明县,频繁袭扰黄河上来往开封的船只。要最终进开封,他事不提,这李岩所部就必然无法绕开的!”杨川说到这里就不再继续说,而是自己给自己到了一壶茶,自顾自地品茶了起来。

    说到这儿刘泽清要是还不懂那也白瞎了明末将领承袭的“优良传统”:卖队友了。

    试想,就当两军驰援开封的时候,这李岩一步突然扑上来。

    就当朱慈烺带着麾下精锐枪兵酣战的时候,忽然间,刘泽清退兵!

    若是朱慈烺这时候直接逃跑,那自然是万事皆休。反正是秦侠提出的要打仗,现在朱慈烺自己先跑,能怪谁?

    而且,依着他们对朱慈烺的了解,一门心思要立下不世功勋的朱慈烺肯定是不会跑的。不仅如此,他还得一门心思想着赢!

    要赢,就得刘泽清出死力,就得他朱慈烺去巴结刘泽清!

    就算朱慈烺硬气,不去巴结刘泽清,能打的自然只能是朱慈烺自己的那一百来枪兵。

    这时候,等朱慈烺所部打得七七八八都残了亡了,刘泽清却领着家丁猛扑上去。自然更容易捡功劳,就算朝廷彻查都说不出什么。

    “甚至……不需要这么麻烦。本将在这黄河地界上倒是识得几个悍匪……这些绿林人物大多也都是通贼的。只需本将稍稍使唤一下,哼哼……”

    想到这里,刘泽清顿时得意地轻笑了起来,仿佛现在就看到了秦侠对自己低声下气求饶的景象一样。

    但紧接着,发觉在自己眼前的杨川依旧笑着品茶后,刘泽清的心肝儿却微微一紧。

    这一刻,他也感觉到了文人的厉害。

    武将杀人还会出血,能够让人至少看得见刀子砍过来有机会躲避。

    但这文人杀人,完全就是不见血的路子,让人竟是躲都难以躲避。

    似乎感觉到了刘泽清的畏惧,杨川眯着眼睛又是笑了起来:“总兵大人背后的周相,杨某也知晓过几分。在下虽然只是乡野书生,却也敢点评天下往后。若周相在太平时节,这首辅之位自然是能坐得稳稳当当。而总兵大人自然也能安稳在这官位上享一番富贵。”

    说到这里,杨川微微一顿,声调微微一提,道:“但总兵大人就没想过吗?为何总兵大人能得周相接纳?黄金万两固然可爱,可周相的富贵都系于圣上之手啊。圣上……最爱念叨的又是什么?军务,钱粮!而大人身为总兵官,武将,最重要的又是什么?”

    “在朝有奥援,在鲁有强兵。强兵壮军功,朝中润荣华。周相扶起大人,恐怕也是为了盼着大人能立下几番功勋,让周相在首辅之位上更牢靠些吧。也只有为此,才能让总兵大人……富贵不绝。”

    杨川说完,名士气度更胜往昔。

    至少在刘泽清眼前,这杨川在自己心中的形象已经突然拔高了无数节。到底有多高,恐怕能有两座佛塔叠起来那么高了。

    杨川如此直白的话语让之前刘泽清心中一些似懂非懂,没有揣摩明白的事情一下子清晰了起来。

    要是太平时候,刘泽清只要年年送银子上去就能保住自己的权位。但现在,这是战乱时节,是国乱思良将的时候。

    只有刘泽清立下武功,这才能够被朝中的大人物,被圣上看在眼里。

    更何况……

    自己还要拿着这个揉捏秦侠呢?

    想到这里,刘泽清心中的信念终于坚定了起来。

    “俺听东山先生的!”刘泽清一脸豁出去的表情:“干了!”

    杨川只是笑,闭上眼睛,仿佛看到了秦侠匍匐在自己身前的景象。

    ……

    最近榷税分司很忙碌。上下都忙碌,忙着格外一致的目标:收银子。

    按说这样重大的事情,作为榷税分司的老大,朱慈烺肯定是事必躬亲,每个地方都要盯着的,唯恐出了差错酿酒祸患。

    然而事实上根本就不是这样。

    朱慈烺只是巡视了一遍,发现阎魏上任税务处后一切井井有条他就跑了。反正有吴森的审计处在,大毛病肯定出不了,小毛病嘛……阎魏要是连这点都做不好,那也白瞎了朱慈烺的目光了。

    榷税分司运转得很好,朱慈烺的钱袋子也总算安稳了。

    有了钱……朱慈烺自然是要去搞自己的追求了。

    那就是……拉杆子,练兵啊!

    城北,唐窑。

    朱慈烺与傅如圭骑着马,并排地骑向前方一处盐碱地。盐碱地是无人种地的,地价格外便宜,再加上榷税分司的名头,朱慈烺只是用了五十两银子就拿了一个几乎可以造城的地契。

    此刻,那处空地上,正在热火朝天地盖着联排的营房。

    营房外面,正在砌墙。这是一座初步有了规模的小堡垒。

    堡垒西边,一处更加空旷的地头上,四百人肃然列队,整个场地上寂静无声。

第四十五章:为何而战

    ();    朱慈烺仔仔细细地看着。

    这就是京营之中的武军营右哨那些被全部革退的兵丁了。

    这些兵丁,都是自愿跟随出京的。大部分人明面上都是孑然一身,了无牵挂。实际上,这些人自然是有家小,有父母的。但他们都是乱军,头顶上闪耀着造反两个字。在京师,哪怕给人做牛做马都没人要。

    这样的身份,生活自然是百般艰难。

    还好,他们遇到了朱慈烺这个“善心大发”的大老爷。只要这些被人无比嫌弃的乱兵心性过得去,全部都给接受了。

    出京前,每个人都发了十两银子的安家费。这一笔钱,让这些被妻小父母漠视嫌弃的乱兵一下子扭转了家庭地位,重新成了一个家庭的顶梁柱。临行前,不知多少妻儿殷切地让他们跟着“秦老爷”好好干,切莫丢了这来之不易的机会。

    也正是如此,让他们更加坚定了跟随朱慈烺的信念。

    尽管……此刻他们成了朱慈烺的私兵,又一次将大明律例悄然间漠视。

    尽管……在傅如圭的手底下,这些人受到的训练是三倍五倍于曾经。

    尽管……离京数百里,可能再也无法归去。

    “检阅开始!敬礼!”傅如圭忽然抽出腰中佩剑,猛地一声厉喝。

    刷刷刷……

    所有人纷纷抬手按胸。这是近似军礼的礼节,被一干兵士用得颇为纯青。

    尽管朱慈烺眼尖地发现了这一行礼并不显得整齐划一,这支兵也并不是练得十分精锐。但朱慈烺看完了,却是格外开心,一个爆炸一样炸开的喜悦在心底倘佯:“这是老子的人,这是老子的兵!”

    “敬礼!”朱慈烺同样抬手握拳,按在胸间,一道声音仿佛雷鸣一样吼出:“老子秦侠,来看我的兵了!”

    “老爷威武!”四百余人,又是齐声高吼。

    士气不错,朱慈烺心中评价。

    但转而,朱慈烺看向了跟在身后不远处,由老十七带队的亲兵卫队。比起这些悍勇老卒精选组成的亲兵卫队,比起他们,这支新兵还缺了一点东西。仅仅士气不错,还不够!

    于是朱慈烺调转码头,控着胯下战马,步伐缓慢。这让朱慈烺可以慢慢凝视着眼前一个个神态各异的表情,无数情绪交汇的目光。

    忽然,当朱慈烺看到一个身材消瘦,目光游离的士兵时,朱慈烺高声道:“你们的老爷,秦侠,今个儿有字了。他叫秦益明!为的,是做一切有益于大明的事情,为的,是再造一个有益于天下大明百姓的大明!”

    “就在昨天!我秦益明,刷洗了榷税分司,刷洗了竹木抽分局。刷洗了全部钞关,收了足足有两千七百两不昧着良心银子!而你们,将正式成为我麾下的民壮,跟着我的弟兄,你们的犒赏和粮饷,有着落了!”

    四百余人更是齐声高喊,更有几分热烈:“老爷英明!”

    “英明?或许是吧。我秦益明刷新吏制,不让胥吏伤民。我合并竹木抽分,调整税率,取消起条预征。让商户负担减轻,让临清城物价下跌,让百姓得其大利。这一切的一切,有益于大明同胞,有益于这天下社稷。所以,现在你们知道老爷我这些时日一切的一切,都为的是什么了吧!”朱慈烺朗声道。

    全场肃穆,没有一丝杂音。

    朱慈烺轻轻呼出一口气,忽然高声问道:“那你们又是否知道,我为什么要将你们接收下来,饱食足衣,粮饷齐备?又为什么,让你们听从我的号令去厮杀战斗,你们究竟为什么而战?”

    老十七与傅如圭都愣住了,他们并没有提前收到朱慈烺的招呼,自然也无从回应。

    他们不知如何回应,其他人更是不懂。

    一时间,场面寂静,落针可闻。

    忽然间,朱慈烺纵马走到一个在阵列之前的一名老兵。

    朱慈烺看着这个实际上只有三十岁却看起来都四十岁的老兵,沉声道:“告诉我,士兵。为什么听从我的号令?”

    “老爷给俺吃的,给俺穿的。给俺银子让俺在婆娘面前有了脸,老爷给了俺一切。俺就拿这条命去报答!”老兵没有怯场,听了问话就不顾这场面死一般的寂静,高声回答。

    回答完了,他甚至还有些后悔地看着身披铁甲,在老十七麾下肃然列队的那些亲兵卫队。原本,他也是有机会进入那里,成为待遇更好,更加能报答朱慈烺的亲卫家丁的。但可惜,他却一早就跑回了家,知道走投无路又重新过来。反而更加坚定了跟随朱慈烺的信念。

    朱慈烺点点头,随后,他又走到了一名总旗面前。

    这是一个头戴兽面吞颜盔的低级武官。而朱慈烺更是记得,这是傅家的家兵头子傅真。

    “傅真,回答我。你为什么会听从我的号令,跟随我去战斗?”朱慈烺朗声问道。

    傅真身形微微一阵震动,凝视着朱慈烺的目光,随后微微闭上眼,仿佛看到了国子监里的那一幕幕。他做到了自己当初的承诺,最需要他的时候,他第一时间出现。最危险的地方,他第一个到达。最后的坚守,亦是毫无拖沓。

    甚至,后来进了这里帮少爷练兵的时候更是听闻,为了让这些乱兵能够安心投降,朱慈烺亲自陪同一夜,彻底折服了这些乱兵。

    这是一个让人值得用性命追随的领导者。

    “因为大人向来对俺们这些厮杀汉,当人看!俺傅真,就舍得这性命,听大人一声令下,不惜性命!”傅真用一句格外朴实的话让人群微微骚动了起来。

    那些朝廷里的将官,哪一个真正将他们这些厮杀汉当人看待过?哪个又不是用尽了克扣的手段,吃空饷,喝兵血。只有朱慈烺,才真正让他们能够吃饱饭,穿暖衣。给了他们在父母妻儿面前,一个顶梁柱的身份,重新燃起了对生活的希望。

    阵列之中,刘胜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忽然感觉到了这支军队有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开始酝酿。这是他在京师之中从未看到过的景象,更是长辈口中,从未听闻过的东西。他忽然感觉有些慌,更感觉有些期待。

第四十六章:军魂

    ();    刘胜感觉自己的骄傲忽然间要被激活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渴望生长出来。

    他明白,这一次的骚动,是无数士兵的感动。

    不多时,傅如圭一道目光扫过去,四百余人再度沉寂下来。只余下傅如圭一道轻声响起:“君以国士待我,我必国士报之!”

    “我秦益明肃清户部,调整税率,合并竹木抽分局,受了无数的诋毁,恶意,敌视甚至打击。所幸,我做的一切是对的,是顺势天道,应天下百姓所需的,是浩浩大道,无人能挡的。所以我有幸还有机会得到更多的鼓舞和赞美。但在我看来,没有人能比你们,这些保家卫国,不惜性命的将士们,受到过更多的诋毁与恶意。傅真说,我秦益明将兄弟们当做人看,所以你们愿意听我命令死战。但这不够,远远不够。因为我知道,你们,以及那些在边关,在战场,在无数人看不见的地方拿起刀兵保卫家国的勇士们,是大明同胞中最勇敢出色的男人!更是这昭昭天日,会永远铭记的英雄!”

    “所以我绝不会少了你们的衣食,绝不会短缺了你们的粮饷。更要让你们在这大明,堂堂正正地站起来,说一声,你们是这大明的英雄,是真正出色勇敢的大明子民!”

    “而我秦益明,就是要率领这样一直勇敢出色的军队,让你们听从我的号令,跟随我,保家卫国!让那些侵犯我们家园,抢劫我们财产,掳掠我们妻儿的强盗,鞑子,统统杀死!这就是为什么而战的答案!”

    “老爷……说的东西好多听不懂,但为什么就是让俺心里好像滚烫了起来。现在,就是前面有百万反贼,俺也敢去杀一场!就是死了,也甘心啊!”无数老卒心中仿佛燃烧起了什么一样。

    傅真听着朱慈烺的话,更是感觉眼眶仿佛瞬间湿润了起来:“俺们……是英雄?是出色而勇敢的大明子民?”

    一旁,傅如圭这一瞬间心中许多懵懂并不清晰的东西忽然间豁然开朗了:“我们是什么身份?为什么而战?不仅是为了建功立业……秦侠,秦益明!秦益明!秦益明!说得好啊!”

    “武夫绝不是什么粗鲁鄙下的劣汗,我们是勇敢优秀的大明子民!是这昭昭天日会铭记的英雄!”傅如圭高呼着:“誓死追随益明!保家卫国,我大明永垂不朽!”

    “誓死追随益明!保家卫国,我大明永垂不朽!”

    “誓死追随益明!保家卫国,我大明永垂不朽!”

    ……

    朱慈烺看着这一幕,长长呼出一口气,轻轻笑了起来。

    “有如此勇士追随,何愁大业不成?这大明,定将在我手中,永垂不朽!”

    心念于此,朱慈烺跟着高呼道:“无论今日往昔,那些为了我大明江山的英雄们,永垂不朽!”

    ……

    老十七肃然地盯着这一幕,心中无数滋味翻涌。他见惯了厮杀,经历惯了生死离别,看透了这世间险恶。但无论他如何克制,却还是朱慈烺鼓起了胸中热血,激荡起了怀中信念。

    他看着无数神情激动的兵士,尽管他们大多数人,包括老十七都听不懂朱慈烺很多话说的是什么意思。

    但朱慈烺直白通俗的话,还是将这其中的精髓让他们明白了!

    跟随朱慈烺,有饱饭吃,有暖衣穿,更能被当作人看,被当作英雄看!

    听朱慈烺号令,保家卫国,就是英雄!

    这一刻,他们并不能意识到的是,一个尘封了百年的东西在这里破土发芽。武士的尊严,终于被人郑重地呵护了起来。而这些武士,将会爆发出以国士回报的无穷力量。

    尽管……他们大多数人并不能理解更深的意思。

    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去这样做!

    而老十七,也终于明白了傅如圭在曾经所不能理解的一个问题。

    当朱慈烺在京师草草将亲卫队训练了一遍后,就不得不用心其他杂务。随后,就将亲卫队与其他四百乱兵组成的民壮集合到了京师乡下农庄继续训练。

    尽管傅如圭用的是从朱慈烺手中学到的练兵方法,在后勤补给,人事方面更是充分支持与信任。但傅如圭练出来的兵总是要差上一点。

    无论是纪律还是阵列,甚至是在气势上,都要全方面劣于老十七手中的这支亲卫队。

    为此,傅如圭曾经以为这是老兵太少的缘故。所以他在征得朱慈烺同意后,又将傅真等家兵带进来作为老兵骨干,加速这支焕然一新的新军成熟。

    原本,傅如圭以为有了傅真等人的加入后,比起老十七身边的亲卫队应该能追上差距,就算有点问题也是不大了。

    没想到,当傅如圭见到老十七带着亲卫队上阵厮杀后,那种纪律严明,无所畏惧的姿态,还是让傅如圭真切地感觉到了切实存在,却无法琢磨的差距。

    而现在,老十七已经明白了。

    这个差距,并不在于训练,并不在于纪律的强调与后勤的充分。

    那是一种精气神,一种在所有士兵心中深藏着的信念!

    亲卫队是朱慈烺亲身入险境后被折服的忠诚。老十七等一百二十一人愿意为朱慈烺厮杀,毫无畏惧,那是因为这些人已经为朱慈烺所折服。

    他们的信念与军魂已经凝就。

    那就是……朱慈烺的作为已经折服他们,值得他们用性命去追随!

    这就是亲卫队的信念:无条件的忠诚。

    而现在,不仅是亲卫队,更包括这四百余新军民壮,他们又有了一个新的信念:保家卫国!

    不仅如此,他们又多了一个追随朱慈烺,忠诚不悔的理由。

    那就是,来自朱慈烺的认可!

    对勇士的认可,对武士的尊重!对军人尊严的呵护!

    现在,这些人已经不是简单被朱慈烺用金银恩义拴住的雇佣军。而是一支有了信念,认清楚自己身份,明白自己为什么战斗的军队。

    一支有了军魂的军队!

    傅如圭静静地看着这一切,直到朱慈烺走了都未发觉。

第四十七章:再扩军

    ();    良久,仿佛什么东西在心中豁然开朗了一样。傅如圭回过神,深深吐出一口气:“我明白了!秦益明……你又给我上了一节课,更加明白一些要如何练兵!如何……治军!”

    “一支……有灵魂的军队!而不是,只为了钱粮温饱而存在的雇佣军!”傅如圭大步走上前去,看着朱慈烺,目光前所未有的坚定。

    坐在马上说完了这一切后,朱慈烺已经感觉到了这支军队的不同。

    这是一支成长于京师的京营,很多都是京师子弟,识字率其实是相对蛮高的。就算不识字,理解能力也是不弱。朱慈烺相信自己的一番话已经开始悄悄改变,为自己麾下的军队注入了崭新的东西。

    做完了这些,朱慈烺剩下的就是等待了。等待这支军队会绽放出怎样的光华,成长到一个怎样强大的地步。

    而其他庶务……朱慈烺显然就要甩给手下了。

    只不过,看着快步跟上自己的傅如圭,朱慈烺有些头疼了起来。他想起了一项任务,恐怕扩军的事情还是得自己亲自主抓了。

    “元锡,有一项任务,恐怕需要你亲自但当了。这干系到接下来的……天下大变!”朱慈烺沉声道。

    元锡是傅如圭的字。听朱慈烺这么郑重,傅如圭一愣,不过还是迅速反应了过来:“是,属下领命。”

    朱慈烺缓缓颔首,微微有些发呆地在想着什么。

    见朱慈烺不说话,傅如圭也是闷头不言。转而将目光落在了朱慈烺的目的地上。

    朱慈烺走去的方向一个个衰败的村落,大多都是泥土随意堆起来的房子,少见几个砖瓦房也是颇为破败,不是窗纸残缺就是屋瓦破陋。

    倒是远处有几个窑口燃着青烟,几个衣衫褴褛,动作迅速的男子忙忙碌碌,显然是些匠人。

    而这里,显然就是一个匠户村庄。

    傅如圭不太明白朱慈烺为何到这里。不过一想到军中事务,他还是担忧地道:“益明,扩军之事又要如何处理?”

    傅如圭的声音让朱慈烺缓缓从思绪里反应过来,只听他缓缓出声道:“扩军我会亲自主持。其中紧要的地方,粮饷、名义、器械武备以及兵源我都有安排了。”

    粮饷的事情朱慈烺当然不用担心。朱慈烺安排司恩在京师活动不仅让崇祯皇帝答应榷税分司的改革,更给了朱慈烺截留一部分税款的权力。再加上临清实际上是整个北方重要的粮食转运中心,有了银子就更不用担心粮草的问题了。

    至于名义,朱慈烺也有办法。

    榷税分司是税关,按说是个文职部门。但实际上运河上盗匪无数,地方治安不平。榷税分司在隐性上又拥有自己的武力,也就是一支有总甲、巡捕构成的治安水平的军队。

    别看榷税分司只是个六品衙门,但实际上包括巡役,更夫、巡捕和总甲,人数也有数百的规模。

    朱慈烺推行的榷税分司的学习考核,不仅是为了强化自己对榷税分司的改革贯彻,加强对榷税分司的彻底掌控,同样也有梳理一遍榷税分司武力的考量。

    自然,朱慈烺的一百二十枪兵与四百新军都会进入榷税分司的麾下,成为榷税分司名下的武力。

    当然,这也仅仅只是为了在名义上确立合法的地位,好让朱慈烺可以调用朝廷的力量建立军队。实际上,无论是老十七带着的亲军卫队还是新来的四百新军,朱慈烺操练的规制与每日的宣传口吻,都是一副朱慈烺私兵家丁的模样。

    除去名义与粮饷这两项傅如圭猜测朱慈烺应该有办法以外,这器械武备与兵源就让傅如圭心中担心了。

    榷税分司建立的武力在朝廷规制上规模只能局限在治安水平上,这就意味着难以将京师拿出来的那些火铳光明正大地拿出来。

    至于兵源,声势浩大的募兵显然也让傅如圭吃不准是否会惹起御史弹劾。

    这样想着,傅如圭也就将自己的担忧说了出来。

    说完了,傅如圭本以为朱慈烺会有什么妙计。

    却不料,朱慈烺听了傅如圭担忧声势浩大会惹起什么麻烦的话后,却是失笑道:“鲁密铳只管放心去操练,铁甲长弓劲弩,只要有利于战力形成的,一切不用担心这些所谓非议。这些东西,自有我担着挡着。”

    傅如圭定定地看着朱慈烺,良久这才轻声应下:“属下明白。”

    听此,朱慈烺点点头,又道:“兵源的事情么,我的确不想大张旗鼓。主要是不想有人这么快就知道新军的存在。所以,工部临清营缮分司就是一个好去处了。”

    “营缮分司?”傅如圭回味了一句。他不是寻常的士子书生,而是傅淑训之子,对朝中典故都有熟知,只是微微一想就想起了临清的确有一处营缮分司。这是当初明成祖建都北京的时候所建。为的是烧制建都所用的砖石。

    建都完了以后,虽然北京对砖石的需求大为缩减,但临清砖窑也开始成了贡砖,断断续续总有些需求要临清这边烧窑。于是百年下来,这临清依旧有营缮分司负责北运砖石,可以看作是大明时代的国有企业。

    当然,大明的国企可不是国家长子,反倒是像一群奴工。

    也正式因为营缮分司辛苦又没有油水,以至于这里连营缮分司的主事都没有人愿意担任,一直以来就一个九品经历负责营缮分司的日常庶务。

    故而,当朱慈烺向杨川提及要将营缮分司要过来的时候,杨川一口就答应了。在这件事情上,杨川还真没有说谎。

    现在是明末,崇祯皇帝十五年下来,每天都忧心国务,就连自己的皇陵都没心思呢,哪里还有什么心思营造宫廷。这样一来,曾经被永乐大帝看重的临清贡砖也就无人问津了。

    就这样,营缮分司成了一个负担,每年都要拨付钱款维持运转,但百年下来这里的人口早就翻了不止几倍了,临清营缮分司那么一点钱如何够几万人吃喝?

    自然,这里就倍加嫌弃了。可偏偏……朱慈烺当作宝接了下来!

第四十八章:窑村兵源

    ();    要知道,这里不仅成了一个财政上的窟窿,就是社会治安、经济等全方面都是一个拖后腿,惹是非的存在。要不是这里靠着临清,每年都会吸收一部分苦力到运河上扛包,拉纤上,恐怕这里也要时不时来个振臂一呼,赢粮景从了(造反)。

    但朱慈烺带着傅如圭,看着前方燃起烟火的砖窑,垂涎道:“这里,就是最佳的兵源啊!”

    工人,可是比农民更加出色的兵源!

    “比起更加散漫的农民,工人,才更能容易锻炼成一支军队。”朱慈烺轻声笑道:“听闻戚家军就是选用的义务矿工。这营缮分司的砖窑工人在杨川和刘泽清等人眼中是一块累赘废物,但在我眼中,那是一块宝物啊!”

    傅如圭听完,顿时了然,心中也是轻轻感叹了起来。朱慈烺的目光比起别人果然就是与众不同啊。

    不过转眼想起朱慈烺对待军人的那个态度,傅如圭心中也明白了几分。若是天下士子都如朱慈烺一样用对科举取士的态度对待军士,又如何不会明白这一环节的巧妙呢?

    心中微微有些释然与无奈,傅如圭轻声对朱慈烺道:“益明,这营缮分司窑村虽然是块宝,可除了你我其他人可不知道,就连这些砖窑工匠自己也不认。穷山恶水出刁民,咱们进去了,可别被人家给……当肥羊了。”

    朱慈烺微微点头。这世道越来越乱,下乡村遇到的未必是淳朴的乡亲,而是随时都会转化成强盗的村民。

    对此,朱慈烺当然不会没有准备。

    不提跟在朱慈烺身后不远的老十七带着十几个骑士扈从左右,就是前方,也来了朱慈烺埋下的闲子。

    “元锡,还记得张镇吗?”朱慈烺笑着道。

    傅如圭微微回忆了一下,想起了一个粗中有细的面孔:“是你的老家人?”

    朱慈烺“嗯”了一声。看着前面,来了几个人。

    为首的,赫然便是久未出现的张镇了。

    这个赤胆忠心,以为余静与朱慈烺吵架要打起来,于是在庭外带着人准备打架的大汉今日多了几分稳重,更藏了一些城府。

    也唯有朱慈烺才知道,昔日的一个小家奴而今已经有了更重要,更隐秘的任务了。

    以至于隐秘到,朱慈烺并不打算将张镇的真正任务与职司交代给傅如圭说。因为,朱慈烺可是在京中挖了不少东缉事厂与锦衣卫的好手,统统分配给了司恩与张镇。为此前前后后花掉的银钱足足有八千余两,就是为了让朱慈烺的耳目更加灵通,

    撇开这点小遐思,朱慈烺看着现在的张镇,气息更多了沉稳,又想了下前些时日张镇传来的消息,对于张镇办事的本事倒是心下颇为满意。

    “参见老爷,这是营缮分司经历,李贺。”张镇过来躬身行礼,扶着朱慈烺下了马。

    随后,张镇又给傅如圭行了礼,两边介绍。

    “此乃我家老爷,户部临清榷税分司主事。”

    “此乃我家老爷至交,傅公子。”

    朱慈烺朝着这李贺点了点头,算是见了礼。

    这李贺本来还想拿乔,只是一看朱慈烺那自然散发出来的手掌重权的气度,心中冒出的几分心思顿时又压了下来。及至朱慈烺身后不远不近跟着的老十七带着十数骑士沉默地跟近以后,李贺忽然想起这张镇小老爷的本事。

    营缮分司的窑村当然不是什么民风淳朴的好去处,听闻来了个身价不菲,一开口就要订购十万红砖的富商,当晚就有三股好手动了歪心思。

    结果,第二天营缮分司的李贺过去依旧见到了完好无缺的张镇。张镇自然是一派富商的模样,笑呵呵地谈着采购砖石的话。

    一开始,李贺还只是以为那三股好手最后都放了鸽子没去。于是拿乔喊了个高价,气得张镇收起了笑容,也不继续谈,起身就走了。气得李贺还摔了还没拿起来的杯子。

    就当李贺还打算找人找回场子的时候,就见到了三个在窑村临清码头都有几分凶悍之名的悍匪过来磕头,只求李贺帮忙让他们留一条命下来。

    因为……三人都是带着八根手指进来的。双手都没了小指头。

    三人,都是如此。

    见到这情景,心中直冒寒气的李贺当下就撒腿跑到了张镇的屋子里,不仅立马撮合了张家窑的作头张友给张镇,更是还揽下了找力夫砖瓦匠盖房的事情。

    朱慈烺并没有客气,见了李贺便道:“本官来此要做什么事情想必你也清楚了。”

    李贺微微一愣,想起了之前杨川差人传来的音讯。

    “原来是大人要……要接过营缮分司?”李贺愣了下。

    朱慈烺眯着眼睛看向李贺,道:“榷税分司里,给你一个年薪百两的职司,从今往后,你就当没有营缮分司存在便可了。”

    李贺身子微微一震。

    他并没有顾朱慈烺这话语之中那股将朝廷完全视若无物的语气,朝廷,谁能给他李贺一年一百两的好处啊?

    别看营缮分司手头几千户人家,上万人都在法理上由李贺揉捏。可现在,北京又不需要贡砖了,这玩意想要卖出去都没几个敢买的,李贺又还能使得动什么权力?就是想贪墨银子,李贺也不敢怎么过分,毕竟下面还有万把人等着吃喝呢!

    这方面,李贺都不敢贪墨过分。要知道,没了上头的钱粮,李贺都感觉自己快压不下这群无法无天的窑户了。

    有道是光脚不怕穿鞋的,这些人既无家产,又有祖祖辈辈给皇帝御制贡砖的使命,一个个耍横起来,分分秒秒就能号召百十号人好勇斗狠。

    一念及此,李贺如何能不答应?

    “是,大人!”李贺高兴得声音都颤抖了起来:“小官明白,小官明白!”

    朱慈烺“嗯”了一声便没有再说话。

    随后,就见张镇给了李贺使了一个眼色,李贺顿时屁颠屁颠跑了。

    没了外人,朱慈烺说话也防备了许多,看着张镇道:“这窑村的情况,你说说吧。”

第四十九章:张家窑

    ();    见此,张镇也牵了一匹枣红马,控着马步跟在朱慈烺身后一点,声音不疾不徐地道:“老爷。临清的营缮分司有张家窑、白塔窑、河隈张庄以及吊马桥等窑口。咱们这儿是张家窑,其他的白塔窑与吊马桥窑都在运河南边。营缮分司的事情属下都打听了,这里登记在官的户籍只有三千户,但实际上丁口约莫有将近六万余,不算那些在外拉纤,扛活的,几个窑口里还有的约莫五万多丁口。一直在干活的,本事熟练的约莫有万把人,这些年来临清砖窑的活越来越少,一直在干活的也就越来越少了,大部分都干起了庄稼活,心思活络一点的则在外面揽活求食。”

    朱慈烺点点头,问了一句:“六万丁口,是没算了妇人?”

    张镇愣了下,随后很快回复道:“是的,老爷。没算妇人。”

    朱慈烺又是“嗯”了一声,没有言语。

    为了方便运输,所有临清砖官窑全部分布在运河两岸。具体分布是,从临清城区西南15公里的东、西吊马桥到东、西白塔窑,再到临清城区东北部的张家窑,最后延续到临清城区东南部的河隈张庄窑,总长30多公里。

    有些地段窑分布十分稠密,如东、西吊马桥到东、西白塔窑,不到10公里的运河两岸,每20多米就有官窑一座(两个窑)。根据统计,东、西吊马桥有官窑72座;东、西白塔窑有官窑48座;张家窑和河隈张庄有官窑72座。共计192座,由于每个官窑无一例外地都有两个窑,因此共计384个窑。按每座窑分别划给40亩地(专供窑户取土、盖窑、堆柴、存放砖坯和成砖之用)计算,192座窑就占地7680亩。

    这将近两百座窑每个都要配套上近百人运转,这样一算,临清营缮分司下面有两万丁壮倒是不出奇。

    “我去看看烧窑的情况。”朱慈烺良久说了一句,随后就朝着后面打了个往前挥的收拾。

    不多久,将近二十骑就纵马疾驰,奔着最近的一个窑口跑去。

    在张镇的带领之下,朱慈烺很快就跑到了张家窑的窑口里。

    只不过,张镇到这儿,却是勒马停了下来,在朱慈烺耳边迅速说着。朱慈烺听完,也是让人停了下来。

    此刻,窑口前头赫然放着一个硕大的黑红棍。

    窑场门两侧甚至还竖立着御赐虎头牌。

    “这都是成祖爷留下来的东西。这黑红棍握有三尺,长有七尺,虽为木质,却具有和尚方宝剑同样的威力,凡有私闯窑场或在窑场闹事者,用此棍打死,窑户甚至可以不用承担任何责任。当然,老爷是官,这些窑户断然是不敢无礼的。况且这些年来京师不怎么要贡砖了,营缮分司里都是难熬,就别说这些断了炊的窑户了。”张镇仔细介绍了起来。

    朱慈烺眯着眼睛,轻笑了一声:“我倒是赶了个巧啊。这么说来,这窑户倒是颇有些好勇斗狠之辈了。”

    张镇含笑着应是:“老爷英明,属下先入窑户。这张家窑的作头属下认得,这就请他出来迎接。”

    朱慈烺点点头。

    张镇顿时下马,快步进了窑头里面。

    果然,张镇所言不虚。朱慈烺没多久就见到了一个身板硬朗,皮肤黝黑带黄的老汉,老汉一头白发胡子刮光,赫然就是张家窑的作头张友。

    “草民张友,拜见大人。”张友见了马上的朱慈烺,已经事先从张镇口中得知了朱慈烺的身份。虽然听闻朱慈烺很是年轻,但今日见这差不多只有十七八岁和自家孙子一样大小的六品官,依旧是心中惊讶,更加小心翼翼了起来。

    朱慈烺笑着下马,搀扶了起来:“老丈不必多礼。今日我过来是送一桩大喜事给张家窑的,可不是过来作威作福的。”

    “是,大人。”张友听着朱慈烺这么直白不加掩饰的话语,心中更加吃不准朱慈烺的意思,更加谨言慎行了起来。

    此刻,张镇就在一旁说道:“老丈,我家老爷今日便衣而来,是为了买砖的。十万块砖,可不是一场大喜事么?要知道,老爷可还是没去白塔窑,吊马桥窑与河隈张庄窑呢。”

    听张镇如此说,张友顿时脸上放松了很多,心中对自己前些时日对这个贸然而来的本家一番重视感觉庆幸。要是不让,这十万块砖的买卖给了别家,他得心痛死啊。

    “小老儿明白,小老儿懂得。”张友笑着说着。

    此刻,朱慈烺又开口道:“既然如此,老丈可方便带我等去看看这临清贡砖是如何烧制的?当然,我所需的砖石只是平常民房便可。既不需要承重,又不需为了威风犯禁。这些你大可放心。”

    听朱慈烺这么说,张友心中顿时纠结了起来。你买红砖没问题,可这临清贡砖是皇室专用啊,不说犯忌讳,就是这烧制的本事也绝不好外传。不然丢了吃饭的家伙是小,万一又人偷偷烧制贡砖那如何是好?

    但一想到张镇那许下的十万红砖的买卖。张友就更加纠结了。

    一块贡砖二分七厘银子,费时费力并不好挣钱。可红砖好烧啊,不需要贡砖那样要烧三年,接了单子很快就能拿到银钱。折算起来,十块红砖二分七厘,这十万块红砖就能入账两千七百两银子啊。这对于张友而言等于是一笔能够振兴整个窑户的巨款了。

    一想到张家窑这些年越发衰败的景象,又想了想朱慈烺的背景。

    张友心中一叹,罢了,人家当官的都不怕,自己怕毛!

    心中一狠,张友堆起笑容道:“是,小老儿这就领老爷过去。”

    朱慈烺没有去管张友的那点小心思,而是将注意力落到了正在热火朝天干着烧窑事情的这些匠户。

    在这儿,朱慈烺终于可以看到这些匠户干活起来的模样了。

    张友领着朱慈烺直接带人进了窑场,随后一声令下,临清贡砖的整个烧制过程就从零开始地展示起来。

第五十章:一份大礼

    ();    临清贡砖的制作包括取土、上垛、过筛、滤泥、制坯、装窑、烧窑等工序,其中需时最长的是上垛。上垛是在取到临清特有的莲花土后,要将土运到存土场堆成大土堆,一任风吹日晒、霜冻雪飘,目的是降低其碱性,同时让其粘性变得均匀,使生土变成可以使用的熟土,仅这一道工序就需要3年左右。

    好在,张家窑里直接就有熟土。

    很快,朱慈烺就看见一位彪形大汉抡起铁叉铲起一块湿泥,用力摔到地上,然后又铲起来接着摔,如此反复几次之后,大汉就把这块泥丢在一边置之不理了。

    对此,一旁的张友闷着,并没有解释这个奇怪的举动。

    朱慈烺看了一下,倒是直接开口问道:“用力地摔打是为了减少泥中的气泡吧?将其晾在一边一段时间,应该就像发面蒸包子时需要醒面一样,给泥一个休息和醒发的时间,使其更加柔软。怪不得能做出贡砖,临清匠人工人们的心思真是用心啊。”

    “大……老爷烧过砖?这这……”张友惊愕难言。但紧接着就发现自己失言了。人家这么一个大人物,怎么可能做烧砖这种工匠卑贱的活儿。

    但……既然没做过,又是从何得知?

    这可是关系着几万人生存的机密啊。

    张友的问话没有得到朱慈烺的正面回应,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个年代贡砖当然不能卖,可后世能啊。这东西他就经手过。

    不过这一茬他当然不会说,于是众人就一副万分惊愕地看着朱慈烺。

    而朱慈烺只是淡淡地道:“读书多了,一理通百理明罢了。”

    朱慈烺这样的回答并未解开众人的疑惑,反而只是让众人更加敬畏了起来。而张友也是索性豁出去了,继续开口讲解了起来。只当是贵人爱好众多。好在,只有朱慈烺、傅如圭、张镇以及老十七在,张友也并不是特别担心泄密。

    “其实不仅是工序用心,俺们这连烧造的燃料也有讲究。有句话说,“打官司的是秀才,烧砖的是豆秸”,讲的就是俺们烧贡砖一定要用豆秸杆。因为这豆秸杆烧起来火候均匀,烧出来的砖,质量和色泽都很好。”

    “除此外,俺们还得有耐心。这一待就是一天,尤其是碰到需要掌握火候的关键日子,一窑砖,烧制需要30天,在烧到20多天的时候便要停火。可是啥时候停火,那就有讲究呐。要是这火候掌握不好,烧制出的贡砖那就坏了,二十多天就要白费搁这儿,朝廷更是要怪罪。所以俺们这烧砖,还得看身上的本事。比如俺,只需要他去闻砖窑里冒出来的烟味闻着香喷喷的时候,那就对了。”

    张友嘿笑着,继续讲解了起来。

    只不过,眼下显然还没有贡砖要烧制,大家显然就无从得知为何张友会说这砖窑的烟味竟然是香的了。

    对此,朱慈烺与傅如圭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兴趣。

    他们在盯着烧制红砖的工匠们在干活。

    张镇来这儿比朱慈烺要早许多,也一早就给了定金预付买了砖石为外面的军营作为建筑材料。

    为此,张家窑也多了几分烟火气息,不显得那么衰败了。

    而今,张家窑上下显然也明白这的确是来了大单子,上下都用心干活。

    而朱慈烺与傅如圭看到的便是这样的一幕。

    两人走到一处高地,负手静静看了起来。

    张友见此,这才明白人家对贡砖烧制的秘诀压根就没什么兴趣。一念于此,这才又是放松,又是紧张。

    不过,张友老而成精,看着两位贵人如此举动也是不敢冒犯,静静地在一旁候着,看着。

    “烧砖有很多工序。取土、上垛、过筛、滤泥、制坯、装窑和烧窑。这些显然都不是一个人能完成的。你看,他们都需要分工,需要合作。而且,人多了,想要将事情做好就需要纪律。在这里,管理他们的是宗族辈分,凝聚关系的是血脉与工钱。这和军队挺像吧。”朱慈烺轻笑着道:“维系军队的是军饷、军律以及最关键的信念。而军人用火铳,倒铳、装铳、实药装弹、著门药。著火绳、打放、立放还有距离的掌握,都是可以拆分出来成一个个细步骤来做的。而匠人们一样会拆分步骤,仔细学习。这意味着工人出身的士兵可以更快掌握火铳的使用,成为合格的士兵。。”

    傅如圭听完朱慈烺的话,轻轻感叹了一下:“的确如大人所言,这里是难得的上佳兵源啊。而且,匠户虽然穷困,却是豁的出去,还残存一些血勇之气。只要苦练一段时间,就能成为可战之兵。”

    还有一些让傅如圭感叹的东西,他并没有说出来。那就是张镇的存在证明了朱慈烺的手腕与心计。朱慈烺用采买砖石捏住了匠户们的命脉,又能再给他们一条出头的生计。这一揉捏,进了军营的兵先天就有了一份忠诚朱慈烺的信念了。

    再加上朱慈烺那练兵的法子,那鼓舞人心的妙语……

    这样的人……

    还好是自己追随的人,而不是……敌人。

    “张作头,本官除了十万红砖的买卖,还打算给你一份大礼。”朱慈烺笑着道。

    随后,傅如圭就见朱慈烺只是轻轻说了几句,就见张友顿时大拜而下,几乎可以用喜极而泣来形容:“进榷税分司,俺们成啊,成啊!谢老爷大恩大德啊……”

    朱慈烺笑着扶起,随后看了一眼傅如圭,点点头。

    傅如圭明白,扩军的事情很快就会如火如荼展开了。刘泽清或许还有一点小诡计,但很快他就会明白自己错误得格外厉害。

    而他自己也要接受朱慈烺的一项重要任务离开临清了。这一项任务实在是太重要了,以至于……朱慈烺不得不将手头唯一拿得出手的大将派出去。

    “让傅真带三十人跟你去吧,都备上鲁密铳。”朱慈烺沉声地说着,话语有些并不轻松。

    “区区贼寇,还奈何不得我。”傅如圭笑着道:“秦大人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吧。我也等你……进剿中原!”

    朱慈烺重重点头。

第五十一章:州衙会见

    ();    【恭喜剑主冥尊大大荣升舵主,跃升粉丝榜第一,威武霸气,拜首感谢~】

    临清州衙。

    临清州知州盛中权是个矮矮胖胖,颇为和气的人。当然,这是最近一段时间的状态。换做两年前,盛中权还是一个矮矮壮壮,精力充沛,充满着旺盛**的知州。

    而这一切嘛,自然是因为这已经是盛中权上任的第三年了。

    第三年,这意味着盛中权的任期已到,这是他的最后一年了。

    他要求稳,不惹事,不出事。让三年积攒的家业千万不能鸡飞蛋打了。这在大明崇祯十五年的四月前是颇为顺利的。

    但现在……这样的期望看起来是很难满足了。

    一切都是因为朱慈烺。

    榷税分司大变,竹木抽分局被合并。城中的局势,就如同一颗陨石落入小湖,再难平静了。再联想到朱慈烺的前任褚禄山的际遇,盛中权未免就多了几分叹息。

    但一想到家底里这三年来的继续,盛中权就无论如何都割舍不下。于是,当盛中权见到了杨川后,他终于下定了决定。

    一个看起来胜负面格外清晰的决定。

    想到杨川见到自己时提及的那些话语,想到被许下的好处与自己这三年来的家业,杨川进入后院的时候,浑身的状态都提升到了最高。似乎,又回到了三年前,那个充满精力的时候。

    “都打扫仔细着,误了老爷的大事,仔细着你的皮!”

    “妙音楼的宜舞姑娘请得如何了?什么?来了几个豪商?告诉那群没眼力价的东西,一刻钟内赶不到,这妙音楼别想开了!”

    “好好好!品轩楼的酒水席面准备妥当了就行!”

    当盛中权步入后院的时候,耳边顿时传来三个管家忙忙碌碌,各处安排的声音。

    只是,被这嘈杂的人声一吵,盛中权方才升起的那无边鼓舞顿时又不知为何地一下子泄气了。

    一念及此,盛中权满是烦躁,赶苍蝇地一样挥手道:“都出去,摆在这里碍眼吗?”

    三个管家见此,彼此愕然。

    见此,盛中权也明白自己话说重了。

    为首的大管家盛福顿时怒瞪向刚刚那个声调最高的管家道:“吵什么,没听到老爷说话?要吵出去吵!”

    “是!”

    盛中权无力地摆摆手,进了内间:“都好好做事去吧。他们到哪儿了?”

    盛福脚步轻轻地跟上:“老爷。东山先生说两刻钟后到,刘总兵说与东山先生一起到。秦主事应了会来没说什么时间,小的刚刚遣人看了了,还没动身。榷税分司府里也没人。”

    盛中权一连点了几个头,摇得盛福一会儿眼睛有些话。

    良久,这才听盛中权道:“没事了,出去候着吧。”

    直到盛福走了,盛中权忽然这才叹气道:“这临清,竟是不知不觉,就不再为我围绕了。”

    盛中权求稳,一心想着安稳将三年攒下来的家业带走,却也意味着对诸多变乱置身事外,从而失去了自己的权威。若是不然,谁不会殷勤提前赶来?

    两刻钟后,刘泽清与杨川双双赶到。

    盛中权面带几分矜持地在内堂门前站着,直到杨川行礼,刘泽清作势要动,这才温言笑着过去扶起做样子的两人。

    “东山先生,刘军门,三年守望,不必如此客套了。进来吧!”盛中权笑着,迎两人入内。

    杨川一派名士风度:“太守乃是本地父母官,三年耕耘,一地繁华都赖太守所系,岂能失礼?”

    两人一来一往,气氛颇为热烈。就是一向不太爱掺合文人虚伪客套的刘泽清也是凑趣道:“有老太守相助,有东山先生出谋划策。这临清之恶,除之有望了!”

    盛中权与杨川对视一眼,纷纷点头,心中没怎么看得起刘泽清这个附庸风雅的军头,但面上却还是纷纷闻言宽慰道:“最为关键之事,还得军门出力啊!”

    “包在俺身上!”刘泽清被两人一捧,几乎就要拍胸膛起誓了。

    但当门外宣叫之声高起的时候,场内几人纷纷都起身,走了出去。

    “户部临清榷税分司主事秦大人,到!”

    盛中权脚步不慢,并没有矜持地站在内堂之上,而是亲自走到了大门,看着朱慈烺刚好翻身下马,将缰绳丢给亲卫,大步走来,看向几人。

    这刚健的身子,矫捷的举动,竟是不像一名文官,反而是一个武人!

    想到这里,盛中权不由暗自看了一眼刘泽清那痴肥的身躯。倒是身边这个刘军门,一点都不像个武夫,只要不说话,反而有几分士大夫的气象。

    真是个乱糟糟的世界……

    “本官来此,不必客套了。入内,说事吧”朱慈烺微微一拱手,径直入内,让盛中权刚刚浮起的笑容顿时凝固了下来。

    杨川笑呵呵地,没有说话。刘泽清看着盛中权,一脸“你看我就说吧”的表情。

    盛中权干笑着,快步跟上朱慈烺的步伐进了内堂。仿佛只要脚步慢了,主位就会被人抢了一样。

    朱慈烺当然不会这么一点礼节都不懂。

    盛中权在主位落座,轻咳一声,果真也不搞什么繁文缛节了,直接开口道:“听闻,秦主事意动联名山东镇总兵官刘泽清,上奏陛下,要进兵河南平乱?”

    “是有此事。”朱慈烺回答得格外干脆。

    这让盛中权愣了一下,他还以为朱慈烺会云山雾里说一通呢,没想到这么干脆。

    此刻,刘泽清笑呵呵地道:“知州大人,我与秦大人的联名奏书陛下得知后,听闻大为欢喜。此事,已经下发进了兵部,不日就有圣旨,准我们进兵河南了。”

    两人说完,盛中权却是重重一叹,道:“去河南平乱这是为陛下解忧,人臣本分。可是……可是……这山东一地平安,都赖刘军门所镇啊。兵事凶险,胜了自然是大喜,但兵书有云:未料胜,先料败。这山东一地平安,可离不开刘军门啊!”

    “这……这……”刘泽清听闻,顿时呐呐无言了起来。他看着朱慈烺,一脸便秘地欲言又止。

    “太浮夸了……”朱慈烺心中点评,却只顾着喝茶,压根不接茬。这么浮夸的演技,朱慈烺要是还不知道这俩货是合伙逼自己就是真眼瞎了。

第五十二章:不就是区区粮饷吗?

    ();    这时,杨川轻咳一声,道:“孙子兵法如此说,自然是有兵家道理的。可是如此兵事,只要准备充分,自然是大大有所把握的。太守可不必如此担忧。”

    “哦?敢问是哪些准备,可是齐全了几分?”盛中权一脸郑重。

    刘泽清终于板起了脸,肃然道:“本将是武夫粗人,心眼直,看的东西简单。本将麾下战兵有四个营头,合计一万两千人,辅兵有八千。战兵粮饷一月折色银一两五钱,辅兵一月一两八钱。除此外,每人本色一月米麦一石。现在军中器械武备具是缺乏,需要补罩甲两万具,刀枪五万柄,火铳九千门,弗朗机十六门,大将军炮四门。既然大军要动,民夫转运的事情也得备好,想要动员山东镇全镇兵马,靠八千辅兵决计不行。为此,还需要民夫至少两万。备齐这些嘛,山东镇全镇上下自然是奋勇向前,力战不息的。”

    杨川闻言,也是缓缓点头道:“军门考虑妥当,想来定然是可以打好这一仗的。既然如此,知州大人也就不必担忧了。”

    盛中权似懂非懂地点着头,听着刘泽清话语之中跳出的好几个“万”“千”的字样,眉头一阵阵地跳,皱眉良久这才看着三人道:“既然如此,这军需一应事务准备得如何了?”

    说到这里,刘泽清与杨川齐齐一阵沉默。朱慈烺依旧品着茶,无视几道聚集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这几人一来一往,话里话外的潜台词已经十分浅显了。各方态度也表露得十分清晰。

    三人意思很明显,盛中权作为山东地方的代表,并不希望刘泽清进中原打仗。毕竟,山东地面也不平静,更是抗击建奴鞑子的前线。万一刘泽清兵败,山东这里出了乱子可就没法平定了。

    而杨川则是劝说盛中权不必担忧,不要拦着刘泽清跟随朱慈烺出兵。这样的话看似是为朱慈烺说话,但实际上却是暗藏锋锐,将后勤的难题给抛了出来,其间机锋直指朱慈烺。

    刘泽清的态度也很明确,后勤的问题一条条都列出来了,想要他好好用命打仗,这些东西不满足好,休想。

    按照正常的律例,山东镇的兵马是大明的,主将请战入中原解围河南,后勤粮饷都会由朝廷负担。

    但朝廷的计划里头可没有想到山东镇会主动请战,自然不会提前筹措好粮饷。到时候估计就是来个谁主张谁负责。这后勤粮饷的事情,大半又要回到地方身上。也就是说,山东省州地方要出人出力,负担起刘泽清带兵进河南解围的军需。但只要看盛中权的态度就知道,山东省州上下谁都不会为此出力。

    这样转悠一圈下来,所有的矛头都聚集到了朱慈烺的身上。

    很显然,既然是朱慈烺带头说的要出兵,这锅就得朱慈烺背起来,将刘泽清进兵河南的军需后勤给负担起来。

    “终于来戏肉了啊!”朱慈烺轻叹了一声,将这句话藏在心里,面上却是凝重的表情,仿佛是被突袭一样。

    朱慈烺的叹气看在几人眼里,自然是以为得计。

    一念及此,刘泽清瞥向杨川。

    杨川心中几个念头转过。看着朱慈烺闷头不说话,心中冷哼一声。不说话就能躲过去吗?

    真以为拿了大义谁都要听你的?

    心念于此,众人只听杨川朗声看着盛中权道:“刘军门所部驻扎临清,初始粮饷筹措之事,自然是应该多托付太守父母官了。”

    杨川一语而出,朱慈烺顿时面有喜色。

    刘泽清与盛中权见此,却是纷纷变色。

    只听盛中权当下怒喝道:“东山先生!粮饷调拨,乃是中枢朝廷之权,地方岂有擅动钱粮之权?国事焉能如此轻易?要让本官做主筹措军粮,那唯有登州跨海的战事才有朝廷律例。若是如此,就请刘军门东渡跨海!此刻建奴肆虐关外,正是刘军门用命之事!若真如此,这军需粮饷,本官这就去筹措了!”

    刘泽清听闻,也顿时勃然变色:“本将上书的是平乱开封,解围河南军民。怎么变了关外去?难不成,还让本将先入开封筹措粮饷吗?若真如此,这开封,不去也罢!”

    “军门大人!”杨川惊呼一声,站了起来,但看着盛中权与刘泽清都是愤怒不已的模样,张了张嘴,良久还是没有说话。

    杨川不说话,盛中权也断然拒绝了地方提供军需的可能。而刘泽清更是撕破脸,直接就将威胁摆了出来。

    一时间,场内陷入了可怕的寂静。

    所有人的余光都在彼此打量,而朱慈烺则承受着最多的注视。

    此刻的朱慈烺脸色凝重十分,更是隐藏着格外复杂的情绪。愤怒、无奈、仓惶以及一种悲哀。

    这一刻,朱慈烺忽然想起了杨川提及过的卢象升。鞑虏入关,朝中却力主攘外必先安内,对建奴求和。朝中上下,屈服权势。只余下卢象升孤军奋战,战死之时,高起潜的大明军安坐数日于十数里外。

    这与眼下何其相像?

    当河南被闯贼肆虐,国家社稷旦夕就有倾覆之忧的时候。受大明百年免税优待之恩的所谓名士,想的只有私利。身为大明官员,食君之俸的知州,念叨的是私利保全。而朝廷武力,更是开出百般条件,这才能出兵作战。

    心念于此,这让朱慈烺如何不百感交集?

    这……就是眼下大明的肉食者,所谓的精英?

    朱慈烺的表情变幻落入其他三人目光之中,分毫毕露,无一丝遗漏。

    见此,三人心中欢畅大笑,全无刚才的锋锐。

    良久,朱慈烺的神色恢复了正常。只听他用一种平静,藏着万钧雷霆的平静,说出了自己的声音。

    “事有先后缓急之分,关外建奴肆虐,残毒百姓,我辈自当抗击歼灭。但是!”朱慈烺顿了顿,微微呼出一口气,仿佛要将心中积存的恶气尽数吐出一样:“解围开封,这是当下紧急,事关大明社稷的优先急务。本官,绝不容半点拖延!”

    “不就是区区粮饷器械转运之事吗?”朱慈烺念出前半句的时候,声调很轻,但到后半句的时候,却仿佛雷霆倾斜一样,声若千钧:“本官,统统应了!”

第五十三章:自有谋划

    ();    山东镇军营里。一个满脸横肉,细长眼睛秃着头的大汉一脸惊喜。

    这大汉,正是刘泽清麾下部将刘可成。只听刘可成惊喜又不敢确认地道:“军门,俺们真能拿到一万二战兵的军饷吗?”

    另外一个身量稍小,矮壮精悍,圆脸绿豆眼的壮汉听着,也是格外激动。此人,正是刘泽清麾下另外一员部将,阮应兆。

    “一万二战兵,一月军饷一两五钱。还有八千辅兵,一月军饷八钱。这一月就是两万四千四百两。俺们开拔了,再要个开拔银。上阵了,再要个上阵要个卖命钱。这临行前酒肉也得吃好了,前后算上来,打上俩月,这俺们山东镇就能从那秦侠手里头要个至少六万两银子下来?”

    “娘咧……美死俺了!”刘可成一听到这数字,顿时眼睛瞪大,一脸惊喜。

    这模样,看的刘泽清一脸嫌弃:“咋呼什么,没见过市面的东西!”

    刘可成与阮应兆却是二皮脸,根本没在乎刘泽清的训斥。阮应兆更是一脸讨好地笑道:“军门你还没和俺们说呢,这姓秦的真应下来了?算上本色,这出了临清,他可就要至少准备十万两银子啊!”

    刘可成听到这十万两,不住地点头,更是有些眩晕,张着嘴,口水直流“这可得把钞关搬空了啊!”

    听到这儿,刘泽清顿时回想起了那日里朱慈烺那副打肿脸充胖子的景象。

    “别咋呼咋呼了。告诉你们,那秦侠啊,答应了,都答应了!”刘泽清酣畅大笑!

    “罩甲两万具,大人答应了?”

    “答应了!”

    “火铳九千门,大人也答应了?”

    “是!”

    “那刀枪五万柄,弗朗机十六门,大将军炮四门。民夫两万呢?大人……大人!”

    “对对对。我都答应了!”朱慈烺无奈地看着眼前脚步有些摇晃的常志朗,吓得连忙过去扶起。

    常志朗却是欲哭无泪:“大人……大人,这怎么能答应啊?这明明就是……就是敲诈,就是勒索啊!”

    “不答应,又能如何?刘泽清不出兵,本官又如何能进中原,如何平乱,如何立功?如何还河南一片安宁?”朱慈烺一脸我很正经的模样,只是最后说着说着又笑了起来。

    常志朗一阵无语。常志朗担任了国子监税司分监的学正后,实际上也开始做起了朱慈烺的幕僚、师爷的职司。

    事实上,来的几个监生都是朱慈烺的嫡系团队成员,也大多数时候充当了智囊的作用。而常志朗,便是将这个智囊之首,更在缓慢而仔细地建立着朱慈烺的行政班底。

    自然,作为智囊,常志朗就得冒着上司嫌弃的担忧劝谏,于是常志朗苦口婆心地道:“大人。这山东镇又哪里有一万二的战兵?四个营头,都是占空额吃兵血的东西。还八千辅兵,不如说八千随时可以捡过来的乞丐。到最后,整个山东镇能上阵的有五千之数就要谢天谢地了。至于兵甲、器械、弗朗机和大将军炮,那都是大有问题的啊。山东镇的兵甲历来都是齐全的,弗朗机和大将军炮都是没人会用的。他讨要这些,无非是为了先要钱粮,再另立名目假账买炮罢了!这些……都是……”

    “都是为了欺我,对吧。”见此,朱慈烺大笑道:“放心吧,本官自有谋划。到时候,定不会白费了这些钱粮,器械。”

    “是,大人。”见朱慈烺托底,常志朗轻叹了一声,最终还是决定结束劝谏。

    这位幕主,可是给了他的对手一个又一个“惊喜”的。

    “走吧,去看看我们的军队。只有这些与我们同心同德的战友,才是真正可以依靠的力量。刘泽清……我要的不过是一层皮罢了。”朱慈烺笑着,纵马疾驰,领着常志朗几人进了军营。

    朱慈烺说的军队自然就是太子护军。太子护军位于临清城北,就是之前新修筑的那个小城堡里。

    为此,刘泽清私底下派了四五拨人,都没能找到朱慈烺更多的枪兵。反而是发现了朱慈烺声势浩大地在营缮分司招兵。

    说起来,朱慈烺虽然有太子护军的名分,但这个名分显然不适合摆出来。于是,这里对外都是一律以榷税分司巡捕军的名分称呼。当然,巡捕军的名字太没威风了。于是朱慈烺大笔一书,给了个临清户部榷税分司巡捕营的名头。然后直接简称临清营。

    临清人头只有四百,千户傅如圭又被朱慈烺派了出去,现在就由朱慈烺亲自统领。

    千户下面,还有三个百户,其中一个百户领步兵,一个百户领骑兵,最后一个百户则是操弄着三台弗朗机和一台红衣大炮。

    不多时,朱慈烺就到了军营门前。

    “冻死不拆屋!”

    “饿死不掳掠!”

    老十七举起号牌,验了口令,进了军营。

    刚进军营,朱慈烺就看到了步兵百户刘胜正在高声大叫着,领着麾下两百余人,持着丈二长的长枪,列阵依靠,对阵由另外一个领着百名骑士的骑兵百户刘振。

    朱慈烺举手,示意老十七与常志朗禁声。

    而此刻,军营所有多余的目光都落在这次演戏上。

    刘胜带着两百余人,手持长枪,列阵迎敌。而刘振,则是带着百十个骑兵分成三个小队,一次次绕行,寻找着刘胜的破绽。

    果然,当刘振亲自带着骑兵绕到刘胜侧面冲锋的时候,刘胜的步兵战列反应一阵顿时出现了迟缓,混乱由此突生。

    见此,刘振猛地大吼一声:“儿郎们,随我杀啊!”

    吼声如雷,顿时让这样的混乱更加扩散。

    “怕个卵子!输了又要给这群龟孙洗脚吗?拼了,持枪,列阵!”

    “林柳,带着你的鲁密铳手预备!”

    “文东,陈方飞,带着长枪手跟着我,执枪,迎敌!”

    混乱只持续了十七息,随后,刘振身前又是森然的枪林……

    “嘿嘿,别忘了,你的身后!”刘振拿着骑枪,一扫树立成林的长枪阵,碰碰咣当的声音响起,随后一夹马腹,调转马头,十数人又迅速后撤。

第五十四章:军中士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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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此同时,刘胜却见身后不知何时飞起了一阵箭雨。

    尽管都是些断了箭头,被磨平用布包住的假箭。但当一个个粘着白灰的箭头落下的时候。刘胜身后的步兵还是一阵唉声叹气的声音响起。

    “这次演习不错。”朱慈烺眯着眼睛看着两边的演习,微微点头。

    此刻,也已经有人眼尖发现了朱慈烺的到来。

    不多时,刘胜与刘振纷纷赶来。就连在远处操炮的另外一个炮兵百户柳泉也急急忙忙,汗流浃背地跑来。

    “大家训练辛苦了。”朱慈烺宽慰了一句。

    三人纷纷一挺胸:“刻苦训练,军人本分。”

    朱慈烺点点头,看着刘胜,道:“演习输了,有没有气馁啊?”

    刘胜摇摇头:“回大人话。属下气馁要说没有是假的,唯有屡败屡战罢了。真上了战场,我们步兵不输他们!”

    朱慈烺含笑点头:“有志气。”

    随后,朱慈烺看向刘振,鼓舞道:“这次演习你们胜了,胜了就有褒奖。除了你们自己的赌注,本官也有嘉奖。常志朗!”

    “大人,属下在!”常志朗站上前去,说道。

    朱慈烺笑着道::“以户部临清榷税分司的名义,拟一个嘉奖令。这个嘉奖令,给我单独在税司里开个功勋堂,陈列历次功勋,功臣!今天这个嘉奖令,第一个发出去!”

    “属下领命!”常志朗欣然领命。

    随后,常志朗微微一呼吸,只是稍许沉吟就道:“户部临清榷税分司命令:临清营骑兵百户刘振及所部勇士,刻苦操练,勇夺演习胜利,忠勇能战,特此嘉奖。待其部呈文勇士名号,陈列税司门堂宣告荣誉。至此,听令!”

    “谢大人嘉奖!为大人效命死战!”刘振忽然身子一震,用比方才更加勇猛的气势高呼起来。其后骑兵,也是纷纷大吼。

    就是刚刚输了一阵的刘胜,也是深呼吸一口气,对着身边的将士道:“兄弟们,一次演习算不得什么。上了战场,咱们立个大功!”

    “是!”一干步兵纷纷大吼。

    看着这一幕,朱慈烺目光锐利,紧紧握拳,仿佛体内此刻拥有着无限强大的力量。而这些力量,便是来自这些士兵的忠诚与战斗力。

    说起来,这个刘胜便是朱慈烺从京营里面带出来的那个。刘胜一开始就是神枢营的刺头儿,被朱慈烺带出来以后其实并不安分。只不过在京畿乡下农庄被傅如圭操练了一个个多月,又在这里被朱慈烺操练了半个月,再经历了朱慈烺的一番鼓舞与为谁而战的信念戏耍后,身上那股子傲气开始渐渐内藏,有了几分真正军人的气质。

    同时,这刘胜不愧是军官家庭出身,耳濡目染之下,平时在军中,不管是个人武艺,还是军令理解,亦或者将官问答都是出彩,要远胜别人一筹。

    而这批新兵,实际上只有十来个亲卫老兵担任小旗维持训练,并没有军官阶级区分。这样的情况下,尽管一开始只是个大头兵,但朱慈烺很快就将其一步步从小旗、总旗提拔成了百户。

    而另外一个骑兵百户刘振更是个老兵油子,在武军营右哨里头就是有名的能打能拼,不仅有勇气死战厮杀,更是经验丰富,眼光刁钻。

    只不过,刘振却是个格外冲动讲义气的人。厮杀出来的首级军功不是换了酒肉娘们,就是帮兄弟出头闹出诸多乱子,最后将功折罪,好歹没被拿去砍头肃军法。

    临清营草创初始,这刘振一时半会儿也没机会犯错。朱慈烺见其有本事又有名头,也一步步提拔成了百户,领了武军营右哨里的骑兵。

    现在,受朱慈烺这么一番好生嘉奖。刘振心中竟是有了士为知己者死的心绪。

    至于柳泉,纯技术兵种,除了一个劲闷头操弄弗朗机和红衣大炮,倒是和众人接触不多。

    但朱慈烺对于柳泉的态度,却是比之前两人还要好。

    “柳百户,炮手的训练如何了。”朱慈烺和颜悦色,笑着看着柳泉。

    此刻的柳泉不复在京营里的畏畏缩缩了,虽然还是有几分木讷,但当朱慈烺提及自己的专业时,顿时变得神采飞扬:“赖大人信重,现在火药、炮子供应充足,不需那般计较,所以每日都能开炮。这开炮得多了,炮手们也就熟了,自然就练得顺畅。还有啊,大人请来的李峻先生是真的厉害啊!”

    说着,柳泉高高举起了一个大拇指,然后又道:“有了李峻先生,咱们的炮就只出现了一次炸膛。而且,现在还有的弗朗机和红衣大炮都是保养好的,用熟了的,大家都不担心还会炸膛了。没了这个担忧,大家练炮勤快,打得准头可比往常高了三成。就是大人上次命属下记录的东西,因是属下不识字,学认字得也笨,还只写了三分之一。”

    朱慈烺时不时应是,笑容颇多,听到最后柳泉说自己不认字的时候,朱慈烺便神色一肃,道:“柳百户学炮这般容易,当然不是愚笨的。好好用心学读书认字,多多请教李峻先生,然后将操炮的要点、规范都一一写出来。往后,这些都会变成炮兵条例下发,这可是著书立传的事情。百代过后,都能有你们的名声啊!”

    朱慈烺说完,柳泉顿时一惊:“著书立传?”

    不仅是柳泉,就是一边的常志朗也是惊呼了起来。

    要知道,国人对于著书立传有着近乎本能使命一般的执着。将自己的文字,思想流传下去,让自己的名声千古可以流传,这几乎是一种在精神上永生的成就。

    在后世如此,在大明,更是如此。

    毕竟,大明这年代想要出书可就难多了。就是常志朗自己想要出一本书都是辛苦。更何况还这柳泉还只是一个武将炮手?

    当朱慈烺说完后,场上微微一阵寂静。只余下柳泉激动地身子有些发颤,柳泉好歹也是个炮手头子,见识更多,如何不知道这著书立传有着怎样的诱惑与力量。

    只见他难以置信地用颤声问道:“大人,俺一个小兵头,也能著书立传,将名头传下去?”

第五十五章:江洋大盗

    ();    “首先。你并不是一个不值得什么的小兵头。你是我大明的军人,是保家卫国的英勇将士。”朱慈烺正色道:“其次,炮兵条例写好了,我不仅让你能著书立传,将自己的思想,本事传下去,更能让千千万万人看到。而不是藏在书柜里闲置。最后,不要觉得有什么不可置信的。在我麾下,有本事的人就有机会出头。你柳泉用炮的本事我明白,山东地面都未必有个比你更好的炮手。所以我将炮兵条例交给你,这是你有本事的原因,挺起胸膛,不必惊喜得不敢相信!”

    说到这里,朱慈烺注意到数百人的目光都已经汇聚到了自己的身上,尤其是刘胜、刘振、常志朗与老十七,都是目光炯炯。

    见此,朱慈烺朗声道:“炮兵条例最早出来,是因为炮兵的技术性含量最高,要学的本事最多,最有必要。往后,我还会组织军中有本事的士兵,军官编撰步兵操练条例、步兵安营条例、步兵进攻条例以及骑兵相关条例。军中有想将自己声名流传百代的,都放心,有的是机会。所以,将士们好好读书识字,练出军中实干的本事来。我秦侠,能给你们富贵,更能给你们荣华!”

    听朱慈烺说完,刘胜与刘振吼声如雷,仿佛要喊得嘶哑了才罢休。其他将士亦是如此。

    “大人威武!为大人效命死战!”

    “大人威武!为大人效命死战!”

    “大人威武!为大人效命死战!”

    ……

    见此,朱慈烺点点头,将场面交给了两名百户,让两人过阵子来找自己,随后离开。

    跟在朱慈烺身后,常志朗时不时回头看着这些,脑海之中满是方才的景象。此刻的他心中忽然多了一点别的思绪。

    “就是这些忠诚勇猛的将士……是大人敢于和刘泽清、杨川以及盛中权叫阵的底气啊!”

    忽然,朱慈烺脚步一顿,让慢了一点的常志朗跟了上来,随后笑道:“是不是觉得,这些是我可以叫阵刘泽清的依仗?”

    常志朗几乎下意识地点头:“大人将兵之法太厉害了,有此强兵,刘泽清这外强中干的总兵也不过如此。”

    “但正是如此,本官绝不能让人轻易知晓底牌啊。”朱慈烺轻笑着,走进了自己的屋子。

    作为临清营的主将,榷税分司的主官,常志朗等人的主公。朱慈烺自然是有一个独立办公……院落的。

    不过,当常志朗跟着进来的时候,却发现内堂里空无一人。

    朱慈烺进了屋子便开始不停的书写着什么。

    常志朗不经意地看了一眼,发现了锦衣卫、东厂的字样,顿时赶紧收起眼睛,眼观鼻鼻观心。

    让常志朗松一口气的是,没多久,屋子里进了一人。

    但当朱慈烺看见此人的样貌时,却不由地惊呼了一声:“魏云山?”

    来人身量容貌都普通,乍看之下不觉得怎样。就是突兀地出现在屋中也并不出奇。但常志朗一看就能感觉到一种格外强烈的排斥感,仿佛是突然出现在深山之中发现了一头猎豹一样。

    更加关键的是,常志朗看见了魏云山腰中挂着的一把蛇形弯刀,格外有特色。

    常志朗说完,急忙左右寻找兵器。还好这里是军营,走了两部就让他找到了一柄朱慈烺替换的佩剑。只见常志朗颇有些吃力地拿着长剑,对准来人,声音有些震惊:“这里是榷税分司的临清营,周遭都是我部勇士,不容江洋大盗来犯!你若是束手就擒,现在还可以饶你一命!若是敢乱来,立刻就是被勇士围捕的下场!”

    原来,这魏云山还是一名江洋大盗。看常志朗的动静就知道,还不是一般的江洋大盗,至少是刑部都挂了名的厉害人物。

    只不过,常志朗虽然激动非常,但魏云山却只是行动微微一僵,随后就拜在地上,朝着朱慈烺行礼道:“大人,人已带到门外。”

    见此,常志朗顿时一僵。

    朱慈烺眯着眼睛看着常志朗,笑着道:“子浩,放轻松,是自己人。”

    子浩是常志朗的字,只有颇为放松的环境下朱慈烺才会这样喊。见此,常志朗这才放松了一口气,将手中的长剑放回去,讪笑着:“是属下太激动了。”

    朱慈烺笑了笑,又安慰了几句,没有多说魏云山的事情。

    这魏云山就是朱慈烺司恩从锦衣卫手中挖来,在山东被埋下了二十年的暗子。明面上,魏云山是一名父母双亡,自小离家闯荡的江洋大盗。但实际上却是个锦衣卫密探,做了不知多少阴私大事。一把金色蛇形弯刀几乎成了魏云山的标志。至于魏云山的真正家世……

    原本是天知地知,锦衣卫北镇抚司镇抚使杨华明以外再无人知。

    毕竟,这东西捏在锦衣卫手中,再加上其他法子,这种暗子才能好好做事。

    但一个月前,除了杨华明以外又有新的人知道了。而且,这个人知道的东西越来越多,撒出去的银子也越来越多。

    此人……自然就是在京师里声名越来越显赫的司恩。

    既然司恩知道了,那还不就是朱慈烺知道了么?

    于是……朱慈烺一番安排之下。

    魏云山自然是纳头便拜,前后利弊思量清楚了。这种所谓江湖豪杰,别看平时威风,真正对上刑部名捕,依旧是个渣渣。别的不说,想要金盆洗手,养老有后都是艰难。除了个别真正有权有势的大人物依靠,大多数都是晚景凄凉。

    若是再加上一个锦衣卫暗子的身份,想要洗白自然是千难万难,几乎绝望了。

    这个时候,朱慈烺伸出手来,魏云山哪有不纳头就拜的道理。

    但这些……自然是不需要和常志朗说的。

    朱慈烺能让常志朗见到魏云山,只不过是表露一种信任罢了。

    朝着魏云山点点头,很快,一个神情萎靡,痛苦**的男子就被拖了进来。因为……这人似乎全部的力气都用在了惨叫上,此刻早就没有力气走动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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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最后一个太子介绍:
崇祯十五年松锦大战以大明一败涂地为结局落幕,最后主力付之一炬,亡天下的关头就此到来。
蒙昧的满清张开獠牙,嘉定三屠、扬州十日、恐怖的文字狱映入了主角眼帘,睁开眼,他猛地发现,自己成了大明最后一个太子!
现在,只剩下两年了!留给全新朱慈烺的,是末路之下的狂奔……还是执起剑,用刀剑相击的声音,奏鸣一曲进击的狂想曲!大明最后一个太子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明最后一个太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明最后一个太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