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隐婚
盛夏,外面的蝉鸣正响。
我像是往常一样跑到陆谨修的书房,给陆谨修最喜欢的素冠荷鼎浇水。
按照陆谨修的话来说,这一株素冠荷鼎的价格比我要高出不知道多少倍,就算是把我卖了,也换不来这一株。
我嫁给陆谨修有一阵子了,算起来从五月嫁给他,到现在也有一个月的时间。
我就见到过他两面。
一次在领结婚证的时候,另外一次,在我签‘婚后合约’的时候。
我推开陆谨修书房的窗户,院子里面种满了葱兰、常春藤、细叶结缕草,另外就是各色灌木和乔木,我认不全,是陆谨修的秘书许默白告诉我的。
他也告诉我,如果每天早上八点的时候,准时推开陆谨修书房的门,或许可以看见我这个名义上的丈夫。
这个月,我就中了这么一次大奖,比我自己中了彩票还要高兴。
陆谨修穿着一身半黑半白的衬衫,袖口整洁,他的身材挺拔,倒映在青石板上的影子拉的长长的,却一时间又让人产生错觉,觉得他孱弱如蒲草。
我快要忘了陆谨修长得什么样子。
他的脚步顿了顿,大概是听到了我开窗户的声音。
当回头的时候,我才看清他的样子,他的面容比常人来说稍显苍白,五官立体,依稀可辨。一双狭长的眼睛,里面映着深邃和沉稳,唇瓣呈现出的颜色是淡淡的粉色,如同桃花一样的颜色。
我一时间看的愣了。
他俨然没有说话,只是淡淡的看了我一眼,唇间一张一合。
因为距离太远了,所以没有听见他说了什么。
我很快打开了手机,给许默白发了短信:他有说什么吗?
许默白只回复了两个字:回去。
我合上了手机。
“回去就回去。”
我吸了吸鼻子,越来越觉得我的鼻炎在今年的夏天更严重了。
偏偏陆谨修的花园庞大,我避无可避。
“苏曼,你要死?还不过来上班!老顾说了,这个月再不做出策划案,你就拍拍屁股走人吧!”
我接到了同事安夏的电话。
慌乱之中,我突然想起自己光顾欣赏陆谨修的样子,忘记了还要上班。
像许默白说的,就算是做了阔太太,我也是一样要去陆氏企业上班的。
尽管陆氏企业的掌权人是我的丈夫。
距离打卡只差三分钟。
我勉强压着点到了公司,安夏拍了拍我的肩膀:“可喜可贺。”
“老……老顾呢?”
“走了啊。”
安夏笑的时候露出了两排洁白的牙齿,像是真的在为我庆贺:“陆总叫走了,庆幸吧?要是陆总没叫老顾,你就等着挨批吧。”
我倒是真的庆幸。
陆谨修从来不会一上班就叫主管开会议。
他大概是看我今天早上出门晚了,所以特地把老顾给支开。
“你这个月老是来的晚,你男朋友没送你?”
安夏坐在了我旁边,趁着老顾没在的时候,我们俩经常闲聊八卦。
几乎把这个工作区域的八卦聊了个通透。
安夏为人八面玲珑,看上去是个精英女王,背地里就是一只搜刮小道消息的土拨鼠,没有什么八卦逃的过安夏的五指山。
值得一提的是,我和陆谨修的隐婚,骗过了所有人的眼睛。
我塞了一口面包在嘴里,含混模糊的说:“我……没有男朋友。”
话一出口,我觉得周围的空气停滞了些。
空气稍显冷凝,安夏正襟危坐。
我才僵硬的转过头去。
陆谨修站在我的身侧,他的样子稍显冷淡,眉目之间满是淡漠疏离,似乎我们两个人从来没有认识过。
“陆……陆总。”
我结巴到牙齿打颤。
陆谨修平静的说道:“跟我过来。”
他从没有从总裁办离开过,这种跑腿的工作,从前都是许默白做的。
我咬了咬下嘴唇,深觉自己刚才说错了话。
我当着自己的丈夫的面,说自己没有男朋友。
可转念一想,隐婚又不是我愿意的。
而且结婚一个月,我从没和他同房。
按照他的要求,我们只是单纯的合约关系。
我站在办公室里,这里的装潢和他书房的一模一样,我一直没敢抬头,等着陆谨修开口说话。
过了好一阵子,他才从沉寂中开口:“苏曼。”
“是。”
我差点就要举起自己的手来。
有一种心跳,叫做呼之欲出。
还有一种心跳,叫做下一秒就要停止。
陆谨修说话,总是很缓慢,吊人胃口不说,稍不留神还会吓死人。
我原本以为他会说我今天早上去他书房的事情。
又或者是问一问早起有没有给他心爱的兰花浇水。
却没想到他开口说道:
“你的业绩……太差。”
我把头压得更低了:“是,陆总。”
陆谨修简言意骇:“你被开了。”
我猛然抬头。
脑海里划过的一些词都是:一夜夫妻百日恩、没有功劳有苦劳诸如此类的话。
但当我看到陆谨修那双深邃又漠然的视线时,又不免低下了头。
恹恹的一句:“是。”
我转身准备离开。
陆谨修却在我的身后,淡淡的说道:“我会让许默白送你回家,陆夫人。”
我怔了怔。
许默白站在办公室外面,他总是为陆谨修处理一些私事。
我确定陆谨修落后一句是‘陆夫人’。
我一直以为陆谨修不把我当做他的妻子。
至少我没见到过婚后不同房的夫妻。
不过在此之前,我和陆谨修的确没有任何的交集。
和陆谨修认识,是两个月前的事情了。
我作为新人第一次出现在陆氏企业。
用陆谨修的话来说,他见到我的第一眼,就觉得我可以做他的妻子。
不过用许默白的话来说,陆谨修的口中从来说不出一句正经的情话。
再简单点来说,陆谨修只是找了个理由随意敷衍我。
因为他救了我病重的母亲,所以我需要报答他。
这报答是两年的合约。
合约的内容很简单,他救治我的母亲,而我做他妻子两年,履行妻子的义务。
直到两年后,我需要静静地等待他死去的那一刻。
他的家族遗传心脏病已经回天乏术,医生说只有两年,甚至更短。
第2章 陆谨修,苏曼的丈夫
告别了安夏,她挥泪作别,期盼我再次回去。
不过我想我大概回不去。
陆谨修不希望被人知道我是他的妻子,大概是怕我露馅,所以就找个理由把我辞退了。
“但你的业绩是真的差。”
许默白说了一句老实话。
和这两个人相处的时间越久,我越觉得我在和许默白谈恋爱,而不是陆谨修。
因为每次我们两个人之间的沟通,全部通过许默白的嘴巴来传递。
许默白渐渐地学会用陆谨修的口吻来吩咐我做各种事情。
而且每件事情都说的理所当然。
为此我觉得十分苦闷。
陆谨修上班的时间不定,但是晨早是一定要去上班的,时间一直规定在八点,有的时候下午一点就会回来。
公司没有重要的事情,他基本不需要去管。
以至于我被陆谨修辞退,这也间接性的表示,今后我会在家做一个‘全职太太’,每天会和他见面的机会大幅度增加。
“许默白,你说他平常凶吗?”
临走的时候,我问了许默白一个难以回答的问题。
他沉吟片刻,回答道:“凶字不恰当,他毒。”
“毒?怎么个毒法?”
许默白用指尖蜻蜓点水般的点了一下他自己的嘴巴:“你马上就知道了。”
“……”
陆谨修,年少的时候就已经成为了企业的老总。
许默白,年少的时候就已经成为了企业老总身边不可或缺的秘书。
这两个人的坊间传闻很多,我甚至怀疑陆谨修是因为外界风评,不好娶许默白,所以才拿我充数。
事实上我还真的听安夏提起过,她在公司的时间算长了,也曾经yy过这两个人的基情,而且说起来的时候津津乐道。
不过那个时候我已经成为了陆谨修的妻子。
她在我身边高谈阔论的时候,我忍笑的肚子痛,脸都憋红了。
陆谨修中午的时候回来,我正在客厅的桌子上吃着许默白做的番茄牛腩面。
许默白这个人虽然很无趣,但是做出来的东西倒是挺好吃的。
当陆谨修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顿时没了吃面条的心思。
有一种颜值,叫做秀色可餐。
光是看到陆谨修的这一张脸,我就吃不下去眼前的东西了。
无论是从什么角度去看,他都是样子都趋近完美。
“低头,吃饭。”
陆谨修的嘴里淡淡的吐出了这四个字。
我立刻低头。
吃面条的时候,尽量不发出任何的声响。
不过这稍显困难。
陆谨修没有因为我发出的声音而抬头看我,这让我觉得可喜可贺。
陆谨修不太喜欢吃主食,喜欢吃一些清淡的菜色,偶尔会吃肉,不过总是吃不了两口。
我觉得陆谨修长得这么瘦,可能有一多半是这个原因。
后来许默白跟我说,陆谨修不挑食,但是不吃肉和主食,仅仅是因为自律。
心脏病患者,尤其是重病患者,对饮食需要严格把控。
我问:“那活着岂不是没意思?”
许默白淡淡的扫了我一眼。
我立刻闭上嘴巴。
多亏陆谨修,我有充足的时间睡懒觉,还因此联系上了高中同学。
我遇到乔笙,是在高中同学会上。
我们有五年没有见面了。
他一如既往地受欢迎,不管是在男人堆和女人堆里,他都是最耀眼的那个。
他阳光和蔼,笑起来的时候总是给人一种温暖的感觉。
即便是他现在对我笑,我都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比平常快很多。
乔笙……乔笙。
我的初恋。
也是我高中时期,青涩时光中不可或缺的一笔。
他问:“你后来,去哪所大学了?”
“光明大学。”
我脱口而出,和乔笙站在饭店门口,我们是最后走的那个。
外面下着豆大的雨点,不算瓢泼,但出去十米也一定淋湿了。
空气中散发着夏天独有的气息。
天色已经逐渐昏暗了。
乔笙犹豫了一阵,开口:“你现在,过的还好吗?”
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乔笙说我现在的事情。
我今年二十三岁,结了婚,有了一个企业CEO做丈夫。
面对乔笙,我已经没有了最初的那一众喜欢,再见面的时候,也只是觉得可惜。
如果当初我和乔笙没分开的话可能现在也已经快要到谈婚论嫁的年纪了。
“乔笙。”
不远处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我顺着那声音看过去。
那是一个长头发的女生,画着清淡的妆容,打着一把线下时兴的白色透明雨伞,她长得很恬静,看上去是一个很文弱的姑娘。
比我好看不知道多少倍。
我这才想起来,乔笙的朋友圈时不时会更新他和他女朋友的日常。
不过我上次看到这朋友圈的时候,是两个月前。
“出门的时候怎么不记得带雨伞?”
程瑶很瘦弱,穿着的是一个雨季的长裙,一双白球鞋。
他们俨然已经在一起很久了。
我把我原本想要说的话咽了下去,乔笙现在过得也挺好的。
“你好,我叫程瑶。”
程瑶伸出一只手来,她的手纤弱而有细长,我握了握,说道:“早就听说乔笙有一个好看的女朋友,你好,我叫苏曼,是乔笙的高中同学。”
安夏说,面对前男友的现女友,最不能够输的就是气势。
面对程瑶,我心里没多大的感触。
比起我来说,程瑶和乔笙的确更般配。
乔笙抿了抿唇,没有立刻和程瑶走,他问:“我们走了,你怎么办?”
我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程瑶。
程瑶倒是并不在意,反而说道:“是啊,雨下的挺大的,要不……我们一起走吧。”
一把雨伞,三个人是肯定不够的。
正在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绝的时候,身后突然有一双手揽住了我的腰际。
我浑身一紧。
正想着是哪个王八犊子占我的便宜,回头抬眼一看,却撞到了某人的下颚。
“我来晚了。”
说话的人声音低沉,带着些许的清冷淡漠。
他说话时向来不需要多少的中气十足,却显得十分有涵养。
乔笙一直没有开口说话。
程瑶问:“这位是……”
“他……”
“陆谨修,苏曼的丈夫。”
第3章 向他报备
陆谨修,苏曼的丈夫。
许默白曾经说过,从陆谨修口中说出来的话,十有八九都是不作数的。
但当陆谨修承认一个人的时候,任凭旁人说什么都是没用的。
我打死也没想到陆谨修能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他从来没有向我表示过要将我当做他的妻子,甚至在陆谨修的眼里,他书房里那盆名字繁琐、品貌珍贵的兰花都比我重要的多。
我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深觉陆谨修抢话的功夫是真快。
我压根儿来不及解释,倒也不是怕乔笙误会。
但哪个姑娘会二十三岁初入职场就结婚?
“苏曼,你……结婚了?”
程瑶略微惊讶,同为女性,她大概也好奇我为什么会这么早就结婚。
最近总是流行那么一句‘婚姻就是爱情的坟墓’。
高中和我关系匪浅的女性朋友,也是我们当初最引以为豪的班花,也是二十三岁就结了婚,背地里我的另外一个关系要好的女性朋友麦麦,在饭局上小声和我说起班花过去和校草的种种青涩故事,感叹这么小的年纪,还没自由两年,就直接进坟墓了。
我嘴角抽动了片刻:“他是我男朋友。”
腰中的那只手骤然缩紧了一分。
我忍住自己小腰上的酸涩,心里没想明白,陆谨修看上去挺孱弱的一个人,力气真大。
“这位先生的身体是不是不太好?”
陆谨修并没有说话。
乔笙觉得唐突,他说道:“我是乔笙,苏曼的高中同学,这位是我的女朋友程瑶,我们都在市中心的医院工作。”
毕了业之后,混的最好的当属乔笙了。
出国留学回来后直接去了市中心的医院做内科的大夫,虽然没有成为专家级别,但是也很有声望了,刚毕业就可以有这样的成就,未来可期。
越是想到这里,我越觉得自己和乔笙的距离,原来在不知不觉之中,已经是天差地别,像是地球和太阳的区别,似乎触手可及,其实相隔光年。
陆谨修不轻易和旁人接触,面对乔笙伸出去的那只手,也只是蜻蜓点水的碰撞了一下,甚至我都怀疑他们是不是真的皮肤接触了。
“晚饭已经做好了,跟我回家。”
陆谨修握住了我的指尖,他的骨指修长分明,握住我手的那一刻,我浑身抖了抖。那一瞬间,我还真的以为他是一个接我回家的丈夫。
可当我一看见许默白从那辆黑色宾利车走出来之后,我顿时反应过来。
站在我身前的是陆谨修,陆氏企业的老总,我的老板,也是我的合约上司。
绝不可能是我的丈夫。
尽管我们已经走了法律程序,领了结婚证。
如果说我和乔笙的关系是太阳和地球的距离,那我和陆谨修的关系,就要用亿万光年来计算了。
在车的后驾驶座上,我半天没敢开口说话。
让老板亲自接送,我发觉得我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陆谨修倚靠在他抵着车窗的右手上,即便是随意坐一坐,都显得分外耐看。
“出门为什么不带雨伞?”
我低着头:“我没看天气预报。”
从天而降一个名片,从陆谨修的手里扔了过来。
我捧住,不经大脑的说:“我有许默白的电话。”
“这是我的电话。”
“……”
陆谨修余光落在了我的身上,他伸手掸了掸我肩膀上的雨渍。
我下意识的要躲,陆谨修的手停顿在了半空中,他蹙眉,不容抗拒:“别动。”
“……哦。”
我正襟危坐,任由陆谨修拍打着我肩膀上被雨水打湿了的地方。
“以后出门报备。”
“是。”
他落后补充了一句:“向我报备。”
“……”
车内的遮挡板遮住了许默白此刻的样子,我想许默白现在应该正在暗自偷笑,因为陆谨修真是半点面子都不给我。
现在这个年代,都是丈夫向妻子报备,可陆谨修说得好像我随时都会给他戴绿帽子一样。
“阿嚏——!”
我打了个喷嚏,以一种极为不雅的形态。
察觉到了陆谨修落在我身上的视线,我立刻吸了吸鼻子,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他从西服胸前的口袋里拿出了一方帕子,然后擦了擦我的鼻子。
这个男人,连给人擦鼻子的时候都这么好看。
“快换季了,记得吃药。”
“不用,我没那么……”
“家里的药在你卧室的柜子里,最下一层。”
陆谨修压根儿没有听我说的话,他只是淡淡的嘱咐道:“还有,吃药之前要看日期,不要像上一次一样,吃了过期的药后上吐下泻,如果过期了,就让默白去药店给你买。”
“……”
上次吃坏了肚子,完全不在我的意料之中。
因为陆谨修家里的药实在是太多了,陆谨修外表看上去坚不可摧,可内里孱弱的很,他大概是林妹妹那样走三步要缓一缓的体质,经常会去医院,一去就是一两天。
那一次因为许默白跟着陆谨修去了医院,我又碰巧发烧,面对一大堆的药盒子,硬是没能找出哪个是治头疼脑热的,见到一个感冒灵就立刻吃了,谁还会在意是不是过期。
上吐下泻之后算是长了教训,被许默白嘲笑了好一阵子,那几天连上班都避着许默白。不过我却没想到,这件事让陆谨修也知道了。
我原本以为他不会在意我的事情。
不过现在看来,我每日冒着迟到的风险给他心爱的兰花浇水的好事他肯定不记得了,但是我的糗事他却替我记得清清楚楚。
回到了家里,我躺在了那张从前我做梦都躺不到的豪华大床上,我伸手高高举着手中的黑金名片,抚摸着上面凹凸的金色字体,即便是闭着眼睛,我也可以感受到那两个字,是陆谨修的名字。
十七岁那年,我曾失去过一阵光明,老爸生前经常说‘天无绝人之路’这种话,老天爷眷顾你的时候,一定会给予你某样东西,让你脱离困境。
我的眼睛自此恢复了光明,不过失去光明的那阵子,我以为我再也看不到任何景色,逐渐学会了用手摸索,这种感觉就像是我伸手去摸麻将,一定和大妈一样,一摸一个准。
第4章 此地无声胜有声
记忆中,那个曾经带我走出黑暗的少年,我真想知道他长得什么样子。
只可惜在我恢复光明之后,那个少年就已经离开从我的生命当中彻底抽离了。
“苏曼。”
“到!”
我立刻站了起来,默默地将手中的名片背在了后面。
站在门口的人是陆谨修,即便是在家里,他也会穿着一身干净利落的白色衬衫,许默白说他喜欢规整自己的身体,就像是规整自己的灵魂。
而我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我觉得他是中二晚期。
陆谨修皱眉:“睡觉前不知道关门?”
“……”
我尴尬的说:“不好意思陆总,我还没有想要睡觉呢。”
陆谨修从来都不会主动来我的房间,我们两个人之间就像是隔着一层厚重的墙壁,没有什么人愿意和只认识了一个月的时间,匆匆见过两次面的人敞开心扉,古人那些相敬如宾,也完全不能够形容我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如果非要找一个词,那就是形如陌路。
“我饿了,去煮面。”
“煮面?”我疑惑:“家里不是有阿姨吗?”
“阿姨下班了。”
“那许默白他……”
“他在加班。”
陆谨修面不改色的打断了我说的话,这个样子就像是再说:我就想吃你煮的面,我讹上你了。
然而我认为这么大的总裁至少应该会点个外卖。
陆谨修却好意思跟我说外面打雷下雨,他需要体贴外卖小哥,因为就连现在的外卖企业链都是他们家的,听到这里,我真觉得陆谨修是一个百年难得一遇的好老板,真会心疼员工。
“陆总,要吃阳春面吗?”
“恩。”
“陆总,你吃煎蛋吗?”
“不吃。”
“……”
我这辈子没有做出这么没有食欲的阳春面,没有高汤,也没有其他的辅料,只有一小撮盐,两颗小白菜,许默白曾经说过陆谨修喜欢吃清淡的,所以我连酱油都没舍得放,最后端到陆谨修面前的时候,我自己都拿不出手,这种面已经算是清汤寡水,毫无味道。
陆谨修似乎没有放在眼里,他伸手拿过筷子,用勺子先喝了一口热汤,然后开始吃面,波澜不惊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触动。
如果是我的话,第一口汤下去就已经食不知味,味同嚼蜡了。
我还是舔着脸问了一句:“好吃吗?”
“你觉得呢?”
“……”
他习惯了吃清淡的东西,所以没有任何的反应。
但是要说好吃,也实在是谈不上。
说完,陆瑾年拿出了一张银行卡,放在了我的面前。
我第一次见到黑色的银行卡,能够用这种高级黑的银行卡,一定非富即贵,就比如我眼前这位,我在看到这张银行卡的时候就怔住了:“这是什么?”
“银行卡,密码071312。”
“不是……我的意思是说,你为什么要给我银行卡?”
“把你辞退的损失,也是你作为陆太太的正常开销。”
“……”
“这……不太好吧。”
俗话说得好,无功不受禄。
又俗话说得好,黄鼠狼给鸡拜年,一定没安好心。
很显然,眼前坐着的是黄鼠狼,我是那只待宰的鸡。
“里面有一百万,不够了管许默白要。”
说完,陆谨修就将银行卡塞在了我的手里。
“……”
我这辈子没有见到过一百万,接到这一百万的时候我想到的不是要怎么开销,我想到的是陆谨修为什么要给我这一百万,给我这一百万是不是要和我延长合约?或者是需要我公开身份?亦或者是真的看上我了?
还没有等到我反应过来,陆谨修就已经走开了。
换而言之,他对我没有任何的要求,这一百万就是白送给我的。
我脑子里面yy的那些,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我默默地想着,这算是合约里面的附加款项吗?
翌日,许默白见我食欲不振,问:“今天怎么没胃口?”
“陆谨修给了我一百万。”
“???”
许默白疑惑:“给你一百万?”
“就是这个。”
我把银行卡摆在了许默白的面前。
许默白:“……”
“你说这是什么意思?我应该花吗?还是说他在考验我,看我是不是贪钱的人?如果我花了钱就会把我踹出去,撕毁合约,令我索赔十倍违约金的那种?”
许默白语重心长的看着我,然后拍了拍我的肩膀:“骚年,你想多了,他就是单纯的想要让你花他的钱。”
“为什么?”
这完全没有道理!
许默白伸出了两根手指,捏住了我五十块钱的长袖衬衫,又拉了拉我六十块钱的休闲裤,最后又晃了一下我九块九包邮的发圈。
我和许默白都陷入了沉默。
此地无声胜有声。
周末的下午,我约了安夏一起出来逛街。
安夏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购物狂热爱好者,一个月八千的工资有六千五都是购物,剩下的日子宁愿吃糠咽菜也坚决戒不掉她可怕的购物欲。
“怎么无缘无故想要买衣服了?”
安夏看我的眼神就像是在探索八卦的终极奥秘。
“有情况!”
“……”
我很快就给自己想了一个绝佳的借口:“我这不是被辞退了吗?要找工作总要找一件拿的出手的衣服!不然要是被人看扁了可怎么办?”
“只是这样?”
安夏想了想:“也对,在这个人靠衣装马靠鞍的年代,要是不为自己置办几身看得过去的行头还真的是不行。”
“是啊是啊。”
我有一搭没一搭的接着话,实际上毕业了之后我就来了陆氏,之后就一直都没有接触过外面的社会,更不要说找工作的艰难了。
我到现在还都清楚地记得我那天见到陆谨修的样子,医院冰冷的地砖,白色的墙,消毒水的气息……还有那双擦得锃亮的皮鞋停在了我的面前。
我想我这一生最狼狈的模样没有被任何人看见,却被陆谨修撞了个满怀。
那个时候母亲病重,他把那个单子摆在我面前的时候,我毫不犹豫的接了过去,我当时其实就在想,别说是什么隐婚协议,就算是让我立刻去死我都可以眼睛不眨的同意。
第5章 补救一下她的脑子
“就这件吧,一千三,性比价高!”
“这是什么?”
“这你都不知道,这是咱们陆氏最近打造的一看轻奢品牌!还有这个包包,五千六,也很划算啊!”
安夏对陆氏的所有品牌都了解到比自己的经期还透彻,我严重怀疑她就是因为想要陆氏的内部折扣所以才会去陆氏打工。
“这位女士,您的眼光真好,这是我们最新款,而且销量第一,很适合您身边的这位女士。”
我勉强笑了笑,随后拉着安夏到了旁边,小声说:“要不然我去淘宝店铺上看看会不会便宜一点?到时候货比三家再做决定?”
我这辈子也没有买过一件五千多块钱的包包,虽然说银行卡里面的是陆谨修的钱,可是该心疼我还是会心疼。
安夏显然早就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话,她拍了拍我的肩膀:“亲爱的宝贝,等你回到家里再去看淘宝的时候,你就更舍不得买了,而且实体店购物和网购的体验是不一样的,不用舍不得,你一个月工资八千怕什么!”
“……”
就是怕。
我鼓足了勇气,随后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就、就这个吧。”
“好的,我帮您包起来。”
员工问:“女士,是刷卡还是现金?”
“刷卡吧。”
我本来是想要掏出陆谨修给我的那张卡,可是犹豫再三,我还是将卡塞了回去,随后把自己的工资卡拿了出来:“给你。”
“好的。”
我低头看到了手机上的扣款提示,心都在滴血。
安夏好像打了鸡血一样的疯狂扫货,我觉得她不是一般的社畜,或许是某个富翁的女儿出来体验生活,对,绝对是这样!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全都打包!”
“好的女士。”
我:“……”
傍晚,我回到陆家的时候,鞋底都已经要被磨破了。
晚上吃饭时我一点胃口都没有,下楼的时候又碰巧看见陆谨修坐在客厅,这几天我和他撞在一起的次数好像越来越多。
“陆总好。”
我恭恭敬敬的还鞠了个躬。
“坐。”
“哦。”
我坐在陆谨修的对面,还是没有看见许默白:“陆总,许秘书没在吗?”
“他有工作。”
“又有工作?许秘书还真忙。”
陆谨修喝着清淡的小粥,随后拿着桌子上的报纸看了看,没有接话茬,气氛好像一下子降到了冰点。
“苏曼。”
“陆总……有什么事吗?”
“听说你今天下午的时候在陆氏的一个品牌店消费了一万三千块,请问你买了什么?”
“……”
我紧张的问:“陆总……您怎么知道?”
“子公司的人给我打了电话,他们的员工看到了那张黑金卡,以为你行窃。”
“……”
我正在思考我要怎么接话,我想说我并不是吃软饭的女人。
然而我现在就住在陆家,享受着陆太太的待遇。
我想说我不想花那张黑金卡,是因为不太好意思,毕竟无功不受禄。
但如果这么说的话,我很可能引来陆谨修的死亡凝视。
这真是一个可怕的世纪难题。
突然,眼前的陆谨修伸出了一只手。
我默默地将黑金卡放到了陆谨修的手里。
他却直接又抛给了我。
我:“???”
“给我看看你都买什么了。”
“……”
他可能是怀疑究竟我因为什么商品才能够下血本,用原本就不富裕的工资卡去买这些轻奢品牌。
我默默地上了楼,然后像是做错了事的小学生一样把女士手提包,裙子和一双高跟鞋摆在了陆谨修的面前。
陆谨修看了看,随后淡淡的说:“那些钱我已经吩咐人原路打回。”
“啊?”
“相对的,这三件货物我也会让别的秘书替你退了。”
“……”
好吧,是我想多了。
“以后你不喜欢的东西,不用强迫自己去买。”
陆谨修的那双眼睛就像是把我看透了我一样。
我的确不怎么喜欢那个包包的风格,裙子和高跟鞋也是如此,只是安夏说我穿上好看,所以我才买了。
在我有些感激陆谨修的时候,他却又冷不丁的开口:“而且你的品味和眼光太差。”
“……”
“原本我想让你自己去买点喜欢的东西,但是显然这样不切实际,一百万在你的手里无法发挥最大的价值。”
“……”
“所以明天一早八点钟起床,我会抽出三个小时的时间陪你买东西,指导你的眼光。”
“……”
落后一句似乎是精髓。
我整个人傻了。
可陆谨修已经站了起来,朝着楼上走去。
我还愣在沙发上,回味着陆谨修跟我说的那句话。
八点钟起床,陪我买东西?
我拍了拍自己的脸,怔然的说:“苏曼,你不是做梦吧?”
这一定是梦……还是那种不切实际的公主梦。
自从八岁之后我就再也不做这种梦了!
门外,许默白腰酸背痛的走了过来,第一眼就看见了桌子上摆着的三件商品,问:“陆总呢?”
我回头,说:“上楼了。”
“你在干嘛呢?”
“……陆总说明天陪我逛街。”
“???”
许默白不愧是第一了解陆谨修的人:“别告诉桌子上的这三件商品都是你买的。”
“……是的。”
“……”
许默白指着那三件商品:“就这?一百万就让你买这??”
“……”
“我要是陆谨修,都恨不得把你脑袋敲开花!真是羊毛出在羊身上!陆家自己的东西你想要还用花钱?他给你这一百万是让你薅自家羊毛的吗?”
“……”
我规规矩矩的受教,然后憋屈的说:“现在补救还来得及吗?”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不太可能,你先补救补救你的脑子吧。”
“……”
让陆谨修陪我逛街这件事,我想都不敢想,这哪怕是这个念头在我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对我来说都是罪恶。
我问:“事已至此……我能拒绝吗?”
许默白像是老父亲看女儿一样的眼神看着我,语重心长的说:“事已至此,你不能拒绝,祝你好运。”
如此,我的内心愈发忐忑。
第6章 逛街是个体力活
晨起六点的闹铃响了。
我努力从床上爬起来,顶着两个黑眼圈打开了手机。
窗帘来开的时候,外面的太阳还没有升起来,即便是关着窗户,屋外的冷气似乎都能轻而易举的钻进来。
许默白大概不明白为什么陆谨修说好了八点出门,我却要定六点的闹铃。
彼时,我正坐在客厅的椅子上啃着面包,说:“五点半太早了,七点我怕来不及收拾,所以折中了一下下,你不是说陆谨修最不喜欢迟到的人吗?”
“所以你就在我放假的时候七点把我从床上拉下来?”
“……对不起。”
我说的诚恳,内心却说:恩!把你叫起来怎么地?!
许默白:“……”
他一个月就这么点假期,现在彻底连懒觉都睡不好了。
我时不时地望向二楼,许默白说:“不用看了,他比你起的早。”
“他几点?”
“他没睡。”
“没睡?他身体不好,不是不能经常熬夜吗?”
“是啊,不能经常熬夜,又没说不能熬夜。”
许默白没心没肺的说:“这不是为了陪某个祖宗去逛街吗?他就处理了一个晚上的公务。”
“可是他说了只是抽空陪我三个小时……”
“你觉得掌权人这么好当的?黄金三个小时都陪你了,会议也跟着延后,你就偷着乐吧。”许默白哼哼唧唧的说:“更何况这段时间是公司的紧张阶段,真不知道陆总是不是脑子被驴踢了……”
“你哼哼唧唧的说什么?”
许默白将刚刚研磨冲泡好的手工咖啡推到了我的面前:
“我说你吃完了就把这杯咖啡给陆总送过去,陆总这个时候需要咖啡提神醒脑。”
“他也不能喝咖啡吧……”
“这是陆总的爱好。”
“……”
熬夜操劳还晨起喝咖啡,就算是铁打的身子也要熬坏了,怪不得医生说陆谨修的身体回天乏术,我觉得也差不多了。
楼上的门关的严谨,我站在门外,踌躇了片刻,最后还是深吸了一口气,敲了门。
“进来。”
房间内的声音沉稳。
我推开门,颇有一点做贼心虚的既视感。
我只要是在陆谨修的面前,就好像是一个无所遁形的老鼠,而陆谨修就是那只猫。
老鼠害怕猫,这玩意好像是深入骨髓的天性。
“放下吧。”
陆谨修没抬头。
“我是苏曼……”
“恩。”
陆谨修不吃惊,这让我很吃惊!
这一个多月,我还从来都没有主动给陆谨修送过咖啡,准确的来说,是这个月我们才有了一些交集,上个月是完全没见到他的影子。
“还有四十分钟,你再去睡一会儿,我很快处理好。”
这像是一项严肃的解释工作,就连解释都这么公式化。
他抬眼,问:“有问题?”
“……没问题。”
我放下了手里的咖啡,和陆谨修在一起的每一秒钟都如坐针毡,分明我人都已经走到了门前,却还是踌躇着停下了脚步,说:“陆总,熬夜喝咖啡对心脏不好。”
他拿咖啡的手顿了顿。
我看到这一幕,想要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无缘无故,我为什么要说这么一句话?
合约里分明已经写好了,不得干涉他的任何事情,我分明只需要做一个透明的工具人就好了嘛!
“对不……”
“我知道了。”
“???”
我怔然。
陆谨修淡淡的说:“你先出去吧。”
“……那,好。”
我乖乖巧巧的走了出去,关上了门,然后又傻乎乎的下了楼,许默白抬眼就看见我,问:“人呢?”
“还在办公。”
“咖啡呢?”
“他……或许不喝了吧。”
“恩?”
许默白显然不知道在刚才那短短的三分钟里都发生了什么。
我原本以为像是陆谨修这么冷冰冰的男人很难说话,没想到在某些事情上陆谨修竟然很温柔,而且刚才恍惚当中,他觉得陆谨修笑了。
就只是嘴角微微扬起了那么一丝丝,可眉眼似乎都跟着变得柔和。
陆谨修如果经常笑的话……一定比现在这个样子要好看多了。
七点五十五,陆谨修穿戴整齐从楼上走了下来。
他头也没有抬一下:“去开车。”
“好的,陆总。”
平常犯二的许默白顿时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就在许默白要走的时候,陆谨修又开口:“站住。”
“陆总?”
“没让你开。”
“???”
“让司机开。”
“……”
我看了一眼无辜的许默白,又看了一眼神色平淡的陆谨修,平常开车这件事情都是许默白做,毕竟在这个商业圈里想要害一个人车祸简直不要太容易,只是最近也不知怎地,好像陆谨修让许默白开车的次数越来越少了。
尤其是在我这个当事人的面前。
“走吧。”
“好。”
我跟在陆谨修的身后,本来是想要安心做一个跟屁虫,到了商场,陆谨修说买什么她就买什么,谁知道刚走到陆谨修的身边,陆谨修就微微抬起了手臂。
我怔然了片刻。
脑子里面满是问号。
这是要我上去挽着他的手臂?
这算不算是亲密接触?
万一要是不是的话我不是糗大了?
“苏曼?”
“啊?”
我回过神来,手比脑子更快一步的挽住了陆谨修的臂弯。
陆谨修只当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看样子是没有放在心上。
我却心跳如鼓。
他的西服质地很好,哪怕是一个线头都看不到。
我抬头,阳光洒在了他的身上,他的脸色不如常人红润,反而显得几分苍白,一眼就能够看出病态,偏偏他的身体挺得笔直,叫人觉得他不过就是看上去清冷,实际上并没有什么大病。
许默白打开了车门,送我和陆谨修上了车。
“陆总,那下午一点的会议……”
“再议。”
说完,陆谨修关上了房门。
留许默白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再……议?
我僵硬着身体,问:“为什么是再议?”
“因为不知道要忙到什么时候。”
陆谨修说:“逛街,应该是个体力活,我不擅长。”
“其实……”
“而且我有些饿了。”
“……”
第7章 风铃
陆谨修晨起虽然是没吃东西,但是我早上起来的时候确实吃了一个顶饱,毕竟我怎么也没有考虑到陆谨修竟然会想要跟我一起吃午饭。
“陆总……”
我本来是想要开口询问中午他想要吃些什么,话到嘴边的时候,陆谨修打断了我:“你不觉得你对我的称谓有问题吗?”
“???”
我疑惑地看着陆谨修,称谓?
“你现在不是我的下属,叫我陆谨修。”
直呼其名……不大好吧。
就算是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绝对不敢在陆谨修的面前称呼他‘陆谨修’。
如果这个时候许默白在前面开车的话或许还能够为我解个围,偏偏这个时候那个家伙就不在这里。
“你刚才想要跟我说什么?”
陆谨修主动扯开了话题,我松了一口气,说:“我是想问陆……”
他的视线落在了我的身上,似乎有些期待我开口。
我话音一转,咧开了一个大大的笑容:“我是想问您,中午想吃什么?”
“随便。”
“……”
陆谨修淡淡的说:“我不挑。”
“那……火锅?”
“现在是夏天,吃火锅太油了。”
“烤肉?”
“中午吃烤肉,身体不消化。”
“那我们可以吃炒菜?”
“外面的炒菜都不干净,你以后也要少吃。”
“……”
我勉为其难的笑了笑,问:“那……您想吃什么呢?”
“我说了,随便。”
“……”
我平息了一下自己内心的躁动。
如果陆谨修不是陆谨修,我的小拳拳可能就已经安耐不住要重拳出击了。
“陆总,到了。”
“恩。”
司机将车门打开,我跟着陆谨修下了车,抬头一看才发现眼前不是商场,而是一家地处僻静的服装店。
如果不是因为车停在这里,很少会有人注意这么一家服装店,这里的装潢主调是白色和灰色,服装店的名字是法文,橱窗里面只有一件纯白婚纱做展示,外人走到门口大约也只是会觉得这是一家婚纱店,因为门口没有任何的讲解说明,玻璃门也是关着的,所以这里显得冷清,大约也不会有人会主动敲门询问里面的情况。
而最可怕的是,这家服装店开在寸土寸金的市中心。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个服装店的店面不小,每天光是租金或者是水电费都高的惊人,这绝对是有钱人才会开的服装店。
“进来。”
陆谨修走在了前面,我紧跟在他身后。
他显然不是第一次来到这家服装店,推开那扇玻璃门后,风铃摇晃了一下,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我一怔。
这个声音在我尘封的记忆当中似乎与什么重合了。
在我的脑海中飞速闪过了一个又一个带着声音的画面,画面都是漆黑,而我的耳边却响着一个少年爽朗的轻笑,还有风铃被风轻轻吹动的声音。
“苏曼?”
陆谨修在前面停下了脚步,似乎不理解我为什么站住了脚。
我回过神来,说:“来了。”
服装店内空旷,这里有很多的设计品,简约而朴素。
第8章 怀特
我不由得停下了脚步,这里一看就是一个高端的会所,不是一般的人估计都不会注意到这个地方,更不要说进去了。
这里放着一首悠扬缓慢的钢琴曲,声音不大,却和这里的平静相得益彰。
“陆先生,陆夫人,这边请。”
一个身上穿着工作服的工作人员走了出来,带着我们朝着里面去。
陆谨修一看就是经常过来,这里的人对陆谨修格外的恭敬。
“走吧。”
陆谨修的样子就像是生怕我没有跟在他身后一样。
我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像是没有见过世面的小鸡崽子,牢牢的跟着鸡妈妈。
“这里的东西……很贵吗?”
我小声的凑在了陆谨修的身边,弱弱的拽了拽陆谨修的袖子。
他低头看了我一眼,那双深邃的眼睛里面似乎带着浅淡的笑意。
我一时间晃了神。
“不贵。”
“不……贵?”
我余光瞥见了旁边的一个衣架,想要从上面看到价格,可这里的衣服却都没有标价,直觉告诉我,没有标价的衣服更贵,更让人买不起!
“先生,这几件可以吗?”
工作人员拿过来了几件刚刚从盒子里面取出来的衣服,摆在了我和陆谨修的跟前。
陆谨修说:“恩,给她试试。”
“我自己来就好。”
“上妆后再看效果更好,陆夫人,里面有专业的化妆师,我们来给您换吧。”
“……好。”
我总不能让人觉得陆谨修的妻子是一个没有见过世面的工薪阶级小社畜,更何况我没有安夏那样的社交牛X症,要是周围有一群人围着给我换衣服,我一定会用脚趾抠出一座城堡。
“陆夫人,您放松。”
化妆师是一个长得好看的男人,没错,是个长得比女人还要好看的男人。
我第一眼没认出来这是一个男人,直到看到了他脖子上的喉结,我才总算是知道他是男人,就连他的声音听上去也像极了女孩子,他长得像是混血儿,一双淡蓝色的眼睛,上着烟熏妆,举止也比女人要轻柔。
他说:“头一次见到陆先生带夫人您过来,你们举办婚礼了吗?”
“……没有。”
“真遗憾,下一次你们举办婚礼的时候一定要叫我给您上妆。”
“……”
我干笑了两声。
如果我真的会和陆谨修举办婚礼的话,我一定考虑让这位技艺高超的化妆师来给我上妆,不过那就是如果而已。
“我叫怀特。”
他腾出了一只手,我也朝着他握了握,说:“我叫……苏曼。”
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对方怔了怔。
这位叫怀特的化妆师只是怔了一秒,他一直盯着我的眼睛看,然后疑惑的问:“流苏的苏,藤蔓的蔓?”
“是没有草字头的曼。”
怀特抿了抿唇:“这个字,挺少见的。”
小的时候我也是这么觉得,这个字眼生的很,爸爸生前是要给我取蔓,只是生下来的时候有位大师说我命里犯水,五行多木,最后才定名字的时候才把草字头去掉了。
第9章 橱窗里的婚纱
对于经受过十多年教育洗礼的我来说,这些看上去都像是封建迷信,至于五行之说我也从来都没有相信过,而名字,也不过就是一个人在这个世上的代名词而已。
怀特帮我画好了妆,妆容很淡,很精致。
旁边有两个女员工带着我去了更衣间,我不得不感叹这个看上去占地面积不大的服装店竟然会有这么宽敞,就连更衣室也很私密,眼前摆着的是一个白色的一字肩晚礼服,上面没有多余的点缀物,还有一双每个女孩子都梦寐以求的水晶鞋。
“这个……也是陆总给我试的?”
“这个是陆总为您特别定制的,还有几套衣服,都是我们设计师亲自设计,昨天刚从国外运过来。”
“你们的设计师叫什么名字啊?”
“就是怀特先生。”
我开始还以为怀特先生只是一位化妆师,看来的确是我想的太简单了。
“我刚才进来的时候看到橱窗里面有一件婚纱,也是怀特先生设计的吗?”
“那个不是怀特先生设计的,那个是我们的店长设计的。”
“店长?那店长也在这里吗?”
员工说:“不,我们店长六年前病逝了,这家店现在一直都是陆先生和怀特先生在经营。”
“对不起……我……”
“没关系,夫人,您看这几件都还满意吗?”
“满意。”
“这些啊,全都是陆先生亲自给夫人您选定的。”
“亲自?”
在我的印象里面,像是陆谨修这样的大总裁大约是没有这么空闲的功夫为我挑选衣服,更何况陆谨修也不知道我喜欢什么,这多半都是许默白替我选的,看来回去之后要好好的感谢感谢许默白这个大忙人,百忙当中还选了这么多迎合我口味的衣服。
“那我们出去看看?”
“恩。”
我看着穿衣镜里面的自己,一时间还有点不好意思。
陆谨修坐在大厅的沙发上翻看着手中的册子。
“陆总,夫人已经换好了,这件衣服您满意吗?”
陆谨修抬头,我下意识的低下了头,脸烧的有点发烫。
“恩。”
陆谨修问:“你喜欢吗?”
“我……喜欢啊,喜欢。”
“喜欢就好。”
“我要穿这件衣服出去吗?”
这身看上去奢华的白色晚礼服,应该只存在于那些上流社会的晚宴。
“恩。”
陆谨修的声音低沉:“下午我要带你去个地方。”
“去……什么地方?”
“一个微不足道的晚宴。”
“微不足道的……晚宴?”
我勉强扯动了一下嘴角。
晚宴……还有微不足道的?
陆谨修站了起来,说:“把剩下的那些衣服都寄到陆家,不用通知我了。”
“好的,陆总。”
陆谨修朝着我伸出了一只手,说:“走吧。”
“好……”
我挽着陆谨修的手臂,走出服装店时,我又看了一眼橱窗里面的那件婚纱,迟迟都没有移开视线。
“在看什么?”
“我在看这件婚纱,很好看。”
我说:“不过可惜,设计他的人这么早就离世了。”
第10章 秘密
“谁和你说的?”
陆谨修没有第一时间上车,而是停下来问我这个问题。
我看了一眼目送我们离开的怀特,说:“是这里的工作人员告诉我的。”
从怀特先生的眼睛里面,我像是看到了尘封的故事。
陆谨修,和这家店已经过世的店主又是什么关系?
“走吧。”
陆谨修没有过多的纠结这个问题。
我上了车,余光时不时地看向了身边坐着的陆谨修。他的侧脸好看极了,鼻子是一个完美的弧度,我看见他轻抿的薄唇,深邃的目光一直朝前看着,又像是在冥想,那样的眼神,像是可以将一个人完完全全的吸进去。
我一时间看入神了。
“饿了吗?”
“恩?”
我回过神来,见陆谨修一脸平静的问我这个问题。
我低头看了一眼时间,刚刚过去两个小时,现在是上午十点。
“我……不是特别饿,陆总你要是饿了,我们就去吃东西?”
“陆总?”
他的眉头微微上挑。
我低下了头:“……陆总,我就是有点不太习惯。”
“那就努力让你自己习惯。”
“……”
我搅动着手指,迟迟都没有说出话来。
陆谨修……这三个字在我的脑海里似乎已经说了无数遍了,每一次想要在他面前脱口而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却又被那双疏离冰冷的眼神给吓了回去。
陆谨修的一只手按在了我的手背上,似乎只是轻轻地搭在了上面,然后缓慢的打开了我的手心,将一颗水果糖放了上去:“我不会吃人,你不用害怕。”
水果糖的糖衣七彩缤纷,放在阳光下就会折射出好看的光芒,小的时候我很喜欢收集这样的糖纸,特地准备了一个四四方方的小铁盒,将糖纸一一放进去,打开的时候莫名就会有一种成就感,再大一点之后,那个小铁盒依旧是我的宝贝,只是我已经不会将糖纸放在阳光下去看它折射的光芒。
记忆里,我曾经将这个装满糖纸的小铁盒送给了一个素未谋面的朋友,至今我都记得那个少年曾给予我的希望与鼓舞,他的声音听上去是这么的澄澈干净,只可惜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也不知道他如今过得怎么样了。
“谢谢陆总。”
我默默地将这颗糖果放到了自己的口袋里面。
陆谨修淡淡的说:“你的血糖偏低,许默白每天都会给你塞糖,听说你都不吃。”
我一怔:“陆总怎么知道?”
“因为是让他给你塞糖的人是我。”
“……”
如果我知道这糖是陆谨修给的,我可能二话不说就咽下去了。
“我以前很喜欢吃糖,可是后来就不喜欢了。”
“恩?”
“会蛀牙。”
当然还有别的原因。
陆谨修不再继续追问,可我宁愿早上起来多吃一点,也坚决不想要再吃糖了。
人的记忆结构很复杂,或许你在悲伤时听一首歌,当下一次再听到这首歌的时候,你就会牵动起你悲伤地情绪,同样,这清甜的糖果在我的舌尖化开那一秒,也会牵动我痛苦的回忆,时至今日,我都不敢回想起那一天的惊心动魄。
突然,我感觉到了汽车的速度猛地加快了一下,随后很快又被急刹车。
“啊——!”
我下意识的抱住了头,心跳就像是漏了一拍,整个人僵直着身子,动也不动一下。
“苏曼?”
“陆总,夫人,对不起!之前一直都是许秘书开这辆车,我……”
司机说了什么我没有听到,耳边嗡嗡直响,那一瞬间,我甚至觉得我的眼睛也有些模糊了,陆谨修沉稳的声音逐渐传到了我的耳中:“苏曼?你哪里不舒服?”
他轻轻拍了拍我的后背,似乎想要借此缓解我此刻情绪的起伏。
“我没事。”
我勉强对这陆谨修笑了笑,说:“我就是……有点晕车。”
我承认这种理由烂爆了,陆谨修迟迟都没有开口说话。
我说:“可能是早上起来吃的太多了。”
说完,我作势想要呕吐,陆谨修皱眉,拍了拍我的后背,沉声问:“好点了吗?”
“好多了好多了……”
我咧开了一个笑容,重新坐好,空气中顿时就弥漫起了尴尬的气氛。
刚刚巨大的恐惧将我整个人包裹着,之前恐惧有多大,现在尴尬就有多大。
陆谨修一定觉得我反常爆了,或许还会怀疑我的精神有问题。
“你……”
“我的精神没有问题!”
我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恩?”陆谨修的视线落在了我的身上,我越发觉得尴尬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想说的秘密,你不想说我也不会强迫你。”
陆谨修淡淡的说:“合约里也没有一定要你向我袒露你隐私的条例。”
我连连摆手:“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几年前我出过一次车祸,所以每一次坐车的时候都有点后怕。”
他的声音低沉:“都过去了。”
“恩……都过去了。”
人总是要朝着未来去看,这一切的确早就已经过去了。
我的余光落在了市中心医院上,下意识的说:“这个地方……”
“停车。”
“好的,陆总。”
车停靠在了街边,在医院旁边有一家不起眼的小店,店面看上去已经很陈旧了,外面看上去里面也不过是一个不足二十平米的小地方。
看到这家店,我突然想起来那年盛夏,他带着我跑到这家小店,尝这里的米线,那是我吃过最好吃的东西了。
我指着医院旁边的一家小店,鬼使神差的说:“陆总,你……要不要尝一尝这家?”
话刚说出口我就后悔了。
这么一个小店面,堂堂的陆总怎么可能会去呢?
“我的意思是说……我之前在这家店吃过,觉得这家店的味道很好吃,所以……”
“你很想吃吗?”
“我……”
“那就尝尝吧。”
陆谨修的脸色平淡,眉宇之间似乎带着淡淡的笑。
“好!那我这就买回来。”
“去店里吃吧。”
我的笑容僵持在了脸上。
我该怎么和陆谨修说,那个店面和他身上的西服不太相符?
第11章 陆总,你吃过辣吗?
还没有等我想好措辞,司机就已经打开了车门,陆谨修高贵的皮鞋让我联想到了店面里有些泛黄的瓷地砖,而陆谨修烫熨好的西服上总夹杂着淡淡的清香,可这小店里面的烟火气……可是不少。
我说:“陆总,要不然你还是再考虑一下……”
“考虑什么?”
“恩……没什么。”
可能要让陆谨修亲眼看看,之后再做打算吧。
或许陆谨修看到了店铺装修的不似他想象当中的高大上,就不会吃了。
店铺里是一对中年的夫妻,两个人的头发都已经有些花白,但是这里每天迎来送往的客人都不少,医院旁边的米线店经常会有人光顾。
“大叔,我要一份酸辣粉,还有一份清淡的原味米线!”
“好!”
大叔在厨房忙的喊了一声。
这里就只有一张小桌子了,就在窗户前简易的搭了一个小桌面,坐在这里,可以看见窗外的景色,不过大多数人都不会注意这个角落的位置,因为这个地方的对面不是什么唯美靓丽的风景线,而是一颗巨大的歪脖子树,后面就是一个人来人往的人行横道,在这个位置坐着吃米线,一点也不高雅,反而会让路人看见你可能有些邋遢的吃相。
陆谨修坐在了旁边的一个小椅子上,他的样貌在这个地方实在是太过扎眼,窗户外面的路人纷纷捂着嘴巴,有些惊艳的看着窗后坐着的陆谨修,就连店内也有不少人向陆谨修投来了一个又一个的目光。
尴尬是不能避免了,我说:“我之前在医院住过一段时间,那个时候医生不让吃辛辣的,我这个人又口味很重,很喜欢吃辣,之后就有点安耐不住。”
“后来呢?”
他很平静的听我说完这些。
我说:“后来,有一个我的……我的朋友,他就带我从医院偷偷溜了出来,他说这是他吃过最好吃的米线店,这里的酸辣粉更是一绝,我知道你不能吃辣,所以我就给你点了原味米线,虽然没有酸辣粉刺激,但是也很好吃。”
“你的那个朋友,吃的也是原味米线?”
“恩!”
我说:“他的心脏不太好,所以不能吃辣的。”
“他现在人在什么地方,你知道吗?”
我摇了摇头。
自从我的这双眼睛能够看到东西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到过那个少年。
后来我也曾去医院问过,只是不知道那个少年的名字,怎么也打探不到他的消息。
可能人生就是如此,世事无常,有的人可能擦肩而过,又能够再下一个路口重逢,而有的人,就算是曾经患难与共,也可能回过头去,也不过是个曾经熟悉的陌生人,我想我是在也见不到他了。
我走过很多的地方,幻想过很多次碰见他的场景,他或许认出了我,叫出了我的名字,我们还可以畅谈那个时候在医院互相鼓舞的经历。
不过六年的时间都已经过去了,他可能早就已经离开这座城市,我们两个人大约就像是两条相交过后的线,再也不会有任何的交点。
陆谨修在很认真的听我说话,那双深邃的眸子里面映着我看不懂的情绪,就像是一个多月前的我,一直都觉得我和陆谨修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像是两条平行的线,连交点都不会有。
“你……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我茫然的看着眼前的陆谨修。
他从前虽然也会很认真的听我讲话,可这样的眼神却是第一次,仿佛要透过我的眼睛看到其他的影子。
“没什么。”
陆谨修说:“希望你还能再见到他。”
“或许吧。”
我松快了一阵,说:“其实就算是见不到也没有关系,我们都在同一片蓝天之下,只要他过的开心快乐,我也过的开心快乐,那就是最重要的。”
“但愿。”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
我只当他是听了我的故事所以才会有这种感慨。
“酸辣粉,米线!”
老板大叔端着酸辣粉和米粉放在了我和陆谨修的面前。
“谢谢你啊大叔。”
“不客气!”
大叔俨然是已经不记得我了,我总共就只来过这里两次,一次是我还在失明的时候,还有一次就是我移植眼角膜之后。
我将米线推到了陆谨修的面前,开了一瓶矿泉水给他。
陆谨修吃东西的时候很斯文,哪怕是吃米线的时候也是一样。
我期待的看着陆谨修吃过后的评价,以至于我的那双眼睛里都散发着光亮,似乎正在迫切的问他:好吃吗?是不是超级好吃??
陆谨修毫无反应,我这才恹恹的低头吃着酸辣粉,过了好一会儿,余光才隐隐约约的看见他在看着我。
我的动作一顿,问:“陆总,您……要尝尝我这个吗?”
“不了。”陆谨修淡淡的说:“我不能吃辣。”
“我知道,你也不能喝咖啡,也不能熬夜。”
可他今天都破戒了。
陆谨修虽然在平常保养的很好,但是在某些事情还真的是任性的很,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也算是所谓的叛逆?
我问:“陆总,你吃过辣吗?”
“没有。”
“那你知道辣是什么味道吗?”
“不知道。”
“你确定不尝尝?”
“……”
我有意挑逗陆谨修,就算是陆谨修想吃,我也肯定不给他,这件事情要是让许默白知道了,我一定会被三司会审,狠狠地被批斗一番。
“好啦,我自己吃。”
我准备干掉碗里最后一口酸辣粉,然后就拍拍肚子去结账,谁知道下一秒我手中的碗就被夺了过去,陆谨修一脸认真,声音一如既往地沉稳平静:“谁说我不尝?”
“哎!”
我吓了一跳,连忙去抢陆谨修手里的碗,可陆谨修已经吃了一口,我从来没见过一个人的脸竟然可以从白变红,速度这么快!这一幕就像是青苹果加倍速了两千倍,一下变成成熟后。
“咳——!”
“陆、陆总!!”
我结巴了,连忙拧开矿泉水的瓶盖:“快!快喝水!”
第12章 像个土鳖
如果这个时候许默白在这里的话,一定会把我大卸八块。
我从来都没有见到过陆谨修这么狼狈的样子,我相信许默白肯定也没有见到过,尽管眼前的情况让人捏把汗,可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还想笑。
“陆总……你还好吗?”
我承认我憋笑的技术有些烂,但我真的憋不住。
陆谨修的性格和现在的反差实在是太大了。
“好多了。”
尽管陆谨修这么说,可我依稀能够分辨得出陆谨修被辣的嗓子冒汗。
我第一次吃辣的时候差不多也是这种反应,我说:“陆总,要不……我再给你买瓶水吧。”
不得不说,陆谨修的自我消耗能力很好,不过一会儿的工夫,陆谨修就已经恢复好了最佳状态,都说那些有钱的人经常要做到喜怒不形于色,古人是这么说,到了现代,这话的意思大概就是现代人俗称的表情管理。
陆谨修就很好地掌握了这门能力。
“不用。”
陆谨修站了起来,正准备去结账,我很快的掏出了手机,直接扫了二维码,说:“陆总,我来!”
陆谨修没给我这个机会,而是直接放下了一百块钱在柜台上,淡淡的说:“不用找了。”
大叔本来还不想答应,可陆谨修已经转身看向我,说:“走吧。”
“……”
我低头看了一眼陆谨修已经吃完了的米线,他今天的胃口似乎很好,心情也不错,否则他这个样子一定会让我怀疑是他生气了。
车上,我和陆谨修相对无言,即便是我想要找出话题来,可在脑子里面思索了一圈,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谈柴米油盐酱醋茶?陆谨修的家里面有阿姨可以做饭,买菜的事情阿姨也全包了,估计陆谨修连一袋盐的价钱都不知道。
谈谈工作上的问题?如果陆谨修张口就是今天的股市报价,我一定会听得一个头两个大。
最后,我还是犹豫着开口,问:“陆总,十一点了。”
“恩。”
“许默白说你今天有会要开,你……不用回去开会吗?”
“你见过中午开会的吗?”
“……没有。”
“下午一点的会,不急。”
“……那我们接下来要去哪儿?”
“公司。”
“???”
我怔住了:“我能去公司?”
我和陆谨修怎么说也是隐婚的关系,我还从来都没有见陆谨修主动公开过我们的关系,这一次去服装店,店员叫我夫人,我就已经很惊讶了。
难不成陆谨修想要承认我的身份?我的心里不由得忐忑了起来。
陆谨修扫了我一眼,不紧不慢的说:“去公司,等我开完会。”
“……”
好吧,我承认是我想多了。
像是陆谨修这样的人物,怎么可能娶一个平民女孩做妻子?这要是说出去的话,没准还会成为商业圈的笑谈,不知道陆谨修是不是这样想的,但如果陆谨修有一天真的要公开我的身份,我想我也会自惭形秽的抬不起头来吧。
临到公司门口,当我看到门卫的时候,下意识的把头埋了起来。
糟了!要是让曾经的同事看到我和陆谨修两个人同乘一辆车,举止亲密地来到公司,那消息岂不是很快就会被传开了?
还有安夏,这要是碰到了安夏可怎么办?这不是往枪口上撞吗?
“陆、陆总……我觉得我们要是就这么进去的话一定会让人怀疑!”
“所以你就把头埋起来?”
陆谨修似乎是在低笑。
我知道我这个样子肯定狼狈了些,但是为了不被人认出来,我只能把头埋在了膝盖里。
司机师傅把门给打开,我才发觉车已经开到了停车场,这里是陆谨修的私人停车场,即便是公司内部人员也不能开进来。
我下了车,抬头就看见了总裁专用电梯,所谓总裁专用,也就是陆谨修专用。
他说:“现在还用担心吗?”
“……应该是不用了。”
我觉得我现在就像是一个土鳖,完全不配站在陆谨修的身边。
电梯直通陆谨修的办公楼层,他更喜欢清净,这个楼层基本就是陆谨修一个人的工作区,包括私人餐厅,私人健身房,私人泳池,这在公司里已经不是什么秘密,只是时至今日都没有人有幸能够在这个楼层和陆谨修共进晚餐,共同健身,鸳鸯戏水的女人出现。
“你一个人在这里玩,别乱跑。”
陆谨修说话的语气就像是父亲对女儿的嘱咐,我虽然脑子不够用,但是好歹也是一个芳龄二十三岁的大人了,用‘玩’这个字,属实有些不太恰当。
不过说话的人是陆谨修,我也就只有点头说是的份儿。
陆谨修的几个秘书站了起来,对着陆谨修礼貌的鞠躬,而我悄悄的溜到了旁边的休息室,好在这个地方够大,只要是不碰到安夏,基本不会有什么被发现的风险。
‘咚咚——’
我说:“请进。”
一个女秘书走了进来,将奶茶和两碟点心摆在了我的面前,说:“陆总给您准备的点心,陆总说如果苏小姐无聊了可以去旁边的健身房或者是泳池。”
我问:“陆总大概什么时候开完会?”
“下午一点钟的国际会议,可能要开到三点左右,距离现在还有四个小时。”
“……”
我勉强笑了笑。
四个小时,就算是我在这里睡一觉都还有富余。
“那……我没其他事了,你去忙你的吧。”
“我就在外面,苏小姐要是有事的话可以用内线电话打给我。”
“好。”
等到人走了之后,我才想起来这个女秘书就是培训新人的女魔头温蒂,我是没见过,但是安夏给我看过她的照片。
我不由得感叹,从前听安夏说温蒂对人多么多么的严厉,如今看来也是会笑的,不知道如果安夏看到了会不会心态不平衡。
我躺在沙发上勉强眯了一会儿,还没有躺多长时间,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
“喂?”
我迷迷糊糊的接听了电话,心想肯定是许默白来问情况了。
谁知道电话那边是安夏的声音。
第13章 沈氏千金
“苏曼!今天老顾跟我说财务部那边给我涨工资了!”
听得出来,电话那边的安夏一定激动得不能自已。
据我所知,安夏在陆氏的业绩虽然比我好些,但是我们两个人全都属于在公司内部浑水摸鱼的小透明,兢兢业业更是谈不上,这一次突然涨工资绝对有猫腻。
我下意识的望了一眼休息室外的总裁办。
难道……是陆谨修?
安夏说:“废话不多说,今天中午午休我请你吃饭!”
“啊?请、请我吃饭?”
“是啊!是不是已经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了?”
“……”
“快,我在公司大门等你!你快点过来啊!”
“喂?喂?”
没等我怎么想好措辞婉拒,安夏就已经挂断了电话。
要命的不是我上午已经吃了两顿,要命的是我人就在公司里面。
看来只能做总裁专用电梯下楼去停车场,再绕一圈去见安夏了。
“咚咚——”
“请进!”
温蒂一定是听到了刚才我在打电话,她问:“苏小姐,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吗?”
“恩……有的吧。”
我干笑了两声,温蒂看我这个样子颇有些不觉明历。
十分钟后,在温蒂的帮助下,我狗狗祟祟的绕了一个大圈,终于看见了站在大门口的安夏,她惊讶我竟然这么快就赶到了,甚至觉得我有所谓的瞬移功能。
“你家离这里至少二十分钟吧?你怎么来的这么快?”
安夏的眼睛瞪得像是铜铃。
我干笑了两声,说:“我一听到你的消息我就飞奔过来了吗!还要庆祝我的好姐妹涨工资啊!”
安夏上下看了看我,似乎要从我的身上看出猫腻:“不对,肯定不对!”
“……”
“你身上喷香水了,还做了造型?还化了淡妆,还换了小礼服?还穿着高跟鞋?这一套要是在外面,少说也是一万打底啊,你这么肯给自己投资?”
安夏嗅到了八卦的味道:“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说!你是不是和哪个野男人去约会了?”
“……”
该死,我从来就没有发现安夏的第六感竟然可以这么准!
不过陆谨修不是什么野男人就是了。
我说:“我今天不是去面试了吗?所以特地租了一套衣服,也没有这么贵。”
“怎么样?面试上了吗?”
我含混模糊的说:“结果还没出来呢。”
“什么公司?”
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问的我晕头转向,我随口胡诌“就咱们公司隔壁的那个!”
“你是说,沈氏集团的分公司?怪不得我叫你过来你这么快就到了,原来是刚面试完。”
“是啊是啊。”
我感叹自己的聪明机智。
安夏说:“说起这个,我突然想起来了一个超级劲爆的大新闻!”
从安夏口中说出来的大多数都是人所不知的秘闻,差不多就是那些豪门恩怨,婆媳纠葛的事情,我问:“什么新闻?”
“当然是沈氏集团和陆氏的新闻了啊!”
安夏激动地拉着我,说:“听说,咱们陆总其实已经名草有主了!”
“……”
我的心下一紧。
这种事情许默白防范的很好,怎么让安夏知道了?
“这、这怎么可能?这是谣传吧!”
“怎么不可能!才不是谣传,我跟你说,陆总的未婚妻其实就是沈氏集团的千金沈觅!”
“……”
我一怔。
安夏口中所说的八卦虽然有的时候听上去雷人不靠谱,但真实性很可靠。
这一句从安夏嘴里说出来,我仿佛感觉到了头顶打下了一道焦雷。
“怎么了?你是不是都被吓傻了?我跟你说,小赵他们也被吓傻了!”
“这个……是真的还是假的?”
“当然是真的了,我的小道消息,两个人都已经订婚很多年了,而且他们的爱情故事简直就是羡煞旁人!”
安夏滔滔不绝的说:“六年前,沈小姐刚刚十八岁,陆总就已经迫不及待的向沈小姐求婚,双方把亲都给定下了,这几年沈小姐一直都在国外留学,为了尊重这位沈小姐,陆总就一直等到了现在,你说,这是不是绝美的神仙爱情?”
“……”
我不由得沉默。
“是不是吓了一跳?没想到这么冷冰冰的陆总竟然也会这么深情,如果有一个人肯为我等这么多年就好了。”
如果是平常,我肯定会说一句‘不要犯花痴,那是不可能’的,可我这个时候怎么也开不了口,好像是有一根鱼刺卡在了喉咙里面一样。
陆谨修……从来都没有跟我提起过沈觅,就连婚后协议里面也没有提到过沈觅,甚至连许默白都没有提前跟我说过。
如果沈觅真的已经和陆谨修订婚了,那为什么会想要隐婚?
此刻,我的脑海里面已经涌现出了无数种商业阴谋论,安夏之后跟我说了什么我都没有听进去,等回到公司之后,陆谨修还没有从会议室里面走出来。
温蒂问:“苏小姐,陆总刚才问了您去什么地方,我就如实回答了。”
“好。”
“陆总说,他还有半个小时就会出来,苏小姐可以在这里再等等。”
“温蒂……我想问问……”
“苏小姐想问什么?”
“你知道沈小姐吗?”
“是沈觅沈小姐吗?”
“……是啊。”
温蒂说:“沈觅小姐是陆总的青梅竹马,这个时候在国外留学,已经很多年都没有回来了。”
我沉默了片刻。
温蒂问:“苏小姐是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没问题了。”
“好的,那苏小姐有什么事情再吩咐我。”
“……好。”
我目测温蒂离开了,就有点后悔自己问的问题,万一到时候温蒂和陆谨修说了我问她沈觅的事情,陆谨修一定会来问我为什么,说到底自己也不过是陆谨修的合约妻子,说的好听一点算是陆夫人,说的不好听一点,和陆谨修的下属差不多,我实在是没权过问陆谨修的私生活。
我托腮冥想,或许是因为陆谨修的先天性心脏病,陆谨修不想让沈觅伤心,所以才找我临时顶包的吗?
第14章 见家长
总之这个想法让我郁闷,如果说这几天的相处让我对陆谨修有了微妙的看法,但当我知道他深爱沈觅,为了沈觅做到这个份上的时候,我对这个男人就打消了所有的念头。
这世上每个人都希望拥有一段旷古至今的绝世爱恋,有的是轰轰烈烈,有的是平平淡淡,不管是青春期的幻想,还是长大之后面对现实,陆谨修都是那个肯为爱人做到牺牲自我,成全爱人的典范。
陆谨修推开门进来的时候,我越发的笃定了自己的想法,虽然这对苦命鸳鸯注定没有办法在一起,可陆谨修的这种做法无疑是对沈觅的保护,毕竟没有多少人在知道了自己的死期之后,还一心一意的为身边的人着想。
我看着他的眼神越发的悲壮。
他的眉头微微皱起,似乎不解我看他的视线为何变得如此怪异。
“苏曼?”
“啊?”
我回过神来,才注意到我刚才注视着陆谨修的时间太久了。
“陆、陆总。”
我站了起来,说:“要走吗?”
他点了点头,脸色一如既往的平静,仿佛即便眼前山崩地裂,他也能够毫不变色。
陆谨修专用的停车场停靠了几辆不同的车,我对车没什么研究,但是单从外观上来看也能依稀辨别的出来哪辆车最贵。
显然,陆谨修让司机开了那辆最贵的车,我在后面坐着时,都能够从反光镜中看到司机师傅的紧张,我猜到了司机师傅的心声。
如果这辆车撞了的话,像是我们这种平民百姓就算是从战国开始打工都不能还清撞车后的损失,看来做陆谨修的司机要是没有心理素质的话,很容易全面崩盘。
我朝着陆谨修看了一眼,见他即便是坐姿慵懒,却也能够透露出与生俱来的修养。
我不由得想,这样的男人……当真会如此深爱一个人吗?
此刻,我竟从骨子里面羡慕起了那个素未谋面的沈家大小姐。
或许只有像是沈觅那样如月般皎洁的女子,才能够配得上陆谨修的深爱。
业内传说,沈觅小姐是沈家的接班人,因为沈家没有嫡系的儿子,就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女儿,所以沈小姐常年在国外学习各种商业理论,同时双修学位,业余还要管理沈家在国外的海外公司,这简直就是女强人当中的战斗机。
虽然说嫡系庶出这种古代才有的阶级在现实当中出现很违和,但是在那些有钱人的眼中倒是一成不变的在乎这些,所谓亲疏有别,大约就是这个意思。
我有幸刚入行就听过这样的传说,这样的女人别说是在男人眼中是女神,就算是在我们女人的眼中也是天花板一样的楷模。
“你说像是沈家大小姐那样的,将来会嫁给什么样的老公?”
脑海中浮现出了安夏当年问我的问题。
我当时回答:“我觉得没有一个男人配得上她,她就该做个商业女王。”
不过如今,我的答案变了,我又偷偷的去看了一眼身边这个沉稳冷静的病弱之人,尽管陆谨修孱弱多病,或将不久于人世,可他依旧是那个能够肩扛重担一样的大人物,小时候我总是幻想天有一天会塌下来,那个时候还没有亡故的父亲就告诉我了一个道理:“天塌下来,总有个子高的人顶着。”
自此之后,我就再也不怕了。
陆家产业下的一个年亏损足有上亿的酒店就开在了每平方米要二十万的市中心二环以里,这大约也是陆家最亏钱的产业,我就此八卦还询问过许默白,许默白坦言这个地方表面上是个高端酒店,实际上就是陆谨修的一个‘会客厅’,大概意思是说,陆家一年有好几十甚至上百场宴会,基本都在这个地方举行。
那个时候我才恍然大悟,这亏损上亿究竟是在怎么来的。
然而上亿在陆谨修这里,显然不是什么事,这种向来只有上流社会的人才能够踏足的宴会,我今天才算是有幸踏足,多少还是沾了陆谨修的光。
两个酒店人员推开了正厅的大门,这里面举着香槟,西装革履的人都第一时间看向了大门口,我的眼神飘忽,哪怕是给陆谨修丢了脸,我也在这种场合抬不起头来,作为平民的自卑感油然而生,更多的是对迎面而来的未知恐惧而低下了头。
相比陆谨修跟我说这是一场小的宴会,我更愿意相信这是家宴。
因为尽管是那匆匆一眼,我也发现这些人胸前所戴的陆氏家徽。
也不是所有陆家的人都能够拥有这种象征义非凡的家徽,按照许默白的科普,这种家徽只有陆家的掌权人,也就是陆谨修先生本人才能够佩戴家主的家徽,而血缘较为亲近的,也可以说是陆谨修的叔伯,叔伯的儿子女儿,才能够佩戴陆家的子孙系家徽,像是那种远方亲戚,比如你七舅姥爷的外孙女诸如此类同姓宗族,三代之后都不来往的人,或有一个代表可以佩戴家徽,其余的那些顶多就是走个后门,顶多做个酒店经理在陆氏打打杂,并不能上的了台面。
于是我了解到了,陆家是一个血脉关系错综复杂的大家族。
这里面的水深,像是我这样初入职场的小透明根本没有办法猜透,人心诡变,陆谨修却在这样的环境当中摸盘滚打了这么多年。
钢琴师在角落不知疲倦的弹了一首又一首,这里却没有一个人在真正欣赏音乐,每个人的心思都深沉如海,我挽着陆谨修的那只手不由得收紧了一些。
他大约感觉到了我的紧张,左手轻轻拍了一下我的手背,低沉着声音道:“放轻松。”
我也很想放轻松。
我心里默默地回答着,如果说第一次带女朋友见家长是尴尬时刻,那么像是陆谨修这样带我这样的合约妻子来见陆家全部的家族成员,那就是地狱级别的尴尬时刻。
我小声说:“我觉得以后再有这种事情,你还是提前让许默白通知我的好。”
第15章 家宴
诚然,我需要在事情发生之前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
陆谨修的眉眼中噙着浅淡的笑意,犹如一滩冰冷的潭水泛起了点点涟漪,我心神一动,随后暗暗地告知自己:身边的这个男人已经名草有主了,我不过是他生命最后一刻的工具人。
想到此处,我便有些释然,在这些家族人的眼中,我的确是陆谨修不可对外公开的妻子,但是在陆谨修的眼中,我不过就是一个顶着陆太太头衔,然后为他打两年工还可以随便刷他卡的下属,我在这些长辈的面前无需显得胆怯。正所谓‘天大地大,老板最大’,有陆谨修在我的身边,那些长辈就算是想要用年龄施压,也根本犟不过一家之主。
“谨修,她是谁?”
上前而来的男人差不多五十多岁的年纪了,鬓发银白,皱纹满面,眉头皱成了川字,说起话来中气十足,指责的语气颇深,他走到我面前的时候,我甚至觉得他想要指着我的鼻子破口大骂我是一个勾引男人的骚狐狸。
“大伯,别动气。”
陆谨修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竟然毫不退让。
好吧我承认,我放松不过三秒。
因为这位长辈还不是一般人,而是陆谨修的叔叔,业内戏称牛鼻子老道,他的脾气是出了名的倔强,脸经常臭的就像是茅坑里面的石头。但也不得不承认这样的人物很了不起,陆氏能够有今天这样的成就,这位老道……不,这位老总功不可没,虽然说这把年纪,人家解甲归田……恩,光荣退休,但是依旧是业内的标杆之一。
对于这些业内的奇谈八卦,我还不得不感谢安夏,如果不是因为安夏的八面玲珑,我还真的不会知道这么多的陆氏新闻。
“我能不动气?你他娘的都干了什么!”
“……”
我的思绪被这一声怒吼给打断。
能够让这位有涵养的陆大伯喊出‘他娘的’,看来陆谨修真的是做了一件极其严重的事情,严重到让周围本家旁支的人都纷纷凑了上来。
我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了‘千夫所指’这四个字。
原来我也有一天能够当这个祸水,但不是什么好词就对了。
“大哥,消消气!谨修这么做肯定有原因……”
“领证都两个月了才通知我们!你到底有没有把我们当成你的长辈?”
陆大伯的情绪激动:“离婚!必须立刻离婚!这件事没得商量!”
我的心脏怦怦直跳,我甚至害怕这位陆大伯直接冲到陆家撕了我们的结婚证,而周围的那些人看我的眼神就像是我偷了他们的钱、房子、车还有女人。不过一会儿的功夫,我发现我的手心冒汗了,果然这种强大的压迫感不是我这种涉世不深的女娃娃可以承受的。
“苏曼,是我陆谨修的妻子。”
头顶上方传来了陆谨修冷静沉稳的声音:“这一次叫你们过来,不是和你们商量,而是在通知你们,她是苏曼,我们已经结婚了。”
“你!你这是胡闹!”
三伯也气的拍腿:“谨修,你这是我要活生生气死我们才肯罢休吗!你有没有考虑过陆家?有没有考虑过你是陆家的掌权人?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不顾后果的事情?”
几个大人连番炮轰,陆谨修处变不惊,承受着各方的压力和指责,连带着我也已经感觉到了窒息。可我知道陆谨修这么做是为了沈觅,他们这些人大约还不知道陆谨修已经没有多少时日了,在这个世界上知道陆谨修即将不久于人世的人就只有我、许默白,陆谨修还有陆谨修的私人医生。
我余光看见陆谨修面无表情地接受那些指责时,心里徒生了一种难以抑制的情绪,我不满他们对陆谨修的指责,也不满他们倚老卖老的对他的私生活予以批评。
在这种情绪的滋生之下,我鬼使神差的开口:“各位叔伯,谨修他不是……”
“你闭嘴!”
陆大伯瞪了我一眼,厌恶的眼神毫不收敛。
与此同时,陆谨修将我挡在了身后,我看着他的背影,头一次发现他孱弱的身体竟又这么宽阔的肩膀,好像能够为身后的人抵御一切风雨。
“谨修,你给我让开,我倒要好好问问这个女人到底是什么身份!我听说她毕了业就在陆氏做小职员,分明就是蓄意接近你!这种女人居心叵测!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是你大伯,你爸妈死了,我就得替你做主!让这些个狐狸精都离你远一点!”
“大哥!大哥你冷静!谨修不是这样的人……咱们坐下来好好谈!”
“有什么好谈的!这么大的事情都不和咱们商量!他知不知道他这么做会让我们陆家损失多少?和沈家的关系怎么办?那些项目全都要停止!”
听到了沈家,我下意识的看向了陆谨修。
沈家……说的应该就是陆谨修和沈觅的婚事了吧,不知怎么,我心里竟然会有些失落,原本陆谨修应该和沈觅在一起,哪怕他们的时光就只有最后的两年。
“说完了?”
周围安静了下去,陆谨修的声音愈发冰冷:“陆家的掌权人叫陆谨修,陆家的一切决策由我做主,大伯如果想要这个位置,可以自取。”
言毕,他反握住了我的手腕,扫视了一眼周围道:“我再说一遍,苏曼是我陆谨修的妻子,侮辱她就是侮辱我。”
“陆谨修!陆家怎么出了你这么一个不孝子!二弟要是在天之灵知道你这么胡闹,他……你这是要他死不瞑目吗?!”
陆谨修面不改色道:“死人不作数,等我死了之后,我自会下去见他。”
“你!”陆大伯怒道:“你这样要沈觅怎么办?你要觅丫头因为你丢尽颜面吗?”
我本以为陆谨修的脸上会有些许的动容,却不想陆谨修依旧冷漠,眸中似是带着寒光,语气也越发的凌厉:“如果大伯真的很想和沈家联姻,不如你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