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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背砍刀诗人     华夏真相集txt下载     华夏真相集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五集 魏延冤案

    锦盒打开,一套凤冠霞帔闪现,缀满金珠,极尽华丽。

    孔明眼角顿湿,以手抚摸良久。马均又递过一个小小锦盒,孔明却不再打开,置于大盒之内,以凤冠掩之,重新盖上锁了。魏延、姜维满头雾水,又不敢问。

    孔明锁上锦盒,当即亲笔修书一封,唤过长史杨仪:命你为使,连书信及此锦盒一齐送至魏寨,请大将军司马懿亲自开拆。

    杨仪领命,率二十个部从出营而去。

    孔明见诸将皆有疑问之色,当即解释:魏主使其三朝元老卫尉辛毗前来监军,以皇帝诏命禁止诸将出战,以疲我师,逼我退军,其意甚明。我只得施此下策,送女子巾帼服饰与司马懿,并寄私书,以不堪言语辱之。其若盛怒出战,则我再以八阵围之,可一战而胜也。

    姜维等听罢,齐道妙策。魏延察言观色,却察觉丞相有些言不由衷,便即嘿然不语。

    杨仪到至魏军大营,使门将通报,司马懿便知必有要事,传令进见。杨仪昂然而入,进帐施礼,向魏大将军呈递锦盒书信,说乃丞相孔明送都督大礼,拆开便知。

    司马懿知道必有深意,当众启盒视之,见是一套巾帼华衣,并暗藏小盒一只。因那凤冠霞帔是父亲当年奉命监制,立时认出是唐妃加冕时所穿,不由大惊,却不露声色。

    又拆视其书,变了脸色,递给辛毗,强笑道:打仗便打仗,当场辱我,这是为着何来?辛公请看,孔明视我为妇人耶!

    辛毗不解,看那书中说道:仲达既为大将,统领中原之众,不思披坚执锐,以决雌雄,乃甘窟守土巢,谨避刀箭,与妇人何异!今送巾帼华衣至营,公如不敢出战,可再拜而受,以后就穿此衣,休着公服。倘耻心未泯,犹有男子胸襟,早与批回,依期赴敌可也。

    辛毗看毕,心中大怒,忽醒此为激将之计,便即笑道:某看此衣甚是华丽,可拿回去送与尊夫人穿戴,夫人必喜而纳之。这孔明倒是个趣人!

    司马懿暗骂:老东西!需是没骂到你的脸上。

    只可收了,重赏杨仪,在大帐设酒相待。饮酒之间,司马懿不问军情,亦不说应战之事,只闲问道:孔明寝食可好,公事烦简若何?

    杨仪:丞相夙兴夜寐,责罚二十杖以上皆亲自过问。所啖之食,日不过数升。

    司马懿长叹一声,顾谓诸将:孔明食少事烦,其能久乎?

    杨仪辞去,司马懿亦回赠一个锦盒:是与孔明回礼,虽不比凤衣贵重,亦请笑纳。

    辛毗等以为必是回敬嘲讽诸葛亮物什,也不见怪。

    杨仪即回五丈原大营,见了丞相,具说司马懿受了巾帼女衣,并不嗔怒,只问丞相寝食及事之烦简,绝不提起军旅之事。于是呈上锦盒,说是司马懿回礼,不知何物。

    孔明叹道:辛佐治在营,休说巾帼女衣,即是辱骂曹操祖宗,仲达也不能出战矣!

    杨仪辞出,孔明开盒视之,是两块卧龙令牌。赌物怀思,忧虑成疾,渐不能起。

    至晚,司马懿回归寝室,自锦盒内找到小盒,打开看时,果是少帝刘辩私人玉玺。

    司马懿不禁热泪长流,暗道:他既以玉玺、后服相赠,看来心意已决,要将推翻曹魏江山、替献帝报仇重任,转付于我;至于兴复汉家江山之事,也就到此为止。史侯兄长,你看错我也。某世为汉臣,岂效曹丕行此篡逆?但有一口气在,定要还我大汉河山!

    反来复去,一夜未眠。

    是夜,孔明亦是夜不成眠。因扶病出帐,仰观天文,十分惊慌。

    于是复入大帐。唤来姜维:我见三台星中,客星倍明,主星幽隐,相辅列曜,其光昏暗:天象如此,我命将不能久矣!

    姜维大惊:如此奈何?丞相若有不测,则蜀汉危矣!

    孔明:获罪于天,无可祷也。某逆天行事,征战半生,杀人何止百万?今汉祚将终,实乃天数,不可违也。我平生所学,著成二十四篇,内有八务、七戒、六恐、五惧之法。我遍观诸将,无人可授,独你可受我术。切勿轻忽!

    说罢令书童拿出所著之书,亲手付予,姜维哭拜而受。

    传毕兵书,便令姜维一旁侍立,又命近侍去唤马岱入帐,附耳低言,授以密计;马岱领计,知是丞相遗嘱,暗自流泪而出。

    孔明安排调度已毕,连夜扶病写表,派驿使星夜前往成都奏报后主,言说自己病笃难起,恐不久于人世,请急派天使前来大营,亲领自己遗嘱。

    后主览奏大惊,手足无措,急命尚书李福星夜至祁山军中问安,兼询后事。

    李福领命,趱程赶赴五丈原大营,入见丞相,先传后主之命,再问安否。

    孔明执手流涕:某受先帝托孤之重,不幸中道丧亡,虚废国家大事,得罪天下。我死后,公等宜竭忠辅主,国家旧制,不可改易;我所用之人,亦不可轻废。兵法皆授与姜维,他自能为国出力。某有遗表,请杨仪代奏天子。

    李福唯唯,应诺不止。孔明嘱罢,胸闷气喘,一时昏绝。

    姜维急去别帐,请来神医华佗,救之复醒。

    李福哭问:某奉天子命,问丞相百年后,谁可继任大事?

    孔明微微点头道:可继我大任者,蒋公琰宜也。

    李福又问:公琰之后,谁可继之?

    孔明答道:费文伟可继之。

    李福又问:文伟之后,谁当继者?

    孔明摇头,瞑目不答。

    李福见此,以为丞相已经进入弥留,无力回答,于是领了遗言,匆匆辞去。

    孔明待李福去后,命人扶起,勉强冠带升帐,大会文武。见诸将齐至,仰天长叹道:今先帝召我,不得不去。列公,再不能与尔等临阵讨贼矣!悠悠苍天,曷此其极!

    文武闻言,一齐拜倒在地,不敢放声大哭,只得饮泣,竟致有昏厥者。

    孔明即唤杨仪,以临终遗表授之,分付道:此表乃某遗奏天子,你回成都后代某奏闻。诸将随我征战多年,皆忠义之士,多负勤劳,堪可委用。我死之后,须依旧法缓缓退兵,不可急骤。你深通谋略,不必多嘱;姜伯约智勇足备,可以断后。

    嘱罢,忽然垂首不言。华佗令樊阿探其鼻息脉象,樊阿泣道:丞相已薨矣。

    是夜天愁地惨,月色无光,孔明奄然归天。

    姜维、杨仪遵依丞相遗命,不敢举哀,依丞相所遗之法盛殓,安置龛中,令心腹将卒三百人守护;随传密令,使魏延断后,各处营寨一一退去。

    镜头转换,渭北大营。

    当天夜晚,魏征西大都督司马懿在帐外夜观天文,见一大星,赤色,光芒有角,自东北方流于西南,坠于蜀营之内,三投再起,隐隐有声。

    司马懿大惊失色,自语道:孔明又在做甚么惊世发明耶?

    身旁一人答道:某亦懂天文星相之学。将星既坠,诸葛亮死矣!何不发兵急战?

    回头看时,却是钦差使者卫尉辛毗。司马懿摇头:坠而复起者三,却是为何?诸葛亮有役使鬼神之能,说不得颠倒天象,又是诱敌之计。小心总无差误,待某令人去探。

    于是回帐,即令夏侯霸暗引数十从骑,往五丈原山僻哨探。

    镜头闪回,祁山蜀营。尚书费祎来至魏延营帐,传递丞相死讯,以及遗嘱退兵之令。

    魏延叹道:丞相不听某劝,耗死在此,非惟天意,实在人为。何人代理丞相大事?

    费祎:丞相将军中一应大事,尽托杨仪;用兵密法,授与姜伯约。此兵符乃杨仪所发之令,因其惧见将军之面,故命在下送来。

    魏延大怒道:某乃先帝亲封汉中太守,镇北将军。丞相每欲亲统大军,某方以汉中太守让之,自领凉州刺史,永为北伐先锋。今丞相虽亡,某自率大兵往攻司马懿,亦能成功。岂可因丞相一人亡故,而废国家大事耶?杨仪不过一介长史,从不知兵,安能当此大任?他只宜扶柩入川安葬,休来干涉某军机大事。

    费祎劝道:丞相既死,再战不吉。依丞相遗令,教且暂退汉中,不可有违。将军若要再北伐时,可上表天子,自请为帅,总督汉川兵马,岂不是好?

    魏延正在怨恨孔明,听不进费祎好话,勃然大怒道:丞相当时若依我计,说不得取长安久矣!我今官任前将军、南郑侯,安肯与长史断后!

    费祎知道再劝无用,于是暗叹一口气道:将军说的是,委是丞相安排有误。然不可轻启内讧,致令曹军耻笑。待某往见杨仪,以利害说之,令彼将领兵大权让与将军,何如?

    魏延依言,怒气稍息,将费祎亲送至帐外,叮嘱再三:勿要将总督军马玺印取来。

    费祎满口答应,告辞魏延出营,急到大寨来见杨仪,转述魏延之意。

    杨仪气愤愤地说道:某早对丞相说过,魏延必有异志。即其不奉命,此事不必费公两面为难。我自写表上奏天子,说其背反;自令姜伯约断后可也。

    于是也不听费祎劝说,当即写表上奏魏延反情,请费祎先回成都,转呈后主;自己领兵扶柩先行,令姜维断后,徐徐向汉中而退。

    魏延在寨中等了整整一天,不见费祎回覆,心中疑惑,令心腹往五丈原大寨打探消息。不久心腹回报:后军乃姜维总督,前军大半退入谷中去了。

    魏延大怒:杨仪竖儒安敢欺我!费祎也跟着前来哄我。我回成都,必杀此辈小人!

    即写奏表:杨仪窃夺丞相兵符,私自退兵,必是与司马懿勾结,欲引魏兵入寇汉川。臣今孤军断后以当魏兵于斜谷,冒死以闻。

    令随军参谋骑快马抢在杨仪之前,送去成都。即刻拔营起兵,从斜谷向汉中退却,又怕魏军趁势自背后掩杀,便令后军但过之处,皆烧断栈桥木阁,以巨石断木填塞道路。于是抢在杨仪之前,至栈阁道口,列军以待。

    闪回结束。夏侯霸引军至五丈原看时,不见一人,急回报司马懿:蜀兵已经尽退。

    司马懿跌足叹道:如此说来,孔明真死矣。可速追之!

    夏侯霸谏止:怕是孔明诡计,都督不可轻追。当令偏将先往,以探其有无埋伏。

    司马懿暗道:你哪里晓得,某这次必要看看,孔明是真死假亡,又不是前去攻杀。

    口中却道:此番须我带兵亲行,众将方敢努力上前。

    辛毗极力劝阻:天子有命,令不可出战,都督不记得了么?

    司马懿嘿然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记是记得,此时却顾不得了。

    遂升帐下令,引兵同二子一齐杀奔五丈原来。呐喊摇旗,杀入蜀寨时,果无一人。

    司马懿跌足不已,顾谓司马师、司马昭:你二人急催兵赶来,为父先引军前进。

    二子口中领命,心下却暗道:父亲向来惜命,今番怎么忽然胆大起来?

    于是在后面催军前进,会合众将。

    司马懿引军当先,追到山脚下,望见蜀兵不远,乃奋力追赶。

    忽然山后一声炮响,喊声大震,只见蜀兵俱回旗返鼓,树影中飘出中军大旗,上书一行大字:汉丞相武乡侯诸葛亮。定睛看时,只见蜀军数十员上将,拥出一辆四轮车来。车上端坐之人纶巾羽扇,鹤氅皂绦,作道家打扮,正是孔明。

    司马懿又惊又喜:孔明尚在!我轻入重地,又中他埋伏之计也!

    还要再上前细看,姜维挺枪从车后杀出,口中大叫:司马仲达,我家丞相费尽心机,这番才将你诱出大营来也。魏国兵将听着,你等又中了我丞相之计也!

    司马懿哪里敢跟姜维对阵?急兜转战马,回头就跑。魏兵魂飞魄散,弃甲丢盔,抛戈撇戟,各逃性命,自相践踏,死者无数。

    奔走二十余里,见二子率众将赶来,辛毗也在军中。司马懿叫道:又是孔明诡计,前面有蜀军全体埋伏于此。快走,快走!

    秦朗、夏侯霸、夏侯惠等半信半疑,毕竟不敢公然违抗军令,只得引兵回寨。

    司马懿又不放心,暗使众将引兵四散哨探。过了两日,诸将引天水诸郡乡民还报:蜀兵退入谷中,哀声震地,军中扬起白旗。孔明果然死了,止留姜维引一千兵断后。

    司马懿不信:我前日追敌,明明看见孔明坐在四轮车上,如何却说已死?

    乡民:前日车上所坐孔明,乃木人偶像也。

    司马懿心中巨震,叹道:此因吾能料其生,不能料其死也!

    于是立即会齐众将,复引兵追赶,已自不及。行到赤岸坡,路上见孔明安营下寨之处,各依阵势整齐有法,遂赞叹道:孔明真天下奇才,我不如也!

    于是就此暗放蜀兵全军退回汉中,引兵回到长安,分调众将各守隘口,司马懿与辛毗自回洛阳面君。一路之上,坐在行军车中,为史侯哀泣不止,锦褥尽湿。

    镜头转换,汉中剑阁。

    杨仪、姜维引军退入剑阁,下令更衣发丧,扬幡举哀。蜀军撞跌而哭,至有哭死者。

    前队刚刚回到栈阁道口,忽见前面火光冲天,喊声震地,一彪军拦住去路,为首者正是大将魏延,单搦杨仪出来授首,并交出丞相军符玺印。

    众将上前,力劝息兵讲和,先为丞相回汉中治丧要紧。

    魏延怒道:与你众将无干,休惹某恼发。只教杨仪交出将印兵权,否则绝不罢休!

    众将无奈,急报杨仪。杨仪自料不是魏延对手,即问姜维:似此奈何?

    姜维:王平向与魏延交厚,可使其先往退敌。

    杨仪即命王平率军三千,去会魏延。王平引兵前来,对魏延扬声道:魏文长!丞相命你断后,你却引兵先回,烧绝栈道,阻截大军归路,意欲何为?

    魏延在马上施礼:子均,此事与你无干,你且回去,只唤杨仪来见我。

    王平不答,大声喝斥魏延部将:丞相去世,尸骨未寒,你等以武力截柩,不论有何冤屈,也是造反,诛杀满门重罪。蜀科军律,你等难道不知?焉敢如此!

    诸将皆知错在魏延,且家眷尽在成都,怎肯跟他造反?于是哄然而散,皆归王平。

    魏延见此,无由分辨,长叹一声:子均,某自长沙随先帝以来,忠心耿耿,矢志不二,公亦素知。今反罪已被杨仪坐实,某冤似海,是洗不清了。今只得逃去西凉,与陛下另开一片国土,得功再回蜀汉。你回去成都,替某在天子面前分辨,则感戴终生!

    说罢回马,与子魏昌及数员旧部向西而逃。王平在马上沉吟,反复品味其刚才数语。过了片刻,杨仪扶着丞相灵柩,率军来到。因问王平:反贼魏延何在?

    王平:彼将部众留下,父子向氐羌而去。想是惧罪,说立功后再来成都见驾。

    杨仪知五平与魏延长年并肩作战,定是私放,此时不敢公然问罪,怕激起众将之怒。于是回头叫道:马岱将军,丞相临终之时,是怎样嘱咐你来?

    马岱猛醒,遂引部下一千精骑,向北急追而下。

    追出不到半个时辰,已见魏延父子及部从数骑,在前犹豫彷徨,不似惧罪亡命之相。

    马岱见其是去南郑而非氐羌方向,便知欲归故宅府第,正在犹豫而已。于是更不信其有造反之心,遂在后面扬声大叫:文长慢走,某有丞相密嘱要说!

    镜头闪回。孔明临终之际,密嘱马岱:我死之后,你要密切监视杨仪、魏延,无论哪个因私仇而废公事,率军投魏或引魏兵入蜀,只要发现端倪,立即斩之,不必先行奏闻。

    嘱罢,又付以密旨:以此先斩后奏,后在天子面前作为辨状。

    闪回结束。魏延听到马岱呼唤,回转马头。心中热浪翻滚,便似受屈之人陡见父母,虽说大丈夫泪不轻弹,却已流下两行热泪。

    魏昌以为是因马岱前来追杀,父亲怒极而泣;又见马岱引一千铁骑前来,不由错会了意,于是提刀纵马上前,喝道:有道是情留三分,便好相见。我父有何大罪,如此相逼?

    口中说着,举刀向马岱迎头便劈。

    马岱侧身躲过,急呼魏延:文长,造反之罪尚未剖明,你怎敢诛杀国之大将!

    魏昌认准其是来擒拿父亲,非但不停手,反而左一刀右一刀,刀刀不离马岱后脑勺。

    马岱左躲右闪,数次遭险,不由怒发,再次叫道:反贼魏延,你究欲如何?

    魏延听出马岱话语中有相护之意,但见儿子不由马岱分说,刀招紧急,不由恼怒交加,喝道:竖子,焉敢如此无礼!

    举刀直奔儿子魏昌,要架开其手中大刀,救下马岱,才好说话。

    马岱见魏延举刀而来,惊出一身冷汗,暗道:魏延武艺蜀中无敌,今父子两个来并我一人,岂能引颈待死?罢罢罢,有道是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想到此处,急拨战马,跳出魏延父子夹攻,绕到魏延背后,使出关兴所教拖刀之计,顺手对着魏延脑后就是一刀。

    魏延本是上前阻止魏昌,毫无防备,怎生躲得?只听咕噜一声,人头落地,死不瞑目。

    便在此时,魏延之刀也已砍在儿子魏昌颈上,与父亲两颗首级同时落地。

    魏延那几个部从围观,见主人父子皆死,各抽肋下宝剑,横担脖项,猛然一勒。

    可叹难得如此义仆,均殉主而亡,并无一求生。

    马岱见状,方猛悟魏延举刀上前,是来相救自己,不料却被自己砍了。不由哎呀一声,跌落马背,捧起魏延人头,号啕大哭。

    部下诸将见此,也不由深为叹息,上前劝谏道:事已至此,哭亦无用,不如且回成都,将事情原委向天子奏明,待其圣裁。

    马岱止哭,令将魏延父子及那几个义仆,觅一高阜向阳之处掩埋,作好标记。又将魏延首级贮于木匣之中,携之回报杨仪。

    杨仪走犹未远,正翘首以待,见马岱献上魏延首级,不由哈哈大笑,将人头倾倒于地,以脚践踏踢弄,口中骂道:庸奴!某看你还能再作恶乎?

    马岱及围观诸将见此,无不怒满胸膛。只因丞相灵柩见在,皆敢怒而不敢言。

    是夜扎营,杨仪将心腹末将唤至帐中,令持丞相符节,引五百军前去南郑,诛灭魏延三族。可恨杨仪!只因素日口角之争,便如此灭族以报,实是小人行径,心狠手辣已极。

    镜头转换,成都汉宫。

    尚书李福回报后主:丞相今已归天,遗嘱蒋琬承接重任,灵柩即将返回汉中。

    后主闻言大哭,叫道:相父弃朕而去,是天丧我也!

    侍臣扶入后宫,吴太后及夏侯皇后闻听凶信,亦放声大哭不已。多官无不哀恸,百姓人人涕泣,皆主动为诸葛丞相穿孝,多有孝满百日,不去其帽者。

    后主连日伤感,不能设朝理事。忽报魏延表奏杨仪造反,劫夺丞相灵柩,欲引魏军入蜀。蒋琬引群臣入宫启奏,刘禅闻奏大惊,紧急升殿。

    因事关重大,吴太后亦临殿上,与众官商议杨仪反情。

    忽又报长史杨仪有紧急表到,却奏魏延不遵丞相遗语,自提本部人马先入汉中,放火烧断栈道,欲劫丞相灵车,谋为不轨。

    吴太后听毕问道:卿等所见若何?

    蒋琬奏道:杨仪不能容物,魏延恃功凌人。二人早就不合,多亏费祎遮护协调,方至各尽其用。今二人为争兵权相互诬奏,臣敢保杨仪不反,实不敢保魏延无辜。

    董允亦奏:魏延自恃功高,常有不平之心,口出怨言。今丞相新亡,乘机为乱,势所必然。若杨仪者,常在丞相身边左右,今委其扶柩而回,臣料其必不背反。

    君臣正说之间,魏延、杨仪奏表又到,各陈是非,皆说对方造反。忽报费祎到京,入殿细奏魏延反情,不遵丞相遣命。

    后主因魏延系先帝心爱大将,犹不肯信,即下诏道:且令董允假节,到斜谷栈道释劝,用好言抚慰,使其各归来见朕,当面分辨是非,不可互相攻杀。

    董允奉了后主劝解圣旨前来,未到南郑,闻马岱已斩魏延,与姜维合兵一处。

    杨仪见董允拿出诏旨,读罢深为恐惧,急具表星夜奏闻后主,说让马岱斩杀魏延乃丞相遗嘱,不干为臣之事。

    后主见事已至此,难以深究,即降旨道:既已名正其罪,仍念前功,赐棺椁葬之。

    于是马岱即引董允,找到埋葬魏延父子之外,起尸合首,以诸侯之礼给予厚葬。蜀汉诸将见此,愤恨齿寒之心方才稍舒。

    杨仪等扶孔明灵柩到成都,后主引文武官僚,尽皆挂孝,出城二十里迎接,放声大哭。上至公卿大夫,下及山林百姓,男女老幼,无不痛哭,哀声震地。

    后主命扶柩入城,停于丞相府中,先接受满朝文武及亲眷故旧吊祭,然后治丧殓葬。

    诸葛亮其弟诸葛均,子诸葛瞻、诸葛企,侄诸葛望、诸葛谦等守孝居丧。

    后主还殿升朝,杨仪自缚入殿请罪。刘禅令去其缚,抚慰道:若非卿能依丞相遗教,灵柩何日得归,魏延如何得灭。大事保全,皆卿之力也。

    遂加杨仪为中军师。马岱有讨逆之功,即以魏延之爵封之。

    杨仪呈上孔明遗表,后主览毕又哭,降旨依丞相临终遗言,命葬于定军山,不用墙垣砖石,亦不用一切祭物。择本年十月吉日,后主亲送灵柩至定军山安葬。

    降诏致祭,谥号忠武侯;令建庙于沔阳,四时享祭。

    丧事即罢,蒋琬奏道:丞相新亡,臣闻东吴增兵巴丘;不论何意,陛下亦应为备,增益江州屯守。臣举参军、右中郎将宗预,字德艳,可使前去东吴报丧,探其动静,再结盟好。

    后主从之,即命增兵三万付于陈到,在江边习练武侯八阵之法;又使宗预持哀报国书,径到建业入见吴主孙权。

    宗预领命而往,以外臣之礼参拜毕,见吴主左右之人皆穿白挂孝,便问何人亡故。

    孙权:朕闻诸葛丞相归天,每日流涕,且令百官尽皆挂孝。又恐魏人乘丧取蜀,故增巴丘守兵万人,以为救援。我正欲遣使前往成都请教,卿主何故忽增江州之守?

    宗预:贵国东益巴丘之戍,与我主西增白帝之守,皆事势宜然,俱不足以相问。

    孙权听罢,破颜笑道:卿之辩才,真不亚于邓芝。

    宗预顿首拜谢。孙权遂折箭设誓:朕若负吴蜀前盟,子孙绝灭!

    又命使赍香帛奠仪,随宗预入川致祭。宗预同吴使还归成都,入见后主,将吴国百官为丞相挂孝,又益兵巴丘以防魏人乘虚而入,折箭为誓,绝不背盟之事,一一报说。

    后主由此如释重负,重赏宗预,厚待吴使去讫。

    遂依孔明遗言,加蒋琬为丞相、大将军,录尚书事;费祎为尚书令,同理丞相事;吴懿为车骑将军,假节督汉中;姜维为辅汉将军、平襄侯,总督诸处人马,同吴懿出屯汉中,以防魏兵。吴班因伤心丞相之死,染疾病故,追封骠骑将军,绵竹侯。升邓芝任前军师、前将军,领兖州刺史,封阳武亭侯,替李丰督领江州,与陈到共防东南边境。

    孙权闻说邓芝督领江州,更为放心,多次与其互致问候,馈赠丰厚。因寄书邓芝,论魏延之死道:某前曾与费文伟言及,杨仪、魏延皆竖牧小人,若一朝无诸葛亮,必为祸乱,今果应孤论。然说魏延之反,亦是冤枉。其人过于自负,叹恨己才用之不尽,故诸葛卒后,盖欲遣杨仪等文官护送丞相丧归,自留渭南与司马决斗。其才不及诸葛,兴复汉室之心,却与孔明同也。则逞一朝之忿,而忘君国之大事,冀孔明死后以己代之,岂有背叛之理。贵国朝中人才本少,横加魏延以背反罪名,长城自坏,杨仪之肉宁足食哉!

    邓芝览书,赞佩孙权断事之明,长自叹惋,深引以为恨事。

    话外音:魏延久为汉中太守,善待士卒百姓,东川之民皆感其恩。虽以反叛罪遭诛三族,汉中之民却不惧官府究问,各捐钱帛砖石,为其修盖祠堂,年年致祭。

    蒋琬既为丞相,欲继承孔明遗志,上表请兵继续北伐,但为杨仪等重臣反对,后主亦不愿再动刀兵,故而作罢,魏蜀吴三国皆乐太平,兵戈不兴。

    杨仪自以为年宦先于蒋琬,而位出其下;且自恃功高,未有重赏,便对费祎口出怨言道:昔日丞相初亡,我若将全师投魏,宁当寂寞如此耶!

    费祎正为杨仪陷害魏延而恼,又闻此言更是气愤,乃具表密奏朝廷。后主大怒,命将杨仪下狱勘问,并欲斩之。

    蒋琬奏道:杨仪虽有妄言,但念其随丞相多立功劳,当废为庶人。

    后主从之,遂诏贬杨仪赴汉嘉郡为民。杨仪羞惭不已,自刎而死。

    按下蜀汉,复说曹魏。司马懿回师洛阳,前来见驾报功。魏主曹睿闻说孔明已死,心花怒放,遂封司马懿为太尉,总督全国军马,安镇诸边。

    又在洛阳赐予华宅一座,修建园林,甚是气派。太尉府修造完毕,司马懿即将全家亦搬到洛阳居住,与老妻张春华相见,互致久违。(本集完)

第七十六集 平定辽东

    京师洛阳,太尉府宅。

    字幕:张春华,河内温县人,粟邑令张汪之女,司马懿发妻,司马师与司马昭生母。另生有一子名司马干,一女南阳公主。

    镜头闪回,叙述张春华轶事。

    张春华少即有德,智慧见识超于常人。建安六年,司空曹操征召司马懿入朝,司马懿不愿屈服于曹操,便假称风痹之疾拒征。家中仆婢,也被一并瞒过。

    有次晾晒书籍忽遇大雨,司马懿从病榻上一跃而起,奔去收书。

    家中婢女看到此事,失惊打怪,告知夫人。张春华怕丈夫装病之事泄露,便亲杀婢女灭口,事后从容下灶烧饭,若无其事。司马懿大奇,由此十分相敬。

    司马懿宠爱小妻柏夫人,张春华因此很难见到夫君。适逢司马懿生病卧床,张春华前去探望。司马懿正与小妻亲热,见到老妻不悦,说道:老妪休矣,何劳你大驾亲来问疾?

    张春华羞惭怨恨,于是绝食自尽,并令三子一女皆不许食。

    司马懿惊恐赔礼,张春华这才停止绝食。司马懿怕人笑话,即对知情者道:老妪不值可惜,惟恐饿煞某爱子也。

    闪回结束。魏正始八年,张春华病卒,终年五十九岁,葬于洛阳高原陵。

    且说孔明既死,魏主曹睿料定孙权是个自守之辈,难成大患,于是再无忧虑,便在许昌大兴土木,建盖宫殿;又于洛阳大造宫殿,极尽华丽。

    因选天下巧匠三万余人,民夫三十余万,不分昼夜而造。民力疲困,怨声不绝。

    曹睿又大起土木于芳林园,使公卿负土植树。司徒董寻上表切谏,曹睿览表大怒,欲杀之,但因其素怀忠义,便废为庶人。太子舍人张茂字彦材,亦上表切谏,曹睿命斩之。

    又差人星夜至长安,拆取汉武帝所制铜人及承露盘,移置芳林园中。

    铜柱重达百万斤,不能运至洛阳。曹睿令将铜柱打碎运来,铸成两个铜人,号为翁仲,列于司马门外;又铸龙凤两个,立在殿前。

    又于上林苑中,种奇花异木,蓄养珍禽怪兽,不一而足。少府杨阜上表苦谏,请陛下当以尧、舜、禹、汤、文、武为则,以桀、纣、楚、秦为诫。

    曹睿掷表于地:此老生常谈耳,沽名钓誉而已。

    愈加侈淫,而不自省;众官纷纷上表谏诤,曹睿亦俱不听。

    忽一日,幽州刺史毋丘俭上表:辽东太守公孙渊反叛,自号为燕王,改元绍汉元年,修建宫殿,设立官职,并兴兵入寇边郡。臣自幽州出师北征,渡河不利而还,故此上奏。

    镜头闪回,补叙公孙渊之事。

    公孙渊文武兼备,性刚好斗。即夺叔父公孙恭之位,又不愿受曹魏控制,便遣使节前往建业,自请向吴帝称臣,以为外应。孙权大喜,因此问计于群臣。

    丞相顾雍、辅吴将军张昭劝谏:公孙渊首鼠两端,又向无恩义于辽东之民,举事必败。陛下若受公孙渊之降,则必引火烧身,反致魏兵南向也。

    孙权欲引辽东为援,南北夹攻魏国,因此不纳群臣之谏,便遣张弥、许晏携金玉珍宝满船,从建业沿长江口出海,绕行到辽东,赦封公孙渊为燕王,世代承袭。

    公孙渊没想到孙权会如此看重自己,便欲接受其爵,遥尊孙权为主。

    部下大将卑衍急谏:主公莫若自封燕王,何必受吴主赦封?即受其爵,魏主必遣大将来伐,东吴远在万里之外,安能发兵救我?枉自引火烧身,落个叛逆恶名。如不能自立为王,则毋宁尊奉近魏,而绝远吴也。

    公孙渊志大才疏,认为有理,左思右想,终于决定降魏;却又垂涎吴主珍宝,于是设宴诱杀吴使张弥、许晏,后命计吏为使,将首级献给魏明帝,私吞珠宝而不上报。

    魏明帝大喜,遂遣傅容、聂夔为使,率团至辽东封敕,命公孙渊筑台南郊。

    计吏回到辽东,密报公孙渊:使团中有左骏伯者,力大无穷,善使一百二十斤浑铁椎。魏主必是借敕封为名,派使团来刺杀主公也。

    公孙渊闻而大惧,先命卑衍率甲士包围馆驿,然后才亲自进到馆驿,拜见使者。

    一行人马来至南郊高台,魏钦差使者当众宣读敕旨:奉天承运,大魏皇帝诏命,拜公孙渊为大司马,封乐浪公,仍任辽东太守,统领辽东诸郡。

    公孙渊见魏主所封并非自己所求燕王,不由大怒。回至都城襄平,设宴款待天使,借题发挥,对本国陪宴之宾口出恶言,其实指桑骂槐。

    傅容、聂夔辞归洛阳,向天子奏报:公孙渊对乐浪公之封极为不满,出口不逊。

    明帝大怒,便调毋丘俭为幽州刺史,携天子诏书及符节印章,征召公孙渊入洛阳面君。公孙渊闻讯大骇,立刻发全国之兵,在辽隧阻拦毋丘俭入境,并与之激战。

    毋丘俭见形势对己不利,便急退兵,表奏明帝。

    公孙渊于是便依卑衍所谏,自立为燕王,改元绍汉,并设置百官,遣使持符节,授予鲜卑单于印绶,给边疆诸戎狄部族首领加封晋爵,引诱鲜卑人侵扰北方。

    副将贾范、参军伦直谏:主公休要背叛曹魏,到时后悔不及。

    公孙渊怒而不听,皆命斩之。令大将军卑衍为元帅,杨祚为先锋,起辽兵十五万,直杀奔中原而来。起兵之时,又再遣使至建业,称臣于吴求援。

    孙权因前番杀使拒封之事,此时焉肯出兵相助?驱回辽使,袖手旁观。

    闪回结束,毋丘俭表奏入京。

    曹睿览罢,乃召司马懿入朝计议:卿若带兵前往辽东平叛,总需多少兵马?

    司马懿:臣引部下马步官军四万,足可破贼。

    曹睿道:兵少路远,恐难收复。

    司马懿:兵不在多,在能设奇用智耳。臣托陛下洪福,必擒公孙渊以献。

    曹睿问:此去往复几时?

    司马懿:四千里之地,往百日,攻百日,还百日,休息六十日,大约一年足矣。

    明帝又问:倘吴、蜀两国入寇,如之奈何?

    司马懿道:前番蜀将马岱出汉中来袭,已被臣杀败,一年内无力北进;至于东吴,有老将满伯宁在,陛下何忧?

    曹睿沉吟:今陈登、曹仁、张辽、臧霸、文聘数人皆已亡故,孙权岂惧满宠?

    司马懿道:满宠之才,极长于孤军奋战,陛下岂忘之耶?

    镜头闪回,满宠拒吴。

    魏太和二年,蜀相孔明初伐中原之时,满宠出任豫州刺史。次年春,东吴降者报说,东吴进入战备,孙权扬言要到江北狩猎,牧马南阳。

    满宠闻之,料定孙权定会袭击酉阳,于是也加紧战备。孙权见魏国有备,知道必是消息泄露,满宠已猜透己谋,只得退还。

    是年秋,魏主派曹休从庐江南到合肥,使满宠兵向夏口。满宠上疏:大将军曹休虽聪明果敢,但背湖临江,进易退难,兵家所忌也!若入无强口,则须防吴兵前后夹击。

    奏疏尚未送到洛阳,曹休已深入无强口,被吴将阻住夹石去路,因此大败而还,继而羞愤辞世。明帝于是诏命满宠以前将军职,代理都督扬州诸军事。

    太和四年,满宠为征东将军,接任曹休前职。

    孙权发兵十万,声称要取合肥。满宠召集兖、豫二州兵力,云集合肥,孙权退还。曹睿诏命满宠撤兵,满宠认为敌兵不战而退,定然有计,奏请不要撤军。

    数日后,孙权果然引兵复来,因见合肥守备森严,只得无功而返。

    太和五年,东吴将领孙布派人到扬州求降,请杨州刺史王凌派兵前来迎接。王凌将孙布书信呈报满宠,请求派兵。

    满宠认为有诈,以王凌口气复信给孙布:公迷途知返,弃暗投明,殊可赞佩。今请我派兵迎公来降,某谓兵少不能保卫,兵多则易泄密。待某设计以全公志,公其候之。

    正在此时,魏主圣旨传来,召满宠入朝。

    满宠临行,命令留府长史:王凌立功心切,必要前去迎降。孙布之降,与前番周鲂诈降如出一辙,迎之则必中其计。我走之后,若王凌请兵,切勿给派。

    长史应诺。满宠走后次日,王凌果然前来请兵,长史不与。

    王陵恨怒,派遣督将率步骑七百人往迎。孙布待魏兵前来,果在夜里发动突然袭击。魏兵七百人死伤大半,督将奋力杀出重围,只带二百兵逃回扬州。

    魏明帝征召满宠返京,本因王凌同党上奏,诋毁满宠年老力衰,言行荒谬。满宠到京,将对孙布诈降之疑分剖奏之。明帝便知扬州官吏妄奏,即令满宠立刻返回,以备东吴来犯;并命撤换王陵,以示信任之意。满宠乃复还杨州,布防长江下游一线。

    太和六年,东吴上大将军陆逊移兵庐江。扬州诸将皆谓应赶快救援,纷纷请战。

    满宠却道:庐江虽小,但兵精将猛,定能坚守。敌军弃船深入二百里,后方空虚,今正宜诱其深入,乘机败之。且任其继续推进,后方使逃之不及。

    于是不救庐江,反率军开往杨宜口。

    陆逊闻报满宠顿兵于此,知道再无胜望,即当夜退军而还。当时为响应孔明北伐,吴主孙权每年都有进攻之计,但每次皆被满宠设计退之,并不能北越江淮半步。

    青龙元年,蜀相孔明五伐中原。满宠上疏天子:蜀兵再出汉中,东吴必攻合肥。合肥城南面江湖、北接寿春,吴兵若围攻合肥,得以依恃水势。我兵若来救援,必先攻破其主力,然后始能解围,无必胜把握也。今当移城内之兵向西三十里,则可依据地势奇险固守,此引敌出洞,而断其退路上计也。

    魏明帝问于群臣,护军将军蒋济则不以为然道:如此是示弱于敌也。且自坏城池,我不攻自破矣!若果如此,则敌兵必尽得淮南之地。

    满宠便又上表,坚持己见:兵者,诡道也。示敌以弱,使其骄傲,正所谓形实不必相符之理也。我今趁敌兵未至,移兵城外,内布精兵,诱敌远离水路,以避其长;而我相机而动,则外能御敌,内亦无患焉。

    曹睿再问群臣,尚书赵咨进言:满宠所言,实属上策。

    于是明帝下诏,依照满宠之计,由合肥向西三十里修建新城。

    是年孙权率兵欲围新城,因见离水路太远,于是在江上停留二十天之久,不敢下船。

    满宠召集诸将说道:我若移兵城外,孙权定会向其部下夸下海口,前来上岸展示实力,以邀威名。我可如此如此,必能大破吴兵。

    于是令在合肥城隐蔽处埋伏步骑六千,等待吴军自投罗网。孙权果然上岸耀武扬威,遭到满宠伏兵突袭,被杀死数百将士,落水而死者不计其数,铩羽而归。

    魏青龙二年六月,孙权率兵再围新城。满宠欲亲自率军而出,援救新城守将张颖。

    殄夷将军田豫谏道:新城自守有余,孙权佯作围城,实是张网以待将军来援。将军若以合肥之兵前往援之,反恐为孙权所吞。

    满宠纳谏,遣使飞驰洛阳,奏请召休假中护军兵将三万人回防新城,从后夹击孙权。

    曹睿览奏,问计于群臣。散骑常侍刘邵奏道:满宠之计是也,但不必动用中护军。宜派步兵五千、精骑三千出发,将队伍排列疏散,多加旗鼓,佯作数万大军之状。孙权若知我大军到来,必定自走,则吴兵不战而破。

    蒋济应声附和,亦称此乃上计。曹睿遂纳刘邵之谏,亲率水师东行,虚张声势。

    满宠便募集壮士,折松枝为炬,灌上麻油顺风放火,烧毁吴军攻城器具,射杀孙权之侄孙泰。时值吴营士卒多有病患,又闻曹魏大军将至,孙权于是撤退。

    由是自曹休、曹真、张辽等人死后,满宠便为魏国中流邸柱,防御东吴第一大将。

    闪回结束。明帝遂纳司马懿之谏,命满宠全权防御东吴。

    镜头转换,司马懿辞朝出京,兵发辽东。

    遂令胡遵为先锋,引前部兵先到辽东下寨。哨马飞报公孙渊,公孙渊便令卑衍、杨祚分八万兵屯于辽隧,围堑二十余里,环绕鹿角,严阵以待。

    司马懿接到胡遵还报,向众将笑道:贼不与我交战,是效某当年对付孔明之法,欲老我兵,使我粮尽退兵之时自背后追杀。彼既以八万之众守在此处,我料贼巢必然空虚。不若弃却此处,径奔襄平;贼必往救,我却于中途击之,必获全功。

    于是不去辽隧,勒兵从小路向襄平进发。

    辽东军营,卑衍与杨祚正在大帐之中,探马忽报:魏兵往南,直袭我襄平去了。

    卑衍大惊:襄平军少,若是老营有失,我等把守此处无益。

    遂拔寨随后而起,急忙来救襄平。紧走一日,见天色已晚,前面并不见魏兵踪影。眼见左右都是密林,卑衍心中生疑,命前军止住,欲使细作前去哨探。

    命令尚未发出,忽听一声炮响,震天动地,左有夏侯霸、右有夏侯威,一齐杀出。

    辽兵大败,卑、杨二人夺路而走,奔至首山。正逢公孙渊兵到,于是合兵一处,奔入襄平城去,闭门坚守不出。魏兵乘胜上前,四面围合。

    时值秋雨连绵,一月不止,平地水深三尺,魏兵皆在水中,行坐不安。

    左都督裴景、右都督仇连见此,皆至中军大帐,请求移营高处。司马懿不从,却令南寨人马暂退二十里,纵放城内军民出城樵采柴薪,牧放牛马。

    大司马陈群不解,入帐问道:兵贵神速。太尉前攻上庸,八日赶一千二百里,生擒孟达而成大功;今带甲四万,数千里而来,使众军久居泥泞之中,又纵贼众樵牧,是何主意?

    司马懿笑道:公随武皇帝从征多年,不知兵法耶?当年孟达军少,而粮食能支持一年,我军是孟达四倍,粮食却不足一月,能不速战速决?今敌众粮少,而我兵少粮多,相持何妨?且遇大雨,欲战不能。今敌军粮草将尽,我围而不合,令其自逃,可击其后也。兵者诡道,善因事变。其凭借人多,又据辽河之险,故不肯就擒。此时当稳住对方,以待时变也。

    陈群闻听此番高论,深为拜服,再不多言。

    辽东战报送至洛阳,众臣闻说雨大敌强,皆请召还司马懿,以免为敌所破,则损国威。

    魏明帝不以为然,说道:司马懿屡拒诸葛孔明,最擅临危制变,生擒公孙渊指日可待。公等何必居数千里外之庙堂,干涉大将临敌用兵哉!

    于是不听群臣之奏,静听辽东捷报。

    数日之后,雨止天晴。司马懿升帐下令:今日众军曝晒衣甲,来日并力攻城。

    众将得令,晒衣晾甲,次日引兵四面围合,日夜攻打不息,箭如急雨。襄平城中粮尽,人民易子而食,士兵相杀互吃,死者不计其数。部将怨恨,各无守心。

    公孙渊甚是惊忧,慌令相国王建、御史大夫柳甫、侍中卫演,来到魏营请降。三人跪于帐下哀告:愿太尉休战止兵,我主愿先送世子公孙修到营为质,然后君臣自缚来降。

    司马懿冷笑道:凡为将者,能战当战,不能战当守,不能守当走,不能走当降,不能降当死耳!何必送子为质当?来人,斩了王建、柳甫,命卫演将其二人首级持回。

    卫演得了性命,抱头鼠窜,归入城中见公孙渊,说司马懿撕书杀使,不准投降。

    公孙渊详思司马懿之语,说道:不能守当走?今彼不围南门,示我当出此门走也。

    于是自解自话,即与儿子公孙修精选一千人马,当夜二更开了南门,悄悄弃城逃走。抬头仰观夜空,忽见一颗流星长约十丈,从首山东北而下,直坠入襄平城东南。

    公孙渊认为是流星为自己父子指路,于是便向东南奔行。

    驰行不到十里,忽听山上一声炮响,司马懿领兵而出,左有司马师,右有司马昭。惊魂未定,又一声炮响,夏侯霸、夏侯威,张虎、乐綝四面齐至,围得铁桶相似。

    公孙渊父子见已进入重围,只得下马纳降,司马懿更不客气,传令斩之。于是恰在流星坠落之地,杀死公孙渊父子。

    卑衍、杨祚闻知主公已死,即献辽隧城及襄平城以降,司马懿引军进襄平。

    入城之后,司马懿令胡遵将公孙渊宗族尽行搜捕,遂屠杀十五岁以上男子七千多人,收集尸体,筑造京观。而后又令将公孙渊所任公卿以下一律斩首,杀死将军毕盛等二千多人,收编百姓四万户。卑衍虽降,亦不饶恕,下令推出斩之。

    于是传首洛阳,向明帝报功。又传檄之间,辽东、带方、乐浪、玄菟等地相继平定。

    司马懿既杀反叛之臣,遂释放被公孙渊所囚原辽东太守公孙恭,又为被公孙渊杀害之纶直、贾范等人修建坟墓,表彰其后代。

    又下安民令曰:古伐其国,仅杀首恶及附恶之众而已。其余凡被公孙渊所连累者,全部宽恕。中原人愿意返回故乡者,各随己愿。

    当时军中士兵衣单寒冷,请求开启襄平仓库,发短袄以御寒,司马懿以为官物不能私用,严令不许。于是上奏朝廷,免除六十岁以上士卒兵役,送返回乡。

    魏明帝闻奏大喜,即派使者到蓟北犒劳部队,增司马懿食邑昆阳县,使其率本部兵往镇关中,以防蜀军入黑色,朝廷之军则由大司马陈群带回洛阳。

    至此,曹魏一朝数十年来辽东割据问题,终于得到彻底解决。

    司马懿胜利班师,计算时日,自出兵至回兵中原,正在原定一年期限之内。

    镜头转换,铁甲铮铮,人马在途。司马懿率军往镇关中。

    但刚到白屋,又有天子诏书到:间侧息望到,到便直排阁入,视吾面。

    三日之间,诏书五至。司马懿见如此紧急语气,不由大惊失色。于是舍了部从,自乘追锋车昼夜兼行,从白屋到京城,四百多里,一夜而至。

    回到洛阳,司马懿不及还家,径入嘉福殿内,来至御床旁边。因见天子病笃,正处昏迷不醒,不由满眼流泪,便问侍臣:天子正值壮年,为何病重至此?

    镜头闪回,侍臣详说天子致病原由。

    明帝大兴土木,耽于淫乐,又纵欲无度,且常念及屈杀毛皇后,由此内心不安,便在许昌宫中得病,渐渐沉重。即命侍中光禄大夫刘放、孙资,使二人分掌枢密院一切事务;又召文帝曹丕之子燕王曹宇为大将军,辅佐太子曹芳摄政。

    曹宇为人恭俭温和,未肯当此大任,坚辞不受。

    曹睿即召刘放、孙资问道:宗族之内,何人可任为摄政大臣,兼掌全国兵权?

    刘放、孙资猜测天子本意,是想以燕王曹宇、夏侯献、曹爽、曹肇等宗室大臣辅政。但夏侯献、曹肇对自己二人长期专权心怀愤恨,岂敢使其掌权?因见当时只有曹爽在旁,知其无能,必能为自己所控,遂异口同声答道:曹爽可也!

    曹睿从之,遂诏命曹爽为大将军,总摄朝政。

    曹爽一听,汗流满面,不知所措。刘放踩他一脚,以目示意,曹爽赶忙跪地谢恩。

    刘放、孙资又奏:当召太尉司马懿回京,与曹爽共同辅政。

    曹睿口中虽从,但思曹爽软弱,司马懿阴狠,不放心以大权授之,诏令再议。

    孙资、刘放力主维持原议,奏请立刻下诏。

    曹睿见二人渐渐逼迫,于是推辞:朕疲乏极矣,不能写字。

    刘放却拿出早已撰好诏书,抓住明帝之手,勉强签字于上,再盖上传国玉玺,出宫当众公布:罢免曹宇、夏侯献、曹肇等人在朝中官职,令还封国,不得在宫中停留。

    燕王等人见事已至此,皆涕泣跪拜,辞帝而去。

    闪回结束。司马懿听罢侍臣转述,明帝曹睿正好醒来,遂将太尉唤至榻前,流泪言道:卿谓来去一年,今果不负前言。若再来的晚些,朕恐不得见卿;今日得见,死无恨矣。

    司马懿顿首:陛下圣体违和,善加调理,自然痊愈。今睹龙颜,乃臣之幸也。

    曹睿命宣太子曹芳,大将军曹爽,侍中刘放、孙资等,皆至御榻之前。亲执司马懿之手嘱道:昔刘玄德在白帝城病危,以幼子刘禅托孤于诸葛,孔明因此竭尽忠诚,至死方休。彼偏邦尚然如此,况我上邦大国乎?朕幼子曹芳,年才八岁,不堪掌理社稷。幸太尉及宗兄元勋旧臣竭力相辅,无负朕心!

    又唤曹芳上前,令拜诸位顾命大臣。曹芳听命拜罢,惟抱住司马懿颈项不放。

    曹睿嘱道:太尉勿忘幼子今日相恋之情!

    言讫泪下,须臾驾崩。在位十三年,寿三十六岁。

    字幕:魏景初三年,春正月下旬某日,魏明帝驾崩于洛阳城许昌宫。托孤重臣司马懿与曹爽二人承奉遗诏,扶太子曹芳即皇帝大位。

    画外音:曹芳字兰卿,作为明帝养子自小在宫中成长,出生来历一概不详。因魏明帝亲生儿子全部夭折,故封曹芳为齐王,与秦王曹询俱收为己子,养在宫中。据《魏氏春秋》记载,曹芳则可能是任城王曹楷之子,任王曹彰之孙也。

    曹芳即位,年仅八岁,史称废厉帝。

    当年七月,曹芳亲临朝政,谥先帝曹睿为明帝,葬于高平陵;尊郭皇后为皇太后;改次年为正始元年。因皇帝年幼,太后既依明帝遗嘱,请司马懿与曹爽共同辅政。

    曹爽字昭伯,承先父大将军曹真威名,又因明帝宠爱,浮华之士纷往投效,门下食客五百人。内有五人,皆以浮华相尚,最为有名。

    字幕:何晏,字平叔,故汉大将军何进之孙;邓飏,字玄茂,故汉大将军邓禹之后;李胜,字公昭;丁谧,字彦靖;毕轨,字昭先。

    又有大司农桓范,字元则,颇有智谋,人称智囊。此六人皆得曹爽信任。

    曹爽欲排挤司马懿,以便专权;于是向天子进言,奏请改任司马懿为大司马。

    众臣皆谓:本朝大司马大多死在任上,不吉。

    曹芳于是下诏:任命司马懿为太傅,效汉丞相萧何故事,入殿不趋,赞拜不名,剑履上殿。以世子司马师为散骑常侍,子弟三人为列侯,四人为骑都尉。

    司马懿早知曹爽之意,遂拒绝就职,亦不让子弟入朝,只闭门索居,无事足不出户。

    曹爽见司马氏父子致仕,遂入奏魏主,请加曹氏宗亲兵权,以卫国家社稷。

    曹芳只得依照曹爽所列名单,诏命:曹羲为中领军,曹训为武卫将军,曹彦为散骑常侍,皆可自由出入禁宫。何晏、邓飏、丁谧为尚书,毕轨为司隶校尉,李胜为河南尹。

    自此兵权皆归于曹爽,门下宾客日盛。

    吴帝孙权时在建业,闻说魏明帝之丧,新帝年幼,司马懿又失兵权,不由大喜。

    以为难得良机,于是分兵四路攻魏:全琮率军数万以为主力,北出淮南;诸葛恪攻六安,朱然攻樊城,大将军诸葛瑾攻柤中,以为呼应。

    正始二年夏五月,荆州哨马飞报魏都洛阳:东吴大举来犯,全琮入侵芍陂,朱然、孙伦围攻樊城,诸葛瑾、步骘侵掠柤中。江淮大震,南阳不安!

    魏国闻报,举朝大哗。朝臣认为敌兵远来攻坚不易,待其自破便可。司马懿以为不然,请命统军增援,魏帝曹芳允之。

    司马懿于是引兵南下,到至樊城。因先派轻骑挑战,朱然便不敢动。司马懿于是检选精锐,招募勇士,摆出决战架势。

    吴军惊惧,连夜撤退,在三州口为魏军追及,被歼万余,船舰物资损失甚多。

    进攻六安、柤中吴军闻之大惧,亦皆无功而还。

    魏军大胜回师,连去带回,只用不足两月时间。曹芳大赏出征将士,诏增司马懿前后共四县,食邑万户,子弟十一人皆为列侯。追谥司马懿之父司马防为舞阳成侯。

    司马懿功勋德望日渐盛大,然而却更加谦恭。

    正始三年春,吴主孙权派诸葛恪屯驻宛城,依据坚城广积粮谷,魏主闻报,以为大患。

    司马懿上表奏道:吴军擅长水战,而非陆战。臣请可于秋季湖水低浅,船不能行时攻之。若东吴来援诸葛恪,则必弃船就陆,我于陆战破敌,则极易也。

    魏主曹芳允奏,诏令即行。正始四年九月,司马懿于是再掌军权,率军出征。

    魏军到达舒城,诸葛恪大惧,焚烧积聚,弃城而走。司马懿不战而胜,巡视淮北屯田之地,提拔农家子弟邓艾于此主持屯田,并于农闲时训练屯田卒众,以当吴兵。

    大将军曹爽见司马懿屡立大功,愈见重用,大为不喜。自己欲立威名,便奏请伐蜀。

    司马懿见此力谏,曹爽固执不听。魏帝曹芳无奈,只得从之。

    正始五年春,曹爽发兵河西。结果未至阳平关,便为蜀国镇北大将军王平所败。魏军被阻于兴势,后方军粮又供应不上,牛马骡驴大量死亡,进退不得。蜀国涪城及汉中援军相继到达,魏军势危。曹爽被迫退还,途中又遭蜀军三路截击,大败而归。(本集完)

第七十七集 行刺蜀相

    魏国朝廷,曹马争权。

    正始六年八月,曹爽废置中垒、中坚营,把两营兵众统归己弟曹羲率领,司马懿援引先帝旧例制止,曹爽不听。

    正始七年正月,吴兵又入侵柤中,居民万余户为避吴兵,北渡沔水。

    曹芳设朝,问计于司马懿与曹爽两位托孤重臣。司马懿上奏:臣认为沔南距敌太近,倘若百姓奔还,则会引来吴兵,因此应使其暂留北方,与魏人杂居,委以官吏管理。

    曹爽不从:今即不能在沔南修城守地,反而让敌国百姓滞留沔北,非长远之计也。

    司马懿:使居于稳处则安,置于险处则危,人与物皆是如此。势之相关,不能不慎。若吴贼以二万人拒守沔水,三万人与我沔南军对抗,再以一万人猛攻柤中,如何援救?

    曹爽虽然无理可驳,依旧不从,驱令吴民归还沔水以南。

    其后果如司马懿所说,吴兵趁机击破柤中,魏国所失百姓数以万计。

    曹爽因失顾命大臣本分,恃气妄为,使曹魏国力大衰,不少朝中之士颇感不安,皆望太傅独掌朝政,为魏国主持公道。并州刺史孙礼致书太傅司马懿,抱怨曹爽妄为害国。

    司马懿回书:公且止言论,静以待之;至忍不可忍之时,则其败亡之日至矣。

    正始八年四月,先帝曹睿夫人张氏薨。曹爽用心腹何晏、邓飏、丁谧之谋,把郭太后迁到永宁宫,动辄以太后名义诏命天下,专擅朝政,兄弟并掌禁兵,多树亲党,屡改制度。

    司马懿见此,再次推病不出,携二子皆辞退各任之职,闲居于洛阳及宛城之间。

    因怀疑山阳公未死,又孔明以私玺及皇后凤冠霞帔相托,这一日,司马懿父子三人携四员心腹家将,推说出外游玩散心,又来至山阳郡,至药王庙中。

    庙祝闻听太傅司马懿至,急令水火道人报至新任山阳公刘康,乃是刘协长孙。

    刘康闻报,便进内殿报知祖母曹节,并问对应之策。

    曹节其时四十岁刚过,正当壮年,身体康健,精神饱满,因精擅医道及保健之术,看上去倒似三十岁模样,跟刘康年纪相若一般。闻说司马懿父子来至家庙,已知其情,即令孙媳抱出一对双生之子,均已三岁,一名刘瑾,一名刘琰。

    曹节对刘康夫妇道:曹家世为汉臣,我父魏王更是殚精竭虑扫荡天下,保你祖父做了二十余年安稳皇帝。恨我兄曹丕夺了刘家江山,天道循环,免不得最终还于刘氏。今之朝廷之中,能复你家汉室者,必是司马懿父子。其与你伯祖史侯密定复汉之策,我已知之。

    刘康:祖母既如此说,孙儿当如何答之?

    曹节:此二子是为孪生,除你夫妻,无人能够分辨。可留刘瑾以承家业,将来不论承山阳公之爵,还是沦为庶民,只要能安度此生,延我刘氏之嗣即可。唯有刘琰,某使人相过,说具龙凤之姿,帝王之表。康儿,你便依伯祖孔明遗言,带琰儿前去家庙,送予司马懿,便急回府。其余之事,司马仲达尽知,不必多言,更不可使他人知道。慎之,慎之。

    刘康领命,便令侍者抱了刘琰,前去家庙。山阳夫人依依难舍,哭向内庭去了。

    刘康即到家庙,依祖母之嘱,也不多言,只将刘琰生辰八字写下,赠予司马懿而已。

    司马懿拜领,谓次子司马昭道:你兄无子,朝中尽知;汝妻前年生子,未及上报朝廷。回去之后,可将刘琰作为长子,名为司马炎,报于朝廷内务官册可也。

    司马昭跪领父亲重训,并当刘康之面立誓,绝不辜负史侯孔明重托。

    司马懿拜辞山阳公,父子三人回转洛阳。刘康洒了几行伤心之泪,于是自回山阳公府,向祖母曹节回报大事已毕。

    曹节叹道:你伯祖孔明尝言,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社稷传承,真有定数乎?

    画外音:山阳公夫妇私下提及曹丕无情,因而常常想起曹操。曹节亦常提醒夫君刘协,应思岳父曹操好处,勿念其恶。刘协深以为然,念及自己曾要除掉曹操,但曹操至死不行篡逆之事,且以三女嫁之,为防其子曹丕诛杀自己,实为用心良苦。为臣者能至如此,亦实为百年难得一见。曹节为纪念父亲,便令子女称外公为“魏公”,或“魏爷”。因山阳公夫妇深受山阳百姓拥戴,故山阳人大都效仿,均称呼外公为魏公、魏爷,至今依然如此。

    镜头转换,京师洛阳。

    曹爽大权在握,每日与何晏等饮酒作乐。何晏闻说平原管辂明于数术,遣人请至府中,请与论《易》。何晏因梦见数十青蝇集于鼻端,因请管辂卜算吉凶。

    管辂:元、恺辅舜,周公佐周,皆以和惠谦恭多福。君侯位尊势重,怀德者鲜,畏威者众,殆非求福之道。鼻者山也;山高不危,长守贵也。青蝇臭恶而集,位峻者颠,可不惧乎?

    何晏未及回言,邓飏怒道:此老生常谈耳,有何奇异!

    管辂:老生者见不生,常谈者见不谈。

    拂袖而去,到家说与其舅:今得罪何、邓二贼。

    舅父大惊:何、邓皆为有仇必报小人,何敢冒犯?若彼挟恨报复,我家被灭族矣。

    管辂:邓飏行步,筋不束骨脉不制肉,起立倾倚若无手足,此为鬼躁之相。何晏视候,魂不守宅血不华色,精爽烟浮容若槁木,此为鬼幽之相。早晚必有杀身之祸,何足畏也!

    其舅不信,大骂而去。此后不久曹爽事败,何、邓二人伏诛,方信外甥奇术非凡。

    司马懿即晋升太傅,曹芳诏封蒋济迁升太尉。

    蒋济见曹爽党羽常改法度,颠倒朝纲,上疏谏道:今吴、蜀未灭,将士征战在外,男女皆怨,百姓贫苦。国家法度,唯有济世之才编改纲法流于后世,岂是平庸之辈可改?不仅无益于国家,且损害百姓。臣启陛下,望朝中文武各尽其职,则国可太平。

    曹爽以为是迂腐之论,纵容何晏等乱政如故。

    蒋济于是与司马懿暗谋,准备推翻曹爽。

    曹爽忌惮司马懿,虽大权在手,亦感时刻不安。适逢天子除李胜为荆州刺史,于是即令李胜往辞仲达,探其虚实。

    门吏报入府中,司马懿道:此乃曹爽不放心我,使李胜来探虚实也。

    乃去冠散发,上床拥被而坐,又令二婢扶持在身后,请李胜入府。

    李胜至床前拜道:因朝事烦杂,一向不见太傅。今天子命为荆州刺吏,特来拜辞。

    司马懿佯作耳背,胡乱答道:并州地近朔方,民心剽悍,你到那里,需好为之备。

    李胜扬声答道:是除荆州刺史,非并州也。

    司马懿笑道:你从并州来。那就留在京都罢,不要再去了,那里可不是玩的。

    李胜叫道:是汉上荆州,不是并州!

    司马懿大笑:何不早说?你是从荆州来也!

    李胜哭笑不得,即问从人乞纸笔写道:学生奉旨,到荆州任刺史。

    司马懿看了半天,笑道:我非但耳聋,又兼眼花。荆州地近东吴,此去保重。

    侍婢进汤,司马懿双手颤抖不能端碗,将口就之,汤流满襟。勉强喝了两口,便倒在床上,声嘶气喘,激咳连连。

    李胜拜辞,回见曹爽,细言其事,曹爽大喜,遂不以司马懿为忧。

    司马懿见李胜去了,从榻上一跃而起,对二子说道:李胜回报,曹爽必不顾忌我矣。你等需暗自联络旧部,及朝中老臣,时刻做好筹备,只待他出城畋猎之时,即可图之。

    镜头转换,按下魏国,再说东吴,奸人吕壹登场。

    字幕:吕壹,吴郡人。孙权用为心腹,任中书典校郎,监察中央及地方州郡文书事。

    吕壹出身平民,为人险狠,因恃宠弄权,离间君臣,擅作威福,手段残忍。常以文书往来中寻章断句,诬陷大臣。曾弹劾丞相顾雍和左将军朱据谋反,将二人下狱。

    黄门侍郎谢厷来问:陛下令某前来相问,顾公谋反之事,到底如何?

    吕壹答道:证据对其不利,结果不乐其观。

    谢厷又问:若顾公被免职为民,公颇解天子心意,则试猜之,是否当命潘太常继之?

    吕壹答道:若依陛下素日喜好所论,极为可能。

    谢厷原为解救顾雍而来,于是说道:如公所说,顾公若问罪罢相,则陛下必以潘太常继任。潘濬切齿恨公,每欲手刃公而后快,荆州文武尽知,公岂不闻?若其一但接替顾公,恐明日即以明公为敌矣。

    吕壹闻听此说,大为惧怕,于是按下顾雍罪状,将欲不了了之。

    陆逊与潘濬闻说顾雍、朱据下狱,俱各忧心如焚。步骘、陆逊上书,孙权皆置之不理。潘濬上奏吴帝,请求赴京朝见,名为奏荆州之事,其实想要赴阙力谏,为顾雍鸣冤。

    孙权准其入都,潘濬遂至建业,住在驿馆,等候接见。

    太子孙登趁夜来访,说道:某就顾公之事,亦曾屡谏父皇,但皆不纳,且被厉斥。公今来若为此事,亦是无用,休为此触怒天子,以惹祸上身也。

    潘濬闻此大怒,因知皆是吕壹从中作梗,便欲诱而杀之。遂以久不入京为名,使人持自己名帖到各家故旧百官府宅,说欲大宴宾客,吕壹亦在名单之中。

    吕壹见潘濬进京请客,想起谢厷之语,托病不往。

    潘濬不肯罢休,数日后趁天子孙权召见,便为顾雍辩冤,且力陈吕壹奸险,乃误国之臣,绝不可信。孙权虽未采纳潘濬之谏,但思其言有理,便对吕壹之宠渐衰。

    潘濬见孙权为自己谏言所动,即亲查吕壹之奸,再奏吴帝。

    孙权览奏:吕壹中伤建安太守郑胄,此其诬陷大臣罪一;又告江夏太守刁嘉谤主,且诬侍中是仪与刁嘉同谋,此其诬陷大臣罪二;陷害宰相顾雍,此其诬陷大臣罪三;诬陷驸马朱据私吞军饷,拷打幕府理财库吏致死,终无供状以证其事,此其诬陷大臣罪之四。条理分明,证据确凿。此等佞臣若是不除,吴国不用魏国来伐,便自危矣!

    孙权叹道:吕壹狂妄至极,朕今知之矣。驸马朱据都被诬告,况普通吏民哉?

    于是大为愤怒,诏令将吕壹斩首弃市。吕壹既除,孙权引咎自责,遣中书郎袁礼向被诬大臣致歉。又责备诸葛瑾、步骘、朱然、吕岱等重臣,明知吕壹之奸而不查报,是推脱三公辅国责任;并盛赞陆逊与潘濬忧心为国,是真为国之柱石。

    赤乌二年,潘濬病故于任上,吴主怜之,令其子潘翥袭爵。

    诸葛瑾受责,心下不安,由此亦得病去世,享年六十八岁。死前嘱咐家人棺服丧事务需简约,不许盛葬,并上表请罚,遗嘱吴主:臣子诸葛恪志大才疏,聪明外露,不可使其掌握兵权。若掌大权,必将误国。

    孙权追思诸葛瑾一生为吴,立功无数,遂令厚葬,并使诸葛恪袭其父爵。

    赤乌七年正月,丞相顾雍病死。孙权命陆逊为丞相,下诏嘉勉。

    当时太子孙和与鲁王孙霸争位,两宫并立,朝廷百官多派子弟分别侍奉。全琮因次子全寄为孙霸宾客,便写信向陆逊告知此事:我恐长此以往,则必产生派系纷争,不利于国。

    陆逊回书全琮:某谓官僚子弟,应凭才能晋升,不该通过私第邀利取荣。依附两宫势力者,则必各自结党,古人最为忌讳。公宜效仿故汉相金日磾杀子,以防羞辱家门。

    全琮对陆逊所言非常不满,怒道:世间岂有劝人杀害亲子者耶!

    两人从此不和,积怨渐深。不久全琮父子上表孙权,称陆逊外甥顾承曾串通陈恂,谎报战绩以谋求高位。孙权怒而不察,命将顾承与其兄顾谭皆流放。

    陆逊不料全琮行此卑鄙手段报复,连累自己两个外甥皆被流放,亦为此愤愤不平。

    吴宫内部,太子孙和之母王夫人又与孙权长女全公主积怨。孙和担心太子之位不稳,便使心腹藏于孙权床下,窃听最高机密。

    心腹因闻吴主与重臣杨竺谈论,欲立孙霸为储,立即还报太子。

    孙和恐惧,于是秘密召见亲信陆胤,令到武昌见其族父陆逊,请为自己出面申辩,太子太傅吾粲也为此事,屡与陆逊互通消息。

    陆逊误听二人之言,便屡次上疏,陈述嫡庶之分,又请求进京面见天子。

    孙权见陆逊奏提到孙和与孙霸嫡庶之辨,便觉禁中密语漏泄,于是大怒,将杨竺、陆胤、吾粲皆收监审问。又遣使写信责备陆逊,不该打听宫中机密之事。

    杨竺惧死,胡乱招供陆逊二十条罪证,陆胤却不发一言。陆逊痛悔不应卷入太子夺嫡之事,不胜愤忿而卒。终年六十三岁,去世之时,家无余财。

    孙权闻报大悔,因陆逊长子陆延早夭,使由其次子陆抗袭爵,领陆逊部众五千人送灵柩东回,葬于横山。陆抗进京面见孙权,洗清杨竺所控父亲所谓二十条罪行。

    东吴内部倾轧,由此朝政日非,国力渐衰。

    镜头转换,按下东吴,再说西蜀。

    魏正始元年,蜀延熙三年,越巂郡蛮夷数次起兵反蜀,杀太守袭禄、焦璜。其后越巂太守皆不敢治所于邛都,而寄治安定,距邛都八百余里。

    蜀帝刘禅闻之大忧,乃命武将张嶷为越巂太守。张嶷到任恩威并施,蛮夷畏服,郡界悉平,复还旧治。其年春,中领军向宠征讨汉嘉郡蛮夷,遇害身亡。

    丞相蒋琬向后主刘禅上表:今羌、胡乃心思汉军如渴,又昔凉州刺史魏延偏军入羌,郭淮败走;算其长短,以为事首,宜以姜维为凉州刺史。

    后主准奏,于是姜维就职,率偏师以出陇西。

    画外音:自丞相诸葛孔明死后,姜维受恩师临死重托,以恢复中原为任。但孔明生时六次北伐,朝中便有谯周等众臣谏阻,后主刘禅亦多次相劝。自孔明仙逝,后主刘禅即废黜丞相府,并将丞相权力进行分割。姜维原是魏人,便一直位于蒋琬、费祎之后,不得重用。蒋琬初接孔明大任之时,亦欲继承武侯遗志,曾制定进攻曹魏计划,但未被后主采纳。

    延熙七年,镇江州来报,永安都督陈到因日夜思念先帝与孔明军师,终至病笃身亡。

    后主思其平生大功,下令厚葬于奉节鱼腹浦江滩,下视武侯所遗八阵之图。

    治丧方毕,镇北将军王平上表,说魏帝命曹爽率兵十万进攻汉中,前锋已在雒谷。后主览表大惊,问计于蒋琬及朝中群臣,如何对敌。

    蒋琬奏道:王子均随先丞相征战多年,熟知汉中地理。曹爽乃纨绔子弟,素不知兵,必空劳往返。可使涪城诸军悉从大将军费祎调度,姜维巡哨于汉中与成都之间,必退敌军。

    后主依奏,于是诏命费祎、姜维引军出成都,来救王平。

    汉中大营,王平升帐,商议应对曹爽之策。诸将中便有人说道:我汉中守兵不满三万,不足以阻挡魏军,应弃关隘,固守汉、乐二城。涪城援军一到,即可将阳平关抢回。

    王平厉色言道:魏军若得阳平关,必为汉中祸患,涪城之军焉能解救?诸公听我将令!命护军刘敏与杜参军据守兴势,以当正面之敌;我亲引中军,以为后拒。若魏军分兵进攻黄金城,我则率兵前往救援,彼时涪城救兵兼程而至,此乃上策。

    刘敏领命,依计引兵而去。曹爽果然自攻阳平关,另分兵去打黄金城。

    王平从容调动汉中兵马拒之,魏军累月不下,损兵折将。蜀大将军费祎引涪城诸军,与姜维引巡哨精骑相继而至,魏军果被击退,败回长安。

    当时蜀汉诸将,马忠在南中防备南蛮;邓芝驻守永安防备东吴;王平在汉中防备曹魏。三人各守一方,保障蜀汉平安,于是人皆呼为“平安三侯”,威名始于此时。

    延熙九年,丞相蒋琬积劳而死。十一年,王平去世,其子王训继爵。十四年,邓芝病世于任上。其为将二十多年,身上衣食取自官府,从不经营私产,死时家无余财。

    姜维见蜀国宿将并皆亡故,每日如坐针毡,意志渐渐消磨。因闻蒋琬去世,以为时机已到,于是上疏请伐曹魏。

    后主刘禅览奏,眉头微颦,命转呈费祎审阅。费祎虽未明示不可,但付姜维手中可用兵士,往往不过万人。姜维扼腕长吧,无计可施。

    这一日洛阳细作来报,曹爽尽夺司马懿父子兵权,整日淫乐游猎,不修武备。

    姜维大急,亲至费祎府宅,力陈北伐之策。费祎置酒相待,姜维于席间说道:当年诸葛丞相曾云,待天下有变,则霸业可成,汉室可兴。今魏国罅隙不断,司马失兵,曹爽无征战之能,此乃天赐良机于我蜀汉。公为百官之首,何不上奏天子,请出兵伐之?

    费祎听罢微笑,问道:伯约休怪,你觉得自比丞相何如?

    姜维:自不如之。

    费祎:是也。丞相尚且不能之事,似我等凡夫,又何能为之哉?

    姜维无语可答,只得告辞,出门仰天长叹,泪洒满腮。

    时光易逝,岁月如梭。北伐议题就此搁置数年,当年意气风发之少年将军,如今已是双鬓斑白。姜维自觉年事已高,寸功未立,心里甚自不安。

    延熙十五年,后主不知何故心血来潮,竟令费祎重新开设相府。

    姜维知道费祎乃是北伐最大阻碍,此时闻其拜相,更是悲从中来,感觉此生光复中原无望。于是自斟自饮,借酒浇愁。

    正当此时,门人忽报郭循来拜。姜维大喜,急令请进,并亲自接出二门以外。

    字幕:郭循,天水郡人,姜维同乡。原为魏将郭淮部下,在西羌战中为姜维所俘。念在老乡之谊,便被姜维收作帐下死士。因见郭循很有本事,于是又做顺水人情,将其推举到相府,亦为费祎重用。十年之间,郭循武运连连,终任左将军之位,竟领当年马超之职。

    近十年未见,官职已经超过姜维,不想此时忽然登门,来拜旧主。

    郭循随门人进府,见恩公姜维竟在二门外垂手恭候,不由受宠若惊,急上前以部下之礼参拜。姜维扶起,二人遂将酒席移至密室而谈。

    当日二人彻夜长饮,郭循次晨方才离去。

    字幕:延熙十六年,岁首大会。丞相费祎大宴群僚,郭循在坐。

    后主刘禅亲赐酒一巡,转入后宫,令丞相费祎与众臣欢饮。因往岁蜀中粮食大收,费祎欢饮沈醉,频频巡席敬酒,令歌舞佐兴,自己颓然于座席之间。

    当时宫外春寒料峭,宫内却欢声笑语,满座皆欢。

    郭循趁着酒兴,歌舞弄剑于席间,盘转于歌女之间,众官大乐。郭循渐舞至费祎坐前,忽然剑锋一转,直刺入费祎胸口。费祎大叫一声,当场毙命。

    郭循对众官说道:某与费祎有仇,故而杀之,与他人无干。今大仇得报,某心安矣!

    说罢,于众官惊骇中横剑自刎。席间风云突变,众官皆呆若木鸡。

    侍宴官报入后宫,天子刘禅闻报大惊,急出于席前,问行刺丞相主谋。

    姜维即从座起,进奏道:此人本是末将帐下军官,臣念其英勇,荐于费相,至今十余年矣。丞相因爱其才破格擢升,以至左将军高位。未想此贼不报丞相恩情,反而加害。臣细想此人形状,每宴会时便欲亲近陛下,幸为左右所遏。定是原想刺杀陛下,因不能得手而刺国相。今日宫廷血案,皆因下官推荐非人而起,望陛下治臣失察之罪。

    后主听了,哑口无言。十年之前所荐之人犯罪,如何问罪于推荐者?且刺客在费祎帐下效力十年,而费祎作为丞相,却无察奸之能,又怪得哪个?

    刺客已死,便无对证。后主无奈,只得命将丞相费祎厚葬,追谥敬侯。令其长子费承嗣爵,封为黄门侍郎。次子费恭,尚公主为妻。长女配太子刘璿为妃,可谓死后一门荣耀。

    费祎虽不擅军事,但在治理蜀汉国事上萧规曹随,颇有大功于国,这般被小人刺杀,遂令朝中文武大臣人人齿冷,个个心寒。

    后主厚封费祎,急令禁军去搜郭循家眷,稍顷回报,其家宅已空,妻子亲眷一夜之间俱都不知去向。成都经此巨案,满朝皆惊,议论纷纷。

    姜维见此,即以为丞相报仇为由,再次上疏请求出兵伐魏。

    后主无奈,问计群臣。满朝文武见费祎力阻北伐,落得如此下场,俱都钳口不语。

    姜维见此,知道蜀国承平已久,官无斗志,士无战心。于是退让一步,上奏天子:臣先请兵一万,出兵雍凉,扫清北伐后顾之忧,并借此练兵,望陛下恩准。

    后主无由再拒,于是准奏。

    姜维领旨,辞帝出京,还至汉中大营,遣征西将军马岱为先锋,联合陇西、南安、金城、西平诸羌饿何、烧戈、伐同、蛾遮塞等部,使其反魏,包围陇上诸郡城镇。

    诸羌皆恨当年夏侯渊平灭陇右屠垒暴行,尽皆响应马岱,凉州名胡治无戴也举兵反叛。

    天水郡守急报洛阳,魏大将军曹爽奏准天子曹芳,遣讨蜀护军夏侯霸西出长安,率诸军屯兵于为翅,以郭淮为先锋,西讨诸羌。

    郭淮领命,率本部军西行,扎营狄道。

    忽营官报入:今有蜀将郭循长子郭准,率家眷部曲千人,号称将军同族,前来投降。

    郭淮亦知郭循果是自己同族兄弟,闻说当年被蜀将姜维所擒,十年来杳无音讯。今侄儿率全族来投,必有要事,于是便令请入大帐。

    郭准入帐,跪倒大哭:叔父大人在上。我父为报姜维知遇之恩,同时亦报魏国天子,拼死杀了蜀中丞相费祎。侄儿无处可去,故率族人部曲来投叔父,望乞收用。

    郭淮闻说蜀国丞相已被刺杀,不由大喜,为族弟心伤一回,即令郭准为牙门将军。族人男丁为本部军士,女眷则先安置关中,拨付宅院银钱,又置田土,使安其业。

    郭准大喜过望,感激涕零,由是随军听用。

    郭淮于是升帐,商议平叛之策道:某素知姜维其人,好大喜功,急不可待。彼定会依魏延旧计,冒险出兵斜谷。我当与夏侯霸合力击败姜维,如此则诸胡自败,马岱无能为也。

    众将听了,无不拜服。于是郭淮传令,大军进入沨中,转兵向南,接应夏侯霸。

    姜维果然率军出兵斜谷,来攻为翅。郭淮抵达,立即挥兵当头迎击。姜维未料魏军来的恁快,自己兵少不足抵敌,由是立脚不住,只得再从斜谷逃回汉中。

    郭淮即请夏侯霸引兵截住谷口,使姜维难出;自率大军讨伐诸叛羌,杀死饿何、烧戈,降俘胡人数万。由是西羌再为魏国所有,陇西甘凉重复平定。

    正始九年秋,马岱引兵又出,挑唆羌首遮塞等屯兵白土故城,依据河险抵抗魏兵。

    郭淮扬言从上流出兵,却秘密从下流渡河,占据白土城,发动进攻,再次大破诸羌。

    治无戴率胡兵包围武威,军士家属留在西海。郭淮不救武威,却率军千里奔袭西海。治无戴闻报,只得率兵折回,两军在龙夷之北相遇,治无戴战败逃走。

    姜维出兵石营,北向疆川,西迎治无戴;留下阴平太守廖化在成重山修筑城堡,收取诸羌散兵,以为人质。

    郭淮闻报,遂与夏侯霸商议:蜀军既分两路,我与将军亦可兵分两路敌之。

    夏侯霸:愿闻妙策。

    郭淮:末将亲率一军往成重山攻打廖化,姜维顾忌,定率兵来救。将军阻住姜维,不必与战,则廖化若败,姜维无能为矣。姜维之军既不能向西接应胡人,胡人自会离散。

    夏侯霸称善,于是率军伏于沓中,张网以待姜维,郭淮则率大军强攻廖化。

    姜维果然率师来救廖化,援军未至而廖化不支,弃城而去。姜维疲于奔命,寸功未得。夏侯霸见郭淮每战皆能料敌机先,用兵如神,不由大为惊佩。

    捷报传至洛阳,曹爽大喜,奏封郭淮为都乡侯,升征西将军,都督雍凉二州诸军事。

    镜头转换,按下陇西,复说洛阳。

    魏正始九年,尚书刘放、孙资年老,只于每月朔望之日以列侯身份上朝,位特进。曹爽因思推荐之功,奏封孙资一子为亭侯。曹芳又下诏褒赏孙资,赐钱百万。

    司马懿在家闲居,闻说孙资、刘放均已致仕,遂对二子道:此其时矣,但尚可待者。

    正说至此,门人入报:有并州刺史孙礼遣使下书,现在府外。

    司马懿大喜,对二子说道:孙德达来书,必有助于我,不必蜇伏以待矣。

    便令唤使者入府。使者上堂拜见太傅,呈上孙将军密信。其书略云:明帝临崩,命曹爽为大将军,公为太尉,某为大将军长史。曹爽因欲把揽朝纲,驱某离朝,改任扬州、荆州、并州之地,数年来居无定所。今闻其所行狂悖,天怒人怨。太傅若兴义兵诛灭曹爽党族,某居并州,一日夜内便可驰至洛阳,以为明公外应。

    司马懿观罢,以手击案:我说如何?是其时矣,动手可也!

    乃厚待来使,命其回报孙礼,约会已定。又请蒋济到府密议,只等曹爽出京机会。

    转过年来,改号嘉平元年。春正月,曹爽请魏主曹芳谒高平陵,祭祀先帝。曹芳准奏,诏命大小官僚皆随驾出城。曹爽引弟曹羲、曹训,并心腹何晏等,率御林军护驾前往。

    司农桓范马前叩谏:主公总典禁兵,不宜兄弟皆出。倘城中有变,如之奈何?

    曹爽不理桓范忠谏,以马鞭指而叱道:谁敢为变!再勿乱言!(本集完)

第七十八集 司马夺政

    高平祭陵,曹家末日。

    曹爽不理忠言劝谏,纵马而去,桓范痛哭回府。

    司马懿闻报曹爽出城,心中大喜,即起旧日手下家将,引二子上马,先到省中,令司徒高柔假节钺,行大将军事,先据住曹爽大营;又令太仆王观行中领军事,占据曹羲军营。

    二人与司马懿早有勾结,自然一说就通,照计而行。

    司马懿又引旧部入宫,来奏郭太后:曹爽辜负先帝托孤之恩,奸邪乱国,其罪当废。

    郭太后大惊道:今天子在外,如之奈何?

    司马懿奏道:臣有进奏天子之表,诛除奸臣之计。太后勿忧。

    太后惧怕,只得从之。司马懿讨了太后懿旨,即率众官出宫,令长子司马师为中护军,率兵屯司马门,控制京都。于是列阵而行,经过曹爽府门。

    曹爽部将严世登楼,引弩欲射司马懿。参军孙谦乃并州刺史孙礼族弟,见状急扯其臂,谏阻道:将军不可妄动!太傅与大将军同为托孤重臣,统兵列阵宜固其职守所在也。事情真相还不可知,岂可射杀朝廷三公?此灭族之罪也。

    严世不理,三次想要发箭,三次被孙谦所止,手按严世之肘,使之不能射出。正争执之间,司马懿军队已从府前驰过。

    大司农桓范见司马懿果然举兵造反,急携大将军印信符节,趁乱出城去投曹爽。

    司马师知之,追赶不及,遂报与父亲司马懿。蒋济在旁闻听此信,忧心如焚:智囊往矣,我等皆死无噍类也。

    司马懿笑道:太尉休慌。桓范智则智矣,奈驽马恋栈豆,曹爽必不能用其计也。

    司徒高柔使人来报,已接管曹爽在京军营。司马懿大喜,亲至大营谓高柔道:安汉大功,今君其为周勃矣。

    太仆王观使人来报,已持太后懿旨,统摄曹羲军营,诸将并无反抗。

    见京都已定,司马懿自率太尉蒋济等留京众官,勒兵出都以迎天子,驻兵于洛水浮桥。又亲写奏章,向皇帝陈述曹爽诸般欺君误国之罪,使人送去高平陵。

    曹爽此番出城,明借祭陵为由,其实欲行游猎遣兴之举。祭祀明帝已毕,便在汝阳平野畋猎,驱虎逐鹿。正玩得兴发,忽见京都信使到来,呈上司马懿奏章。曹爽览奏大惊,将来使遣回,命将皇帝曹芳留在伊水之南,征发屯兵数千人以自守。

    正在这时,智囊桓范持大将军印信及调兵符节来到,急劝曹爽:事到如今,京师回不得矣。大将军可挟持皇帝到旧都许昌,发文书征调天下兵马勤王,以讨司马懿之叛。

    曹爽犹豫再三,终不从其计;反而夜遣侍中许允、尚书陈泰去见司马懿,探听动静。

    司马懿向二人说道:曹爽之过,天下皆知,我也回护不得。非但我奉太后诏旨声讨其罪,并州刺史郭淮也已兴兵在途。可回报大将军,令其早来服罪,仍不失宗室王公之位。

    二人听太傅如此说法,只得以此言回报,曹爽又犹豫不决。

    曹爽手下司马鲁芝时在洛阳,见城中事变,来与参军辛敞议道:今司马懿变乱,我等何不引本部兵出城,去见天子?临危勤王,这场功劳不小。

    辛敞信以为然,急入后堂更衣,并欲集合家丁。

    其姊辛宪英乃故侍中辛毗之女,卫尉羊耽之妻,正在厅中闲坐,见弟行止乖张,变颜更色,便问:我弟如此慌张,有何急事?

    辛敞告说:今天子在外,太傅谋逆。鲁司马教我同去,未知可去否?

    辛宪英:司马公未必谋逆,特欲杀曹大将军耳。曹爽非司马公对手,此番必然败矣。

    辛敞:既是如此,我不去也罢,闭门不出可也。

    辛宪英:虽然如此,但忠于职守,乃为臣子者大义。你与曹将军执鞭日久,今若弃其职事,不祥其莫大焉。我弟应慷慨赴义,其死莫辞。

    辛敞从其姊言,乃与鲁芝斩关夺门而出,去见曹爽。

    司马懿见曹爽不来投降,又派曹爽亲信殿中校尉尹大目,前去对曹爽言说,朝廷只免其官职,绝不害其性命,并以洛水为誓。

    尹大目刚走,司马懿又令蒋济写信给曹爽,称太傅只是想将其免官,劝其尽早交出兵权投降,可保爵位富贵。

    曹爽连续得到司马懿保证,又挂念京城中家眷,遂不听桓范等人力谏,终于说道:司马懿正当欲夺吾权耳。吾得以侯还第,不失为富家翁。

    桓范见说不听,出帐哭道:曹子丹佳人,生汝兄弟,犊耳!何图今日坐汝等族灭矣。

    于是曹爽自请免职,随天子曹芳回京。刚一回府,即被司马懿派兵包围,日夜看守。

    司马懿命人在曹爽府宅四角搭起高楼,派人在楼上监视曹爽兄弟所有举动。

    曹爽嫌室内烦闷,挟弹弓到后园,则闻楼上监视者叫道:故大将军向东南去矣。

    只得扔了弹弓,自回内室,不知如何是好。

    有司奏告司马懿:黄门张当私将为天子所选才人送给曹爽,疑其隐有奸谋。

    司马懿命人逮捕张当,交付廷尉讯问。张当不耐拷打,攀咬交待:曹爽与尚书何晏、邓飏、丁谧,司隶校尉毕轨,荆州刺史李胜等人阴谋反叛。令某送才人与他,以充后宫耳。

    司马懿将张当供状报于天子,奏道:臣与大将军曹真乃莫逆之交,天下人所共知。若非谋反大罪,臣已令养其子终老矣!今为篡逆大罪,其谁敢赦之?

    曹芳被逼无奈,只得下旨,以谋反之罪诛杀曹爽兄弟,及其党羽何晏、丁谧、邓飏、毕轨、李胜、桓范等,并夷灭三族。

    经此政变,蒋济因功被进封为都乡侯,食邑七百户。蒋济先前信了司马懿,以为本来只是罢免曹爽,不料司马懿却大开杀戒,使自己对曹爽失信。于是忧悔成疾,不久去世。

    缉查曹爽同党之时,司马昭说道:鲁芝、辛敞斩关夺门,杨综夺印不与,皆不可纵。

    司马懿却道:彼各为其主,乃义人也,不可杀之。

    于是非但不杀,反而奏请恢复各人旧职。辛敞至此感喟长叹,对鲁芝说道:我若不问于家姊,必招灭门之祸,且失大义矣!

    鲁芝亦赞道:令姊真乃奇女子,多少自负才志之士者不如。

    有人闻辛、鲁二人此语,以为是甚密谋,报与司马懿知道。司马懿遂召辛宪英至府,问道:汝因何断定,某定会不诛令弟辛敞?

    辛宪英从容答道:天下事情不能预知。但以我判断,太傅发动兵变以废大将军曹爽,是被逼而为,并非图谋篡逆。明帝驾崩之前,曾把太傅手臂嘱咐后事,朝中人士无不记忆犹新。曹爽与太傅同受顾命,但独专权势,骄奢行事,对王室可谓不忠,于人伦亦谓不正。故某知太傅此举,只不过是要诛除曹爽耳。我弟不是曹爽亲信,虽附骥尾,不会受其连累也。

    司马懿听罢,大为赞叹:辛佐治有女如此,可以无憾矣。

    由此开始属意于其夫羊耽,渐为提拔重用。

    镜头转换,大乱之后,万象更新。

    曹爽一党既遭灭族,魏主曹芳便封司马懿为丞相,令其父子三人同领国事。魏国大权落于司马懿父子手中,魏武皇帝曹操当年所做“三马并曹”之梦,至今果成现实。

    嘉平元年十二月,诏命加九锡,朝会不拜,司马懿固辞,帝不允。

    二年春,又命给司马懿在洛阳立庙。洛阳庙成,丞相司马懿随之患病不起。国人皆谓生人不得享死者之祭,而导致此病。从此司马懿不任朝请,只在府中养病。

    司马懿既诛曹爽,满朝文武皆无怨言,惟有司空王凌不满。乃与其内侄令狐愚商议,图谋废黜曹芳,诛杀司马懿父子,再立楚王曹彪为帝。

    不料尚未行动,令狐愚便忽然暴亡于家中。王凌哀叹时运不济,只得宁耐。

    为司马懿立庙之后,魏帝曹芳又下诏褒奖并州刺史郭淮,进封为阳曲侯,食邑共二千七百八十户。朝廷又分出三百户,封其一子为亭侯。

    司马懿自觉病重,乃杀戮过重所致,遂请旨出榜晓谕:曹爽门下尽皆免死,有官者照旧复职。军民各守家业,内外安堵。何、邓二人死于非命,至此果应管辂之言。

    自此魏国朝中曹氏宗室力量日渐薄弱,司马氏完全掌握大权,控制朝政,并逐步消灭支持曹氏势力,便为日后司马炎代魏立晋,奠下根基。

    嘉平三年正月,司空王凌屯兵寿春,请求朝廷拨付兵马十马,出兵征讨东吴。

    司马懿知其欲为曹爽报仇,不令增兵,并于四月亲率中军,讨伐王凌。又重施往年擒杀孟达故技,先下诏赦免王凌之罪,写信抚慰,但不久大军突至。

    王凌自知势穷,独自乘船迎接司马懿大军,并派属官王或送上印绶、节钺。

    司马懿军到武丘,王凌拜道:某若有罪,公用半片竹简召回即可,何苦亲自前来?

    司马懿笑道:因君非折简之客也!

    即命部将司马纯率六百人马,将王凌解送洛阳,密嘱途中扎营项城贾逵庙,如此如此。司马纯领命,带兵押解王凌去了。

    这日到达项城,司马纯因见天色已晚,遂命于贾逵庙前就地扎营。因王凌位列三公,故不监禁,使其独居一营,门首使一百军守之。

    王凌知道司马纯乃司马懿宗侄,便向其讨要钉棺材之长钉,试探司马懿是否欲杀己。

    因有司马懿临行所嘱,司马纯毫不犹豫,命手下找来棺头之钉送之。王凌知己必死,在贾逵庙前大呼:贾梁道!普天之下,只你知我乃大魏忠臣也!

    遂将旧部掾属唤至帐中,说道:某今年近八十,孰料竟然晚节不保,身名俱裂!

    于是饮药自尽。司马纯见王凌自尽,将其就地草草掩埋,使人飞马报与丞相司马懿。司马懿此时已进军寿春,接到司马纯之报,即檄命参与王凌之谋者皆来自首,便可免罪。王凌部下见说,皆指认同谋者,且牵涉到楚王曹彪。

    司马懿推知其事,令凡牵连在内者,一律诛灭三族。又派人挖开王凌、令狐愚坟墓,剖棺暴尸三天于市,后烧其印绶、官服,埋于土中。

    最终又逼楚王曹彪自尽,并趁机将曹魏宗室王公全部拘捕,放置邺城,命有司监察,不准其互相交结往来。至此便借王凌事件,将曹氏宗族全部罢废。

    这一日,父子三人正在厅中闲话,司马昭忽然想起一事,乃对父亲说道:诸曹夏侯,尚有夏侯玄守备雍州等处,乃系曹爽亲族,倘骤然作乱,如何提备?必当妥善处置。

    司马懿大悟,即遣使前往雍州,命取征西将军夏侯玄赴洛阳,其职由郭淮代之。时有夏侯玄叔父夏侯霸正在渭南大营,听知此信大惊,便引本部三千兵造反,投汉中来降姜维,先使人入汉中蜀营,持书通报。

    姜维闻报,尚不敢相信,令人体访得实,方教夏侯霸入城。

    夏侯霸拜见已毕,哭告司马懿屠害曹氏之事。

    姜维道:昔微子去周,成万古之名;公能匡扶汉室,无愧古人也。

    夏侯霸闻言痛哭道:某安敢比于古人先贤!我家世为魏国宗室皇亲,高祖武皇帝乃某之族叔也。若非司马懿逼迫,免于阖族死无噍类,某安肯背魏以降敌国耶?

    姜维逊谢,遂设宴相待,次日引夏侯霸来至成都,入见后主。

    后主闻是妻舅来投,遂破例召见,并赐座与谈,君臣尽欢。又问其家族中事,夏侯霸将被司马懿灭族惨状哭诉,后主亦为之叹息。

    姜维见后主顾念新亲情,遂乘机奏请即以夏侯霸为向导官,克服中原,重兴汉室:以报陛下之恩,终继丞相之志。

    后主闻奏,即问道:终继相父之志,固然是好。然则相父六出祁山,究竟大业未就,壮志未酬,遗恨千古。卿有何策,以复中原?

    姜维奏道:“臣久居陇上,深知羌人之心;今若结羌人为援,虽未能克复中原,自陇而西,可断而有也。

    后主道:卿既欲伐魏,可尽忠竭力,勿堕我蜀汉锐气,以负朕命。

    姜维领敕辞朝,同夏侯霸径到汉中,因道:可遣使去羌人处通盟,后出西平,进雍州。先筑二城于麹山之下,令兵守之,以为掎角之势。我尽发粮草于川口,次第进兵。

    夏侯霸领诺,依计筹备。姜维令驿人发檄各处军营,三日之间,镇北将军廖化引军先至。姜维大喜,亲与夏侯霸接出帐外,执其手道:与公一别,五六年矣。当年随丞相同出祁山之时,公意气风发英华正盛,今亦鬓发斑白矣。

    廖化笑道:谁说不然?公亦如此。

    姜维向廖化介绍夏侯霸,三人进帐叙话。姜维谓夏侯霸道:廖化将军昔从汉寿亭侯关公同守荆州,屡立奇功。至于今日,则为我蜀军元老,魏将无人不知其,可谓闻风丧胆。当年关公斩颜良、诛文丑,过五关,战六将,其勇天下尽知;廖公之勇,魏人知否?

    夏侯霸道:廖将军大名,自是如雷贯耳。但未知其详,愿闻雅教。

    姜维笑道:延熙元年九月,廖公率兵西征,攻打魏国守善羌侯宕蕈驻守大营,羌侯求救于魏雍州刺史郭淮。郭淮遣广魏郡太守王赟、南安郡太守游奕率兵救援,两军沿东西两面分兵合进,欲夹击廖公。被我蜀军细作探知,廖公便率军突袭其营,游奕大败;王赟率军前来救援,也被廖公乘胜截击,一箭射于马下。后凉州羌胡叛魏来降,廖公随某率军西迎,于成重山筑城留守。则廖公不但抵住郭淮进攻,且助某迎回胡王治无戴等部。

    夏侯霸听罢大为拜服,离座致敬,廖化再三逊谢。

    当日宴罢,姜维即使廖化重回西凉,会合羌兵,夏侯霸留于中军参赞军机。又令部将李歆往麹山前筑东西二城,以为屯粮进军基地。

    蜀兵未出汉中,雍州刺史郭淮已知,产遣副将陈泰引兵五万前往迎之。

    陈泰令兵四面围住麹山攻打,又以兵断其汉中粮道。郭淮自引大兵亦到,看了地势,遂令军士掘土堰,切断上流水源。城中无水,李歆军士枯渴。

    是夜北风大起,天降大雪,城内蜀兵分粮化雪而食。李歆趁雪杀出重围,匹马来见姜维求救,报说郭淮、陈泰皆至,麹山二城危急。

    姜维闻报,问计于夏侯霸:廖化联合羌兵未到,魏兵围困麹山甚急,将军有何高见?

    夏侯霸:若等羌兵到,麹山二城皆陷矣。今雍州兵尽来麹山攻打,将军可引兵径往牛头山,抄在雍州之后。郭淮、陈泰必回救雍州,则麹山之围自解。

    姜维大喜,于是依从其计,引兵望牛头山而去。

    魏营这边,陈泰见李歆杀出城去,乃谓郭淮:李歆今出城求援,姜维料吾大兵皆在麹山,必抄牛头山袭吾之后。将军可引一军去取洮水,断绝蜀兵粮道;末将分兵一半,径往牛头山击之。彼若知粮道已绝,必然自走。

    郭淮从之,遂引一军解围而去,暗取洮水。

    陈泰引一军径往牛头山来,正遇姜维兵至。于是截住去路,大喝道:姜伯约,尔乃魏之反臣,竟引敌军欲袭吾雍州!我已等候多时了。

    挺枪纵马,直取姜维。战不三合,陈泰败走,占住山头据守。

    姜维就在牛头山脚下寨,每日令兵搦战,不分胜负。忽报郭淮引一军夺取洮水,断了粮道。姜维大惊,急令夏侯霸先退,自己引兵断后。

    陈泰分兵五路赶来,姜维退到洮水,郭淮又引兵杀来。姜维奋死杀出,折兵大半,飞奔上阳平关拒守。魏军前来抢关,两边诸葛连弩齐发,将陈泰前军射死不知其数。

    陈泰亡魂皆冒,侥幸逃命而回,说与郭淮诸葛连弩之事。郭淮大惊,即舍了阳平关,转而去攻麹山二城。城中蜀将见援兵不至,又因城中并无多少粮草,只得开门降魏。

    姜维折兵过万,遂领败兵退回汉中。此是一伐中原,小败而回。

    蜀军退回汉中,廖化引诸羌之兵五万来至。姜维接出营外,廖化埋怨:我闻麹山二城俱陷,公亦损兵折将。因何如此心急,不待某至合兵以战?

    姜维逊谢认错,复引兵出,再来进攻雍州。

    郭淮于是西击羌人各部,留邓艾屯白水北岸,以防蜀军反攻。姜维令廖化在白水南岸扎营,与驻扎北岸的邓艾对峙,以牵制其军;自与夏侯霸引领大军,出兵袭取洮城。

    邓艾识破其计,令子邓忠守住白水大营,自率主力倍道抢先占据洮城。

    姜维见计又不成,只得引军撤退汉中。此二伐中原,虽无大损,无功而还。

    十二月,姜维再出陇右,联合羌人,攻打西平未克。此三伐中原,不胜而回。

    镜头转换,魏嘉平三年,京师洛阳。

    秋八月,司马懿染病,唤二子至榻前嘱道:为父事魏历年,官授太傅,人臣之位极矣;因天下人皆疑我有异志,致某尝怀恐惧,事君愈慎。我河内司马一族,世为汉臣,尔等志之。昔魏高祖曹公至死不做大汉篡逆,我司马懿亦终生不为魏国叛臣。我死之后,你二人善理国政,不得叛魏。若立嗣子,必须司马炎。若立别子为嗣,乃为逆子,死后不得入祖茔!

    言讫而亡,享年七十三岁。葬于河阴首阳山,追封相国、郡公。

    其弟司马孚秉承兄长遗愿,率二侄辞让朝廷郡公殊礼,依兄遗命简葬,作顾命三篇,敛以时服,不树不坟,不设明器。谥号文贞,后改为宣文。

    殡葬已毕,司马师与司马昭兄弟二人申奏魏主曹芳,并谢皇恩。曹芳厚加祭葬,优锡赠谥;封司马师为大将军,总领尚书机密大事,司马昭为骠骑上将军。

    与此同时,吴主孙权因太子孙和亡故,又立三子孙亮为太子,乃潘夫人所生。又因右大司马、左军师全琮病故,孙权大为悲悼,诏令其子全怿嗣任其爵。

    陆逊、诸葛瑾、全琮皆亡,吴国勋旧老将,便只余丁奉一人。自此吴国军政一应大小事务,皆归于诸葛瑾长子诸葛恪。

    吴神凤元年,孙权自觉病势沉重,乃召太傅诸葛恪、大司马吕岱、少傅孙弘、太常滕胤、将军吕据以及侍中孙峻,嘱以后事,次日驾崩于建业。在位二十四年,寿七十一岁。

    孙权死时孙弘在场,诸葛恪尚在府中不知。孙弘素与诸葛恪不和,恐以后受制于彼,便封锁孙权去世消息,欲矫诏除掉诸葛恪。不料行事不秘,被诸葛恪闻知,即领家将直至宫禁,于灵前杀死孙弘,发布天子死讯,为之治丧。

    诸葛恪与孙峻等一班重臣便依先帝遗嘱,立太子孙亮为帝,于灵前即位。

    孙亮继承吴主大位,大赦天下,改元建兴元年;谥先父孙权曰大皇帝,葬于蒋陵。

    诸葛恪权倾朝野,势压群僚。初当权时为收民心,广施德政,取消监视官民情事制度,罢免耳目之官,免掉拖欠赋税,取消关税。每一举措,都尽量给百姓以德泽实惠。

    此后诸葛恪每次外出,吴民皆列于街道两侧,引颈相望,以一睹其风采为荣。

    便在此时,嫡亲三叔马均自成都而来,拜见寡嫂,又与子侄辈盘桓数十日,即引三子诸葛望、诸葛企、诸葛谦以及家眷,望武陵桃花源谷隐居去了。

    吴主大帝孙权病亡之事,早有细作报入洛阳。司马师闻孙权已死,遂议起兵伐吴。

    司马昭道:今孙权新亡,孙亮幼懦,其隙正可乘也。

    司马师深然其说,遂令司马昭为大都督,总领三路军马:征南大将军王昶一路攻南郡,征东将军胡遵二路攻东兴,镇南都督毋丘俭三路攻武昌。三路军共计十二万,同时进发。

    冬十二月,司马昭兵至东吴边界,屯住人马,唤三路都督皆到帐中:东吴最紧要处,惟东兴郡也。今他筑起大堤,左右又筑两城,以防巢湖后面攻击,诸公须要仔细。

    遂令:王昶、毋丘俭各引一万兵,列于左右,且勿进发,只待取了东兴郡一齐进兵。

    又令:胡遵为先锋,总领三路兵马,去取东兴大堤,并夺左右二城。

    胡遵领命前去,引兵来搭浮桥,直取东兴大堤。因屯军堤上,差桓嘉、韩综二将,分别攻打左右二城。左城中乃吴将全端守把,右城中乃留略镇守。

    全、留二人见魏兵势大,凭借城池高峻坚固,死守城池。

    时值严寒,天降大雪,胡遵与众将扎营徐塘,设席高会。

    吴太傅诸葛恪听知魏兵三路而来,聚众商议。平北将军丁奉自请引三千水兵去救东兴,诸葛恪壮之,使其为先锋前往,令吕据、唐咨、留赞各引一万马步兵,分三路随后接应。

    老将丁奉得令,即引三千水兵,分作三十只船,望东兴而来。正值隆冬,北风凛烈。丁奉乘船迎风鼓勇前行,两天即达东兴,占据徐塘大堤。

    当时天气寒冷,天空飘起大雪,江山一色,遍地银妆。

    丁奉兵到徐塘,见魏军将营帐扎于江岸上不远,便令将三十只船作一字儿抛列在水上,激励部将:大丈夫立功名,取富贵,正在今日!

    遂令众军脱去衣甲,卸了头盔,不用长枪大戟,止带短刀上岸,直奔曹军营垒而来。

    魏兵见了大笑,只待吴兵近时以弓箭射之,更不多做准备。

    吴军随着主将丁奉,皆拔短刀在手,上岸砍入魏寨。魏兵不料吴兵迅疾如风,说来就来,措手不及。欲放箭时,却见弓弦全湿,发矢不得。

    韩综在帐内饮酒正欢,忽听营外喧嚷,急奔出帐外看时,丁奉已到眼前。韩综手中未带武器,顺手拔起帐前大戟迎战,却早被丁奉抢入怀内,手起刀落,砍翻在地。

    桓嘉从左边转出来救韩综,被丁奉一记飞刀正中左肩,望后便倒,只在地上挣命。丁奉飞脚赶上,夺了桓嘉手中长枪,刺入其胸,大叫一声毙命。

    吴兵见主将如此英武,遂皆振奋,左冲右突,状如三千头猛虎,当者无不披糜。

    胡遵正在中军大会诸将,听得营外便似开锅,拔剑出帐迎时,丁奉已至近前。胡遵见不是头,急扭头回至营门,上马夺路而走。

    只听一声炮响,惊天动地,吴将吕据、唐咨、留赞引兵大至。魏兵皆醉,头重脚轻,纷纷被驱赶入江,大半落水而死;杀倒在地者,不知其数。车仗马匹军器,皆被吴兵所获。

    司马昭、王昶、毋丘俭听知东兴兵败,只得勒兵而退。

    诸葛恪闻报东兴大捷,一面遣人赍书入蜀,求姜维进兵;一面起兵,来伐中原。

    丁奉献计:魏国向以合肥新城为江淮总隘,若先取得此城,司马师必然丧胆。

    诸葛恪大喜从之,趱兵直至新城。

    魏守城牙门将军张特见吴兵大至,闭门坚守,遣人急报宛城。司马师闻报,急令毋丘俭、胡遵引本部军回防,拒住吴兵。

    诸葛恪连月攻打,新城东北角将陷。张特遣使赍捧合肥册籍,赴吴寨见诸葛恪告曰:魏国之法,若敌人困城百日,而无救兵至,然后守将出城降敌者,家族不坐罪。将军围城已九十余日,望乞再容数日,某主将张特必尽率军民出城投降。恐将军不信,先具册籍呈上。

    诸葛恪亦知魏国有此法令,于是深信其言,收住军马,遂不攻城,只待百日之期。

    张特哄退吴兵,遂拆城中房屋,三日内尽将城破之处修补完备,乃登城大骂:我城中尚有半年之粮,岂肯降吴狗耶!尽战无妨!

    诸葛恪大怒,催兵攻打,亲纵马到壕边督战。

    城上乱箭射下,正中其额,大叫一声落马,未知生死,先见肢体不动。诸将救起主帅还寨,众军因此胆寒,皆无战心;又因天气亢炎,军士多病,诸将亦怀归意。

    旬日之后,诸葛恪金疮稍可。正待下令攻城,中军忽报:都督蔡林引军投魏去了。

    诸葛恪大惊,乘马遍视各营,见军士面色黄肿,各带病容。遂无可奈何,勒兵还吴。

    镜头转换,吴都建业。

    诸葛恪大败而归,不思己过,反而羞惭恼怒。因恐朝臣议论己过,便先搜求众官将领过失,轻则发遣边方,重则斩首示众。于是内外官僚,无不悚惧。

    为防备众官报复,诸葛恪又令心腹部将张约、朱恩总管御林军,以为牙爪。

    孙峻本掌御林军马,今闻诸葛恪令张约、朱恩夺其兵权,心中大怒。

    太常卿滕胤素与诸葛恪有隙,乘间挑唆孙峻:诸葛恪专权恣虐,杀害公卿,将有不臣之心。公系宗室亲王,何不乘早图之?

    孙峻闻言称善,即与滕胤入见吴主孙亮,密奏其事。

    孙亮说道:朕见此人,亦甚恐怖。今卿等果有忠义,可献策图之。

    滕胤奏道:陛下可设席召来,暗伏武士于壁衣中,掷杯为号,就席间杀之可也。

    孙亮从之,即发诏请诸葛恪进宫饮宴。

    诸葛恪自兵败回朝,托病居家养伤,心神恍惚,坐卧不安。忽报天使至府,宣请太傅赴宴,诸葛恪不疑,遂令安排车仗,便欲出府。

    张约闻之,拦车谏道:今日宫中设宴未知好歹,主公不可轻入。

    诸葛恪听罢,以为有理,便令回车。孙峻、滕胤乘马前来,至车前问道:陛下相请我等入宫饮宴,某二人故来相约同去。太傅何故回转车驾?

    诸葛恪反应敏捷,随口答道:因额上有伤,医者嘱咐,需按时进药,故此还家。

    孙峻笑道:将药饵装入车中,宫内自有人侍候煎服,何劳太傅忧心。(本集完)

第七十九集 战神文鸯

    吴都建业,诸葛府前。

    诸葛恪被孙峻用话逼住,再也无言相拒,遂同孙峻、滕胤乘车入宫。张约见托孤大臣皆在,自己官小职微,不得再行谏止,只得引数十禁军跟随太傅车后。

    三人入宫拜见吴主孙亮,施礼已毕,就席而坐。

    酒至数巡,吴主孙亮借托更衣先起,离席而出。孙峻下殿,脱了长服,披环甲提利刃,复上殿大呼:天子有诏诛贼!

    滕胤起身掷杯于地,壁衣间众武士齐出。诸葛恪大惊,身穿相服,尚未及离座,拔剑不出。孙峻挥剑斩下,诸葛恪头已落地。

    张约时在廊下,急奔入殿,挥刀来迎。孙峻急闪过,转身一剑砍断张约右臂。武士拥出,砍倒张约,剁为肉泥,其所带数十禁军立于殿外,见此只得束手就擒。

    孙峻令武士尽收诸葛恪家眷,将其全家老幼俱缚至市曹斩首。

    石头城内一时腥风血雨,满朝文武无不大惊。吴主孙亮乃封孙峻为丞相、大将军、富春侯,总督中外诸军事。自此吴国权柄,尽归孙峻。

    临淮人臧均上表,奏请收葬诸葛恪。孙峻听从,吩咐下属找到诸葛恪尸体安葬。

    画外音:诸葛恪之死,虽有自取败亡之道,亦因陷于孙氏宗室夺权之争,可谓吴国第一大冤案。早前建业城内已有童谣说:“诸葛恪,芦苇单衣篾钩落,于何相求成子合。”成子合反语是石子冈,乃乱葬冈也;钩落则谓皮带饰物,民间称为“钩络带”。诸葛恪死时,果然是被苇席裹身,以竹篾钩在腰间,抛尸在石子冈。

    镜头转换,按下东吴,复说西川。

    姜维在成都接得诸葛恪书信,入朝奏准后主,复起大兵二十万,北伐中原。令廖化、张翼为左右先锋,夏侯霸为参谋,张嶷为运粮使,兵出阳平关伐魏。

    夏侯霸献计:陇上诸郡,只有南安钱粮最广;若先取之,足可为本。向者不克而还,盖因羌兵不至。今可先遣人会羌人于陇右,然后兵出石营,从董亭直取南安。

    姜维闻计大喜,遂遣郤正为使,赍金珠蜀锦入羌,结好羌王迷当。迷当得了礼物,便起兵五万,令羌将俄何烧戈为先锋,引兵往南安而来。

    司马师闻报,即令辅国将军徐质为先锋,司马昭为大都督,领兵望陇西进发。

    军至董亭,正遇姜维,两军列成阵势。徐质使开山大斧,出马挑战。

    蜀阵中廖化、张翼先后迎战,皆非其敌手而败。徐质驱兵掩杀,蜀兵败退三十余里。司马昭乃收兵回,各自下寨。

    姜维与夏侯霸商议:徐质勇甚,诸将皆非其敌手,奈何?

    夏侯霸:我见魏兵累次断吾粮道,将军若用此计诱之,可斩徐质。

    姜维大喜,遂唤廖化、张翼分付,如此如此。二人领兵而去,依计设下埋伏;一面令军士于路撒下铁蒺藜,寨外多排鹿角。

    徐质连胜数阵,气势益盛,连日引兵至营前搦战,蜀兵坚守不出。

    哨马来报主帅司马昭:蜀兵在铁笼山后,用木牛流马搬运粮草,以为长久之计。

    司马昭闻报,即令徐质:你可引兵五千,趁夜断其粮道。蜀军粮尽,自然退兵。

    徐质领令,引兵望铁笼山来,果见蜀兵驱百余头木牛流马,装载粮草而行。魏兵一声喊起,蜀兵尽弃粮草而走。徐质紧追不舍,忽见前面车仗横截去路,两边火起。

    徐质知道中计,急勒马回走,冒烟突火而出。

    一声炮响,廖化、张翼两路兵杀来,徐质奋死只身而走,人困马乏。正奔走间,前面一枝兵杀到,为首之将正是姜维。

    徐质大惊无措,被姜维一枪刺倒坐下马,跌下马来,被众军乱刀砍死。

    夏侯霸即令蜀兵将魏兵衣甲穿了,打着魏军旗号,从小路奔回魏寨。魏军见本部兵回,开门放入,蜀兵就寨中杀起。前面廖化、后面姜维,两路夹攻。

    司马昭见四下无路,只得勒兵上铁笼山据守,手下只有六千人马。姜维绝其路口,山上泉水不敷,人马陷于枯渴,堪堪待毙。败逃军卒,急来南安报与郭淮。

    郭淮听知司马昭困于铁笼山上,便欲提兵来救。

    陈泰进言道:姜维会合羌兵,欲先取南安。今羌兵已到,将军若去救铁笼山,则陷入腹背受敌之窘也。不如先设计击退羌兵,则铁笼山之围自解。

    郭淮从之,遂令陈泰引五千兵,径到羌王寨内,解甲而入泣拜:郭淮妄自尊大,常有杀我之心。其军中虚实某俱知之,愿引一军前去劫寨,便可成功。

    迷当大喜,遂令俄何烧戈同陈泰来劫魏寨。俄何烧戈教陈泰引路,至夜二更竟到魏寨,寨门大开。陈泰一骑马先入,俄何烧戈骤马挺枪入寨,连人带马,跌入陷坑。陈泰、郭淮分从左右杀来,羌兵大乱,自相践踏,死者无数,俄何烧戈自刎而死。

    郭淮、陈泰引兵直杀到羌人寨中,生擒迷当大王。

    郭淮劝道:公为魏臣,何助蜀国?若去解铁笼山之围,我奏准天子,自有厚赐。

    至此地步,迷当不得不从。遂引羌兵在前,魏兵在后,径奔铁笼山。时值三更,行到蜀寨前,令人通报。姜维闻听援兵来到大喜,遂与夏侯霸二人出迎。

    魏将不等迷当开言,就从背后杀将起来。姜维大惊,急上马而走,蜀兵各自逃生。

    司马昭引兵追赶,忽想起父亲生前嘱托不可与孔明为敌,追至半途而回。

    姜维收脚不住,自回汉中。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又使盟友失去先锋大将,反作仇敌,兴汉大计至此又成泡影。先胜后败,此姜维四伐中原也。

    司马昭获胜,重重犒劳羌兵,发遣回国,自率大军班师归还洛阳。

    镜头转换,魏都洛阳。

    因屡败蜀兵,司马师兄弟自此专制朝权,群臣莫敢不服。魏主曹芳每见司马师入朝,均战栗不已,如针刺背,慌忙下榻迎之。

    司马师笑道:岂有君迎臣之礼也?请陛下稳便,不可如此。

    正元二年正月癸未日,征西将军郭淮去世。司马师大为悲悯,奏请魏主下诏追赠为大将军,谥贞侯,由其子郭统袭封爵位。

    魏帝曹芳今已二十二岁,正当年少气盛。因见朝中大权尽归司马师兄弟,心中气愤,遂密召太常夏侯玄,中书令李丰,光禄大夫张缉入内,商议除贼之策。

    三人至密室商议,曹芳执张缉之手而哭:司马师视朕如小儿,觑百官如草芥,社稷早晚必归此人。皇丈与二位贤卿,忍见我祖宗所创基业,落于此人之手耶!

    字幕:张缉,字敬仲,冯翊高陵人。凉州刺史张既之子,魏帝曹芳岳父。

    张缉:臣虽不才,愿以陛下明诏,聚四方之英杰,以剿此贼。

    夏侯玄:臣叔夏侯霸降蜀,因惧司马兄弟谋害故耳;今若剿除此贼,臣叔必回。臣乃国家旧戚,安敢坐视奸贼乱国,愿同奉诏讨之。

    曹芳闻此,即脱下龙凤汗衫,咬破指尖,写了血诏,授与张缉。再三嘱道:当年董承为朕祖武皇帝诛灭,盖为机事不密也。卿等须谨细,勿泄于外。

    三人立誓允诺,辞帝而出,至东华门左侧,正见司马师数百甲士,迎面而来。

    原来宫中内侍安有司马师耳目,早将君臣密议之事告发。

    司马师笑道:你三人好大胆,欲谋害朝廷大臣!

    夏侯玄:焉有此事?大将军不可听人诬告。

    司马师:泪眼尚红,如何抵赖!

    即命武士搜检,于张缉身畔搜出龙凤汗衫血诏。视其诏曰:司马师弟兄共持大权,将图篡逆。所有诏制,皆非朕意。各部官兵将士可同仗忠义,讨灭贼臣,匡扶社稷。

    司马师勃然大怒,立即令将三人腰斩于市,灭其三族。行刑完毕,便率禁军直入后宫,来见魏主曹芳,按剑斥道:臣父立陛下为君,功不在周公之下;臣事陛下,亦与伊尹何别?今反以恩为仇,以功为过,欲与小臣谋害臣兄弟,何也?

    袖中取出汗衫,掷之于地。曹芳魂飞天外,跪地求告:朕合有罪,望大将军恕之!

    司马师扶起曹芳,说道:国法不可废也。

    令将张皇后捉出,至东华门内用白练绞死;又将曹芳软禁宫中,不使出入。

    次日早朝,司马师大会群臣,说道:主上荒淫无道,亵近娼优,听信谗言,闭塞贤路,不能主持天下。某谨按伊尹、霍光之法,别立新君,以保社稷,诸公以为如何?

    众臣恐惧万分,异口同声应道:大将军行伊、霍之事,应天顺人,谁敢违命?

    司马师遂同众官入永宁宫,奏闻太后:今上无道,合当废除。

    太后不敢驳回,即宣懿旨:曹芳年长而不亲政,沉迷女色,废弃讲学,弃辱儒士,与优人淫乱作乐,拒纳忠谏,不尽太后丧母之礼,罪不可恕。今依霍光故事,废曹芳帝位,复封齐王,纳还国宝。高贵乡公曹髦,乃文皇帝之孙;温恭克让,立之为君。

    曹芳听罢太后黜旨,当即纳还玉玺,以臣礼参拜新君曹髦,引家眷出宫,乘王车大哭而去。只有数员忠义之臣,含泪出殿相送。

    字幕:高贵乡公曹髦,字彦士,文帝曹丕之孙,东海定王曹霖之子。

    曹髦当日领受郭太后垂训,受登极大礼。改嘉平六年为正元元年,大赦天下。

    遂下诏命:假大将军司马师黄钺,入朝不趋,奏事不名,带剑上殿,如当年高祖武皇帝辅汉故事。文武百官,各有封赐。

    画外音:曹芳被废,早有先兆。正始六年之时,曹芳一时心血来潮,曾令巧匠铸造一把宝剑,自此常常佩带,有一天无故失踪,只有空盒。司马炎代魏称帝后,改封曹芳为邵陵县公。晋泰始十年,曹芳病逝,终年四十三岁,谥号为厉公。

    镜头转换,正元二年正月,淮南寿春。

    曹芳被废,镇东将军毋丘俭闻而大怒。于是联合扬州刺史文钦,兴兵讨伐司马师。

    字幕:毋丘俭,字仲恭,河东闻喜人,父毌丘兴曾为武威太守。文钦,字仲若,沛国谯县人,父文稷原为曹操部下骑将。

    毋丘俭将文钦邀入后堂,设宴相待,席间流泪道:我等皆魏国忠臣,大将军曹爽门下。今司马师专权废主,天地反覆,安得不令人伤心耶!

    文钦道:某前日见有彗星数十丈,跨过西北天空,始于吴、楚分界,正应于寿春,此大吉之兆也。都督若肯仗义讨贼,某愿舍死相助。某子文鸯有万夫不当之勇,可为先锋。

    毋丘俭大喜:公即愿相助,某再请镇南将军诸葛诞起兵为应,大事谐矣!

    二人议罢,毋丘俭便即修书,遣人送呈诸葛诞,请召收豫州士民,共同讨伐司马师。

    字幕:诸葛诞,字公休,琅琊郡阳都县人。西汉司隶校尉诸葛丰之后,诸葛亮族弟。

    诸葛诞览书大怒,说道:某乃魏国忠臣,岂肯随叛逆之贼耶?

    遂将信使杀死,并将毌丘俭之谋报于洛阳。

    毌丘俭闻讯,见谋已泄,不得不反。遂与文钦商议,令淮南将士皆入寿春城,立坛宰白马歃血为盟,宣言司马师大逆不道,诈称今奉郭太后密诏,仗义讨贼。

    众将闻听太后有诏,信以为真,悦服二人之命。

    毋丘俭于是发檄天下,揭发司马师妄行废立、诛杀大臣之罪。遂留老弱驻守寿春,得六万精兵,向西北挺进,直抵项城。令文钦率本部军两万屯于外围,使为先锋巡守。

    因恐军力不足,并将毌丘宗等四子送入东吴为质,请求吴主发兵北伐,以为外援。

    细作闻此,飞马报入洛阳。

    司马师因左眼生瘤,命医官割之,连日在府养病。忽接诸葛诞奏报,说毋丘俭、文钦起兵造反,又闻淮南告急,乃蹶然而起,升厅聚将,商议讨伐之策。

    司马昭:弟愿领兵,前往平叛。

    司马师:毋丘俭乃积年宿将,两征高句丽,孤军而灭一国,我弟非其敌手。某虽抱恙,然非自往,不可破贼!弟可留守洛阳,总摄朝政,并筹军资,助我南征。

    于是不顾兄弟及群臣谏阻,带病领兵东行,屯于汝阳。

    安营扎寨已毕,分传将令:命镇东将军诸葛诞,总督豫州诸军,从安风津攻取寿春;征东将军胡遵领青州诸军,出谯、宋之地,绝其归路;荆州刺史、监军王基领前部兵,先取镇南。若遇毋丘俭兵来,不可与之交战,需待三军会齐,听令行动。

    不一日,三军齐至讯地,各遣使报予大都督,专候钧令。司马师欣悦,遂聚文武于帐中商议。监军王基献计:南顿极好屯兵,可提兵星夜取之。迟则毋丘俭必先至矣。

    司马师准奏,遂令王基引前部兵马,先至南顿城下寨。

    毋丘俭闻知司马师自来,王基已抢先下寨,无计可施,只得困守项城。

    司马师见毋丘俭退军,急遣使持檄文,教兖州刺史邓艾尽起兖州之兵来助,共破乐嘉城。另遣一军取项城,一军取寿春,自率大军随后,向乐嘉而来。

    毋丘俭恐魏军来攻乐嘉,请文钦到营共议。

    文钦道:都督勿忧。我与拙子文鸯,只消五千兵,便可保守乐嘉不失。

    于是辞了毋丘俭,与文鸯引五千兵投乐嘉城来。正行之间,前军来报:乐嘉城西皆是魏兵,约有万余。遥望中军,白旄黄钺皂盖朱幡,帅字旗上绣司马师名号。

    文鸯说道:趁彼营寨未成,儿与父亲可分兵两路左右击之,则必获全胜。

    文钦从之,即各引兵两千五百人,分南北两路,绕过乐嘉城,夹击魏营。

    文鸯年方十八岁,身长八尺,全装惯甲,腰悬钢鞭,绰枪上马,绕过城池,遥望魏寨而进。眼见魏军并无防备,呐一声喊,令催动战鼓,向魏军营寨杀来。

    时当三更夜半,司马师正扶病卧于帐中,忽听帐外喊声大震,急问何故。

    卫士报道:有一彪人马从寨北斩围直入,为首一员小将,勇不可当,将至中军!

    司马师大惊,猛然坐起,眼珠却从肉瘤疮口内迸出,血流满榻,疼痛难当。

    禁军统领司马先闻听主将惨叫,急率五百虎豹骑出帐列阵,护住中军。

    文鸯挺枪先到,只望中军冲来。然而数番均为虎豹骑当住,前赴后继,冲突不进。于是舍弃中军,挺枪挥鞭,在寨中左冲右突;所到之处,人不敢当,有相拒者,无不被杀。

    杀到天明,敌兵越聚越多,却不见父亲到来。又数番杀到中军,皆被虎豹骑以强弓硬弩射回。日上三竿,闻听北边鼓角喧天,只见一军如风而至,却是邓艾引兖州兵到。

    邓艾跃马横刀,直奔文鸯,口中大呼:反贼休走,邓艾来也!

    字幕:邓艾,字士载,义阳棘阳人。本名邓范,后因与同乡人同名,而改名为艾。

    文鸯挺枪迎之,与邓艾战有四五十合,不分胜败,两人皆都暗暗称奇。

    兖州兵大进,与营内大军内外夹攻,文鸯部下兵马各自逃散,或被俘虏。文鸯见不是头,冲开魏兵,单枪独马望南而走。背后数百员魏将骤马追来,至乐嘉桥边,看看赶上。

    文鸯正向前奔逃之际,忽然回马,大喝一声,直冲入魏将阵中。钢鞭起处,魏将纷纷落马;杀透重围,又向乐嘉桥缓马而行。

    魏将聚在一处,见他只是一人一骑,再无护从相随,复又鼓勇来追。

    文鸯勃然大怒,挺枪提鞭回马,两般兵器并用,又杀入魏将丛中。舞动银枪,枪似长虹贯日;挥起钢鞭,鞭如梨花狂落。又杀魏将十数人,复回马缓辔而行。

    魏将连追四五番,皆被文鸯一人杀退,无不胆寒,不敢再追。

    文鸯正往前走间,忽见文钦引领兵马,迎面来到。因怒问道:父亲因何才至?

    文钦:夜间绕行乐嘉城之后,却因山路崎岖迷入谷中,天晓方才寻路而出。

    因见儿子人马俱失,魏兵大至,只得与文鸯引兵望寿春而走。比及文钦父子到了城外,前军来报,寿春城已被诸葛诞引兵夺取;欲复回项城,胡遵、王基、邓艾三路兵皆到。

    文钦见进退失据,其势已危,只得与儿子文鸯商议,引兵向南,投奔东吴孙峻。

    孙峻见得此虎将父子,不由大喜,于是表奏吴主孙亮,拜文钦为镇北大将军、遥领幽州牧,封谯侯。文鸯封为偏将军,随帐听用。文钦父子便在东吴为官,按下不提。

    镜头转换,复说毋丘俭。

    毋丘俭时在项城,听知寿春已失,文钦势败,城外三路兵到,只得固守不出。城中将士家属都在北方,见大势已云,于是大都趁夜越城而出,向魏军投降。毌丘俭见状惊慌,只得弃了项城,携家眷引数千部兵乘夜逃遁。

    次日过午,走至慎县,毋丘俭在马上回头看时,见仅余十数骑拥车相随。正在走投无投之际,忽见背后尘头大起,人喊马嘶,邓艾率兵随后赶来。

    毌丘俭仰天长叹,令随从自去逃生,自己弃了车马,和幼弟毌丘秀,孙子毌丘重踯躅前行。走未数里,脚步沉重,见路边草丛茂密,便即藏匿其中。

    时有慎县猎户张属,箭法无双。这日正在林中设阱作套,忽见远处草丛乱动,以为必是猛兽之类,不由大喜,引弓射之。

    弓弦响处,草丛中一声惨叫,竟不偏不倚,正中毌丘俭前胸,箭头透背而出。

    张属听到叫声,方知射杀了人,不由脸色大变,呆若木鸡,不知如何是好。正在这时,邓艾率兵赶到,搜索草丛,见到毋丘俭尸体,其身尚温。

    毋丘秀及毋丘重却趁张属惊呆之时狼狈逃窜,其后千难万险,逃入东吴。

    邓艾即令猎户张属随军而回,面见大将军司马师,诉说毋丘俭死状。

    司马师扶病而起,因闻毋丘俭为猎户所杀,不由大奇,令张属当众演练箭法。只见十发十中,皆透靶心而过,众将无不称羡。因封张属为列侯,令将毌丘俭枭首,传送洛阳。

    淮南之叛即平,司马师亦卧病不起。遂唤诸葛诞入帐,赐以印绶,加为镇东大将军,都督扬州诸路军马;一面传令众将,班师回朝。

    到至许昌,司马师目痛不止,自料难保,遂令人往洛阳取司马昭到来,嘱以后事。

    司马昭飞马赶到,哭拜于床下。司马师道:我兄弟权重当朝,人人忌之;诸侯在外,各怀异志。虽欲将兵权卸肩,亦不可得也。弟继我为之,大事切不可轻托他人,自取灭族之祸。若立嗣子,须立炎儿。若违我嘱,天必降雷殛你!至嘱,切记!

    言讫,以印绶付之,大叫一声而死。于是司马昭发丧,申奏魏主曹髦。

    曹髦闻说司马师已死,大喜过望,遂遣使持诏到许昌,命司马昭不可回洛阳,便引其兄之兵屯军许昌,以防东吴。

    司马昭接此诏书,心中犹豫未决,遂问计于钟会。

    字幕:钟会,字士季,颍川长社人,太傅钟繇幼子,世代与司马家通好,交情莫逆。

    钟会献计:此乃朝中忌讳大将军者怂恿天子,欲趁大将军新亡,夺你兵权也。今人心未定,将军若留守于此,万一朝廷有变,悔之何及?应勒兵返京,先得兵权为要。

    司马昭忽忆兄长临终遗言,恍然大悟,于是立即起兵,还屯洛水之南,逼近京师。

    魏帝曹髦闻之,不由大惊,急聚群臣商议对策。

    太尉王肃奏道:司马昭此举,无非欲掌兵权耳。陛下可封重爵,其必来朝见陛下。

    曹髦准奏,遂命王肃持诏到洛南大营,封司马昭为大将军、录尚书事。司马昭奉诏,果然扶柩入朝谢恩。曹髦素服临吊司马师,赠谥号为忠武。

    自此,魏国中外大小军政事情,皆归司马昭。

    镜头转换,按下北魏,复说西蜀。

    姜维在汉中闻说司马师病故,以为时机又来,遂进京上殿,上奏后主:魏大将军司马师新亡,司马昭初握重权,必不敢擅离洛阳。臣请乘间伐魏,以复中原。

    后主暗道:我若不准你所奏,你又要以相父遗志说话,不肯罢休。前番因费丞相屡次阻你北伐,只落得被刺身亡,死得不明不白。伐便伐罢,只要你不再闹事即可。

    于是准奏,赐封姜维为大将军,统领汉中全部人马,总督全国军事,兴师伐魏。姜维领旨,便要下殿,一人忽出班大叫:陛下且住。兴兵伐魏,臣切切以为不可!

    后主惊视其人,正是光禄大夫谯周。因知其向来反对北伐,仍然问道:兴复汉室北伐中原,乃先帝初衷,相父之遗志也。卿又相阻,却是为何?

    谯周:虽曰北伐乃先帝国策,但应依国力而为。今因常对魏国用兵,百姓凋瘁,民皆苦于徭役,面有菜色。长此以往,某恐魏国未败,我蜀国先已匮乏矣!

    后主未及开言,尚书令陈祗怒道:北伐之论,诸葛丞相向于出师表中详说利弊,不必再讲;丞相在世,不令谯周参论军政,今又阻谏,却是何故?莫非欺先丞相今已不在耶?

    谯周听罢,面红耳赤。后主诏命罢争,令姜维即刻出兵北伐。

    姜维看了谯周两眼,下殿去了。

    谯周愤恨不休,退朝回至府中,便作《仇国论》讥刺伐魏,次日置于百官待朝廊舍。百官皆来争看,益州官叫好,荆州官懊恼,莫衷一是。

    姜维回到汉中,聚诸将商议北伐之计。征西大将军张翼谏道:蜀地浅狭,钱粮鲜薄,不宜远征;不如据险守分,恤军爱民,乃保国之计也。

    姜维不听,升帐点将,引兵五万,望枹罕进发。兵至洮水,背水列阵。

    魏国守边军士闻说蜀兵又至,急飞报雍州刺史王经、征西将军陈泰。王经起马步兵七万来迎,双方阵圆,出马质问姜维:魏与吴、蜀三国,已成鼎足之势,理应各守其土,不相侵犯;汝累次入寇,何也?

    姜维答道:司马师无故废主,邻邦理宜问罪。

    王经又气又恼:我魏国朝中内政,与你西蜀风马牛不相及,有何关系,劳你来伐!

    回顾张明、花永、刘达、朱芳四将,令其上前。四将奉命,分左右而出,来战姜维。

    姜维略战数合,拨回马望本阵中便走。王经大驱士马,一齐赶来。将次近水,姜维大呼道:前进无路,后有追兵,事急矣。诸将何不努力,背水一战!

    众将闻令,一齐奋力杀回。张翼、夏侯霸早依姜维吩咐,抄在魏兵之后,分两路杀来,把魏兵困在垓心。

    姜维奋武扬威,杀入魏军之中。魏兵大乱,自相践踏,斩首万余,垒尸数里。

    王经引败兵百骑奋力杀出,径奔入狄道城中,闭门保守。

    姜维大获全功,便欲进兵攻打狄道城。张翼又谏:经此一战,将军功绩已成,威声大震,可以止矣。今若前进,倘不如意,正如画蛇添足。

    再三劝谏,姜维不从,勒兵来取狄道。

    魏征西将军陈泰闻说王经兵败,正要来援,忽报兖州刺史邓艾引兵来到。陈泰大喜,迎接入城,问计邓艾:姜维尽得诸葛孔明兵法真传,又武艺绝伦,怎生抵敌?

    邓艾答道:姜维若趁洮水得胜,招羌人之众东争关陇,传檄四郡,则为大患。今彼却图狄道,其城垣坚固,空劳兵费力耳。我只需陈兵项岭,趁其势衰进兵击之,蜀兵必败。

    陈泰大喜从之,遂命副将:你带一千精兵,尽带旌旗、鼓角、烽火之类,去狄道城东南高山深谷之中分二三十处埋伏;待蜀兵来时,只以鸣鼓吹角、举火放炮惊之,休得出战。

    副将领命,引兵而去。然后陈泰与邓艾各引二万大军,相继而进。

    姜维围住狄道城,连攻数日不下,无计可施。忽闻陈泰、邓艾两路兵至,乃留张翼攻城,命夏侯霸引兵迎击陈泰,自引兵来迎邓艾。

    正行之间,忽听四处炮响,鼓角震地,火光冲天,纵马看时,见周围皆是魏兵旗号。

    姜维大惊道:如此怎了?某中邓艾之计矣!

    急传令夏侯霸、张翼,各弃狄道而退。姜维亲自断后,只听背后鼓声不绝,却不见魏兵来追。退入剑阁之时,探马来报,方知火鼓二十余处皆是虚设。

    姜维遂收兵退屯钟提,暗赞邓艾年纪虽小,用兵却有恩师武侯之风,神鬼莫测。

    此乃五伐中原,空自劳神费力。

    因为洮水大捷,姜维表奏张翼为镇南大将军。但因其阻谏伐魏,内心已与张翼不和。后主准奏封赏张翼,亦叙姜维之功,正式诏封为大将军。

    姜维受职谢恩毕,再议出师伐魏之策。因闻邓艾同陈泰屯兵雍凉,于是引兵尽离钟提,杀奔祁山。未料到至祁山,却见魏兵早已有备,连扎九寨,势如长蛇,首尾相顾。

    姜维赞叹不尽,遂令部将鲍素虚扎旌旗,屯于谷口,自率大兵往袭南安。(本集完)

第八十集 姜邓斗智

    矢志不渝,六伐中原。

    邓艾闻报蜀兵已出祁山,又见其连日不战,已知其意。遂向陈泰献计:公可引军攻击蜀寨,破寨后便引兵袭董亭之路,先断姜维之后;某引一军去救南安,径取武城山。

    陈泰从之,于是分兵而进。邓艾倍道驰至武城山,在山上安营已毕,专等蜀兵来到。

    姜维从董亭望南安而来,至武城山前,忽听一声炮响,旌旗遍竖,皆是魏兵,为首魏将正是邓艾。姜维欲上山冲杀,山上炮石甚严,不能得进。

    直闹了一天,蜀兵俱疲,姜维移兵下山扎营。刚要传餐,未料山上鼓角又鸣,魏兵骤至。蜀兵大乱,自相践踏,只得退回旧寨。

    次日姜维领兵至武城山,欲立寨栅。邓艾令人两路下山,放火烧之,营寨又立不成。

    姜维见此,只得与夏侯霸商议:南安未得,不如先取上邽。若得上邽,南安自危。

    遂留夏侯霸屯于武城山,自引精兵猛将来取上邽。行至段谷,魏将师纂、邓忠杀出,叫道:姜维兵法所学未精,欲袭上邽,早被我邓将军料及也。还不下马投降,更待何时!

    姜维大怒,挺枪跃马,便要决战。正在这时,邓艾引兵杀到,三路夹攻,蜀兵大败。

    幸得夏侯霸引兵杀到,救了姜维,报说:祁山寨已被陈泰打破,鲍素阵亡。全寨人马,皆退回汉中去了。

    姜维惊呆半晌,不敢再取董亭,急投山僻小路而回。结果行至半路,又遭陈泰埋伏。

    正在万分危急之际,东南角上一支蜀军杀入,犹如劈波斩浪,直入重围,将姜维、夏侯霸救出。姜维见来救己者,乃是荡寇将军张嶷。

    姜维:若非将军,某今丧命于此矣。

    张嶷:某闻大将军受困,故来相救。休说闲话,将军前行,某与你断后!

    不待姜维答言,返身杀入重围,阻挡追兵。姜维与夏侯霸拼力杀出,回头看时,见张嶷身中数十乱箭,身如猬集,大叫数声而死。

    姜维败回汉中,因感张嶷忠勇,乃上表请奏,赠其子孙。经过此役,蜀中将士多有阵亡者,皆都归罪于姜维。是属大败而归,此乃六伐中原也。

    蜀兵败退,陈泰表奏邓艾之功,司马昭遣使持节,加封邓艾官爵,并封其子邓忠为亭侯。正元三年,魏主曹髦改元为甘露元年,以司马昭为丞相,兼天下兵马大都督,开府建衙,天下大小事务悉听裁处。任贾充为大将军司马,转右长史。

    字幕:贾充,字公闾,平阳襄陵人,故豫州刺史贾逵之子。

    贾充向为司马师心腹,执掌许昌以南诸路军事。司马昭新掌朝政,因恐方镇诸将有异议,遂将贾充召为大将军右长史,使其巡视关东各郡。

    贾充奉命,于是离开洛阳东下,先到寿春,镇东大将军诸葛诞行辕治所。

    诸葛诞因族兄孔明在蜀为相,因此在魏国不得重用;后武侯身亡,得以在魏历任重职,又因前番出卖了毋丘俭和文钦,因功加封高平侯,总摄两淮军马。

    今见贾充持大将军符节而至,遂接进府中,置酒以待。

    饮宴之间,贾充故意以言挑之:近来洛阳诸贤,皆以为主上懦弱,不堪为君。又云司马大将军三辈辅国,功德弥天,可以禅代魏统。未审钧意若何?

    诸葛诞大怒道:汝非贾豫州之子?世食魏禄,安敢出此乱言!

    贾充谢罪道:此非我意,只以他人之言告公耳。

    诸葛诞:某乃魏臣,若朝廷有难,当以死报之。

    贾充默然辞归,见司马昭细言其事,并挑唆道:诸葛诞在淮南深得人心,久必为患。可以高爵先安其心,再速夺其兵权除之。

    司马昭深以为然,即以天子诏命征聘诸葛诞为司空,令其进京任职。一面暗发密书与扬州刺史乐綝,令其防止诸葛诞一旦兵变。

    诸葛诞无故得此敕封诏书,知是贾充告变,遂令擒捉宣诏天使拷问。

    使者禁不得打,便即说道:此事乃是贾充向大将军司马昭献计,扬州刺史乐綝为其通谋,欲夺将军兵权,诱进京师杀之,实实不干小臣之事也。将军饶命!

    诸葛诞大怒,即斩信使,随后具表入朝,历数司马昭之罪,先令部兵千人杀奔扬州。

    部将领命,引兵至扬州之时已是半夜,假说是大将军司马昭派来,相助乐将军守城。

    城卫见是魏兵旗号装扮,遂不怀疑,打开城门放入。诸葛诞部将于是乘风放火,径直杀至乐綝家中。乐綝人不及甲,马不及鞍,慌上自家楼阁避之,被诸军搜出,绑归寿春。

    诸葛诞喝道:你父乐进昔受魏国大恩,今司马氏欺君,你不思报本,反欲附贼耶!

    即令推出斩之。遂聚两淮屯田户民,并扬州降兵十五万人,准备进兵洛阳;又令长史吴纲送子诸葛靓入吴为质,向东吴借兵求援,请求合兵诛讨司马昭。

    镜头转换,复说东吴。

    太平元年九月丁亥日,东吴丞相孙峻病亡,将朝政托付从弟孙綝。

    字幕:孙綝,字子通,安民都尉孙绰之子,孙峻同祖从兄弟。

    孙峻过世,孙綝进为侍中,兼武卫将军,领中外诸军事,受命代理朝政。因孙峻专政已致东吴豪族不满,便以骠骑将军吕据为首,联名上书,推荐滕胤为相。

    孙綝恐怕被人分权,遂奏请改命滕胤为大司马,代已故大将吕岱镇守武昌。

    吕据等大为不满,于是率军返至建业,与滕胤密谋推翻孙綝。孙綝遣从兄右将军孙虑率曹魏叛将文钦、刘纂、唐咨敌之,又令滕胤出兵捉拿吕据。

    滕胤见状,立刻拥兵自卫,上表宣称孙綝叛乱。不久吕据兵败自尽,孙綝回师诛杀滕胤,并灭滕胤、吕据三族。吕据、滕胤妻兄孙壹时任夏口镇军将军,率部曲千余口逃奔曹魏。

    此役之后,孙綝迁为大将军,受封永宁侯。从兄孙虑助孙綝平定吕据,因嫌封赏不厚,又与将军王惇共谋杀害孙綝。因事不密被孙綝发觉,杀掉王惇,孙虑被迫服药自杀。

    东吴权柄,自此皆归于孙綝。

    便在此时,魏镇东将军长史吴纲到来,与少主诸葛靓至石头城内,入拜孙綝:我主镇东将军诸葛诞字公休,乃贵国故大都督诸葛子瑜及蜀汉诸葛武侯族弟,向事魏国;今见司马昭欺君罔上,欲兴师讨之,故特来归降。诚恐无凭,专送亲子诸葛靓为质,伏望发兵相助。

    孙綝大喜,便留诸葛靓在帐下,命朱异为假节大都督,率军三万屯居安丰。大将全怿、全端为主将,于诠为合后,唐咨为先锋,文钦为向导,起兵七万,分三队而进。

    吴纲回到寿春,报知主将诸葛诞,说东吴大将军孙綝已发兵来。

    诸葛诞大喜,遂陈兵准备,迎接吴军。此时魏国镇南将军王基到达,还未形成包围之势,唐咨、文钦率吴兵已至,凭借山势率众冲进城中,与诸葛诞合兵一处。

    字幕:甘露二年六月,魏国大将军司马昭逼勒天子曹髦亲征,征讨诸葛诞。

    前军抵达项城,司马昭屯兵丘头,传下将令:派王基和安东将军陈骞,将寿春城包围两重,开挖堑壕、修筑堡垒。监军石苞、兖州刺史州泰,率精锐部队为机动,以防吴军进攻。

    文钦等见魏兵势大,几次想冲出包围回吴搬兵,都被王基击败,退回城中。

    吴兵无不惊恐,文钦问计于诸葛诞,如何拒敌。诸葛诞却丝毫不慌,哈哈大笑道:诸公常居江南,不知寿春气候。每年夏秋时节,此一带数郡皆有大雨,以至淮河大涨,其水一直淹到寿春城下。今司马昭在城下扎营,固不待攻,自取其败也。

    吴军闻此,方才心安。但上天不佑,从夏至秋再至冬末,竟滴雨未下,寿春遭遇三十年未见之大旱。至次年正月,城中渐渐粮尽。

    诸葛诞、文钦、唐咨便令军匠制造进攻器械,强行从南面突围。魏军从高处发射石块,以火箭烧毁进攻器具,城内军屡不得出,尸首遍野,鲜血流满堑壕。

    守军难出,又因城内断粮,纷纷出城投降,多达数万之众。

    文钦欲将淮北人全都驱赶出城,以便节省粮食;诸葛诞不欲放弃旧部,坚决不从。文钦因前番起事被诸葛诞出卖,本来就怀恨在心,今见不纳己谏,乃发不满之语。

    诸葛诞大怒,因见文钦诸子皆都不在城中,于是拔剑杀之。文钦旧部大哗,趁夜越城降魏,并将凶信报于公子文鸯、文虎。

    当时二人皆在寿春外十里小城据守,听说父亲被杀,便欲率众赶赴寿春报仇。但部下吴兵皆不听命,且欲密谋杀其弟兄,就此还归江东。

    文鸯、文虎看出吴兵皆生异心,只好独自逃出小城,投奔司马昭。

    魏军官兵见文鸯来降,想起前番被他所杀甚众,于是满营大哗,要求将其弟兄斩杀。

    司马昭爱其勇猛,劝慰诸将:诸公且慢!若论文钦叛逆,不容赦免,其子理应杀死。但文鸯、文虎因走投无路投降,目前寿春未下,倘若杀之,则必坚城中官兵死守决心矣。

    于是赦免文鸯、文虎,令其二人率领数百骑兵,到城外巡回呼喊:某乃文钦之子文鸯、文虎是也。今我二人投魏,尚且不杀,尔等还怕何来?

    城内守兵闻言,皆私下计议:文鸯乃司马氏仇人,尚且重用,何况我等?

    于是皆欲投降。诸葛诞闻之大怒,日夜亲自巡城,每以杀人立威。

    镜头转换,按下寿春危城,再说东吴大军。

    曹魏兖州刺史州泰,率军挺进安丰,派将城外搦战。吴将朱异恃勇出城交战,因中州泰伏兵之计大败,死伤二千余人。

    孙綝闻报大怒,亲率大军进屯镬里,传令朱异率丁奉、黎斐等将,以五万军攻打曹魏。朱异屯于黎浆,遣将军任度、张震征募勇士六千人,在屯西六里处搭建浮桥夜渡淮河,准备修筑半月形营垒。不料又被曹魏监军石苞及州泰发现,反将渡河吴军击破。

    朱异又造攻城武器车箱,围逼五木城,再次大败而归。与此同时,魏泰山太守胡烈以奇兵五千,从小路奇袭吴军屯放辎重之所都陆,焚毁朱异军全部军备粮草。

    孙綝再派兵三万,令朱异与魏军死战。朱异见魏兵难胜,不肯从命。孙綝大怒,已生杀机,遂使人持亲笔手书前往朱异大营,请往镬里相见,商议行止。

    朱异见书,不疑有他,便欲前往。

    陆逊之子陆抗在侧,极力劝道:将军前抗丞相军令,此去恐有不测。

    朱异说道:孙子通虽贵为丞相,乃某之家人耳,将军何所疑乎!

    于是不听陆抗相劝,坚持前往。孙綝见到朱异,即令力士擒于座中,按伏阶下。朱异大叫:我乃吴国忠臣,今有何罪遭擒?

    孙綝不理,下令诛杀朱异,悬首辕门。即令胞弟孙恩虚张声势,前往救援寿春;又唤全端之子全祎:若退不得魏兵,你父子休来见我!

    发完号令,竟自引大军,退回建业去了。

    孙綝没有拯救诸葛诞,却将假节大都督朱异杀死,吴主孙亮连带满朝文武闻之,无不愤恨异常。骠骑将军朱绩把守陆口,闻孙綝冤杀父亲旧部朱异,更是怒不可遏,竟修密书暗呈蜀汉大将军姜维,请其制定吞并吴国计划。

    姜维因心在伐魏而不在灭吴,即回书朱绩,以善言解之。又派右将军阎宇率五千兵到白帝城防守,一边探听朱绩消息。

    全祎引兵欲入寿春,见魏兵势大,寻思进退无路,遂举兵降魏。

    司马昭大喜,加封全祎为偏将军,又表奏文鸯、文虎为将军,赐爵关内侯。全祎感司马昭恩德,乃修书与父全端,打听父、叔二人把守东门,即至东面射书入城。

    全怿得书,又见文鸯尚能封侯,遂与全端引数千人开门出降。

    寿春城中听闻孙綝退兵,本来军心不稳,此时又见吴将出降,更是全军惊慌。诸葛诞在城中忧闷,谋士蒋班、焦彝进言:城中粮少兵多,不能久守,可出城与魏兵决一死战。

    诸葛诞叫道:我欲坚守,你要出战,是怀二心耶!

    是夜二更,蒋、焦二人逾城降魏。司马昭见城中军心已变,遂下令四面攻打。时间未久,寿春北门守将曾宣便即献门,放魏兵入城。

    诸葛诞闻说魏兵入城,慌引麾下数百人突出寿春,欲投东吴。未料刚行至吊桥边上,正撞着魏将胡奋,手起刀落,斩诸葛诞于马下,随从数百人皆被执缚。

    司马昭进入寿春,命将诸葛诞老小尽皆枭首,灭其三族。武士将所擒诸葛诞部卒数百人缚至,司马昭劝降,众皆大叫:愿与诸葛公同死,决不投降!

    司马昭大怒,叱令武士尽缚于城外,逐一斩杀,而对下一人道:降者免死。

    直杀至尽,诸葛诞部从终无一人降者。斩杀方毕,忽然天降暴雨,将城外魏军大营全部淹没。可叹天不灭司马,诸葛诞之愿终化春梦;天机难测,以至于此。

    寿春即破,淮南之叛乃平,城中吴兵大半降魏。

    裴秀密告司马昭:吴兵老小尽在江南,今若留之,久必为变;不如一律坑杀。

    钟会急忙谏止:古之用兵者,全国为上,戮其元恶而已。若尽坑之,是不仁也。不如放归江南,以显中国宽大为怀。

    司马昭赞道:此乃妙论。

    遂命将吴兵尽皆放归本国。唐咨等将因惧孙綝见罪,不敢回国,请降魏国,司马昭皆予以重用,令分布三河之地。

    淮南已平,战后叙功,司马昭登垒奖劳贾充,封宜阳乡侯。因钟会屡献奇谋,拜为黄门侍郎,封东武亭侯。封赏已毕,司马昭即回洛阳,留贾充处理南方事务。

    司马昭回朝,便议伐蜀之策;先派出细作,去汉中打探姜维动静。

    镜头转换,复说西蜀。

    蜀汉景耀四年,驸马骑都护诸葛瞻三十四岁,乃武侯诸葛亮长子,与辅国大将军董厥并为平尚书事,统领朝廷中央事务。虽见后主日益宠信黄皓,但无所匡正。

    廖化入成都办事,顺便至驸马府上,拜见少主。

    诸葛瞻大喜,接至厅中,献茶具酒,热情相待,并问汉中军事。

    廖化说道:穷兵黩武者,必自食恶果,所谓姜伯约也。智谋未及,力弱于敌,但用兵无度,其能存乎?《诗》云“不自我先,不自我后”,即谓今日之事也。

    诸葛瞻听罢,嘿然不语。

    此时姜维在汉中,精选川将两员蒋舒、傅佥,每日操练人马,准备再次北伐。

    探马忽报:淮南诸葛诞起兵,东吴孙綝助之。司马昭大起两都之兵,南征去了。

    姜维大喜,立即表奏后主,请求兴兵伐魏。后主无话可说,照例准奏。

    傅佥献计:今可径取骆谷,先到长城烧其粮草,然后直取秦川,则中原可得。

    姜维从之,提兵径取骆谷,度过沈岭,望长城而来。魏将司马望闻报,急布应敌之策。

    字幕:司马望,字子初,司马懿之侄,司马孚次子。任征西将军,持节,都督雍、凉二州诸军事,领郭淮原班人马。在任八年,与民秋毫无犯,威化明肃,四周咸服。

    司马望听知蜀兵杀到,急与王真、李鹏二将,引兵离城二十里下寨,列好阵势。

    蜀兵来到,傅佥出马,王真挺枪出迎。

    战不十合,傅佥卖个破绽,活捉王真于马上,便回本阵。李鹏纵马轮刀来救,傅佥故意放慢,努力掷王真于地,暗掣四楞铁简在手,回身向李鹏面门只一简,打死于马下。王真挣扎欲起,却被蜀军乱枪刺死。

    司马望见两员部将皆死,不由大惊,慌忙弃寨入城,闭门不出。

    次日平明,蜀兵争先大进,拥至城下,用火箭火炮打入城中。姜维又令人取干柴堆满城下,一齐放火,烈焰冲天。魏兵在城内嚎啕痛哭,声闻四野。

    正攻打之间,忽然背后喊声大震。只见魏兵鼓噪摇旗,浩浩而来,为首一员小将挺枪纵马,约二十余岁,厉声大叫:蜀将休得猖狂,可认得邓将军否?

    姜维自思:莫非是邓艾?只是太年轻了些。

    于是亲自挺枪,纵马来迎。二人战到三四十合,不分胜负。姜维诈败,暗取弓箭射之。小将听到弓弦响处,轻轻躲过过羽箭,挺枪便刺;姜维闪过枪尖,挟住枪杆。那小将弃枪,望本阵而走,姜维再拨马赶来。

    追至阵门,一将提刀而出:蜀将休赶吾儿,邓艾在此!

    姜维大惊,方知刚才小将,乃邓艾之子邓忠。因见天色已晚,便道:久闻将军大名,今见之矣。今日各且收兵,来日决战如何?

    邓艾见战场不利,于是许诺,退据渭水下寨,姜维却跨两山安营。

    下寨已毕,邓艾修书一封,令子邓忠率三千兵马进城,递与司马望道:公粮草充足,切不可出战,某遣长子邓忠相助守城。待关中兵至,蜀兵粮草皆尽,则无不胜也。

    一面差人,往洛阳求救。

    姜维回寨,问夏侯霸道:邓艾是何来历,将军可知?

    夏侯霸见问,遂道:邓艾字士载,义阳棘阳人。自幼丧父,与寡母艰难度日。家中虽贫,学问精深,少年即有才名。十二岁时随母至颍川,被荐为典农都尉学士,但因口吃,始为小吏。司马懿赏其才能,召为太尉府掾属,正始四年任征西参军,转任南安太守。

    姜维闻此,便提军进至芒水,依山为营。令人至邓艾寨中去下战书,约来日大战。

    邓艾佯作应之,只是坚守不出。蜀军多次挑战未果,两军长期对峙,将近半年。

    傅佥不解其意,便问姜维:邓艾坚守不出,何意也?

    姜维叹道:此必是欲捱至关中兵到,三面合击我耳。

    正说话间,探马飞奔而至:司马昭打破寿春,杀了诸葛诞,便欲引兵来救长城也。

    姜维大惊道:今番伐魏,又成画饼矣!

    于是先令步兵及辎重部队先退,将骑军断后,退回汉中。

    邓艾闻报不追,蜀魏胜败不分,此七伐中原也。

    司马昭班师洛阳,正要进兵陇西,闻报蜀兵已退,不由大喜,因奏请升升任邓艾为征西将军,食邑六千六百户。邓艾就此留任河西,修筑界墙关塞,建立城堡,常备蜀寇。

    画外音:晋泰始年间,羌人发动叛乱,多次杀害刺史,凉州道路断绝。官吏百姓之所以能够保全,全靠邓艾当年修筑之城堡,未被胡人杀尽。邓艾对汉人大功,不可埋没。

    镜头转换,按下蜀魏,复说东吴。

    大将军孙綝回到建业,闻知全端、唐咨等诸将降魏,遂令将各人家眷尽皆斩之,杀人数千口,河水为之尽赤。又在朱雀桥南修建宫室,令弟孙据入苍龙宿卫,武卫将军孙恩、偏将军孙干、长水校尉孙闿分屯诸营。

    吴主孙亮见孙綝杀戮太过,即派人问责其救援寿春不成,而诛杀大将,究系为何。

    孙綝不答,就此称病,不再上朝谒见天子。

    吴太平三年,孙亮降诏怒责虎林督朱熊与外部督朱损,当年未匡正孙峻诛杀鲁育公主之罪。孙綝因此二人皆为自己亲信,上表求情,孙亮不许,立遣左将军丁奉杀之。

    君臣矛盾既已公开,孙亮便召长姊全公主孙鲁班、国舅太常全尚、将军刘承等入宫,密议诛杀孙綝事宜。并亲写血诏,付予全尚。

    未料内宫有个妃子,乃是孙綝从外甥女,得知此事,偷偷向孙綝密报。

    孙綝闻此大怒,连夜带兵缉拿全尚,并遣弟孙恩在苍龙门外击杀刘承。然后举兵包围皇宫,令光禄勋盂宗到宗庙祭告先帝,召集群臣,宣布废掉孙亮。群臣震惊,无人敢违。即将孙亮贬为会稽王,送回封国;令中书郎李崇夺其玺绶,邓程收之。

    尚书桓彝从班部中挺身而出,戟指孙綝大骂:今上乃聪明之主,汝安敢妄行废立!我宁死不从贼臣之命!

    孙綝自拔剑斩之,恨道:你从不从命,又当如何?

    孙亮下殿乘车,大哭而去。典军施正劝立琅邪王孙休为帝,孙綝从之,于是命宗正孙楷、中书郎董朝,往虎林迎请孙休回建业登基称帝。

    同时命将全公主迁徙至豫章郡,全尚则被流放至零陵。

    字幕:孙休,字子烈,孙权第六子。

    孙休被封琅邪虎林,夜梦乘龙上天,回顾不见龙尾,失惊而觉。

    次日孙楷、董朝至,拜请回都继位,这才得知是为大吉之兆。行至布塞亭,孙恩将天子车驾来迎,孙休不敢乘辇,乃坐小车入宫。

    孙綝请入大殿,升御座即天子位。孙休再三谦让,方受玉玺,升座接受群臣拜舞唱颂。典礼已毕,宣布大赦天下,改元永安元年。

    于是下诏:封孙綝为丞相,大将军兼领荆州牧。封孙恩为御史大夫、卫将军,孙据为右将军,二人皆封县侯;孙干为杂号将军、亭侯,孙闿封为亭侯。

    孙綝由此一门五侯,皆掌禁军部队,权力远远超过皇帝。

    封罢孙綝一家,孙休又封兄子孙皓为乌程侯,多官各有封赏。

    孙綝志得意满,开始肆意妄为,甚至烧掉伍子胥庙,又破坏各地祠庙,斩杀道士。因向天子奉献牛酒,孙休担心有毒不受,复又令人赐返。

    孙綝深为不悦,宴请左将军张布,口出怨言:当初废黜孙亮,多人劝我称帝。我谓当今陛下贤明,故迎立之。今却拒某奉献,视为下臣。既然如此,某当改立他人也。

    张布既出丞相府第,遂将此事密报天子。孙休深恐孙綝作乱犯上,于是对其多次给予赏赐,又加官孙恩为侍中,命与孙綝一起处理国事。

    此后若有人告发孙綝意图谋反,孙休便将告发者交给孙綝发落,以示信宠。

    孙綝但却不傻,因此惶恐不安,便遣中书郎孟宗引中营精兵一万五千出屯武昌,尽将武库内军器与之,以备非常之需。

    将军魏邈、武卫士施朔密奏孙休:孙綝调兵在外,又搬尽武库内军器,早晚必为兵变。

    孙休大惊,急召老将丁奉入宫,商议谫除孙綝之策。丁奉奏道:若陛下果欲除之,臣有一计。来朝腊日,只推大会群臣,召孙綝赴席,臣自有调遣。

    孙休:既如此,可令魏邈、施朔掌外事,张布为内应,皆配合丁老将军号令行事。

    不则一日,腊祭已至。宴会当天,孙綝因闻此前丁奉进宫,以身体不适为由拒绝出席。孙休派出使者十余人促请赴宴,孙綝无法推脱,只得前往。

    孙綝行前诉与家人:皇帝来请数次,不得不去。尔等计算时刻,可于宴会过程中在府内放火,并报入宫,某便以救火为由,伺机返回府中。

    家人领诺,依计而行。

    孙綝进宫饮宴,入席不久,果然家将请黄门传报进来,说府中火起。于是孙綝假作惊慌,向天子请求返回救火。

    孙休:君子不临险地,不立危墙之下。救火小事,家人为之可也,何需大将军亲临?

    于是笑令侍卫,不准大将军离开宫门。孙綝准备起身强行离席,丁奉突然从座间暴起,一脚踢倒孙綝,张布即令左右捆绑。

    孙綝醒悟,跪地叩首:臣知罪矣!愿被流放交州赎罪。

    孙休答道:卿当初何不流放滕胤、吕据,而却将其诛杀?

    孙綝再请:臣愿受罚沦为官奴。

    孙休又答:为何不让滕胤、吕据为奴!将孙綝斩首示众,余皆不问,一概赦免。

    孙綝部众闻之,齐呼万岁,皆弃兵请降。可叹孙綝被杀之时,年仅二十八岁。

    孙休乃令夷灭孙綝三族,掘出孙峻棺木,取出陪葬印绶,将棺木砍碎后裸葬其尸,追其当年杀害鲁育公主之罪。又从族谱中取消孙峻、孙綝族名,另称“故峻、故綝”。

    既明定故峻、故綝大罪,又下赦诏:诸葛恪、滕胤、吕据、王惇本来无罪,因受故峻兄弟残害,特令改葬,并加祭祀。因其四家而被牵连流放者,皆令还家,官复原职。

    又将张布、丁奉、魏邈、施朔等协力除贼诸臣,皆都重加封赏。

    朱绩在陆口闻孙綝已经伏诛,遂断请姜维伐吴之念,并寄书以修盟好。后主刘禅遣使至建业向孙休道贺,吴主使薛珝到成都答礼。

    薛珝自蜀中归吴,向孙休奏道:蜀汉近日中常侍黄皓用事,公卿多阿附之。入其朝不闻直言;经其野民有菜色。所谓燕雀处堂,不知大厦之将焚,蜀祚不能久也。

    孙休叹道:若诸葛武侯在时,何至于此!

    于是又遣使入蜀,说司马昭不日篡魏,必将入侵吴、蜀,彼此各宜准备。(本集完)

第八十一集 贾充弑君

    蜀都汉宫,后主坐殿。

    吴国使节刚离成都未久,大将军姜维再次遣使上表,请求出师伐魏。

    后主览表,不与大臣商议,却转问宦侍黄皓:魏可伐否?

    黄皓顺口答道:伐之可也。

    后主大喜,立即下诏准行。

    蜀汉景耀元年冬,大将军姜维以廖化、张翼为先锋,王含、蒋斌为左军,蒋舒,傅佥为右军,胡济为合后,自与夏侯霸总领中军,共起蜀兵二十万,径出汉中,望祁山进发。

    魏征西将军邓艾正在祁山寨中,率诸将检查近日来所掘地道。原来其早就料到蜀军早晚必再入寇,因此度量姜维扎营之年,提前挖好地道以待之。

    流星马入报:蜀兵举国皆出,连下三寨于谷口。

    邓艾大喜:果不出我之所料!

    于是立即下令:邓忠、师纂,命你二人各引一万兵,二更出发,三更冲击蜀军左营;副将郑伦,命你引五百掘子军,径从地道直至蜀军左营,于帐后地下拥出,放火杀人。

    三将领命,各自引军趁夜而出。

    只说蜀将王含、蒋斌,奉令屯于左营,只因立寨未定,不敢解甲而寝。睡至中夜,忽闻中军大乱,急绰兵器上马来迎时,寨外邓忠引兵杀到,地道中郑伦亦引掘子军而出。

    两路魏军内外夹攻,王、蒋二将抵敌不住,只得弃寨而走,至中军大寨请罪。

    姜维俱各扶起,慰道:非汝等之罪,乃吾不明地脉之故也。

    又重新拨付军马,令二将再回原处安营,就将阵亡将士死尸填于地道之中葬之。

    邓艾偷营成功,不免轻敌,次日乘胜而出,两军列于祁山之前。

    姜维按武侯八阵之法,依天、地、风、云、鸟、蛇、龙、虎之形,分布已定。

    邓艾出马,见姜维布成八卦阵形,暗笑道:某在南阳之时,亦曾跟黄承彦学过此阵。你唬得住别人,却难不倒我。

    于是引兵大进,冲击八阵。姜维在将台之上,把令旗一招,忽变成长蛇卷地阵,将魏军困在垓心,四面喊声大震。邓艾冲突不出,仰天长叹:我自逞其能,今中姜维之计矣!

    忽然西北角上一彪军杀入,又从西南角上杀出,救出邓艾,视之,来者却是司马望。

    邓艾虽然得脱性命,但见祁山九寨皆被蜀兵所夺,只得引领败兵,退于渭南下寨。邓艾因问司马望:公何以知此阵法,救出我来?

    司马望:某幼年游学于荆南,曾与崔州平、石广元为友,讲论此阵。今日姜维所变者,乃长蛇卷地阵也。若从他处击之,必不可破。吾见其头在西北,故从此击之,其阵自破。

    邓艾大奇,逊谢道:我虽学得八阵之图,却不知其变法。看来若非黄公当时藏奸,便是崔、石二公高于黄公。亏得孔明已死,否则依其本事,我魏国再无其敌手者。

    司马望说道:也不尽然。说不定是孔明自创变法,彼时黄公不知。

    讲论半晌,邓艾忽然思得一计,说道:不如来日明公在前面与他斗阵,我却引一军暗袭祁山之后。两下夹击,可夺旧寨,并可大胜蜀军。

    司马望称善,二人商议已定。于是当夜便令人下战书到汉营,搦姜维来日比斗阵法。

    姜维早知其用意,批回“来日决战”,打发魏使去讫,乃谓众将:我师武侯此阵变法共三百六十五样,按周天之数。今其日间大败,却又与我约斗阵法,中间必有诈谋。

    于是将计就计,令张翼、廖化先引一万兵去山后埋伏。次日列成阵法,分布祁山之前。司马望引兵径到祁山之前,也布成八卦阵图。

    姜维笑道:盗袭我阵,何足为奇!此阵凡有几变?

    司马望道:我阵出自后天八卦,有八八六十四变。

    姜维大笑:我武侯所遗阵法,按周天三百六十五变,你安知其中玄奥!赚我在此布阵,邓艾却引兵袭我山后耳!

    司马望被姜维说破计谋,不由大惊,急收阵法回兵,被姜维杀了一阵,死伤无数。

    邓艾来袭山后,先锋郑伦引兵在前,进入蜀兵伏圈,被廖化伏兵杀出,斩郑伦于马下。邓艾急勒兵退时,又被张翼杀了一阵。

    两下夹攻,魏兵大败。邓艾舍命突出,奔回渭南大寨,与司马望紧守寨门不出。

    姜维乘势大获全胜,正欲渡河进击,忽闻朝廷天使到,召令回师。姜维不知何事,正犹豫间,张翼劝道:此必因今年米谷欠收,粮草不足供应大军,谯周等反战之臣鼓动陛下,令我回军。今蜀人为大将军连年动兵,皆有怨望;不如乘此大胜回师,再作良图。

    姜维寻思有理,遂令各军依法而退;并命廖化、张翼断后,以防魏兵追袭。邓艾引兵追赶,只见前面蜀兵旗帜整齐,因此不敢穷追,勒军回祁山寨去了。

    画外音:此次后主诏令班师,倒非谯周作怪,而是司马望遣人至成都散布谣言,说姜维屡伐中原,是欲联合孔明旧部徐庶、崔州平、孟公威、石广元等,重立山阳公为帝。后主刘禅最怕此事,不管信息真假,岂有不召姜维回师之理?

    故虽战胜,又成虚话。此姜伯约八伐中原也。

    镜头转换,按下西蜀,复说北魏。

    邓艾见姜维退军,遂与司马望商量,将败作胜,写一封捷报,遣人递入洛阳。魏主曹髦览表大喜,下诏厚赐邓艾,并征召司马望回朝,拜卫将军,领中领军,掌管禁军。

    此时贾充掌管禁军,尚未交割印信,遂引群臣奏道:前番败吴,今又屡挫蜀汉,皆大将军司马昭调度有方。大将军功德巍巍,理当进位晋公,加九锡。

    魏帝闻此,低头不答。司马昭冷笑下殿,引五百铁甲军出宫,众官无不凛然。

    曹髦召侍中王沈、尚书王经、散骑常侍王业入内,泣道:孤荣封司马家满门,使皆居高位,司马昭犹不知足,篡逆之心,人所共知!朕不能坐受废辱,卿等可助朕讨之!

    王经奏道:陛下不可。彼只求进位晋公,效当年高祖武皇帝之故事,反意未明。昔鲁昭公不忍季氏,败走失国。陛下宿卫寡弱,无用命之人,若不隐忍,祸莫大焉。

    曹髦:是可忍,孰不可忍!朕意已决,便死何惧!卿等不从,亦勿泄朕密可也。

    三臣告辞而出,王经返家,王沈、王业却径奔大将军府,向司马昭出告。

    魏甘露五年五月初七日,魏主曹髦仗剑升辇,令护卫焦伯聚集殿中宿卫官僮三百余人,鼓噪而出,要与司马昭决一死战。

    王经正在待漏院当值,伏于辇前大哭谏道:陛下领此数百人去,空死无益也!

    曹髦令人扯开王经,驱车直望云龙门而来。

    行至东止车门,遇司马昭弟屯骑校尉司马伷率领部众,拦住车驾。

    曹髦仗剑大喝:朕乃天子!尔等突入宫庭,欲弑君耶?

    司马伷不敢再拦,与部下兵士皆散。中护军贾充从外而入,挺枪而上,与皇帝卫兵战于南面宫阙之下。众军不敢以兵加于天子,均有退却之心,贾充之军将败。

    太子舍人成济纵马上前,问贾充道:今事急矣,公谓如何?

    贾充喝道:司马公养你何用?正为今日之事。还不动手?只要死天子,不要活皇帝!

    成济应诺,纵马捻戟直奔辇前,一戟刺中天子前胸,尖刃从背上透出。曹髦大叫一声跌出车外,死于辇傍。可叹曹髦死时,尚不满十九周岁。

    禁军护卫焦伯挺枪来迎,亦被成济一戟刺死,天子随众尽皆逃散。

    王经随后赶来,大骂贾充:逆贼安敢弑君!

    跪扶帝尸而哭。贾充不语,令人速去报知丞相。司马昭急入内宫,见曹髦已死,不由大惊,以头撞辇而哭,下令执下成济,使人撞起景阳钟鼓,诏命升殿。

    在京中各文武大臣不知出了何事,急急入宫。

    太傅司马孚抢入内宫,首枕天子之股哭道:弑陛下者无论是谁,实臣家之罪也!

    司马昭见是叔父,有苦难言,令将天子尸首用棺椁盛贮,停于偏殿,召群臣入殿会议。群臣皆至,独尚书仆射陈泰不来。司马昭见此,让陈泰之舅尚书荀顗到府中去叫。

    陈泰凝视其舅,冷笑道:此前人谓陈泰可与舅相比,今观阿舅实不如我陈泰耳。

    荀顗被他一句话,说的惭愧无地。家中子弟们皆劝进宫,陈泰这才披麻带孝而往,先入偏殿,对帝尸痛哭一场,后到大殿面见司马昭,兀自悲恸欲绝。

    司马昭也流泪不止,问道:天子已经驾崩,玄伯以为此事如何?

    陈泰厉声说道:天子被弑,又能如何?只有杀掉贾充,以谢天下!

    司马昭思虑良久,说道:公再思其次。

    陈泰哭道:某只知如此,不知其次!

    勉强说罢,因过于悲恸,大口吐血,倒于殿上。家人扶回家中,当夜便即死去。

    司马昭欲开脱贾充弑君之罪,于是亲入内宫,请郭太后下旨,令黄门侍郎向众臣宣诏:因高贵乡公曹髦好书疏文章,冀可成济立之为帝。不料情性暴戾,日月滋甚,大将军谓其年幼尚可雕琢,请观后效,由此不废。彼竟引弓射我宫殿,矢落足下;又贿我左右,欲鸩害孤家。后见事情败露,欲带兵入西宫杀我,由此仗剑出宫,兵行禁苑。大将军司马昭知之,令贾充前来谏止。因曹髦混于士兵之列,故被将士误杀。此儿悖逆不道,而又自陷大祸,论罪当废为庶人,亦宜以民礼葬之。

    太傅司马孚、大将军司马昭、太尉高柔等联名上疏,请太后格外加恩,以王礼葬之。太后准奏,于是以高贵乡公之礼,葬于洛阳西北三十里瀍涧之滨。

    出殡之时,只有少数文武随葬,下车数乘,不设旌旐。百姓聚而观之,皆指谓其灵柩议道:是前日所杀天子也。

    时隔二十余日,司马昭因闻洛阳万民群情激愤,呼吁必惩弑君首恶,只得李代桃僵,下令诛杀弑君之贼成济三族,使贾充率禁军往其府中捉拿。

    成济兄弟正在家中,等待大将军封赏,不想反得灭门之罪。正在熟睡之时,闻听禁军来拿,兄弟两个于是赤身跑到屋顶,大骂道:司马昭主谋,贾充指使,方有弑君之事也!

    贾充面对三军,既窘又气,喝令放箭。成济兄弟终被乱箭射杀,并夷三族。

    诛杀成济已毕,司马昭复以教唆圣上、离间重臣为由,下令诛杀王经。拘捕家属,交付廷尉处置。王沈则因告密出首,立功免死,并封安平侯,食邑二千户。

    王经未料祸及自身,并连及家属,因向母亲拜泣谢罪。

    其母脸色不变,笑道:人谁能不死?只恐不得其所。为此事同死,复有何恨!

    廷尉延引条例,判诛满门。至受刑之日,王经故吏向雄至刑场为之痛哭,悲哀之情感动街市。满城士庶,无不垂泪。

    贾充见罪不及己,知道大将军有意偏护,即劝司马昭受魏禅,即天子大位。

    司马昭虽然早有此意,但想起父亲临终遗言,只得故作大度,笑道:昔文王三分天下有其二,尚服事殷商,故圣人称为至德。魏武帝不肯受禅于汉,犹吾之不肯受禅于魏也。

    贾充闻言,已知司马昭留意于其子司马炎,遂不复劝进。

    是年六月,司马昭表奏郭太后,请立常道乡公曹璜为帝,诏令改名曹奂,字景明。

    画外音:曹奂乃武帝曹操之孙,燕王曹宇之子。当年明帝托孤之时,有意使曹宇为大将军,掌全国兵权,曹宇以力不能胜拒之,方封燕王,还就于本国。人贵自知,今日其子竟为皇帝,曹宇为人可谓高明。

    曹奂即登帝位,改号景元元年,封司马昭为相国、进位晋公。文武多官,各有封赏。

    画外音:司马孚见事已至此,纳还官诰,闭门不出。其虽为司马氏多有功劳,但自司马懿执掌大权起便逐渐引退,从未参与两次废立魏帝之事。纵观司马家满门,司马孚属于最无政治野心者,实为另类。直至晋泰始八年,司马孚去世,享年九十三岁。

    镜头转换,按下曹魏,复说蜀汉。

    魏国政变,细作报入蜀中。姜维喜道:司马昭弑君,我今日伐魏,又师出有名矣。

    遂奏准后主,起兵十五万,再伐中原。令廖化引本部兵取子午谷,张翼另引一军取骆谷;姜维率大军自取斜谷,皆出祁山之前取齐。

    邓艾闻报蜀兵三路杀到,乃聚诸将计议,令参军王瓘引兵五千,前去诈降。

    王瓘领命,连夜从斜谷迎来,正遇姜维前军哨马,说来投降之意。

    哨军报知主帅,姜维令王瓘入见。王瓘进帐拜伏:某叔父尚书王经,被司马昭满门皆戮。今将军兴师问罪,故引本部兵五千来降。愿从调遣,剿除奸党,以报叔父之恨。

    姜维明知其是来诈降诓军,故作大喜,将计就计:既如此,将军可引三千本部军运粮赴祁山,留下两千与某为向导,我随后便来取祁山魏寨。

    王瓘恐不留兵,必被姜维疑惑,乃引三千兵去了。

    夏侯霸在侧,待王瓘出帐后说道:将军好歹将其追回,拷问便知其诈。某在魏国,未闻王瓘是王经之侄。

    姜维大笑:司马昭奸雄比于曹操,既杀王经,灭其三族,安肯存其侄于关外领兵?故已知其诈,将计就计骗邓艾来也。

    不旬日,果然伏兵捉得王瓘回报邓艾下书人来见。书中略云:某奉姜伯约之命,催运粮草。八月二十日,必运粮送归魏军大寨,请将军于坛山谷中接应,佯作抢劫可也。

    姜维命将下书人杀了,将书中日期改作八月十五日,令舌辩军士扮作下书人往报邓艾;一面令傅佥将粮车数百辆装载干柴茅草,引王瓘二千魏兵打着运粮旗号,送去祁山。

    邓艾得了王瓘书信大喜,急写回书,令来使回报王瓘,却不知是报与姜维。

    至八月十五日,邓艾引五万精兵,径往坛山谷中来。远见无数粮车从山凹中而至,押车者果然皆是魏兵,引军偏将亦都认识。

    时值初更,月明如昼,邓艾前来接应王瓘。全军刚入山谷,蜀将傅佥纵马而出,下令放火烧车。见到谷中火起,蜀军伏兵尽出,万人齐叫:拿住邓艾,赏千金,封万户侯!

    震动山谷,四处回声。邓艾见不是头,只得学其前任郭淮,弃甲丢盔,撇了坐下马,杂在步军之中,爬山越岭而逃。

    姜维、夏侯霸见邓艾步行走脱,遂来追杀王瓘一军。

    王瓘忽见蜀兵围杀将来,四下无路,只得放火烧了粮车,引三千军反向汉中杀去,将栈道并沿途各处关隘尽皆烧毁。姜维只得提兵抄小路来追王瓘,全歼其兵,王瓘自杀。

    姜维见粮食尽焚,又毁了栈道,只得引兵退还汉中,令人重修栈道。

    司马昭闻邓艾失利,遂添兵五万拨与,鼓励其再战蜀军。姜维修好栈道,留廖化守汉中,自与夏侯霸提兵十万径取洮阳。

    邓艾既得新兵之助,士气复又大振。闻报蜀兵尽从洮阳而出,乃与诸将说道:姜维此番兵出洮阳,必是欲得此城屯粮积草,结连羌人,以图久计耳。当初诸葛武侯兵屯五丈原,亦是遣兵屯田,欲为长久之计,未料就此殡天。姜维今为此计,必步其恩师后尘也。

    于是只留偏将师纂把守祁山寨,尽撤祁山之兵,兼程去救洮阳。

    乃兵分两路:令子邓忠引一路兵先去伏于洮阳城内,大开四门以待蜀兵;自引一军伏其咽喉侯河小城,专门截击夏侯霸所率西蜀后军。

    夏侯霸提兵将近洮阳,望见四门大开,以为是座空城,也不派人探看,当先纵马杀入。方到瓮城边上,忽然一声炮响,城上鼓角齐鸣,旌旗遍竖,拽起吊桥。

    慌欲退时,城上矢石如雨。可怜夏侯霸同五百军士,皆死于城下。

    蜀兵大败而逃,回报姜维,说夏侯霸被乱箭射死。姜维嗟伤不已,依城下寨。是夜二更,邓艾自侯河城内引军杀入蜀寨,城上鼓角喧天,邓忠亦引兵杀出。两下夹攻,蜀兵大败。

    姜维死战得脱,重新下寨,当住邓艾父子;却令张翼引领后军,径取祁山。

    邓艾见蜀兵大败,却扎营不退,料知姜维必是分兵去袭祁山。于是唤子邓忠,分付用心守把此处,自己亲率大军,来劫姜维营寨。

    未料姜维有备,引众出营应战,魏军一击而退,邓艾趁夜去救祁山。姜维却因此猜出邓艾心思,唤傅佥紧守此寨,自引三千兵来助张翼。

    两人都算中对方心思,果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

    张翼攻打祁山,守将师纂看看支持不住,忽然邓艾兵至,冲杀一阵。蜀兵正慌急之间,大将军姜伯约杀到,两下夹攻,邓艾又折了一阵,退进祁山寨不出。

    次日,傅佥引败军来投大寨,声言被邓忠突开城门杀出,劫了营寨,邓忠随后追来。

    姜维仰天长叹,引兵退往沓中。又是先胜而后败,此乃九伐中原也。

    自此而后,蜀军气势大减,再也无力北伐,转为完全被动防御态势。

    画外音:姜维九伐中原,计大胜两次,小胜三次,相拒不克两次;大败一次,小败一次。总体来说胜多败少。且姜维北伐基点,从诸葛亮时秦岭西县和子午谷一线,向前进至西县以北金城和渭水南岸芒水,可谓战绩斐然。魏军十余年来被制秦岭不能向南,亦姜维之功。六伐之后,蜀将只余王平、廖化、张翼,及降将夏侯霸,再无悍将,更休说谋士。面对强魏,姜维一人担负统帅、战将、参谋等全部职责,亦可见当时之艰难;尽管如此,姜维仍能不断取得战役之胜,诚为不易,不应一味求全责备。姜维与邓艾交手,每次皆是姜维主攻,无论兵力或军资补给皆是守方魏国占优,姜维不敌邓艾,亦可谓败得其所。所谓导致兵困民疲,魏国转运之损,则远比蜀汉为甚,故蜀、吴二国,得以幸存。

    姜维退兵沓中,令人报入成都。后主刘禅闻报,问于宦官,黄皓随口回奏:姜维既不敌邓艾,可命阎宇代之。

    后主从其言,遣使赍诏,召回姜维。

    姜维奉命还归成都,至东华门遇见秘书郎郤正,即问天子相召之意。

    郤正笑道:先是有事,今应无事矣。黄皓欲使阎宇代将军兵权,天子故此召你。今闻邓艾善能用兵,阎宇怕不是对手,因此不敢就职,故此又无事矣。

    姜维大怒,即回府中书写奏章,次日上朝面见天子,上表弹劾黄皓乱政,应予诛之。

    后主览奏笑道:黄皓乃趋走小臣,纵使专权,亦无能为。昔董允切齿痛恨黄皓,每每厉言喝斥其非,朕甚怪之。卿引全国之军,每战必致伏尸上万,成都必添新坟无数;朕为支付抚恤之资,连宫人衣裳饮食皆已缩减,不令食肉。将军大量,何必介意此等宦竖小人?

    姜维闻天子之言,大有问责之意,不由汗湿衣背,叩头奏道:臣之忠心,惟天日可表。陛下不杀黄皓,我蜀国祸不远也。

    后主不耐烦道: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卿何不容一个宦官?

    即令近侍唤黄皓至殿,命向姜维伏罪。黄皓哭拜于地:某只早晚趋侍圣上而已,岂敢干与国政?奴婢性命系于将军,惟将军怜之!

    姜维见天子偏护,不敢强逼,只得请往沓中屯田练兵,以为久计。于路连下四十余营,连络不绝,如长蛇之势。

    魏国细作探知,依其连营之状画成图本,报与邓艾,邓艾处长具表申奏进京。

    司马昭笑道:姜维今为避祸,而失汉中地利,是我伐蜀之时矣。未知谁可为将?

    从事中郎荀勖答曰:非邓艾、钟会不可。

    司马昭大喜,召钟会入,问征蜀之策。钟会道:某料主公欲伐蜀,已画图本在此。

    展开视之,图中细载一路安营下寨屯粮积草之处,皆有法度。司马昭看了大喜,遂拜钟会为镇西将军,假节钺,都督关中人马,调遣青、徐、兖、豫、荆、扬等处;一面差人持节令邓艾为征西将军,都督关外陇上,使二将约期伐蜀。

    于是召集群臣,指划而言:孤自征东以来,六年治兵缮甲,欲伐吴、蜀。今宜先定西蜀,乘势水陆并进吞吴,灭虢取虞之道也。孤料西蜀将士守成都者八万,守边境者五万,姜维屯田者七万,全国总有二十万。因命三路伐蜀:邓艾率兵三万由狄道进军,牵制姜维主力;诸葛绪率兵三万进攻武都,以断姜维退路;钟会率主力十万,自汉中直趋成都。以廷尉卫权持节,监邓艾、钟会军事,某居中统一调度指挥。刘禅昏暗无能,蜀亡必矣。

    众闻其论,布排合法,尽皆拜服。

    时在众臣之中,有羊祜字叔子,泰山南城人,博学能文,娶夏侯霸之女为妻。以功封为钜平子,与荀勖共掌相府机密。在朝堂听了丞相布划,下朝归府。

    刚到门首,婶母辛宪英看见,便问:今日某在门首望见,钟士季因何出兵向西?

    羊祜照实回答:为灭蜀也。

    辛宪英道:钟会恣意放肆,我恐其入蜀,必生异志。

    羊祜劝道:侄亦知之,请叔母勿言。

    宪英得到伐蜀实信,因子羊琇现任钟会参军,便使家人唤回,嘱道:向时我见你随钟会出兵,虽然心怀忧虑,但亦为国而已。今我儿随其伐蜀,彼若造反,儿能不从之耶?从之必死,且为叛臣,祸延家族;若是不从,更无生还之理。因此不得不阻,我儿休去。

    羊琇听了母亲之言,便向司马昭极力请辞,不去随军征蜀。

    司马昭不纳其言,羊琇回家告之母亲。辛宪英无奈说道:既然必行,儿要留心!君子居则奉孝双亲,出则守节于国,任职慎思其责,临义则坚其志,勿使父母忧虑。军旅之间得保全者,惟仁恕而已!儿须慎之。

    画外音:羊琇谨依母教,后至钟会叛变时,仍能保全自身。辛宪英为人节俭,夫侄羊祜以锦被奉赠,宪英恐怕蹬坏,常翻盖之。泰始五年,辛宪英逝世,享年七十九岁。

    镜头转换,大军西征。

    钟会受了镇西将军之印,准备起兵伐蜀。却对外扬言以伐吴为名,令青、兖、豫、荆、扬等五处各造大船;又遣唐咨于登、莱等州傍海之处拘集海船。

    司马昭不知其意,遂召钟会问道:子从旱路收川,何用造船?

    钟会答道:蜀若闻我进兵,必求救于吴。我今先布声势,作伐吴之状,吴必不敢妄动。一年之内,蜀已破,船已成,而伐吴,岂不顺乎?

    司马昭大喜,连称妙计,遂于出兵之日,送于城外十里方回。

    钟会升帐,大集诸将,使故虎卫将军许褚之子许仪为先锋,兵分三路:中路军出斜谷;左军出骆谷;右军出子午谷。许仪受命领兵先进,钟会随后提十万余众而来。

    再说邓艾在陇西,既受伐蜀之诏,急调雍州刺史诸葛绪,天水太守王颀,陇西太守牵弘,金城太守杨欣,各调本部兵前来听令。

    军马云集之际,恰逢钟会檄文到至,约会邓艾起兵,各于汉中取齐。

    邓艾领受檄文,发派来使回报钟会,于是调兵遣将,下达命令:先派雍州刺史诸葛绪,引本部兵往断姜维回归汉中之路;次遣天水太守王颀、陇西太守牵弘,分路攻取沓中;又遣金城太守杨欣,于甘松邀截姜维之后。自引大兵三万,往来接应。

    魏兵既发,早有细作飞入沓中,报知蜀汉大将军姜维。

    姜维大惊,具表令人飞报成都,申奏后主:请诏遣张翼守护阳安关,廖化据守阴平桥:这二处若失一处,汉中不保。同时遣使入吴求救,臣起沓中之兵,拒敌魏国大军。

    后主刘禅览表怒道:姜维无能,丧军误国!先帝在时,留魏延镇守汉中,各寨皆充实兵力,抵御外寇;敌人来攻,不得入境。王平抵拒曹爽,即用此策。惟姜维以敛兵聚谷之策代之,说甚拒敌阴平关外,诸城并出,殄敌之术。朕原谓甚妥,诏命汉中都督胡济退驻延寿、监军王含驻守乐城,护军蒋斌驻守汉城。今日观之,敛军聚谷之法弃险要,拆樊篱,其弊大矣!若非如此,魏军休说分兵两路,便是当年五路兵来,相父亦坐在府中,遥退之也!

    骂毕姜维,遂遣廖化去沓中支援姜维,张翼、董厥前往阳安关口,以为各守外援。

    廖化率军北至阴平,听闻魏将诸葛绪攻向建威,于是停兵以待,观其动向。

    九月,魏将刘钦举兵大进,攻占汉、乐二城,斩杀蜀汉守将王含、蒋斌。钟会借此攻陷阳安关口,得以长驱直入。

    姜维为邓艾所逼,从沓中退驻阴平,与廖化合军。得知阳安已被钟会攻克,于是放弃阴平,撤往白水。见白水地势不利于战,又与董厥、张翼军会合,退守剑阁。

    钟会数路并进,自率主力直入汉中,斩傅佥,降蒋舒,克阳平关,长驱南下。

    打阳平关之时,因先锋许仪略有失机,钟会不顾诸将求告,即令斩首示众。诸将见之,无不骇然。钟会见阳平关内所积粮草、军器极多,私自拿出,犒赏三军。

    于是越关南下,宿于阳安城中。夜半三更,魏兵正在熟睡,忽闻西南喊声大震。

    钟会慌忙披甲出帐视之,却见明月在天,四周绝无动静。连续三日,皆是如此。钟会惊疑,乃自引数百骑望西南巡哨。

    前至一山,只见杀气四面突起,愁云布合,雾锁山头,阴风阵阵。

    钟会惊疑不定,便问降将蒋舒:此乃何山,有何神灵?

    蒋舒答道:此是定军山,征西将军夏侯渊便被黄忠斩于此处。诸葛武侯死后,其墓亦在这山中。对面小山上盖有瓦舍十余间,围以竹篱院落,料是有人在此为武侯守墓。我等引军每过此山之时,必祭拜武侯,亦曾到对面小山上去来,但不曾见有人影。(本集完)

第八十二集 武侯遗计

    汉中勉县,定军山下。

    钟会闻听蒋舒之言,冷汗浸背,怏怏返回营中,不敢进兵。

    当夜宿于帐中,忽梦一仙人进帐,止于榻前。钟会惊视,见其身披鹤氅,素履皂绦,面如冠玉,唇若抹朱,眉清目朗,身长八尺,疑是仙人。

    那仙人说道:我乃武侯诸葛亮也,在此卫护一方生灵,休使他人涂炭。今虽汉祚已衰,天命难违,然两川生灵,横罹兵革,诚可怜悯。你入境之后,万勿妄杀生灵。否则,某将运五雷正法,殛灭你十万大军,使你片甲不回!

    钟会霍然惊醒,见房中空无一人,浑身汗湿。次日遂备祭礼,宰杀太牢,自到武侯墓前再拜致祭。祭毕狂风顿息,愁云四散,忽然清风习习,细雨纷纷。

    阵雨过后,天色晴朗。钟会与诸将大喜,拜谢回营,拔寨前行。于是传令前军,专于队前立一白旗,上书“保国安民”四字,传令所到之处,如妄杀一人者偿命。

    汉中人民闻此,皆出城拜迎。钟会一一抚慰,秋毫无犯。

    魏军既过定军山,对面小山上竹篱精舍中,走出一个白须老者,喟然叹道:蜀汉劫数已尽,亡之必也。但凡引兵至者,哪个不想称王称帝,偏安于此天府之国?川中兵连祸结,山河残破,皆刘玄德始作其俑,我刘辩始发其端也。蜀人何辜?遭此大难!

    话犹未了,瓦舍中又走出四叟,皆须发雪白如霜,飘然有神仙之态。

    左首老者说道:殿下既云汉祚已尽,已经看透红尘,堪破天数,又何必为刘禅慨叹?其得刘备福荫,又在殿下护佑之下做了四十余年太平皇帝,福份也享够了。殿下与司马仲达殚精竭虑筹划,献帝重孙刘琰夺还帝位,已无悬疑。刘琰若知刘禅是其本族叔祖,定不会害其性命,必以当初曹丕相待山阳公而待之。殿下又何必替后辈担忧?

    其余三老听罢,一齐点头称是。

    字幕:卧龙诸葛亮,字孔明,原名刘辩,东汉少帝;伏龙徐庶,字元直,曾为刘备副军师,后投曹操;博陵崔州平,汝南孟公威,颍川石广元,皆是少帝侍卫,徐庶挚友。

    正在这时,忽从厢房中走出四个鹤发童颜老妪,居中一个笑道:几个老东西,也不看看时辰,只顾在这里闲话是非兴亡。酒饭已备,进屋边喝边说罢。

    字幕:蔡琰,字文姬,孔明少时玩伴;貂蝉,原名任红昌,此时号为骊山老母;小乔,周公瑾之妻,骊山门弟子;唐妃,化名黄月英,小字阿丑,少帝结发之妻。

    孔明等四叟闻听,哈哈大笑,转身进入瓦舍,饮酒闲话去了。

    画外音:孔明在此为自己守墓,今已二十九年。其余数老则是闲走三山,闷踏五岳,一年前来一会。此时正是一年一会之期,却正逢钟会引兵伐蜀,故使些法术,令他恐惧。

    镜头闪回,二十九年前。五丈原大帐,叙述孔明诈死之事。

    孔明闻知兄弟刘协已死,便断了兴复汉室念头,看透红尘,不愿再引军无谓征伐。又将皇后凤冠霞帔及个人私玺交付司马懿,料他也必知己意,是以江山社稷相托,心中更是一片空灵,光风霁月,了无牵挂。于是便与华佗师徒暗中商议,如何诈死退军,瞒过众人。

    华佗笑道:此事极易,但要瞒过世间所有之人,不可能也。须使五个人知道。

    孔明即问:未知是哪五个人?

    华佗说道:我师徒及徒孙三个,瞒不过也。其余两人,一是令弟马均,一是貂蝉。

    孔明奇道:何解?

    华佗:我观殿下陇上割麦之时,使用四五个木制偶像,坐于小车之上,吓退魏兵。其偶虽然酷似殿下本人,但尚未至臻善臻美,不足以假乱真。若于晚间或云雾缭绕之时,还勉强瞒得人过,若是晴空万里日光朗照,便露馅矣。今令弟马均乃是匠门巨子,雕刻入微,虽鬼斧神工,亦不及其妙术通天;另观今之天下,易容之术鼻祖,当属骊山一门,江湖中更无出于其右者。若使令弟刻木为偶,再请貂蝉施以易容神术,使偶像神色如生,面如冠玉唇若抹朱,须发眉毛纤毫毕现者,其谁能看破此中玄机?某故说瞒不过五人,便是此意。

    孔明恍然大悟,遂请华佗全权代为办理。

    华佗先到马均私帐,说造偶像之事。马均从命,乃取山中香樟之木伐之,取其中段,雕以为像,只是少了血色毛发,未具精神。便将偶像装入大箱,令徒孙皇甫谧背在身上,拿了自己亲笔之书,又请孔明发给卧龙令一枚,到临潼骊山相请貂蝉,给偶像做易容之术。

    未至十日,皇甫谧潜归大营,至密室搬出偶像,果然便与真人一般无二,只是少了一口活气而已。孔明极为满意,即始装病吐血,令众将看出渐渐病笃,不能挽救。

    其后开始用计:安排退兵,遗嘱李福,都是孔明自为;一切嘱咐妥当,先是闭气诈死,瞒过众将;当夜晚间又支出护卫,令樊阿施展神针之术,闭住孔明周身大穴,便无气息,更无脉象,与死人一般无二,可百日不饮不食,亦不送命。

    死诸葛吓退活仲达之时,车上坐的便是陇上割麦时所用一般偶像。

    待灵柩到了汉中,措置停当,华佗这才替孔明起了银针,换了道家衣装;又将易容偶像穿上殓衣置入棺中,摆放停当,然后飘然而去。

    华佗祖孙与孔明先到黄公山,见了左慈仙师;又至山阳见了孟公威、崔州平二人,再至颖川见了徐元直和石广元,与众人将真相诉说清楚,最终至骊山药王庙,隐居下来。

    其后不久,徐庶和石韬先后诈死,家人向魏天子上报哀书。因二人在魏国官小职微,魏主自然不疑有他,也无心去追究真假,只令依律按品级埋葬,销了官籍了事。

    至于后主刘禅亲至定军山致祭理丧,哪一个敢去灵柩前细看?便是细看,只要不用手去触摸,亦看不出棺内躺的乃是一具木偶之像。

    三年之后,孔明心中弃舍蜀汉不下,这才回至定军山,请山民在陵墓对面小山上盖了十余间精舍,在此清修,并为自己守墓。且致书家中,说与唐妃自己未死之秘。

    其实马均回到成都之后,已将此事悄悄告知嫂嫂,唐瑛早已知晓。此时闻讯来会,四手再执,泪眼相望,自是另外一番滋味,说不尽沧海桑田,感慨万端。

    马均见诸事已了,遂辞官而去,又带继子诸葛企、诸葛谦与亲子诸葛乔南行,远遁武陵郡桃花源谷。黄承彦见女婿假死成功,再也了无牵挂,终回至襄阳隆中黄家湾,时而至鹿门山中与水镜先生司马徽、庞德公等下棋闲话,直至终老。

    闪回结束,镜头转换。按下孔明等人,复说魏国大军。

    钟会引军离开定军山,进入汉中,离剑阁二十里下寨。立营方稳,雍州刺史诸葛绪引兵来见。钟会便问:将军因何在此?

    诸葛绪:某依三路进兵之策,引兵把住阴平谷口,切断姜维退路。姜维从沓中败退,佯作攻击我军之后,某驱兵向北堵击,姜维则乘机通过桥头,与廖化、张翼合兵,据守剑阁。邓艾进至阴平,发书命我与其合兵南下。末将岂肯从他?故在此专候将军。

    钟会先是和蔼可亲,听罢忽然翻脸:公纵放姜维入阁在先,又畏敌不进在后,虽然同殿称臣,某不敢因私废公,恂情庇护。左右,将诸葛将军拿下,押回洛阳治罪!

    诸葛诸大惊,至此方才大悟,钟会非但欲夺己功,更要夺己兵权。

    果不其然,钟会趁火打劫,便留诸葛绪军马归于自己统领,随即引大军南下。然而却被姜维阻于剑阁,相持旬月,攻打不下。

    钟会深知,前有剑阁雄关,寸步难进;背后黄金、乐城、汉城三地要隘;东溯汉水,已自处于绝地。此时顿兵雄关之下,不由便如芒刺在背,进退失据。

    思前想后,于是亲自修书,令人送至关上,呈与姜维。其书略云:

    某闻公侯以文武之德,怀迈世之略,功济巴、汉,声畅华夏,远近莫不归名。每惟畴昔,尝同大化,吴札、郑乔,能喻斯好。

    姜维怒道:你如今已临绝境,自身难保,尚在此玩弄笔墨,嘻笑姜某耶!

    于是遣回来使,置之不理。钟会面对天险,简牍无施其用只得硬起头皮,仰攻剑阁。姜维列营守险,也学老对头邓艾在祁山之计,只是坚守不出。

    剑阁号称天险,钟会攻关旬月不克,只得引兵后退三十里扎营。魏军开始粮食不继,军心动摇,众将更是灰心丧气,皆谓即将前功尽废。

    蜀汉后主闻报魏军顿于雄关不退,于是修下国书,遣使送至建业,向吴主告急求援。

    吴王孙休应诺后主之请,便即派兵三路:大将军丁奉率领诸军进兵寿春;将军留平到南郡联合水军都督施绩,向北进兵襄阳;将军丁封、孙异引军至沔中,救援蜀汉。

    邓艾闻吴兵来救,急上书司马昭:今蜀寇大受挫折,若吴人来救,则前功尽弃矣。臣察自阴平沿小路经汉德阳亭,若奔袭涪县,则距剑阁西有百里,距成都三百余里。请领精悍之兵,直击成都可也。姜维死守剑阁,若闻某出阴平,必引兵救援涪县,则钟会正好乘虚而入剑阁。若姜维不救涪县,则某即可出其不意,攻其空虚之地,必败守敌。

    司马昭看罢,虽知此计险极,但如骑虎背,无可奈何,只得回书准行。

    邓艾于是趁姜维被钟会牵制,独自率军自阴平沿景谷道东向南转进,南出剑阁。

    钟会闻知,也派部将田章等绕过剑阁,随后跟进。

    邓艾选兵三万,率军攀登小道,凿山开路,修栈架桥,鱼贯而进,各带干粮绳索进发。约行百余里,选下三千兵,就彼扎寨;又行百余里,又选三千兵下寨。

    自阴平进兵至于巅崖峡谷之中,凡二十余日,行七百余里,皆是无人之地。山高谷深,至为艰险。途中又粮运不继,军士多次陷入困境。

    魏兵沿途下了数寨,以备后路,并接应大军,便只剩下二千人马。前至马阁山时,见道路断绝,进退不得。部将见蜀道如此之道,皆生退心。

    邓艾身先士卒,遂用毛毡裹身滚下山坡,诸将随之。方整顿衣甲器械而行,忽见道傍有一石碣,上刻:二火初兴,有人越此。二士争衡,不久自死。丞相诸葛武侯题。

    邓艾如见鬼神,吓了一溜跟头,从人急忙扶起立定,犹自惊骇不已。细详碑文中字句,不由沉吟道:“二火初兴”,谓今岁乃魏炎兴元年;“有人越此”,谓有人带兵从此入川,指自己也;“二士争衡,不久自死”,不明其意。但既有“死”字在内,颇觉不吉。

    儿子邓忠见其自言自语,笑道:此易解耳。今姜维与钟会正在剑阁以大兵相争,不久皆会自死——父亲何必自忧?

    邓艾深以为然,遂对石碣再拜道:武侯真神人也。我今生不能以师事之,惜哉!

    于是率军出于阴平险道,出其不意直抵江油城下。

    守将马邈毫无准备,见魏军从天而降,以为神助,遂不战而降。

    蜀后主闻报江油失守,急派卫将军诸葛瞻引成都后备大军七万余,前出江油抗击邓艾,令黄权之子黄崇为参军。诸葛瞻遂令亲子诸葛尚为先锋,前至涪城,扎兵城外。

    黄崇谏道:魏军越阴平险道而至,闻只有二千军士,且无战马。将军宜速行复夺江油,据险而守,无令敌军得入平地也。

    诸葛瞻不以为然,说道:我父遗下八阵战法,专利于平野作战,彼若来时,定使其片甲不归。公不知兵,请勿多言。

    于是勒兵不动,列阵以待邓艾军到来。邓艾即夺江油险地,又得城中军需补充,增益战马兵器,于是元气渐复,引兵来攻涪城。

    诸葛瞻令子诸葛尚迎敌,被邓忠所败,溃不成军。诸葛瞻于是放弃涪城,退守绵竹。

    邓艾得了涪城,即遣使致书诸葛瞻道:公奋先父武侯余烈,天下无不敬仰;今若举城以降,某必表为琅邪王,绝不食言。

    诸葛瞻怒斩使者,将数万大军在绵竹城前列阵,以待邓艾。

    画外音:诸葛瞻虽然忠勇,但连犯数错,便葬送了其父苦心经营数十年的蜀汉江山。邓艾兼程行险道七百余里,到江油之时已近油尽灯枯,强弩之末,粮秣已绝。且沉重铠甲及兵器都遗留山谷之中,到此已毫无战力。若江油马邈不降,邓艾与其二千兵必然自死。马邈虽降,诸葛瞻率领成都数万人马已赶至涪城,若复来夺取江油,邓艾并无守城之具,亦必全军覆灭,绝无幸存之理。但诸葛瞻在涪城却止步不前,已失去击败邓艾良机;后又让全军退守绵竹,至邓艾趁机占领涪城,获得充足补给,并尽得府库军械,便为资敌自杀之举。随后却又放弃固守绵竹,带全军和邓艾军野战,则错上加错,至此败局已定。

    蜀亡历史真相:若论蜀汉兵力,当时南中督霍弋尚有精兵万余,右将军阎宇也领永安两万余精锐奔赴成都途中,同时姜维也引兵四万于剑阁,邓艾已临三面受敌绝境。再加上诸葛瞻麾下七万大军,尚有十五万之众,若依各处险阻采取守势,可抵百万大军攻击。便是钟会之军,此时困境亦与邓艾相同,只余苟延残喘。若诸葛瞻在绵竹拒守月余,再兼吴军三路攻魏援蜀,司马昭无力救援西军,邓艾千里奔袭壮举,即成为军事笑话。则司马昭灭蜀之战,当比赵括纸上谈兵,马谡失守街亭,更为荒谬至极。遥想当年西蜀大将张任,曾在此城死拒先主刘备一年,使其不能前进半步,且设计射杀凤雏庞统,其用兵之法,较今之诸葛瞻强之甚哉!蜀汉实是直接亡于诸葛武侯亲子之手,读史至此,怎不令人扼腕叹息!

    邓艾听闻诸葛瞻在平野列阵以待,不由大喜:侥天之幸,蜀汉当灭,令某成此大功!

    便在此时,后续各营兵马已至,三万军聚齐,并得涪城府库器械装备。于是兵分两路,派邓忠攻打诸葛瞻右翼,司马师纂攻其左翼。

    诸葛瞻不理其兵分几路来攻,专以父传八阵图敌之,果然阵法奥妙,魏军难敌。邓忠、师纂失利退回,对邓艾说道:贼兵战阵牢固,不可击破。

    邓艾大怒道:我孤军深入七百余里,生死存亡全在此举,还说什么可不可破!

    命令回军再战,若不能胜,便将其二人斩首。二将策马奔回,挥军再战,邓艾亲临督战,登将台指挥全军,以司马望所教破阵之法,终于大破蜀军。

    邓艾与姜维在祁山前斗阵,几无还手之力,今日如此轻易便破了此阵,亦只因诸葛瞻学得不精,又无实战经验,故此照猫画虎,反类其犬。

    于是阵法被破,七万大军全部溃散。邓艾挥师大进,遂克绵竹,杀蜀将诸葛瞻、诸葛尚父子,及参军黄崇及尚书张遵。绵竹陷落,蜀军全线崩溃。

    邓艾乘胜进击,一鼓作气攻陷雒县,逼近成都。此战,首创中国史上著名奇袭战例。魏高祖武皇帝当初奔袭乌桓,晋宣文帝司马懿远征辽东,皆不如此战之奇险万状。

    绵竹残军败回成都,报与后主刘禅,说诸葛瞻父子皆没于王事。

    后主闻之大惊,急召文武商议。多官议道:兵微将寡,难以迎敌;不如早弃成都,走奔南中七郡。其地险峻,可以自守,就借蛮兵,再来克复未迟。

    又有别论:蜀、吴既是同盟,今事急矣,可溯江而下,前往投之。

    光禄大夫谯周道:众论皆不可。南蛮久反之人,今若投之必遭大祸。投吴更是可笑,自古以来无寄他国为天子者。臣料魏能吞吴,吴不能吞魏。若称臣于吴,是一辱也;若吴被魏所吞,陛下再称臣于魏,是两番之辱矣。不如直接降魏,其必裂土以封陛下,则上能自守宗庙,下可以保安黎民。愿陛下思之。

    后主未决,退入宫中,见皇后张氏,叹道:魏军至矣!姜维以四五万兵在剑阁敌住钟会十余万大军;驸马诸葛瞻父子战死绵竹。谯周劝朕投降,不失王公之位。先帝创业不易,相父呕心沥血,若轻易举付他人,吾其不成千古罪人也?史官需不好看相。

    张后闻罢,回内室抱出一只锦盒,打开看时,却是一套凤冠霞帔,外加一方玺印。

    后主奇道:此物何来,又是何意?

    张后叹道:此系晋公司马昭前日密遣人送来,直到后宫。某因见两国交战未分胜负,是以隐而不言,以待魏兵败退,再言此事。今既事急,只好拿出,说与陛下。此乃当年被董卓所废少帝刘辩之玺,国母唐后冠冕也。

    刘禅:司马昭将此无用玉玺,及死人衣服送给你我,却作何用?

    张后:非也。你道少帝刘辩却是哪个?正是相父诸葛孔明也!唐后即其夫人黄月英。

    刘禅听了,嘴巴张得好大,半天闭不拢来。

    张后:当年李儒鸩害帝后,被洛阳玄天观史子眇道长以诈死之药换了,少帝及帝妃才得逃离洛阳,投于东郡太守诸葛珪,因冒称其次子,改名诸葛亮,字孔明;后随诸葛玄逃难至南阳郡隆中,又使唐妃冒称名士黄承彦之女,改名黄月英,易容示人,唤作阿丑。

    后主:竟有这等奇事!既如此,当年得了荆益二州,相父因何却让我父来做皇帝?

    张后:世间之人,亦非皆似我公公想做皇帝。相父虽曾为天子,但因有献帝在世,又天下均知少帝已死,此时复位,诸侯又谁能信耶?当时献帝已将帝位禅让曹丕,若不立先帝时,曹丕亦必令人暗害山阳公。相父当时一心想复夺两京,平定天下,再扶献帝复位,重兴汉室。故尊汝父为天子,以延汉祚,并正天下视听。

    刘禅吓了一跳:如此说来,相父是以我父为傀儡也。若一旦复夺两京,复我汉室,则山阳公复登帝位,则我全家必灭族矣。

    张后答道:这却不然。相父与先帝十数年相知相伴,岂肯如此无情?先帝虽雄心万丈,果然复夺两京,平定天下之时,彼时不死亦老,相父必请献帝以汉中王封之,使裂土分茅,富贵终生,福延子孙。其后先帝伐吴失败,愧恨而崩;相父见天不佑汉,六出祁山不能成功,这才将天子玺印及皇后冠冕送于司马懿,使其扶保山阳公之后以复帝位。今司马昭遣使送密信来,说其子司马炎便是山阳公之后。又将印服送来,是取信于陛下也。

    后主细思张后之语,再看玺服,不能不信。于是长舒一口气道:这就好了!朕本非治世之才,亦无平定天下之志。我做这四十年太平天子,本来也是白赚,既然皇位能复归刘家,我与你退做富家翁婆,岂不是好?不干了,不干了!这天下无论是马食槽还是曹诛马,让与他们去争夺罢咧。你道如何?

    张后见后主并无不豫之色,反且兴高采烈,叹道:我看你也不是做天子材料。若是先帝见你如此,定会气得吐血。罢了,随分听命,安之若者,是陛下强于先帝及相父之处,亦可谓得其道矣。陛下降魏,妾愿从之。

    后主次日上朝,依旧众议纷然。谯周见邓艾所许时限将至,复上疏诤之。

    后主不理众官,欣从谯周之谏,令作降书,于城楼上竖起降旗,遣私署侍中张绍、驸马都尉邓良,同谯周赍玉玺符印及益州簿籍,前来雒城请降。

    邓艾大喜,受下玉玺,重待张绍、谯周、邓良,并作回书,付三人赍回成都,以安人心。后主拆视邓艾回书大喜,即遣太仆蒋显赍敕诰至剑阁,令姜维罢战早降;又遣尚书郎李虎送百官郡守文簿与邓艾,封存国库,待邓艾前来接收。

    后主五子北地王刘谌不肯投降,劝帝不听,遂自杀于汉昭烈帝祖庙。后主深为叹息,哭了几声:痴儿,何至于此耶!全怪我未将内中稳情,提前告诉我儿。

    哭了一场,只得令人葬之。遂择十二月初一吉日,率太子诸王群臣,面缚舆榇而降。

    邓艾亲解其缚,焚其舆榇,拜后主为骠骑将军,其余文武,各随高下封官;请后主还宫,出榜安民,交割仓库,一面遣人赴洛阳报捷。

    蜀臣中有人向邓艾诉说黄皓奸险,欲请斩之;黄皓用金宝赂其左右,因此得免。

    于是蜀汉亡国,自刘备称帝至后主降魏,国祚共四十三年。

    镜头转换,按下成都,复说剑阁。

    姜维坚守剑阁,闻说诸葛瞻全军覆灭,不由大惊。恐直接回师成都被钟会攻袭,而致引敌入寇,于是便引军东入巴中,绕道赶赴成都。

    钟会闻报邓艾兵进成都,自率大军进驻涪城,另派胡烈、田续、庞会等将追赶姜维。

    姜维一退再退,到郪县遇太仆蒋显来到,传达后主敕旨,命大军弃械归降。姜维大惊失语,帐下众将一齐怨恨,咬牙怒目,须发倒竖,拔刀砍石,号哭声闻十里。

    姜维见众心思汉,乃与诸将定计,不降邓艾,却引张翼、廖化、董厥等来降钟会。

    钟会大喜,迎接姜维入帐,下座相拜,待为上宾。并与姜维折箭为誓结为兄弟,情爱甚密,仍令照旧领兵。姜维暗喜,遂令蒋显自回成都。

    成都城中,邓艾自以为功高,即循汉将军邓禹故事,以天子名义大封蜀汉降臣。使师纂为益州刺史,牵弘、王颀等各领州郡;拜刘禅太子为奉车都尉、诸王为驸马都尉;对蜀汉群臣则据其地位高低,或任为朝廷官员,或领受帐下各职。

    又派人前往绵竹,把魏国阵亡将士与蜀兵死者一起埋葬,修筑京观,以宣扬武功。

    邓艾遂大宴蜀国文武,昂然高坐,洋洋说道:诸公幸遇本帅,才得保富贵。若遇似吴汉之将,早被满门诛杀矣。姜维自是当世雄杰,不幸与我相遇,故致穷途末路耳。

    蜀中之士见他如此矜夸,无不背后嘲笑,以为谈资。

    司马昭收到灭蜀捷报,表请元帝曹奂下诏,叙功褒奖。封邓艾为太尉,增封邑二万户。封其两子为亭侯,各得封邑千户。钟会进位司徒,封县侯,增邑万户,其二子封为亭侯。

    邓艾受封,即上书晋公:今宜借势伐吴,席卷天下。但将士疲弊,当先留陇右兵二万,巴蜀兵二万,煮盐炼铁造船,以备日后沿江而下。当厚待刘禅以招孙休,安抚士民以致远者。臣谓可封刘禅为扶风王,因郡内董卓所建郿坞为其宫室。赐其子为公侯,分县为食邑,以示朝廷恩宠。又置广陵、城阳为国,以待吴主孙休投降,则东吴必畏威德,望风归顺。

    写罢,又看了两遍,见并无谬误之处,于是遣使发出。

    画外音:邓艾此灭吴之策实具远见卓识,若送往洛阳,司马昭必然采纳,并厚赏邓艾,使其总掌魏军,位在钟会之上。二人见识高低,在对朝廷奏疏上胜负已分。

    便在此时,姜维正坐于涪城帐中,心似油煎,苦思复国之策。忽见帐门侍卫入内,轻声笑道:将军虽有复国之志,却无良策,在此独自苦思,是欲待魏军自死耶?

    姜维闻言大怒,刚欲喝斥,却见那人摘了头盔:大将军仔细看来,某是何人?

    姜维细观片刻,浑身颤抖,泪流如泉:龙吟贤弟,怎会是你!莫非是梦中相见?

    字幕:龙吟,当年服侍孔明左侍童,右侍童凤鸣,名与蔡中郎两架古琴相同。

    孔明六出祁山之时,二童形影不离,姜维朝夕相对,如何不识?只是时过近二十年,当年小童今为鬓发斑白壮汉,需要细看,方才认出。

    龙吟说道:大将军休急,某奉故丞相钧令,前来告知将军,欲复蜀国,非令邓、钟二人自相残害不可。今有一计,当如此如此。至若能否成功,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不可逆料。丞相并未死去,只待将军成其大功之时,便令相见。

    说罢,从怀中掏出卧龙令来。姜维激动欲绝,又见恩师卧龙之令,如何不信?待要详细问时,龙吟已将令牌重纳怀中,转身离去,刹时不见。

    姜维乃依恩师孔明之计,暗遣部将数人潜出大营,至前面驿道埋伏。

    刚刚埋伏稳妥,果见邓艾信使飞马而至。众人遂将信使擒获,连人带书回报姜维。

    姜维折其奏书视之,微微一笑,遂依其笔迹,重写一封,将邓艾擅自承制拜官之举,皆以自负之语改篡,辞句傲慢无礼至极。

    改篡已毕,将口封严,召被俘信使问道:你是想死,还是想活?

    信使连连叩头:某家有九十老母,我死母亦必亡。某愿活命,惟听将军吩咐。

    姜维笑道:既如此,你将此书发赴洛阳。若是回报邓艾,某亦不惧,我与钟将军这里有二十万军,直接杀到成都,连邓艾一并铲除。但你失书泄机,邓艾亦非杀你不可。

    信使连连应道:说了有何好处?某不说便是,将军自管放心。

    姜维大喜,即以百金赐之,使其自去洛阳。

    司马昭细览邓艾表奏,见擅自封官,言语傲慢不敬,心下甚为恼怒,于是发诏至营,令监军卫瓘告诫邓艾:卿表中所奏诸事体大,皆应上报天子侯诏,不宜自行实施。戒之!

    邓艾接到晋公回书,见措辞严厉,不知何故,于是抗言上表:艾衔命西征,元恶既服,当权宜行事,以安初附。若待国命,则往复道途,延引日月。《春秋》之义:大夫出疆,有可以安社稷、利国家,专之可也。今吴未宾,势与蜀连,不可拘常以失事机。兵法云,进不求名,退不避罪。艾虽无古人之节,终不自谦以损于国。先此申状,见可施行。

    其书又被姜维所截,看罢笑道:此贼居功自恃,不知所云,死期至矣。

    即不再改,原信发出。见离间司马昭与邓艾已成,于是来见钟会,以言挑之:某闻明公自淮南之战以来,算无遗策,司马氏皆赖公力。今又平蜀,威德振世,民颂主畏,尚欲安然归魏乎?何不效陶朱公范蠡泛舟江湖之上,远避是非,以保全功名性命哉!

    钟会:公谓远矣,我不能离蜀。且以当今之势,未至于此也。

    姜维:今邓艾总制蜀中之兵,每常上奏,专议公非。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

    钟会闻言大悟,即离坐逊谢,就与监军卫瓘通谋,分别上表,密报邓艾谋反。

    司马昭见了邓艾表章,又见钟会与卫瓘皆奏邓艾反状,信以为真,即遣人到钟会军营,下令收捕邓艾;又遣贾充引三万大兵先入斜谷,再请魏主曹奂御驾亲征,止于长安。

    钟会接受晋公诏命,便请姜维到帐,商议收捕邓艾之策。

    姜维:邓艾手握大军,不易擒之。可请监军卫瓘前往成都,明宣晋公令旨,就地擒拿。邓艾不肯束手就缚,必然杀掉卫瓘,则可坐实邓艾造反之罪也。此谓借刀杀人之计。

    钟会:真妙计也。

    即派卫瓘先到成都,拘捕邓艾。卫瓘不能抗命,亦思一计,于是深夜到达成都,传檄与邓艾部将:奉诏来捕邓艾,余人无干。凡心怀朝廷者前来我营,胆敢不出,诛及三族!

    诸将得檄,未等鸡鸣,皆至卫瓘军营,唯邓艾未见檄文不至。卫瓘见大局已定,遂乘车出营,直入邓艾帐内,就睡梦中将其父子执下,置于囚车。

    帐下亲兵见主将被执,遂整兵奔向卫瓘营帐,欲解救邓艾。

    卫瓘只身出帐迎接,慰其首将:邓将军有功无过,是朝廷误信他人诬告,故使某送入京都,使其自辩。某亦正修表章,以证其并无反心。尔等若果欲动兵劫持,是反坐其罪也。

    诸将便皆信以为实,只得回营候命。

    钟会闻说卫瓘不动刀兵便即捉了邓艾,甚感惊奇,于是率兵抵达成都,夺了邓艾兵符,令将邓艾父子押往洛阳。此时钟会麾下即有魏、蜀大军二十余万,威震西川。

    司马昭早有戒备,先遣中护军贾充入蜀;随即亲率十万大军,兵临渭南。(本集完)

第八十三集 刘琰受禅

    驿马飞驰,传书成都。

    晋公付钟会手书:孤虑邓艾不服命令,今派贾充率步骑三万入于斜谷,驻兵乐城。孤自率二十万大军西出长安,驻兵河西大营,与卿不久即可相见。

    钟会观书大惊,请姜维入帐说道:若仅为擒拿邓艾,相国知我一人足矣;今其亲领大军而来,必为擒我。如其奈何?

    姜维:公今手握二十万大军,再加我手中四万蜀军,复有何惧!公若举兵,我当鼎力相助,顺则可得天下,不顺,亦可效刘备偏安一隅也。

    钟会大喜,由此反意已决。遂与姜维议定,请其率四万蜀兵北上,再出斜谷径取长安;自率骑兵经陆路、步兵经水路,夺取江东。

    魏炎兴二年正月十五日,钟会大军未发,忽在成都闻报郭太后驾薨。于是下令,召请护军、郡守、牙门骑督以上魏国将士,以及所有蜀国旧官,在蜀宫为郭太后发丧。

    并借此机,假传太后遗诏,命起兵东伐两京,废黜晋公司马昭。

    钟会让诸将在遗诏书后签名,诸将不从,遂令全部监于益州官衙,派兵严加看守。

    时有中护军将军胡烈,乃是车骑将军胡遵之子,镇军大将军胡奋之弟,是为被押众将之首。其部将丘建故作降服钟会,并向其进言:诸将中多为胡烈旧部,并对其奉若神灵,将军可派末将亲信前往监中侍奉胡烈饮食,令其劝说诸将早降,岂不省事?

    钟会从之,便使丘建派其亲信前往侍奉胡烈。

    丘建得此方便,遂密令亲信以谣言传于监中诸将:钟会矫太后遗诏造反,恐我等不从,今已挖好大坑,欲将我等以大棒击杀,埋在坑中。

    一夜之间监中诸将俱都风闻,人心浮动。钟会亲信部将见此,遂对主帅建议:诸将便算归附,一旦出于监中,不可控矣。应将牙门骑督以上将官全都杀死,另委心腹掌其兵马。

    钟会闻此,犹豫不决。

    正在此时,姜维依龙吟所嘱来见钟会,促其诛杀被扣将领。若依丞相孔明预谋,钟会与魏国诸将两败俱伤,则姜维再杀钟会,奉后主重新为帝,便可恢复蜀汉。

    钟会同意姜维之谏,但欲夺取天下,非需猛将相助不可,见说要全部杀掉,又陷迟疑。

    正月十八日午,胡烈之子胡渊得到父亲监中传信,便率其父部众呐喊而出,各军同时冲出军营。见钟会之军无人监督,于是争先恐后跑入城里,直奔府衙,来救本部主将。

    钟会正在大帐给姜维拨付铠甲兵器,闻报北兵作乱,不由惊问:众兵作乱,如可奈何?

    姜维答道:不必犹豫,只可击之!

    钟会立即命令心腹偏将:你带兵速去府衙监中,击杀被监诸将及郡守。

    偏将领令,引军而往。被监诸将在室中以几案顶门,兵士砍门不破。顷刻之间,城外魏兵爬梯登墙,焚烧屋宇,兵士如蚁涌进,箭如雨下,守兵大乱。

    监中诸将皆从屋顶爬出,与部军汇合一处。

    姜维与钟会执剑拼杀,亲手杀死五六人,但叛军越来越多,迅即陷入重围。众将上前,终于格杀姜维,又乱刀砍死钟会。姜维死时,年五十九岁,钟会年仅四十岁。

    胡烈率各营官兵,与钟会亲军、姜维蜀军在宫城内外展开激战,尸陈遍街,血流盈渠。

    姜维、钟会部众被杀数百人。蜀汉太子刘璿、左车骑将军张翼、汉城护军蒋斌、太子仆蒋显、大尚书卫继等已被缴械,禁闭府中,皆被乱兵所杀。

    魏军趁机大肆掠劫。邓艾部将庞会寻至汉寿侯府,杀关彝全家老少,为父庞德报仇。

    监军卫瓘见平灭钟会、姜维之乱,出面收拾稳定局势。因惧邓艾获释后报仇,急派护军田续领兵,前往汉中路上追杀邓艾父子。

    早有获释邓艾部下追至绵竹之西,遇上囚车,正欲迎回邓艾;适逢田续率兵赶至,杀掉邓艾父子,师纂等也被乱军杀害。

    司马昭闻说成都之乱平定,遂代魏帝曹奂下诏:邓艾谋反,杀其在洛阳诸子,妻与诸孙流放西城,与诸羌杂居。钟会未曾娶妻,收养其兄二子,长养子钟邕随钟会作乱,一同被杀;次养子钟毅及侄钟峻、钟辿下狱,应论死罪。念及钟繇、钟毓有大功于国,仅处死钟毅及钟邕诸子,赦免钟峻、钟辿,官爵如故。

    其后未久,司马昭又默认向雄给钟会收尸,不问其罪。可叹邓艾与钟会皆死于蜀中,“二士争衡而死”,至此果应孔明当初预言。

    又过旬日,贾充引军至蜀,出榜安民,成都方始宁靖。

    于是留卫瓘把守成都,迁后主眷属及君臣赴洛阳。后主回首满朝文武,唯有秘书郎郤正与殿中督张通,舍弃妻儿随行侍从。刘禅不由感慨叹息,悔恨此时才了解郤正。

    司马昭有破蜀大功,魏主曹休拜其为相国,封晋王,加九锡。

    蜀国虽降,尚有武侯当年所平泸水南蛮诸郡,未服魏国。建宁太守霍弋地处偏远,先闻成都城破,即素服望西大哭三日,废寝忘食,不眠不休。

    诸将皆劝道:既汉主失位,我等何不速降?

    霍弋哭道:道路隔绝,未知吾主安危若何,焉能便降哉。若魏主以礼待之,则举城而降,未为晚也;万一危辱吾主,则主辱臣死,何可降乎?

    乃使人到洛阳,探得后主受封安乐公,并未被害,霍弋遂率部下军士来降晋公。

    司马昭因刘禅献城有功无罪,且是长子司马炎叔祖公长辈,乃从厚封刘禅为安乐公,赐住宅,月给用度,赐绢万匹,僮婢百人,子刘瑶封侯爵。

    后主与子刘瑶谢恩出内,暗叹北地王刘湛死得不值。

    郤正因所写降书极具文采,为晋王所爱,即受封关内侯,使任巴西郡太守。郤正不重名利,曾作《释讥》明淡泊之心境;又醉心文学,十五年后亦即晋咸宁四年,无疾而终。

    内侍总管黄皓因蠹国害民,晋王诏令武士押出市曹,凌迟处死。

    于是设宴大庆,谥父司马懿为宣王,兄司马师为景王。司马昭妻乃王肃之女,对外宣称所生二子:长曰司马炎,人物魁伟,立发垂地,两手过膝,聪明英武,胆量过人;次曰司马攸,情性温和,恭俭孝悌。因长兄司马师无子,嗣司马攸以继其后。

    司马昭受封晋王,因谓天下是兄长打下来的,欲立次子攸为世子。其实只他自己晓得,那个长子姓刘,是山阳公之后,此时怀了私心,欲使天下归于司马家族。

    不料话一出口,尚书吏部郎山涛出班力谏:废长立幼,违礼不祥!

    字幕:山涛,字臣源,河内怀县名士,刘琰之父刘康授业恩师。

    司马昭未及回言,贾充、何曾、裴秀当时亦受司马懿临终死嘱,皆同声谏道:王长子聪明神武,有超世之才;人望既茂,天表如此,非人臣之相。

    太尉王祥、司空荀顗虽不知司马炎真实来历,但均持有司马懿金牌遗诏,此时也一齐出班谏道:此前历代君王废长立少,多致乱国。愿殿下思之。

    司马昭暗道:老父过世这许多年,怎地竟还有这许多人记其遗言?

    因见父亲所留重臣异口同声,这才不敢坚持己见,遂立长子司马炎为世子,封次子司马攸为齐侯。重用贾充、裴秀、王沈、羊祜、荀勖等诸臣,加快代魏步伐。

    镜头转换,按下魏国,复说东吴。

    丁奉救蜀不及,只得引兵归还。吴景帝曹休遂命陆抗为镇东大将军,领荆州牧,守江口;左将军孙异守南徐诸处隘口;又沿江一带屯兵数百营,以丁奉总督以防魏兵。

    孙休可谓明君,在位期间颁布良制,嘉惠百姓,不但保有国土,且促进东吴繁荣。永安五年八月,册立朱据之女为皇后,孙单为太子,大赦天下。

    左将军张布掌管宫内官署,丞相濮阳兴执掌军国大事。二人互为表里,群臣失望。

    吴永安六年五月,交趾郡吏吕兴谋反,杀太守孙谞,派使者求附魏国,魏帝从之。如此以来,孙吴便完全处于魏国包围之中。

    永安七年二月,吴镇军将军陆抗、抚军将军步协、征西将军留平、建平太守盛曼,率军围困巴东守将罗宪。魏国派胡烈率步骑二万侵犯西陵,以救罗宪之围,陆抗等率军退还。

    七月,景帝孙休重病,诏命左将军张布、丞相濮阳兴入宫,托孤太子孙单,继而驾崩,年仅三十岁。诸臣请改立长君,濮阳兴和张布违背景帝意愿,迎立其侄孙皓为帝。

    孙皓即位之后,却借口处死二臣,并夷三族,景帝遗孀朱皇后及故太子孙单也被逼死。

    魏咸熙二年八月辛卯日,晋王司马昭病危,太尉王祥、司徒何曾、司马荀顗及诸大臣入宫问安,司马昭口不能言,以手指太子司马炎而死,终年五十五岁。

    魏帝曹休命以王礼厚葬,将司马昭葬于崇阳陵。司马炎即晋王位,封何曾为丞相,司马望为司徒,石苞为骠骑将军,陈骞为车骑将军,谥父司马昭为文王。

    司马炎当夜梦有神仙入宫,于榻前告曰:卿非司马昭之子。尔真实身份,乃故汉献帝、山阳公刘协重孙,今山阳公刘康之子。有双胞兄刘瑾在世,与你相貌一致,故常居山中,不肯示人以真实面目。若是不信,可密至云台山药王庙寻之,比照之下,便知真假。

    司马炎惊问:仙长何人?

    神仙答道:某乃真定黄公山上修行散仙,左慈是也。今奉你曾伯祖故刘辩之命而来,命你再受曹魏之禅,以复汉室。但朝中魏臣最多,不可复用汉朝旧名,只以晋为号可也。

    说毕转身出门,悠忽不见。司马炎醒来,唯见清风明月在天。

    司马炎本有篡逆之心,梦中听得自己光明正大来历,如何不喜?于是连夜召贾充、裴秀入宫问道:曹操曾云,若天命在吾,吾其为周文王!果有此事否?

    贾充答道:曹操世受汉禄,恐人议论篡逆之名,故出此言。乃明教曹丕为天子也。

    司马炎道:既如此,孤之父祖,比曹操何如?

    贾充已明其意,奏道:宣王、景王为国累建大功,布恩施德,天下归心久矣。文王并吞西蜀,功盖寰宇,又岂曹操之可比耶?

    司马炎笑道:如此说来,曹丕尚可绍继汉统,孤岂不可绍魏统?

    贾充、裴秀二人再拜奏道:殿下之意,臣知之矣。

    次日司马炎率领众臣,带剑入宫,无人敢阻。曹奂见晋王忽至,慌忙走下御榻而迎。司马炎自顾落坐,说道:陛下文不能论道,武不能经邦。何不让有才德者主之?

    曹奂大惊,口噤不能答言。黄门侍郎张节喝道:晋王之言差矣!昔日魏武祖皇帝东荡西除,南征北讨,并非容易得此天下;今天子有德无罪,何故让与人耶?

    司马炎怒道:小小侍郎,知道个锤头!此江山社稷,乃大汉江山,刘氏社稷。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自立魏王,篡夺汉室。我祖父三世辅魏,得天下者,非曹氏之能,实司马氏之力,此事四海咸知。曹丕可代汉禅,我岂不堪替献帝讨回公道,以绍魏之天下乎?

    张节欲辩,司马炎伸手夺过武士手中金瓜:你休再费口舌,料也说不出新鲜话来!

    照着顶门,就是一瓜。啪嚓一声,便似漏勺,花红柳绿,死尸登时倒地。

    曹奂见此惨状,魂飞魄散。忽想起山阳公故事,即唤门外贾充、裴秀进入,吩咐道:令人将张节厚葬了罢,侍君半生,也怪不易。我曹家和司马家事,何必他来多嘴?卿等可选吉日,某便照当年汉献帝故事,禅位与晋王。只望晋王许某亦做富家翁去,便是无上恩典。

    当下君臣皆笑,各各欢喜。于是选定十二月甲子吉日,魏主曹奂亲捧传国玺,立于坛上,大会文武,禅让帝位于司马炎,实为献帝重孙刘琰也。

    禅让礼毕,曹奂下坛,具公服立于群臣班首,引众官行三拜九叩大礼,参拜新君。

    司马炎端坐于坛上,令贾充宣读诏书:汉建安二十五年,魏受汉禅,已经四十五年矣;今天命在晋,司马氏可即皇帝正位,以绍魏统。封曹奂为陈留王,出就金墉城建国;食邑万户,宫室安于魏旧都邺城,准予使用天子旌旗,备五时副车,行魏国正朔,郊祀天地,礼乐效魏国初期制度。上书不必称臣,受诏勿须赞拜。钦此!

    曹奂未料如此待遇,较当年山阳公尚有过之,于是高呼“万岁”,雀跃登车而去。

    太傅司马孚哭拜于曹奂车前,说道:臣身为魏臣,终不背魏。

    曹奂令人扶起,说道:风水轮流转,三十年一变。你是曹魏之臣,又是司马家人,妙极,妙之极矣!我们再会罢,请老先生到邺城作客,我请你上铜雀台饮酒吟诗,岂不是好?

    司马孚老泪纵横,台下群臣则掩口而笑。

    司马炎见叔祖如此,哭笑不得。即封司马孚为安平王,子司马望为义阳王。诏告天下,国号大晋,改元为泰始元年,大赦天下。追谥祖父司马懿为宣帝,伯父司马师为景帝,生父司马昭为文帝,立七庙以光祖宗。

    曹魏遂亡,自曹丕代汉,四十六年国祚。

    司马炎既承帝位,来日设朝,计议伐吴之策。

    镜头转换,按下晋代魏禅,复说东吴。

    孙皓继立吴君,在建业石头城布告天下:追谥父孙和为文皇帝,尊母何氏为太后,加丁奉为右大司马,次年改为甘露元年。

    画外音:不知与汉宣帝及魏国弑帝曹髦使用一般年号,是何用意?

    孙皓为人凶暴,酷溺酒色,又宠幸中常侍岑昏。凡是历代亡国之君所好,无不为之。因诛灭拥立功臣濮阳兴、张布三族,由是廷臣缄口,无人敢谏。

    又自觉甘露年号不吉,复改宝鼎元年,以陆凯、万彧为左右丞相。

    孙皓不喜建业,独爱武昌,大兴土木作昭明宫。令镇东将军陆抗屯兵江口,以图襄阳。

    晋主司马炎未及发兵南征,忽闻东吴大将陆抗寇略襄阳,勃然大怒,诏命都督羊祜率兵拒之。自是羊祜镇守襄阳,甚得军民之心,减戍逻之卒,用以垦田。

    字幕:羊祜,字叔子,兖州泰山郡人。上党太守羊衜之子,汉末才女蔡文姬外甥。

    羊祜初到襄阳之时,军无百日之粮;及至末年,库有十年之积。因知陆抗足智多谋,只自守疆界,候其国内有变,寻机图取。

    吴主孙皓迁都武昌,令御史大夫丁固、诸葛诞之子右将军诸葛靓镇守建业。

    永安山贼施但聚众攻打建业,丁固、诸葛靓战于牛屯。施但败走,擒吴将孙谦。孙皓令数百人鸣鼓入扬州,杀施但家人,诏告天下,说是以荆州王气破扬州贼。

    吴宝鼎三年九月,吴主孙皓起兵伐晋,亲率大军屯驻东兴。

    遂下诏命:令左大司马施绩攻江夏,右丞相万彧攻襄阳,右大司马丁奉、右将军诸葛靓攻合肥,交州刺史刘俊、前部督脩则、将军顾容等率兵攻交趾叛军,四面用兵。

    激战之下,万彧被晋国义阳王司马望所拒,施绩、丁奉分别为晋将胡烈、司马骏所败,南征交趾军被晋将杨稷大败,刘俊、脩则战死,顾容率残军退守合浦,东吴国势大弱。

    次年,孙皓诏改建衡元年,立长子孙瑾为太子。

    十一月,派监军虞汜、威南将军薛珝、苍梧太守陶璜从荆州出发,监军李勖、督军徐存从建安海路出发,在合浦会同剿灭交阯叛军。另遣右大司马丁奉再次北征,攻打谷阳。

    结果丁奉败于晋将牵弘,李勖率军无功而返,同徐存皆被吴主诛杀。

    建衡二年九月,吴宗室前将军、夏口督孙秀领家眷数百人投晋。司马炎拜为骠骑将军,仪同三司,封会稽公,礼遇备至。

    吴建衡三年春正月,孙皓亲率大军从牛渚西进伐晋,无功而返。西苑据说有凤凰云集,于是次年改元凤皇元年。秋八月,西陵督步阐据城降晋。

    孙皓遣乐乡都督陆抗伐步阐,收复西陵,将步阐与同谋夷灭三族,击退羊祜五万大军,围歼晋将杨肇三万援军。孙皓大喜,任命陆抗为大司马。

    凤皇三年秋七月,大司马陆抗病逝,孙皓将陆抗兵马一分为五,交其五子分别统领。

    镜头转换,按下东吴,复说西晋。

    咸宁二年(公元276年),武帝司马炎改封羊祜为征南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

    时有吴国童谣唱道:阿童复阿童,衔刀浮渡江;不畏岸上兽,但畏水中龙。

    羊祜闻听此谣,暗道:此谓伐吴必是水军成功。应谣首将,必是名唤阿童者。

    此后正逢益州刺史王濬被召任大司农,其小字便名“阿童”。羊祜发现王濬之才可当重任,而其小字又应童谣之言,于是极力荐于朝廷。

    晋武帝欣纳其谏,即命王濬为龙骧将军,在江州监造战船,训练水兵,以备伐吴。

    次年,江东又有传言:吴国将败,军从南始;灭吴国者,将是公孙。

    孙皓听到传言,命将众臣及士卒中凡姓公孙者,皆都流放广州。复诏命合浦太守修允,迁为桂林太守。修允奉诏欲行,因疾病滞留广州,不久病死。

    修允既死,麾下部曲都郭马反叛,与部将何典、王族、吴述、殷兴等合聚人众,攻杀广州督虞授。于是自称安南将军,都督交、广二州诸军事。

    吴主孙皓闻说郭马叛乱,大为恐惧道:此天亡我也。

    于是紧急下诏:任命军师张悌任丞相,牛渚都督何植任司徒;执金吾滕修任司空,转为镇南将军,假节,领广州牧,率万人从东道讨伐郭马。

    滕修引兵南下,与郭马部将王族遇于始兴,战之未胜。郭马势盛,攻杀南海太守刘略,放逐广州刺史徐旗。

    孙皓闻说滕修久战不胜,又遣徐陵督陶浚领七千人从西道南征;复令交州牧陶璜率领合浦、郁林诸郡之军,与陶浚一起讨伐郭马。由此江南大乱,多年战乱不息,分崩离析。

    晋咸宁四年十一月,羊祜病逝,享年五十八岁,临终前举荐杜预自代。

    司马炎闻报痛哭,泪水流到鬓须上,尽结为冰。荆州百姓听闻羊祜死讯,罢市痛哭,街巷悲声相属。就连吴国守边将士,也为之落泪。

    晋太康元年正月,武帝下达诏命:安东将军王浑率十万大军向横江进军;参军陈慎等率部攻击寻阳;殄吴将军李纯率军向高望城,进攻吴军俞恭部。

    二十五日,李纯占领高望城,击破俞恭军,推进至横江以东。与此同时,参军陈慎军攻取阳濑乡,大败吴牙门将孔忠。吴国厉武将军陈代、平虏将军朱明,率部降于晋军。

    初战告捷,由此拉开灭吴之战序幕。

    冬十一月,晋武帝诏令大举伐吴,兵分六路:命贾充为大都督,统率众军。镇军将军司马伷、安东将军王浑、扬州刺史周浚、建威将军王戎、平南将军胡奋、镇南大将军杜预、龙骧将军王濬、巴东监军唐彬等分统六路军马。司马伷向涂中,王浑、周浚向牛渚,王戎向武昌,胡奋向夏口,杜预向江陵,王濬、唐彬浮江东下。

    诸将领命,六军齐发。王濬、唐彬所到之地,无不土崩瓦解,东吴少能抵御者。杜预斩杀吴江陵督伍延,王浑斩吴丞相张悌、丹杨太守沈莹等。晋军所到之处,吴人望风归降。

    孙皓见晋军大举而进,急召陶浚从武昌回,问有何策退敌。

    陶浚答道:王濬所率蜀国船小,难经大浪。陛下只需给我二万兵,乘大船以战足矣。

    孙皓即大集水军,授予陶浚假节钺,令来日出兵敌晋。不料当日夜间,所有吴军将士皆逃降北军,只剩空营。至此武昌以西,再无吴兵防守。

    晋将王濬顺流将至,司马伷、王浑皆近边境。

    孙皓用光禄勋薛莹、中书令胡冲之计,分遣使节奉书于王濬、司马伷、王浑等,请求降服,企图挑唆三人互相争功,引起晋军内部分裂。

    使者先把印玺送给司马伷,又向王浑呈递降书。王浑欲独占灭吴大功,闻报王濬此时正挥军直进,便派使者至江边大营传令,命其暂停进军。

    王濬不理,借口风大无法停船,统率水陆八万之众,扯起风帆,直冲建业而来。

    孙皓见此,知道大势已去,于是便下罪己诏,昭告群臣:寡人不德,愧对先帝,居位多年,政教凶暴,致民久困。终天命归于有道,社稷倾覆,宗庙无主,愧如山积,并无他责。卜其折鼎,诗作讥讽。孤拒谏计短,虑事迁延。信小人而酷虐漫延,害忠臣乃昏庸不察。自寻死路而愧对诸公,大事不成且覆水难收。今大晋平治四海,致力于选拔贤才,乃诸公展现才华之机也。管仲为仇而得桓公之用,良平弃楚入为汉臣三公;舍乱择治,不谓不忠。勿因改朝,因而丧志。嘉勖休尚,爱敬动静。孤何言哉?投笔于庭!

    众臣闻诏,无不大哭,更无良谋救国。

    字幕:吴天纪四年三月壬寅日,王濬大军先至建业,舟船云集江上,三面围困都城。

    孙皓无力以抗,遂听从胡冲之谏,仿效刘禅备亡国之礼,素车白马,肉袒面缚,率太子孙瑾等二十一人,至王濬营门请降。

    王濬受璧焚榇,将孙皓送到晋都洛阳。武帝司马炎接见孙皓,赐号为归命侯。

    孙吴至此灭亡。自孙权黄龙元年称帝,至孙皓降晋,计国祚五十一年。

    镜头转换,京师洛阳。

    晋武帝司马炎一统天下,改元太康元年,大封功臣,赏赐三军。因贾充为六路总督,武帝以其功高盖世,便令群臣计议,应封其何爵为宜。

    当时朝中尽为贾充党羽,齐颂其平蜀灭吴大功,论功应封相国,并掌大将军事。

    侍中任恺、中书令庾纯等刚直守正者,因皆恶贾充为人,便都不发一言。

    贾充因屡次反对攻吴而惧,哪里还敢当众叙功?见众心腹党羽谀词如潮,愈加不安。武帝司马炎见状,心中明白,于是诏命贾充任太尉、行太子太保、录尚书事。

    太康三年四月,贾充病逝,终年六十六岁。武帝谥为武公,追赠太宰,大加赏赐家人,葬礼依从霍光和司马孚形式,更拨给一顷墓地。

    封罢平吴功臣,司马炎便令心腹人四出,打听诸葛家族行踪。心腹人数日后回奏:

    序按诸葛氏家族,始于汉司隶校尉诸葛丰。传至东汉泰山郡丞诸葛珪,生三子:长为诸葛瑾,官至东吴大将军,其后皆因诸葛恪被灭族,再无遗留;次为诸葛亮,蜀汉丞相,封武侯,子孙皆战死于绵竹,再无遗留;三为诸葛均,蜀汉长水校尉,有子诸葛望,于武侯死后携家而走,不至所终。诸葛珪有弟诸葛玄,原为袁术所署豫章太守,后为刘表属吏。玄生一子名为诸葛诞,曹魏征东大将军,因淮南之叛而灭族。有一子诸葛靓逃至东吴,封左将军,吴亡后不知所踪。另有一女,因嫁与琅琊王司马伷为妃,故未见诛。

    司马炎听罢,点头嗟叹不止,重赏心腹使去。自思诸葛靓逃走不知所踪,必在其姐丈司马伷家躲藏,于是只带几个侍者,微服至琅琊王府。

    诸葛靓果然就在姐家,忽闻天子驾到,急逃至厕中而避,暗道:司马炎未必是来寻我。且其乃九五至尊,总不成会找到茅厕里来。我便在此等其离去,始终不肯露面便了。

    琅琊王见天子司马炎忽至,急率王妃及诸子接驾,请至中堂,以君臣之礼参拜。

    司马炎并不说明来意,稳坐堂中,令侍从潜行搜索阖府。

    便有琅琊王府家人遂以实情相告,侍从继而回报武帝,说诸葛靓躲于厕中。

    司马炎遂亲至厕,执诸葛靓其手道:卿不记幼时交情耶?何避而不见?

    诸葛靓掩泣道:亡国之臣,未能漆身毁面,今被陛下识出,实在愧恨万分。

    于是同至正堂,以兄弟之礼相见。

    司马炎暗道:你倒与我平辈论礼!若从我生父刘康论起,少帝刘辩便是曾伯祖;武侯是你堂伯,你便是我叔祖辈矣。既不愿以君臣大礼拜我,咱们便两下扯平了罢。

    当即便欲召诸葛靓入朝,拜为侍中。诸葛靓拒不接受,司马炎也便不再强迫,即赐免死金牌,又厚赏金银,使其回山东老家,安度余生。

    诸葛靓回到家乡,因司马家与己有杀父之仇,故而终身不向西而坐。

    这一日,忽有人从荆南来,携至锦盒一只,说是武陵郡桃花源中故人所遗,代为转赠。诸葛靓开盒视之,却见是五枚金牌,各刻“卧龙令”三字。

    司马炎还宫升朝,为酬劳司马氏灭曹复刘之功,遂大封司马家族诸子弟为王,使其以郡为国,各置军士,拱卫中央。又封诸王重职,各掌实权。

    晋武帝诏命:汝南王司马亮为大都督,都督豫州诸军事,镇许昌;楚王司马玮为镇南将军,都督荆州诸军事;赵王司马伦迁征西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镇汉中;齐王司马冏为镇东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镇徐州;成都王司马颖为镇北大将军,镇邺城;河间王司马颙为平西将军,镇关中;长沙王司马乂和东海王司马越,任职朝廷。

    诸王由此各掌封国军政大权,为此后八王之乱张本。

    封罢诸王,又命发展经济,与民休息,蓄养国力。因颁行户调式,责令郡县官劝课农桑,严禁私募佃客。招募原吴、蜀人民充实北方,废屯田制,使屯田民成为州郡编户。矫以仁俭,不能自存者赐谷每人五斛,免逋债宿负;诏郡国守相巡行属县,并能容纳直言。

    于是天下一统,歌舞升平,太康年间出现一片繁荣景象。

    晋武帝因长子司马轨早死,其他诸子年幼,遂使杨皇后所生司马衷嗣位,立为皇太子,时年九岁。司马衷性鲁钝,卫瓘与和峤力劝武帝废之,然司马炎奉伯祖孔明之卧龙令,身负传承汉室重命,深恐身后皇位落于司马氏族系,更因司马衷之子司马遹幼而聪敏,似有君主之资,故因爱其孙,终不废乃父储君。

    画外音:刘琰一心只为刘氏江山,但司马衷并非守器之才,由此乱源已成。太熙元年,武帝司马炎驾崩,享年五十五岁,葬于峻阳陵。以后故事,请看《两晋篇》。(全集完)

    片尾后记

    晋太康年间,山东青州。

    诸葛靓隐居在山东琅琊老家,眼见天下大乱将至,遂选一个风和日丽季节,趁着飒爽秋风,携家人自渤海国出海,乘一艘大船,向东泛海而去。漂泊旬月,沿海岸而行,打渔为乐,居无定止。这一日航行至灵山东北海上,见有一岛,林木峻秀,别样景色,自与中原不同。便令泊住船只,令家人在海滩上稍憩,不得远离大船;自与水手前去岛上寻找淡水,再找本地土人购置些食物。到了集市之上,经过打听,土人报说此地海湾名叫鼓子洋,岛上有山,名百岁山,山上有谷,名五老谷,谷中有一种耐冬花,其初开时为粉红色,转至深红而凋谢,却结绿桃,历百日而桃绽,复开白色花朵满树,不晒自干,抽之成丝连绵不绝——名曰“棉花”,其树高三丈,双手合围粗细。诸葛靓大奇,于是令水手自去打水购物,与二从者徒步上山,果见有一阔大山谷,谷中花树盛放,正如土人所述,一字不差。

    诸葛靓见谷中并无一人,因为好奇,于是令二仆前往谷中,摘取棉花,打作一个大包,即回泊船之处。见水手已回,于是下令开船,继续航海。船行未远,忽见对面一个老者自驾小舟而来,穿着芒鞋道袍,便如神仙中人。老人见诸葛靓等人服饰,于是问道:“列位来自中原么?今乃何朝何代?”诸葛靓如实答之。老人忽见船上包裹中露出棉花,随即呵斥道:“此非世间俗物,乃某育之与人抵御严寒者,未到传于中土之时,可速弃之。”又道:“齐国即墨有道学先生胡峄阳者,可替我问候——某乃颖川徐元直也。”说毕连人带船不见。诸葛靓惊疑非常,于是令船返航。海上忽起大风,大船将覆,直到所摘耐冬花包裹被卷落海中,大风方止。诸葛靓急令家人检查行李时,却忽然发觉,那五支卧龙令牌,亦皆不见。

    诸葛靓泊舟之地,果然唤作鼓子洋。因海岸多礁,其礁中有孔隙相连,每到涨朝之时,水击石礁,其响如战鼓,故此名之。岛上有山,名百岁山者,是因山中居者皆能寿至百岁以上,且体健身轻,至死不生病患,故名。山上有谷,名五老谷者,因有五老来此避八王之乱,以种植耐冬花、修行道学为遣,皆为不世高人也。此五老者,乃伏龙先生徐元直——便是那驾舟老者;兵家掌门左慈仙师;鬼谷派掌门史子眇;骊山门老母貂蝉;五斗米道第四代天师张富——乃汉中张鲁之子也。此五老及其门人弟子,均居于此谷之中,每日修炼各门派道术,不与世间接触。至于那五枚卧龙令,也是徐元直拿去,使与伏龙令合六为一,后于五胡乱华之时再度出世,彼时却又唤作“羌胡令”,以助前秦丞相王猛统一中原所用也。卧龙先生诸葛孔明终未前来此岛与五老修仙,后于定军山坐化,唐妃从之。自有传人龙吟、观鸣等将其夫妇遗体安葬于墓中,终代棺中偶像,替了真人,了结此生夙缘。

    晋武帝泰始年间,有张鲁门徒陈瑞在蜀中传播五斗米道,徒众以千百数。惠帝永宁元年,李特在青城山五斗米道首范长生支持下,率天水、略阳、扶风、始平、武都、阴平六郡流民数万人,在益州绵竹起事。义军大败西晋官军,进围成都。惠帝太安二年,李特阵亡,其子李雄继起,于次年攻下成都,自称成都王,又次年改称皇帝,国号大成,史称成汉。成汉政权据蜀中凡历六世,共四十七年,又与刘备入蜀自封益州牧,至后主刘禅降魏时间一致,亦为四十七年。蜀汉国祚乃是上天定数,宁不信乎!

第一集 诸葛寻仙

    第一集诸葛寻仙

    神州大地,华夏全景。

    三国纷乱六十年,终归于晋,天下被司马氏得了,从此关河宁定。

    字幕:西晋朝泰始四年,武帝司马炎在位。此年忽然河西、陇西地区连年大旱,民众深受其害。秦州作为特重灾区,向来胡汉混杂而居,尤以河西鲜卑人数最为众多。

    朝廷因怕饥民闹出事端,武帝司马炎遂派遣胡烈为秦州刺史,前往镇守,兼以抚民。

    胡烈到任之后,却不体恤武帝圣意,只一味对胡汉之民采取高压手段,兼以武力征讨,并不招抚安慰,也不赈灾。先屯兵于高平川,后派兵进占麦田,直惹得羌戎之民大怨。

    字幕:秃发树机能,河西鲜卑首领。

    秃发树机能不堪胡烈欺凌,纠集起十万难民,于泰始六年起兵反晋,从此河西不宁。

    那胡烈乃是个武夫,欺民有能,平叛无力。因率大军与秃发树机能战于万斛堆,不料一战便致兵败身死,枉送了数万朝廷大军。

    秃发树机能士气大振,乘胜而进,一举攻下高平。

    河西之地该着晋扶风王司马亮管辖,见事情闹得不可收拾,急遣将军刘旗前往救援。那刘旗只是个太平将军,论打仗却是个外行,出城便即怯战,在半路扎下营寨,观望不进。

    晋武帝闻报河西平叛不力,下诏罢免司马亮,又命尚书石鉴行安西将军,都督秦州诸军事,与奋威将军田章率大军西征。

    东羌校尉、轻车将军杜预与石鉴有隙,拒绝对鲜卑用兵,被石鉴诬陷,免职押解回京。

    石鉴挤走了杜预,与叛军相争于野,屡战而不能胜。

    报急表章呈递朝廷,晋武帝司马炎只得临阵换将,急命汝阴王司马骏为镇西大将军,都督雍、凉等州诸军事,坐镇关中。

    日月如梭,时光流逝,年余过后。

    秃发树机能势力益大,联合氐、羌、匈奴等陇西部落共同反晋。在各族联军之中,尤以北地郡匈奴人最为强悍,号称北地胡。争战年余,西晋王朝丧城失地,连连失利。

    前后又足足乱了三年,秃发树机能联合北地胡攻打金城,在青山击杀凉州刺史牵弘,后又杀继任凉州刺史苏愉于金山。

    至此两任凉州刺史皆死于叛军之手,朝廷大震。

    晋武帝于是觉得泰始年号不吉,即改元为咸宁,取天下咸皆安宁之意。

    咸宁元年,秃发鲜卑据凉州金城郡向西发展,高昌以东鲜卑诸部纷纷响应,一时并起。

    司马炎寝食难安,又命开国重臣贾充离京,前去镇守关中。

    贾充整人很有一套,却不懂治军。闻命吓得要死,不敢领兵出征,遂急中生智,即以己女贾南风求配太子司马衷,自己做了国丈。既为皇亲,便安居京中纳福,因而得免西征。

    咸宁三年丁酉,河西之乱愈加凶猛,势不能制。

    晋武帝眼见天下即将分崩离析,不由大急,乃问计于群臣:我朝中可有大将,如当年天将军马超一般,能威震西凉,为西域诸胡慑服?卿等可举贤任能,保我天下太平。

    太子国丈贾充见问,出班奏道:我朝能征惯战之将今皆凋零,或病退在家,无复当年之勇。臣举一人,乃淮南旧臣,有万夫不当之勇。今闲居洛阳,陛下何不用之?

    晋武帝听罢,恍然大悟:若非贤卿提起,孤几乎忘却此位战神!

    乃宣文鸯上殿,在太极殿亲自召见,问道:卿可愿为国出力,率军至河西平叛?

    文鸯喜不自胜:既国家有需,陛下信任,臣愿驰骋沙场,扫平狼烟,万死不辞!

    武帝龙颜大悦,即当殿拜将,命文鸯率凉、秦、雍三州之军,出征河西。

    果然名将出马,与众不同,立见奇效。只经三五个战阵,文鸯便大破秃发树机能;未至半年,河西诸胡二十万口来降,树机能率领残部远遁沙漠。

    文鸯平定河西,振旅还师,献俘于京都洛阳。

    晋武帝大喜升朝,赏赐出征功臣,升任文鸯使持节、护东夷校尉、监辽东军事。

    又下诏命,改封宗室诸王:封司马亮为汝南王,司马伷为琅邪王,司马骏为扶风王,司马伦为赵王,司马辅为太原王,司马颙为河间王,司马陵为任城王,司马斌为西河王,司马柬为南阳王,司马耽为中山王,司马威为章武王。立皇子司马玮为始平王,司马允为濮阳王,司马该为新都王,司马遐为清河王。改封钜平侯羊祜为南城侯,使镇守襄阳,以防东吴。

    武帝封王已毕,洛阳忽起大风,将树连根拔起;天气骤冷,突降寒霜,五谷不收。

    大封诸王次年,秃发树机能势力复举,又起兵反叛,命部将若罗拔能在武威大破晋军,阵斩第三任凉州刺史杨欣。自此秃发树机能纵横西北,无人能制。

    仆射李憙再请发兵征讨,但朝议不可,武帝亦不能决,就此搁置。

    咸宁五年,边关急报入都:秃发树机能攻下凉州,跨州连郡,占据大半河西之地。

    司马炎大悔,临朝叹道:文鸯远赴辽东,今不在朝,谁能为朕讨此叛胡?

    话声未落,一员大将出班叫道:主忧臣死!臣不用朝廷军马,自愿募兵前往征讨。若不斩树机能首级,誓不回来面见陛下!

    众臣闻言,皆惊视之,见请命者并非别个,却是司马督马隆。

    字幕:马隆,字孝兴,东平郡平陆人。故汉丞相诸葛亮表侄孙。

    镜头闪回,叙述马隆来历。

    马隆少年在原籍之时,曾随表叔祖诸葛均精习匠门之术,又蒙黄承彦传授八阵图,身藏异能。其后父母俱亡,为生计之故,便在兖州郡守帐下谋得武职,智勇兼备,好立名节。当初有魏太尉王凌,乃汉司徒王允族侄,于嘉平三年在淮南发动叛乱,与其外甥令孤愚谋废少帝曹芳,后为晋王司马懿所执,服毒自尽。

    王凌既败,与外甥令狐愚被开棺曝尸,事后无人敢予收葬。

    马隆仗义,假称令狐愚门客,前去认领遗骸,以私财为其殓葬。更在墓侧列植松柏,为其服丧三年。此等义举,当时成为天下美谈。

    西晋泰始年间,朝廷将欲伐吴,下诏各州郡举荐勇士。兖州郡守力荐马隆于朝廷,却未被重用,此后渐次升迁,方得任司马督之职。

    闪回结束,马隆出班请战。

    群臣见马隆官小职微,出此大言,于是议论纷纷,当即朝议,欲不允其请。

    武帝司马炎知道山东琅琊颇多异能之士,于是不顾朝议,诏命马隆为讨虏护军,武威太守,当场拨下军饷,命其即刻募兵而往。

    太尉贾充出班谏道:此番平定西胡,乃是为朝廷出征,当用朝廷兵马。若允许马隆赏募勇士,则乱常规,成为私人部曲,朝廷难以控制,诚请陛下思之。

    司马炎因王充前番不肯奉旨出征,正然恼他,于是不听。当场授予马隆兵符将令,允其至武库任选兵器,并领三年军资,而后出发。

    马隆叩拜谢恩,下殿而去。既有兵权及军资在手,三日内便募得三千五百壮士。

    晋武帝闻说募兵完成,亲往校场阅军,见个个精壮勇武,不由大喜,遂犒军饯行。

    镜头转换,甘凉道上,将军出征。

    马隆辞帝出京,率引所募三千五百精卒西出长安,渡过温水,来伐叛胡。

    秃发树机能闻说晋朝又派兵来,不以为意,亲领部众数万,据险阻遏。

    马隆闻报叛军有数万之众,遂不急于对垒交锋,依险扎下营栅,暗令军中工匠,依自己所绘图样改革兵器,并作扁箱车数百辆。

    数日之后,工匠入报:兵器改造完毕,扁箱车也已造就,一切准备就序。

    马隆升帐,唤过部将张能、李会:命你二人各引七百五十名军士,如此如此,不得有误。

    二将领令,各引军埋伏去讫。

    马隆自引二千中军,三声炮响出营,列于温水之西,与秃发鲜卑两军对垒。

    秃发树机能率三万兵出,见对方只有二千兵马,与诸将哈哈大笑。

    马隆面对三万敌军,从容不迫,当下挥动令旗,命二千军依照武侯八阵图式,于广阔地带联车为营,并插鹿角于车阵外围。

    秃发树机能见其这般列阵,更加好笑,下令吹动号角,使左右先锋各引一万铁骑,前往冲阵。晋军面临敌军冲击,岿然不动,静如岱岳。

    眼见敌军进入一箭射程之地,马隆喝令擂鼓,将手中长枪往空中一举。

    军士见到主将信号,忽将联车机械发动。只见车中强弩突发,一发十矢,便如疾风暴雨。鲜卑军将纷纷落马,死伤枕籍。

    原来此便是当年马均所创“诸葛连弩”,惊世骇俗,何人能当?鲜卑军大骇,以为神器,返身便逃。反而冲撞自家后军,自相践踏,乱作一团。

    马隆将银枪一举,率先纵马上前,带头冲杀。

    两千晋军皆上马追击,鲜卑军大败,舍了营帐,向西狂窜。秃发树机能屡欲回兵再战,但三军溃逃,如何止喝得住?

    陡见前面两峰对峙,中间峡谷道路狭窄,众军呐喊冲入谷中,挤成一团。

    两万胡兵悉数入谷,忽听两侧山坡上炮声四起,乱石飞空,向谷中砸下。鲜卑军无处可躲,瞬时又死伤数千军马。

    晋将张能立于高阜,大叫道:胡奴,尔中我马将军之计也。还不投降,更待何时?

    秃发树机能大怒,一马当先,以手中铁槊拨打飞石,率领败军奋力冲出峡谷。

    甫出谷口,前头军士忽然返回:大人不好,前面又有埋伏,出不去了!

    秃发纵马上前看时,见前面空阔处又列数十辆车,每车后面各立两名军士,阻住去路。车阵两侧,黑石堆积如山,不知是何用途。

    树机能以为又是连弩,叫道:诸将听某命令,休等他发箭,先以劲矢飞石射之!

    众将得令,驱马上前,矢石齐发。

    对面晋军呐一声喊,扯动机关,数十辆车顶忽地张开,顶上各有扁箱立起,便如木屋,将鲜卑军士所发矢石尽行收入其中,皆似泥牛入海,毫无声息。

    秃发树机能叫道:休管他车阵,只管纵马冲击!

    军士闻令,拼死上前。晋将李会见敌军势猛,急令撤了车阵,引军奔入黑石阵中躲避。

    鲜卑军尽穿铁甲,驰骤上前冲杀,刚至黑石堆前数丈,却纷纷离鞍飞起,撞上石山,登时粘在山上,不能动转分毫,便如遭遇仙人施术,凭空摄去一般。

    正在此时,背后喊声大起,马隆与张能率军追至,杀敌如砍瓜切菜。

    秃发树机能叫道:放箭,射出生路!

    众军急向对面发矢,势如狂风。李会并不躲避,只顾躲在黑石堆后,指点敌军嘻笑。

    煞是奇怪,鲜卑军所发箭矢到得近前,却突然转弯,均落于石堆之上。鲜卑军不知何故,无不大惊,不敢再往前行。

    秃发树机能闻听后面喊杀声已近,于是亲杀两员部将,催军上前。

    众军被逼无奈,只得奋力前冲,却又纷纷被吸附于黑石堆上,便如飞蛾投火,石山上转瞬贴满军士,约有数千人。

    秃发见晋军身穿皮甲,身上并无铁器,忽然大悟,叫道:卸下盔甲,便可得出!

    众军领令,急丢盔卸甲,又弃兵器,这才逃出生天,簇拥秃发树机能而去。回首看时,三万大军,只余四五千人跟随。

    正逃之间,探马来报,原来道口所堆石山皆是磁石,专吸铁器。

    树机能闻罢大悟,复又惊讶马隆之能。

    马隆以三千五百军大破鲜卑数万铁骑,从此威震天下。如此且战且进,不断获胜,即写成战表,遣人至洛阳报捷。

    武帝在京,许久未闻马隆音讯,犹疑不定。众臣皆谓马隆此去必死,幸灾乐祸。

    马隆使节到京,已是深夜,但思军情紧急,遂夜叩宫门,请黄门郎转呈捷报。

    武帝深夜忽得捷表,不由大喜,急命下诏,授马隆假节,拜为宣威将军。

    马隆拜诏领爵,率军到至武威。鲜卑拓跋部韩且万能闻之,遂率万余部众来降。

    十二月,马隆引军大进,再与秃发相遇,展开激战。马隆复用神奇机械设伏,大破鲜卑叛军,并阵斩树机能。鲜卑余部皆降,凉州就此平定。

    于是捷报再次入京,只有十二个字:经大战,斩秃发树机能,克凉州。

    武帝喜不自胜,将奏表展示于群臣面前。贾充等满朝文武面含羞愧,再无他言。

    秃发树机能既死,堂弟秃发务丸继为秃发鲜卑首领,但实力已衰,不能复与朝廷对抗。秦凉诸胡土崩瓦解,纷纷向马隆投降,不愿降者各自逃生,自此秦凉之变结束。

    晋武帝大赏出征将士,遂任马隆为平虏护军,领西平太守,率兵南下,兴复西平郡。

    自此马隆便督师河西,以为朝廷西北屏障,前后戍边十余年。

    画外音:晋太康六年,乃是西元二百八十五年,发生三件大事。其一鲜卑慕容廆攻扰辽西,其二陈寿撰成《三国志》,其三晋武帝拜平吴功臣王浑为尚书左仆射,子王济为侍中。由此天下一统,兵戈不兴,民有所依,所谓“太康盛世”之时。

    镜头转换,按下朝廷,复说江湖。

    江南之地草长莺飞,春光烂漫时节。农夫插秧田间,耕牛行于陇亩,一派太平景象。

    辰时刚过,忽听马挂鸾铃脆响,只见邵陵郡官道上行来三骑。

    农夫刘四自田中直起腰来,抬眼望去,见来者乃是一主二仆,居中者是个员外,方面大耳,四十岁上下年纪,肋下佩剑,颇具官威。那左右两个侍从均身强力壮,威风赫赫,肋下各佩一把弯刀,举手投足间显见武功不弱。

    那中年员外将手中马鞭微扬,高声问道:借问老表,此间离邵陵城还有多远?

    刘四啊了一声,旁顾并无他人,才知是问自己,受宠若惊答道:尚有五十余里。官爷如此骑马走去,只需个半时辰便到。

    马上员外笑道:如此叨扰,奉谢!

    将十数枚铜钱掷于田梗,就马上加了一鞭,三骑扬尘而去。

    字幕:列位看官!诸葛靓,字仲思,琅琊阳都人。故魏征东将军诸葛诞之子。

    诸葛靓身系杀父大仇,虽蒙晋帝再三征召,毕竟不肯仕晋,甚至终生不肯北向而坐。今虽并无官职,但毕竟曾任吴国右将军,故此虽作常人打扮,行止间仍是难掩昔日威势。

    眼见天下一统,四海升平,不耐在家闲住,忽然想道:往年我在东海曾遇徐元直道长,嘱我往即墨寻访胡峄阳先生。左右无事,何不往即墨走上一遭?

    于是收拾行囊,吩咐妻子数语,带两个健仆葛英、葛明,各骑一匹烈马,出了庄门,逶迤向即墨行来,开始修仙访道之旅。

    不则一日,三人进了即墨,正是夕阳西下之时。辗转打听胡峄阳府宅,满城并无人知。

    诸葛靓暗自纳闷:莫非年深日久,是我记错了言语,还是伏龙先生调侃于我?

    眼见日落西山,没奈何,只得寻一处整洁店肆住了,预备明日登程返乡。主仆三人坐于堂中,相互望望,各叹一口长气。

    诸葛靓苦笑道:此番出门,本意效当年留侯张良仙师,欲从赤松子游于深山,不复问世俗之事。不料伏龙先生误我,看来神仙亦有说谎之时。真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葛英宽解道:主人休恼。神仙之事,本来就渺茫得紧。我听说当年周穆王驾车至昆仑山见西王母,得其款待,并赐蟠桃。王母虽盛情款待穆王,但同时心想,凡人动不动就来打扰神仙,那还得了?于是穆王辞别去后,遂下令关闭昆仑通道,此后仙凡异途,再难得见。况这胡峄阳之说,只凭徐元直一语,未见其实。访仙之事,惟凭缘法罢咧。

    葛明附和道:是极,是极。寻道访仙之事,本来可遇而不可求。主人这些年在家中呆得倦了,出来一番,理当自得其乐,顺其自然。此番我等来此海岛仙境,即便找不到神仙,也可仿佛当年周天子西游,赏山玩水,岂不是好。

    诸葛靓笑道:未料你们两个,懂得倒也不少。

    心下倒也宽解不少,遂向店主点了八个肴馔,主仆三个同桌共饮闲话。

    诸葛靓:你两个只知穆天子当年曾至西昆仑,但可知驾车者为谁?

    二人闻听,俱停杯问道:我等不知。果是何人?

    诸葛靓:据《穆天子传》记云,周穆王有八骏神马,名曰赤骥、盗骊、白义、逾轮、山子、渠黄、骅骝、绿耳,为其御驾西征遨游,登昆仑山见西王母。驭手名唤造父,乃是颛顼帝孙外甥后裔,伯益之后。伯益因助大禹治水有功,长子大廉受封于葛,便称葛伯。后来葛国被商汤所灭,葛伯后世子孙多以故国为姓,故称葛氏。其中一支迁到齐国诸城,后迁琅琊阳都。因当地已有葛姓,故取诸葛为姓。我诸葛一族,便是葛伯之后。

    二葛闻罢大笑:怪不得主人令我二人以葛为姓,原来如此。

    主仆三人正说笑间,店主在一旁忽然接口道:先生原来与葛神仙便是一家。怎么身为神仙后裔,却又到处去访别家神仙?

    诸葛靓吃了一惊,向那店主拱手道:店东贵姓大名?

    店主笑道:某姓张,名旺,营此小肆多年,不值一提。

    诸葛靓:未知我葛氏门中,有哪个可称神仙?

    张旺:我隔壁有一位开生药铺的先生,复姓皇甫,单字名谧,乃是药王门掌门,却与神仙常打交道。其师父乃是神针樊阿,师祖乃前朝神医华佗。因皇甫先生常来光顾小店,听他老人家闲时谈论,尝对小儿说起兵家门左慈仙师之事,说其有个关门弟子名唤葛玄,其后成仙得道,世称为葛仙翁。因适才听先生闲论,才知乃是葛仙翁同宗。

    诸葛靓闻言大喜,刚要详问,张旺向门外一指:兀地那不是皇甫先生来了?

    众人闻言回头,只见一位郎中已掀帘进来。头戴方巾,身穿蓝袍,手中撑一根古藤龙头拐杖,一部银髯垂于腹下,二目烁烁有神,果然一副仙风道骨,与众不同。

    店主张旺上前搀住,让到诸葛靓座头上道:老倌儿,这位是诸葛先生,从琅琊郡赶来,本是葛仙翁同宗,说来寻甚么胡峄阳道长。老儿是即墨土著,却从来没有听说此人。你不常说葛仙翁是你师叔?故此老儿多嘴,指点他三个前去问你,老倌儿便自行来了。

    皇甫谧笑道:人都说多嘴张旺,果然不假。

    说罢回头打量诸葛靓三人,问道:客人何来?因何打听那胡峄阳?

    字幕:皇甫谧,幼名静,字士安,自号玄晏先生,汉臣皇甫嵩之后,药王门掌门。

    诸葛靓多闻神医华佗及药王门事迹,岂有不知皇甫谧大名之理?急忙让座,以晚辈之礼参见,报了自家名号,极尽恭敬。力邀同桌而食,请至上座。

    皇甫谧闻说是诸葛武侯族侄,不敢怠慢,急忙还礼逊谢。诸葛靓葛英、葛明不敢再坐,便即起身,立在主人身后侍酒,令店主添箸换菜。

    张旺乐颠颠地亲自侍候,笑嘻嘻地道:小村粗陋,只是时鲜菜蔬而已,不足款待贵客,尚请见谅。老儿告退,公等慢用。

    瞬时酒馔齐备,诸葛靓遂对皇甫谧道:我前岁出海,偶至东海鼓子洋百岁山五老谷,得遇徐庶元直先生,是他老人家委某到即墨寻找胡峄阳先生,代为致意问候,因俗务所羁,直到今日才得前来,真是惭愧。但问遍全城,并无识得胡先生者,却不知何故?

    皇甫谧赞叹道:徐元直不愧是伏龙先生,神游太虚,不拘于古今兴替,真乃神人也。诸葛贤弟,那胡峄阳一千三百五十年后方得出生,今世之人岂能识得?此事关乎此后历代沿革气运,天机深远,本不应泄漏于人。但贤弟即非常人,此后亦必承接鬼谷门掌门之位,故此说与你不妨。贤弟,你且发个誓来,此事绝不可向世人泄漏,某便向你说了。

    诸葛靓既惊且喜,挥手令英、明二仆带店主到门外稍候,然后起誓道:某若将今日前辈所言之事漏泄于人,必遭天遣,不得入于轮回。此处并无六耳,敬请前辈详说便是。

    皇甫谧点头道:自先秦诸子百家于东周开门立派以来,各有兴替存亡。传至如今,只余儒门、墨门、道门、兵门、骊山门五派。释门于汉末传入中土,至今未成显宗。至于道门,却又分成鬼谷门、太平门、药王门、五斗米道,向以鬼谷门为首。兵家门左慈仙师收葛玄为关门弟子,亦将掌门之位一并传之;葛仙翁传与弟子郑隐,今率弟子五十人隐居荆南邵陵郡。至于骊山一派,前任掌门乃汉末奇女貂蝉;因悲痛蜀汉大将赵云子龙之死,不久坐化升遐,将掌门之位传于小乔。某乃药王门弟子,掌门之位由敝师叔董奉所掌。

    诸葛靓:原来朝廷之外,另有一个江湖世界。如此说来,伏龙先生令某前来即墨,必然隐藏天下隐微之事。然与一千三百五十年后胡峄阳道长,却又有何关涉?

    皇甫谧:自盘古开天辟地,三皇五帝以来,天下大事例有定数。历代皇帝奉天承运以为天子,但其兴亡气运,却掌于鬼谷门历代掌门之手。当初首代鬼谷仙师王禅老祖,使弟子苏秦、张仪施展纵横之术,终助秦始皇扫平六合,混一天下;其后黄石公授天书于留侯张良,助汉高祖刘季打下前汉二百一十年江山;其后邓禹助光武中兴,复续汉室一百九十六载。史子眇助少帝刘辩立蜀汉四十三年,少帝又与司马懿联手,秘助献帝玄孙刘琰冒名司马炎,复位得国,亦是天数早定。那少帝刘辩,便是贤弟族伯诸葛孔明先师!

    诸葛靓诧异道:前辈莫非吃醉了不成?我伯父诸葛武侯出身山东琅琊大族,乃是东郡太守衙中二公子,天下并无疑议。其与司马懿相争半生,乃是生死冤家,怎会联手?而三国覆灭之后,江山社稷终尽归于晋室,天下至今落于司马家族之手,谁人不知?

    皇甫谧:天下皆谓当今皇帝乃司马懿之孙,司马昭之子司马炎。其真实身份,实乃汉废帝刘协重孙,山阳公刘康之子刘琰。司马懿公生前明与少帝刘辩作对,实是二人同心,皆为复兴汉室,故此分掌蜀、魏两国兵权,各行其事。司马懿本欲暗引蜀汉大军复夺两京,奈何天命不灭曹魏,屡使曹真、张郃、郭淮、夏侯霸等掣肘,始终不得其便,以至屡谋不果。少帝殡天之后,司马公只得另行秘计,与山阳公夫人曹节瞒天过海,令次子司马昭将刘琰养为己子,改名为司马炎,以代魏禅,终得光复刘氏天下。晋公与山阳公夫人行此密计之时,某与先师樊阿公及师祖华佗公均在场与谋,故此知之。你诸葛一门为兴复汉室呕心沥血,却不料成就在司马懿手上,此岂是人力所能为者?某所说天数有定,便是为此。

    诸葛靓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能行此密计者,真非司马懿此般枭雄所能为也。争奈其子司马昭怀有私心,欲背其父遗命,传位于亲子司马攸,将天下归于其司马家族,又为此杀我三族,实为可恨!天幸不从其私愿,刘琰终得复国,此恨稍舒。

    皇甫谧:贤弟受徐元直之托,今番前来寻找胡峄阳,而其却生于千余年后,这更是天下至深机密。今水镜先生早已仙逝,史子眇道长去向不明,伏龙先生避于海外,则鬼谷一门,此后何人掌之?前番郑隐道长来此,与愚兄一晤,曾说起鬼谷门历代掌门名录,某故此记得。此后再延一千三百五十四年,最后一代掌门,便至大明朝末季,胡峄阳道长!其名录所在,郑隐道长亦曾说之。今日天晚,来日当引贤弟前去寻个究竟。

    诸葛靓:此等江湖门派秘事,若不是前辈说起,某是丝毫不知。既然徐元直先生尚在,因何不回中土复掌鬼谷一门,却要某来寻找千余年后方才降生之人?既是这个胡道长千余年后方才出生,此时又提他作甚?这可让兄弟我丈二和尚,愈发摸不着头脑了。

    皇甫谧自酌一杯,一口饮尽:天机幽微,岂是我等凡俗之人所能预知?贤弟非要问时,那郑隐道长亦曾说来,你便是鬼谷门继史子眇道长之后,第二十五代掌门!徐元直既命你来此地,岂无深意?

    稍刻酒足饭饱,皇甫谧唤葛英、葛明及店主张旺入内,便向诸葛靓告辞,竟自去了。诸葛靓送出店外,自回房歇息,一夜辗转难眠。

    镜头转换,即墨城外。

    皇甫谧引一小童,骑着一个蹇驴,诸葛靓主仆三人骑马,一行五人在城外相见。

    葛明见那小童没有坐骑,约与自己同骑。小童笑而不应,只向前轻轻一纵,便出去三丈有余,再一纵,已远远将众人抛在身后,快逾奔马。

    皇甫谧见诸葛靓惊异,笑道:我这个小徒名唤胡烈,却是蜀汉镇东将军胡车儿之孙。胡车儿将浑身本事传于其子胡军,胡军复传其子胡烈,并使其入我药王门。他这轻身功夫,却是乃祖家传,愚兄也望尘莫及。

    约有半个时辰,五人行至阳城镇,再往前行,林木幽远,路人渐渐稀绝。顺着一条小路又向东南隅而行,约四五里,见一片崇山峻岭映入眼睑,郁郁葱葱,其色如黛。

    众人遂入群山之中,见正前方有一座矮山,包围于群岭腹地,掩映在竹丛之中。

    几人遂舍坐骑,拴在林中,徒步上山。一路上耳听竹涛阵阵,云雾擦身而过,几疑身在仙境。来至山顶,烟尘不染,胸襟为之开阔,只觉俗气涤尽。

    胡烈眼尖,指着左前方叫道:师父,诸葛世叔,你们来看,在那里了!

    四人闻言,齐向胡烈手指之处望去,松柏掩映之中,但见隐隐露出一些残垣断壁,并有一角屋檐,挑出于树隙之中。

    诸人移步入林,见是一座道观,已经年久失修,院墙皆已没入草丛。东倒西歪三间主殿尚存,殿左一碑倚松兀立,庙门只余一对残破石虎,怒目圆睁,眼望苍穹。

    入门石制牌坊还在,门楣上是“鬼谷先师行宫”六个大篆,落款是“弟子孙伯灵敬题”七个小字,若不细看,几不可辨。

    诸葛靓大奇,转头向皇甫谧问道:某闻鬼谷先师向来隐于云梦山,课徒授业为本,终生未曾出山。因何此地却有他老人家行宫?这个孙伯灵又系何人?

    皇甫谧:孙伯灵非是旁人,正是齐国军师孙膑本来名讳。因其做了齐国军师,先后于桂陵、马陵两战皆胜,设计杀了庞涓,急流勇退,就居于此山之中,建此行宫。

    诸葛靓闻言大悟,即与皇甫谧步入残殿。只见殿中徒空四壁,蛛网密布,尘积盈寸,正座神龛上塑着三尊神像,却是流光溢彩,似是专门有人天天清扫一般。

    皇甫谧:居中而坐者额前横生四颗肉痣,成鬼宿之象,便是鬼谷仙师王禅老祖;左右两侧侍立者,便是孙膑和庞涓二公。孙伯灵塑像时依旧令庞涓同列师门,可见心胸之阔。

    二人正说话间,忽见胡烈冲着东墙,挤眉弄眼,大惊小怪道:咦,咦!这可真是奇了。诸葛师兄的画像,怎地会在这里?

    诸葛靓闻说大奇,踱步近前,见满墙皆是人物写真素像,竟有三十二幅之多。再向西墙看去,亦是如此,二墙所布画像两两相对,共有六十四幅,正合后天八八六十卦之数。

    那东墙上第二十五幅画像,果然眉目酷似自己本人,可谓奇异之极。

    皇甫谧命令胡烈:到殿外拔一束蒿草,扎成扫帚,将那墙面上蛛网清扫净尽。

    胡烈奉令而为,葛英、葛明也跟着帮忙,不一时两面墙壁灰尘蛛网扫去,焕然一新,六十四幅写真画像须发毕现。

    众人先看东墙第二十五副图像,果真与诸葛靓相貌形态一般,像左刻着一行竖文:鬼谷门第二十五代掌门,吴国右将军诸葛公讳靓。

    葛英忽然跳了起来,叫道:此事大为奇异,实不可解。皇甫道长请看,画像虽然逼真,但绝非近人所画,至少也有三四百年之久。咦,这可奇了!

    胡烈扔了扫帚,又对着另一面墙叫了起来:咦,咦!这人怎地跟我长的一模一样?

    几人看时,却见是最后第六十四副画像,果然酷肖胡烈,亦是身着道装,只是多了一部胡须。画像之左也有一行小字写道:鬼谷门第六十四代掌门,明朝胡公讳峄阳。

    皇甫谧:此公定是烈儿后裔,再无疑问。如此深秘天机,怎地绘于墙上?实不可解。

    诸葛靓便令葛明拿出纸笔,将六十四代掌门名录抄下:

    周代鬼谷子王禅,田齐军师孙膑,燕国上将乐毅,齐国方士徐福,秦代黄石公;

    汉代张良,汉相陈平,汉淮南王刘安,汉御史大夫晁错,汉大将军卫青,汉太傅疏受,汉大司徒邓禹,汉定远侯班超,汉侍中张衡,汉护羌校尉马贤,汉匈奴中郎将张耽,汉司空周景,汉荆州刺史度尚,汉太尉陈蕃,汉司徒桥玄,汉谏议大夫何休,汉侍郎黄琬,汉将军钟离权,汉玄都观主史子眇,汉东吴右将军诸葛靓;

    赵汉天子刘渊,赵汉略阳公蒲洪,前秦武侯王猛,晋吏部尚书谢安,南朝宋天子刘裕,南朝宋康乐侯谢灵运,南朝宋宣城太守范晔,北魏太武帝拓跋焘,北魏献文帝拓跋弘,北魏尚书李冲,南梁武帝萧衍,北周骠骑大将军杨敷;

    隋太师杨素,唐卫公李靖,唐英国公徐世绩,唐梁公房玄龄,唐太史令李淳风,唐平阳郡公薛礼,唐玄宗李隆基,唐平原太守颜真卿,唐卫国公贾耽,唐少师柳公权,唐安南都护高骈,唐陇西郡王李克用,后周太祖郭威;

    宋相赵普,宋相寇准,宋康节公邵雍,宋翰林张择端,宋张元素;

    元相耶律楚材,元狗皮道人张三丰,明诚意伯刘基,明国师姚广孝,明兵部尚书王守仁,明太保海瑞,明少保戚继光,明延平郡王郑成功,明隐士胡峄阳。

    皇甫谧与诸葛靓百般玩味,心中默默记诵,已对前面二十四代祖师推敲自知。自二十六代祖师之后,却是不得其要,便知必为未来之事。且已预先得知,自晋代以后,尚有南北朝以及隋、唐、宋、元、明等诸朝更替,天数早定。

    正在玩味之间,忽觉门口光线陡暗,一个道人手执拂尘,已经立在殿中。

    道人向皇甫谧等打个揖首道:二位获此天机,便须替天行道。皇甫先生除了行医救民,当著录历代神仙之事,以开愚民之智,使其敬畏天命。诸葛贤弟当持五胡令牌,找寻高徒传道,为天下黎民消弥五胡之乱,以存炎黄子孙,保华夏后裔之延续。

    殿中五人不知道人从何而至,又听他说的玄微,不由均吃一惊。

    诸葛靓刚要问来者何人,胡烈早已拜了下去,叫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仙师到了!

    道人俯身将胡烈搀起,说道:你个小小娃儿,休拜休拜,我可没有法宝送你。

    胡烈拜不下去,将双膝在地上一点,顺势跳将起来。

    皇甫谧躬身道:我道是哪个,原来是郑师兄到了。

    遂向诸葛靓引见:此位便是当代活神仙,灵宝道派二代掌门,俗家姓郑讳隐,乃左慈仙师传人,葛玄仙翁亲传弟子。

    诸葛靓急将所录图册揣入怀中,与郑隐见礼:仙长大名,如雷贯耳,今日得见,足慰平生。只是某乃一介武夫俗人,仙长何以贤弟呼之?这可不敢当,折煞晚辈。

    郑隐笑道:贤弟大名已名著仙班,尚还自称武夫俗人么?况令族伯葛玄仙翁,乃是愚兄授业恩师,不称你贤弟而何?贤弟虽然年轻,但辈份所在,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了。

    诸葛靓方才大悟,喜之不禁。

    郑隐与诸葛靓相见已毕,直奔第二十五幅画像之下,将大袖遮住,用力一按。

    只听嘎嘎之声起处,其壁自开一洞,幽深莫测。郑隐探手入内,取出一个石匣;再随手一按,其洞自隐,竟连墙上那六十四副画像也均不见,只余蛛网灰尘遍布。便是适才胡烈及二葛所打扫的痕迹,也丝毫无存。(本集完)

第二集 石崇斗宝

    即墨城外,鬼谷行宫。

    郑隐对诸葛靓说道:徐元直仙长出海之前曾来此间,嘱我今年今月今日,必将此天机尽毁,不令再现人间。贤弟今日至此,岂非天数已定,因缘巧合!

    皇甫谧与诸葛靓闻听,赞叹不已,始信世间果有神仙之事,心中再无疑惑。

    郑隐引众人来至殿外,借着天光拂去石匣上尘土,见其上写道:书付本门二十五代掌门弟子诸葛靓,令择有德者授之,扫灭五胡,复我炎黄,延续大祚。

    诸葛靓知道里面必是天书,一时心如鹿撞,狂跳不已。乃正冠掸衣,恭肃拜领,接于手中。拜罢立起身来,将那石匣轻轻打开,见里面有简书二册,其一曰《鬼谷子全书》,其二曰《太公兵法》,皆以古篆书之,一看便是先秦之物。

    郑隐:此便是黄石公亲授张子房先师天书,以此底定大汉四百年社稷。孔明先师亦凭此天书相助昭烈帝刘玄德三分天下,可谓治国之宝,兵法之珍。只是少了八阵图谱,闻说是当年武侯传于姜维,今不知所踪,甚为可惜。善哉,善哉!贤弟切勿等闲视之。

    诸葛靓依言拜领,纳于行囊之中。

    皇甫谧:贤弟,此书乃天下奇珍,且休轻忽。籍《鬼谷子全书》以治国,仗《太公兵法》以用兵,皆无往而不利。自即日起,贤弟便受伏龙先生徐元直所托,接掌鬼谷门了。

    诸葛靓:小弟随先父幼读史书,先秦诸子之著,凡述及鬼谷子仙师者,皆是只言片语,不得其要。如今弟既忝为鬼谷门二十五代掌门,师兄若知其详,还望不吝赐教。

    皇甫谧便向郑隐施礼:师兄,你是学做神仙的,便告诉诸葛贤弟罢。我一介郎中,却不敢在圣人面前卖弄字画经典。

    郑隐:愚兄所知仙师之事,亦是从我师葛仙翁处听来。

    镜头闪回,叙述鬼谷门由来。

    字幕:鬼谷子王诩,又名王禅,周代魏国邺城周家村人。

    周家村有赵周两家,赵家经商,周家务农,两家相交甚厚。其后赵家破败,周家济之,赵公即将其女许配周公之子,以此报恩。

    周公夫妻去世,家境败落,赵公却悔婚毁约。

    周家公子气恼交加,竟至病亡。赵女至周公子坟前悲号不止,携坟前一株稻谷归家,淘米而食,即得身孕,生下同胞双男。

    赵女所生双胞孪兄弟因系亡人之后,遂以谐音‘王’为姓,长子称王诩,次名王敖。又因哭鬼得谷,复食谷得孕生子,王禅兄弟故此皆称鬼谷之子。

    因是未嫁生子,赵女被赶出家门,寄居在破庙之中,两个孩子也就无力抚养。道家祖师老子闻之,即差随侍童儿化成一虎,将其兄弟二人叼走,把王敖置于曲阳黄石山黄石洞,王禅置于朝歌云梦山鬼谷洞,并委门下弟子随侍,各修道法。

    兄弟二人大道修成,各自开宗立派。王禅为兄,自称鬼谷门长,专辟纵横一派,收孙膑、庞涓、苏秦、张仪为徒,注重外交;王敖为弟,另创兵家门,收白起、李牧等人为徒。

    闪回结束。郑隐说道:是以上代鬼谷派掌门史子眇仙长,与兵家掌门左慈仙长,仍以同门师兄弟相称,盖源出于此。

    诸葛靓失惊:怪道!若非贤兄说明,世人谁知鬼谷子竟是同胞兄弟二人?

    郑隐:正是。王禅祖师在云梦山时,曾与宋人墨翟一起采药修道。墨子终生不娶,云游天下,济人利物,救危扶穷。王禅祖师亦不娶妻,通天彻地,无所不能。论其学问之渊博,举凡有四:一曰数学,星象占察,言无不验;二曰兵学,六韬三略,布阵行兵,鬼神不测;三曰游学,广记多闻,明理审势,词辩莫当;四曰出世学,修真养性,服食导引,却病冲举。鬼谷子是天师道教洞府真仙,位居第四座左位第十三,被尊为玄微真人,又号玄微子。另有一个师妹,乃奇门遁甲创始人,拥有九天秘籍,自称九天玄女,因隐居骊山,又称作骊山老母。在天师道教之中,老子为博大真人,庄子为南华真人,列子为冲虚真人。

    诸葛靓:既然郑师兄师从于小弟族叔葛玄仙长,则便是另一鬼谷子王敖老祖传人,亦谓兵家弟子了。怎地适才皇甫道长有云,又说师兄是灵宝道派掌门仙师?

    皇甫谧:兵家门弟子不假,灵宝派掌门也是实情,这里面却也有个缘故。当初兵家门掌门左慈仙师收令叔葛仙翁为关门弟子,本来有意将掌门之位一并传之。因见其不好兵法,只务炼丹修仙一道,因此便将兵家门解散,将掌门令牌并于鬼谷门下,特许你族叔自创一派,号为灵宝道派。故此葛仙翁便以兵家门传人身份,兼为灵宝道派创派始祖。开宗立派,非同小可,若无非凡修为,岂能为之哉!

    诸葛靓:不知我族叔怎样开宗立派?愿闻其详。

    皇甫谧笑而不语,郑隐答道:我师葛仙翁虽与贤弟同宗,乃丹阳句容葛氏,但非山东诸城葛氏,实乃故汉下邳僮侯葛艾后裔。仙翁祖父名讳葛矩,曾任安平太守、黄门郎;生父葛焉字德儒,官至散骑常侍、大尚书。

    诸葛靓:原来我这位神仙叔父,却是生在官宦世家,是个公子哥儿。却怎地放着大官不做,又修成道术,做了神仙?

    郑隐:恩师原本也曾入仕做官,因后来得遇左慈仙师,遂弃官随仙师至山中学道,皆是修炼升遐之术。其后离开左仙师独行,曾于海山采药,孙吴嘉禾二年又在合皂山修道建庵,筑坛立炉,修炼九转金丹。葛仙翁喜好遨游山川,编撰《灵宝经诰》,精研上清、灵宝等道家真经,并嘱弟子世世箓传,不得荒废。因其自撰《灵宝经》,发前人之所未发,言前人之所未言,故成一代宗师,立下灵宝道派。曹魏正始五年,我师俗事已了,遂尸解成仙,得升天府紫阙。我师屡在江南显迹,至今吴越之地多有其炼丹飞升之处。这炼丹飞升之术,自秦汉以来多为方士毕生追求,但得其正果者,唯张道陵、许旌阳及我师三人而已。

    诸葛靓:可惜,只恨小弟生不逢时,不能当面聆教。

    郑隐:贤弟今有幸被伏龙先生选中,继承鬼谷门掌门衣钵,夫复何憾哉?

    皇甫谧:郑道长乃当世真仙,早在求道之前,便是一位饱学儒士。在会稽山中得见葛仙翁,受《正一法文》,便入灵宝道派。道长精于炼丹,曾入庐江马迹山隐居,仁及鸟兽,其宝室中有藏书一千二百九十八卷,涵盖经、记、符、图、文、篆、律、仪、法、言,皆为人间所难得一见者。贤弟若要修仙,拜入灵宝门下自是最为合适,只恐伏龙仙师不肯。

    郑隐:正是。贤弟既受鬼谷掌门之位,便肩负治国平乱及平定天下重任,岂能效我等闲散之人以避尘世?何况贤弟怀中这两卷治世之学,若是学透,则胜过千万饱学之士,便为当世姜太公、诸葛武侯,又何必羡慕他人?

    诸葛靓:我闻身为鬼谷门掌门,手中须有伏龙令牌,方能取信于本门弟子及江湖各大门派。但我出海得见伏龙先生之时,那六枚令牌却于狂风中失落于深海,奈何?

    郑隐:一饮一啄,莫非天定。当时鬼谷门以伏龙令号令江湖,专为重扶汉室而用。此时要务,却在于平定即将兴起之五胡大乱,挽救我华夏子孙免于灭族亡种之祸,自不能再以伏龙令为号,应号曰“五胡令”方妥。某此来即墨,除转授《鬼谷子全书》与《太公兵法》,便是指引贤弟,前去邵陵郡东城子龙庙寻找五胡令牌。时不我待,贤弟休要耽搁,你我须就此分别,贤弟即请南下,寻找令牌。若是此令被胡人得去,则我炎黄苍生万劫不复!

    诸葛靓:播乱天下,欲亡我华夏者,是哪五胡?

    郑隐:五胡者,乃匈奴、鲜卑、羯胡、氐胡、羌胡五族。贤弟速去,休再多问!

    说罢,即从座起,向二人施了一揖,飘然出林,转眼不见。

    皇甫谧:仙师之语,不可怠慢。贤弟这便去罢,某此间事情已了,也要前去洛阳,寻个归宿。咱们若是有缘,后会有期罢!

    诸葛靓称是,于是唤齐二葛,与皇甫谧师徒离了古庙,相携下山。众人出得树林,向来处望去,煞是作怪,那古庙飞檐及石牌门楼,竟然毫无踪迹,只余松柏森森,荒草摇风。

    五人下山寻到坐骑,行至城阳古镇。诸葛靓因郑隐仙长临去时嘱咐得紧急,就于马上拱手,与皇甫师徒告别,引二葛直向西南而去。

    主仆三人饥餐渴饮,行至邵阳城中,依照郑隐仙师所说,直奔东城子龙庙。那子龙庙乃是武陵县城最热闹去处,一问便知,顷刻而至。

    三人尚未到子龙庙,却早见山门前熙熙攘攘,拥挤不动,人山人海,不知是何缘由。

    巳牌三刻,庙中钟磬齐鸣。观者齐往前拥,便如海水涨潮一般,争先恐后。

    诸葛靓甚是惊奇,伸手扯住身前一个老者,打个问讯:请问老者,此庙中所供是何神祗?今天又逢何典,怎生如此热闹?

    老者被拽了个踉跄,不由着恼,回头见诸葛靓打扮不俗,这才息怒,还礼道:你这外乡人,不看那山门上写着“子龙庙”三字?这庙内所供神祗,自然是蜀汉五虎大将赵云老爷。那赵子龙世人谁个不知?因曾经镇守荆南四郡,有恩于民,故立此庙。

    诸葛靓恍然大悟,施礼谢过。那老者要随人群往里拥挤,又被葛英扯了回来。

    葛英:你等全城之人今日都聚来这里,却为甚事?莫非是赵云爷爷显灵了不成?

    老者愠怒,叫道:小哥,你休要扯我!老儿自一大早就赶来这里,只为趁那百文铜钱赏赐。若是被你误了时辰,我这下半年的柴米钱,就算泡汤!

    诸葛靓闻听如此,即命葛英松手,回身从马背褥套中摸出二两碎银,放入老者掌中,笑道:老先生许大年纪,不要跟着年轻人挨挤,没得闪了腰胯,那可不是玩的。某这里有二两银钱,皆都送了给你,想是抵得那百文铜钱?

    老者:抵得过,抵得过。除了柴米,还可买一头牛犊。官人如此厚赐,不知有何差遣?

    诸葛靓:倒无甚事相烦,只有几句闲话相问。我等问毕,任老先生自去,再无聒噪。

    老者惊道:岂有此理!就为着问几句闲话,便如此厚赏?官人休得顽笑!

    诸葛靓:某家银子出手,焉有收回之理。此处喧哗,请老丈借一步说话。

    遂令二葛牵了马匹在后跟随,向着庙侧一片疏林便行。那老者见是如此,知道这二两银子果然归了自己,于是紧走数步,与三人在前面带路,离开人群。

    四人进了树林,二葛将三匹骏马拴在树上。诸葛靓寻了一块干燥之处,请老者席地而座,便问:请问老丈贵姓高名?

    老者:草木朽材,有甚贵姓高名!我姓魏,排行为六,官人唤我魏六儿便了。

    诸葛靓:原来是魏六公公。

    魏六儿:不敢,不敢,官人休要折煞老儿。但要我叔祖在世,公公之称怕也当得。

    诸葛靓:此话何解?

    魏六儿:官人,你道俺叔祖究系何人?乃是蜀汉大将,堂堂汉中太守魏公文长是也。

    诸葛靓:原来公公祖上竟是魏延将军!某家失敬。你不在蜀中,却如何在这里?

    魏六儿:我叔祖当年曾与黄忠同镇长沙,故此遗下一支后人在这里,并未随刘皇叔入川。但我叔祖在世之际,每年都有禄米金银送来。彼时邵陵县尚属零陵郡管辖,我魏氏亦可谓零陵郡大户人家。只可恨我叔祖被小人杨仪捏造罪名陷害,灭了三族,若不是当时此地已属吴国,这一支族人也必定不免于难。自那以后,我家门庭冷落,家族衰败,以至于此!

    葛英在旁听得不耐烦,插嘴问道:老倌儿,休说那些陈年旧事。我只问你,今日庙前聚了这许多人,究为何故?庙中住持,又系何人?

    魏六儿:客官若问今日之事,乃是我邵陵郡守葛悌老爷,去岁中年得子,生了个公子唤作葛洪。今日正好是公子周岁生日,太守夫人虔诚信道,怕公子养不大,要寄名在庙里,拜庙祝为师,做其俗家弟子,故做此番拜师大典哩。太守贴出告示,今日午时前凡来观礼百姓,均可赏领百钱——故此人多,都来随喜领赏。若问那庙祝,更是当世活神,便是当今太守本家叔父葛仙翁的弟子,唤作郑隐仙师。

    诸葛靓听罢,心中雪亮,向魏六儿深施一礼,便要告辞进庙,去寻郑隐。

    正在这时,忽见三人急急入林,领头小厮冲魏六儿叫道:公公,到处寻你不到,却在这里跟人闲话。这两位先生,说有要事寻你哩。我猜公公必在庙前,果然寻着在此。

    小厮身后二人上前,与魏六儿见礼。

    诸葛靓抬头看去,见二人一个面如冠玉,一个面如重枣,均在二十余岁年纪。虽然身穿麻布葛衣,但气度非凡,观其行止,均有武功在身,深藏不露。

    魏六儿见不认识,疑惑道:二位小哥面生,不知有何事,来寻我一个山野村夫?

    那面如重枣的后生问道:公公可是蜀汉镇北将军魏文长公族孙,魏老先生?

    魏六儿:不敢,正是老朽。

    两个少年闻言大喜,急忙跪地叩头:如此好了,不枉我兄弟这一番苦苦寻找。侄儿关越、赵绪,拜见叔父大人。

    魏六儿惊道:我与二位小哥素不相识,怎受得如此大礼?这叔父之称,又从哪里说起?

    关越、赵绪起身,看着诸葛靓主仆三人,欲言又止。

    魏六儿:二位小哥有话自管说来,此位亦非外人。

    转向诸葛靓问道:闲话了这半天,还未敢请问客官尊姓大名,仙乡何处?

    一句话出口,在场众人都笑了起来。

    诸葛靓:公公既是魏公文长之后,果然亦非外人。实不相瞒,某乃蜀汉武侯诸葛孔明族侄,祖籍东郡琅琊,复姓诸葛,单字名靓,今来寻郑隐仙师公干,有幸得遇公公。

    魏六儿喜不自禁道:如此,阁下倒还是我前辈,某应该称唤一声叔父。

    说罢便要跪倒,却被诸葛靓一把扶住:公公这许大年纪,休要多礼。

    关、赵二人听了,啊也一声,同时向诸葛靓跪地拜倒,喜道:原来是诸葛叔祖在此,侄孙拜见,失礼休怪。

    诸葛靓急忙双手相搀:某与二位小哥素不相识,因何行此大礼,又这般称呼?

    赵绪:魏叔父,诸葛叔祖,你二公仔细相看某这兄长,且看他长得却像哪个?

    诸葛靓闻听说姓关,又见他面相,忽然惊喜道:你莫非是汉寿亭侯关公之后?

    关越:叔祖所猜不差,某正是汉寿亭侯玄孙,祖父官讳名平,父讳关樾是也。

    诸葛靓流下泪来,哽咽道:我闻钟会、邓艾引军入蜀,庞会杀了汉寿亭侯全家,关彝公蒙难;只以为关家自此绝矣,不想……不想……。

    关越亦下泪道:祖父遗下我父一支在荆州,并未入蜀,故此幸存血脉。另还有叔祖关索公当年随武侯征南,留镇南中,彼一支人丁旺盛,关家未绝其后。

    诸葛靓连连点头,但仍流泪不止。

    赵绪欲止其悲,遂接口道:叔祖眼光甚是厉害。既如此,能否猜到孩儿来历?

    诸葛靓平静心绪,再仔细将他相了一相:你与关越既是兄弟相称,且是姓赵。据某所知,蜀汉骠骑将军关兴乃关公次子,娶赵公子龙之女为妻。遮莫你是赵子龙之后?

    关越:叔祖真乃神人,一说就着!

    赵绪:叔祖聪智,世人不及。侄孙正是赵公玄孙,祖父赵统,父亲赵冕是也。我与关越既是结义兄弟,且是姑表兄弟之亲。

    诸葛靓:你兄弟二人这是从何处来,今家宅居于何处?

    赵绪:我等皆隐居于武陵县城外六十里桃花坞,已历三世,不为外人所知。当年马谡将军往寻其兄马良骸骨,偶然发现桃花源谷,告知诸葛武侯。蜀汉灭亡,诸葛均祖公与伏龙徐元直先生分头将我等先祖迁于此处,自在过活,不问外间世事。近因我父辈言道,中原即将遭受五胡战乱,届时必将祸及江南。于是令我兄弟四人出谷,找寻蜀汉故臣之后,迁入谷中避乱,并传五胡令于叔祖。我等已将王甫、赵累、黄忠、马良诸公之后人迁入谷去,魏公公是最后一家。天可怜见,却在这里遇到诸葛叔祖,岂非天意使然?

    诸葛靓问道:你兄弟四人?还有两个是谁?

    关越:一个是葛全,乃武侯孔明公玄孙,其祖父诸葛企;一个是诸渭,诸葛子瑜公玄孙,祖父诸葛谦。因避官家,各取其复姓中一字为姓。他二人负责传递五胡令与叔祖,正在庙中等候,不料倒被我兄弟遇到。兀的那不是他兄弟二人来了?

    诸葛靓回头看时,果见二人寻入林中而来,趋拜于地:叔祖,令侄孙寻得好苦!

    镜头转换,都城洛阳。

    字幕:晋太康六年,初夏。

    琅琊郡守差人飞报入京:琅琊王司马伷妻舅诸葛靓,以外出围猎为名,一夜之间人走家搬,阖府只余空宅,家小百十余口皆无踪迹。因事关皇族亲眷,不得不报。

    武帝司马炎览奏,沉吟不语。

    此时司马伷已亡故二载,其子司马繇正在京中,封爵东安公。在朝堂上闻听亲舅不知去向,不由大是惊疑,将一双恶狠狠目光,落在文武班中一员大将身上。

    那员将正是文鸯,天下武艺第一,西征鲜卑立有大功,自辽东任满回朝不久。

    画外音:当初征东大将军诸葛诞据淮南造反,遣文钦、文鸯父子至江东向吴国借兵,以为后援。其后文钦引吴兵至于寿春,因与诸葛诞异心,被诸葛诞诛杀;文鸯遂降司马昭,终灭诸葛满门老少,诸葛靓因在东吴幸免。因有前番血海深仇,司马繇今日听闻娘舅全家消失不见,故怀疑是为躲避文鸯而走,由此引发旧恨。

    文鸯自知其仇意何来,但因此事果与己无关,且仗军功武艺在身,故佯作不知。

    晋国灭吴之后,天下无事,兵戈不兴。但因武帝司马炎大封宗室之举,诸王各据一方,天下乱象已呈,不断有诸王不法密报入京。

    武帝正要司马氏宗族自相争夺残杀,乃故作不知,并将密报全部付之一炬。只在内宫中日思夜想,如何寻机公布自己实乃献帝山阳公玄孙,并得朝臣拥戴。

    因苦思不得其计,遂渐渐混乱日月,将一班朝政尽付予国丈杨骏,封为临晋侯。

    字幕:杨骏,字文长,弘农华阴人,东汉太尉杨震之后。初为高陆县令,累迁至车骑将军,因其女被晋武帝立为皇后,于是得受宠信,与弟杨珧、杨济势倾天下,时称三杨。

    尚书褚磓、郭奕进奏:臣闻天子分封诸侯以卫王室,为君之屏障;后妃以理祭祀,弘扬宫中教化。今国丈无功于国,以临晋为爵名,是谓临于晋室之上耳,此天下将大乱之兆也。且杨骏心胸狭隘,不能付予治国重任。

    武帝览奏,拒而不纳。由此后党专政,请托贿赂之风公行。

    晋武帝本来颇多内宠,平吴后复纳吴王孙皓宫人数千,自此掖庭殆将万人,数量为历代之冠。因内宫佳丽并争皇帝宠幸,武帝于是常乘羊车,恣其所至,则令使该宫嫔妃宴寝。

    历史真相:中国历代开国皇帝,如司马炎荒怠纵欲者实属罕见。究其历史真相,是因司马炎肩负恢复汉室社稷重任,见司马家族人丁众多,故此大封诸王,使其出朝就藩;但仍有数十家宗室列于朝班,自己又无得力弼助之臣,故此一筹莫展,方至颓废如此。司马懿当初只欲完成孔明遗志,终使刘炎即位;但对自家族大人多之事,却是未曾料及,亦无计可施,便此离世,故成今日骑虎之局,也是天意,非人力所能奈何。

    司马炎左思右想,放眼身边皆乃司马宗族或其旧臣,便为之气沮志颓,不得舒展。由是武帝怠于朝政,朝廷大事皆归于三杨,朝堂上皆尚虚夸,再无诤臣。

    杨骏贪鄙异常,上行下效,以致朝中奢侈之风大起,公卿贵族竞富争豪,引以为傲。当时在京都洛阳,富可敌国者便有三人:其一乃中护军羊琇,典掌禁军;其二国舅后将军王恺,其三最富者乃是散骑常侍石崇。

    字幕:羊琇,字稚舒,出身泰山羊氏望族,曹魏太常羊耽之子。王恺,字君夫,曹魏司徒王朗之孙,名儒王肃第四子,文帝司马昭文明皇后王元姬胞弟。石崇,字季伦,渤海南皮人,晋开国功勋大司马石苞第六子,因生于青州,故此小名齐奴。

    石崇早年历任修武县令、城阳太守、散骑侍郎、黄门郎等职。吴国灭后,获封安阳乡侯,累官南中郎将、荆州刺史、南蛮校尉、鹰扬将军等职,在任上劫掠往来富商,因而致富。

    其有别馆,建在河阳金谷,又名梓泽,所掠资财尽藏于金谷,世人不知其家产多少。

    杨骏用事,征聘石崇入朝,拜为太傅。

    石崇闻说王恺家豪富,家里用饴糖水洗锅,心甚不服,即命家厨以蜡为柴烧饭。有邻舍好事者闻之,皆说石崇比王恺家阔。

    这日散朝之后,王恺在午门外拦住石崇:太傅,我闻你家以蜡为柴,此事有诸?

    石崇:确有此事。将军问此何意?

    王恺:某欲与公斗富,可否?

    石崇:但凭将军遵意。但不知以何赌赛?

    王恺:太傅到时即知。我之所为,公若能照做无误,某便认输可也。

    石崇:必要超过将军方可算赢,何必照做!

    二人话头僵住,就此各自愤愤还家,说比就比,毫不怠慢。来日一早,王恺遂命于府前皆用紫丝编成屏障,夹道四十里,洛阳由此满城轰动。

    石崇闻听家仆禀报,笑道:雕虫小技,有何难哉?命用贵重彩缎,铺设锦屏五十里。

    王恺惊于石崇财力强过自己,心怀不甘,遂连夜入宫,向晋武帝请求帮忙。

    武帝闻说斗富,即命内侍:将我宫中所藏两尺高珊瑚树赐予国舅,与太傅相斗。

    王恺大喜,于是便将珊瑚树搬回家中,撒下柬帖,请石崇及朝中众官至府饮宴。众官知道是为斗富,心中好奇,皆都慨然而至。

    于是国舅府中大排筵席,公卿豪贵济济一堂。

    酒过三巡,王恺吩咐停酒,说道:家有珊瑚,举世罕见。当请诸公观赏一番,如何?

    众官哄然道:愿求一观,以饱眼福。

    王恺便令侍女:将我府中所藏珊瑚树捧出,请众位大人品鉴。

    于是两廊奏乐,侍女以小车将珊瑚载入,陈于堂前。众人见那珊瑚高逾两尺,枝条匀称色泽鲜艳,不由赞不绝口,皆曰实乃世所罕见,真是无敌至宝。便在赞声不绝之际,只听座中有人冷笑。众人视之,见发笑者正是石崇。

    王恺亦冷笑问道:休要只顾哂笑。如此宝物,石公平生可曾见过?

    石崇不语,转眼看到案头正好有一支铁如意,便顺手抓起,朝着珊瑚树轻挥。只听克朗一声,其树粉碎,皆为寸断。众官见此,无不大惊失色。

    王恺满脸通红,起身怒道:大丈夫输赢明白,何至如此恼羞成怒,毁我宝贝!

    石崇笑道:恼羞成怒者,公也。无须恼怒,某加倍偿你便是。公可派贵府侍从,随我随从管家还府,运来还你。但要用高头大马,敞轩肆车,小了须不管用。

    王恺似信不信,便命本府侍从照办,备下大车,随石府管家而去。

    不过片时,大车复又进入王府,载来珊瑚树数十株。众官出厅看时,见彼珊瑚三四尺高者六七株,株株条干挺秀,光彩夺目。其至巨者,竟比打碎之树高出一倍。

    众官皆呆,咂舌不已。王恺因而敛气屏息,当众认输,石崇豪富,洛阳无人不知。

    当时座中有御史中丞傅咸,回府连夜写表,次日早朝时上奏武帝。其表略曰:

    臣闻三代以来,君子崇俭以德。今我朝上下崇奢尚侈,甚于天灾。如后将军王恺、太傅石崇者,夸豪比奢,陛下不唯不责,反谓其为荣。如此以往,则社稷危矣!

    武帝不以为然,淡淡说道:此风雅事也,先生何必大惊小怪?

    自此上自武帝,下至百官,皆以加紧搜刮为务,穷奢极侈。晋朝腐败至此,乱兆已萌。

    字幕:太康五年,阳春三月。

    太常张华上表:臣请令各州郡举荐贤良,使山野饱学之士尽为朝廷所用。

    晋武帝:准卿所奏,颁下明诏,即令施行。

    诏令一下,天下轰动,由此四海才子如过江之鲫,奔赴洛阳。期年之内,京城大兴“太康文学”,直追汉末建安学风。满城之内,皆说一左、二陆、二潘、三张。

    这日早朝,晋武帝便问张华:今我天朝文学大盛,皆卿之功也。朕闻天下名士,皆称一左、二陆、二潘、三张,是何谓也?

    张华:乃齐国临淄人左思,字泰冲;吴郡陆机字士衡、弟陆云字士龙,荥阳郡潘岳字安仁、侄潘尼字正叔,安平郡张载、张协、张亢三兄弟。皆才学满腹,文思过人者。

    晋武帝:妙哉,妙哉。左思既位列八人之首,可谓当世奇才。

    张华:陛下所言是也。更有左思之妹左芬,才名显著,不让其兄。

    晋武帝:既是如此,可将左芬炎召进内宫,封为贵人。

    左芬奉旨进宫,但因容貌不美,不得司马炎宠幸,只因文采品德而倍受礼遇。

    皇甫谧此时正居住洛阳,多次奉召入朝,出入宫帏,并常向武帝借书览阅。武帝不耐烦其三番五次打扰,索性以一车书赠之。皇甫谧自此离开洛阳,不知所终。

    晋太康八年,京兆尹上奏:今有汲郡人偷盗魏襄王陵墓,被臣手下吏役拿获,得竹书数十车,皆为蝌蚪文书写,称《汲冢古文书》。

    司马炎览奏大奇,因问:其书所叙何事?

    京兆尹:古书之中,内有《竹书纪年》十二篇,叙夏、商、西周、春秋时晋国和战国时魏国史事,所记甚详,并可校勘《史记》所载战国史事之失。臣捕其盗者,得书不敢私藏,故此献于朝廷,请旨定夺。

    司马炎大喜:此盛世之兆也。卿功不可没,并手下吏役,皆有重赏。

    京兆尹:臣谢主隆恩。

    司马炎:传令御史,将《汲冢古文书》收藏于秘府,并命人整理隶定。

    字幕:太康十年,鲜卑慕容部首领慕容廆请求归降晋朝。

    晋武帝大喜,与群臣设宴大庆,说道:慕容鲜卑既降天朝,北方自此终得平定,孤与诸卿,可以高枕无忧矣。

    众臣:此是陛下功德巍巍,恩威并至,以至万国来朝也。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镜头闪回,叙述鲜卑族来历。

    画外音:论说鲜卑族起源,约有四家之言。一谓源于东胡,《后汉书》、《三国志》、《晋书》和《十六国春秋》均持此论。二谓源于东夷,论据出于《国语》。三谓源于山戎,《史记集解》引东汉服虔云:“山戎、北狄,盖今鲜卑”。四谓源于逃亡汉人,《史记索隐》、《翰苑集》皆持此说。其中源于东胡之说,是为流传最广泛者。

    鲜卑族继匈奴之后起源于东胡,崛起于蒙古高原,阿尔泰语系,蒙古语族。

    秦汉之际,东胡被匈奴冒顿单于所败,分裂为两部,分别退保乌桓山和鲜卑山。两个部族于是均以其山为族名,形成乌桓族及鲜卑族,被迫接受匈奴奴役。

    鲜卑族风俗习惯,同乌桓、匈奴极其相似,皆因此故。

    汉武帝时,遣大将军卫青、霍去病击败匈奴,将乌桓迁到上谷、渔阳、右北平、辽西、辽东五郡塞外。鲜卑族人随即南下,到乌桓故地饶乐水流域聚居。

    直至东汉建武二十一年,鲜卑人因随匈奴侵扰汉边,其族名方被中土所知。其后匈奴分裂,鲜卑族逐渐摆脱其控制,并两次攻打匈奴。

    永元三年,东汉与南匈奴合击北匈奴,使其被迫迁往中亚,鲜卑族趁机占据蒙古,吞并匈奴余种十余万落,开始强盛,替代匈奴称霸草原。

    东汉末年,檀石槐统一鲜卑各部。因南抄缘边,北拒丁零,东却夫馀,西击乌孙,尽据匈奴故地,东西万四千余里,南北七千余里,网罗山川水泽盐池,就此势力大盛。

    檀石槐因见乌桓秦水广纵数百里,水中有鱼无数;又闻楼人善于网浦,于是东击楼人国,得俘虏千余家,徙置于秦水之上,令捕渔以充粮食,助其族人生存。

    檀石槐由此统一鲜卑诸落,连年率兵侵扰东汉边境。

    熹平六年,汉灵帝命夏育、田晏、臧旻三将,各率骑兵万余人,分别从高柳、云中郡、雁门郡出塞,出塞二千余里,分三路进攻鲜卑。

    檀石槐命东、中、西三部大人率众分头迎战,大败汉军,由此威震天下。

    其后不久,檀石槐病死,西部鲜卑叛离,漠南鲜卑自云中以东,分裂为三。步度根据有云中、雁门,轲比能布于代郡、上谷,东部大人所属散布于辽西、右北平和渔阳塞外。

    轲比能部落势力最强,于曹魏时期统一东部和中部鲜卑。诸葛亮四次北伐之时,曾遣使联络轲比能夹击曹魏。

    孔明殒丧五丈原,曹魏幽州刺史王雄遣刺客韩龙至鲜卑军营,将轲比能刺死。

    自此之后,鲜卑开始部落离散。东部鲜卑形成慕容、宇文、段部三部,占据辽西;段部鲜卑始祖为段日陆眷,原为乌桓大人家奴,因饥荒在辽西乞食,招诱亡叛,逐步强盛。

    鲜卑拓跋部源于大兴安岭北段嘎仙洞,在首领拓跋力微率领下南迁云中;秃发部在首领秃发树机能率领下,由塞北迁居河西;另有乞伏部鲜卑,迁入雍、凉二州。

    慕容氏鲜卑始祖名叫莫护跋,于曹魏初年率诸部由鲜卑山南下,入居辽西地区。

    景初二年,莫护跋应魏帝之诏,助太尉司马懿征讨辽东太守公孙渊。因有战功,遂被魏帝封为率义王,使其建国于棘城之北。

    莫护跋子名慕容木延,封为左贤王。木延生子慕容涉归,因有保全柳城之功,被晋武帝封为鲜卑单于,由棘城迁至辽北,加速部落汉化进程。

    慕容廆乃是涉归之子,身材魁伟,容貌俊美,身高八尺,雄伟出众,颇有器度。

    晋武帝太康四年,慕容涉归去世,弟慕容耐篡位,欲杀慕容廆。因谋事不密,致慕容廆出逃避祸。太康六年,部众杀慕容耐,迎立慕容廆为单于。

    慕容廆因与宇文鲜卑有仇,上表晋帝请求讨伐宇文鲜卑,武帝不应。慕容廆由此怀怒,遂率军侵犯辽西郡,杀戮劫掠。

    晋武帝遣幽州诸军讨伐,战于肥如,慕容廆败逃。此后慕容廆劫掠昌黎郡,东伐扶余,扶余王依虑兵败自杀,其子依罗逃往沃沮。慕容廆于是荡平扶余,驱赶万人而回。

    太康七年五月,慕容廆再攻辽东。

    依罗向晋朝东夷校尉何龛求援,何龛命督护贾沈率军,护送依罗返归扶余。

    慕容廆闻报大怒,派部将孙丁率骑于途中截击。

    贾沈率军迎战,大破鲜卑骑兵,杀死孙丁,遂助依罗复国。

    孙丁部将败回,向主公哭诉惨败之由。

    慕容廆详细问过战况,沉默良久,与众人商议道:自我先祖以来,世代侍奉中原之国,非为无由。华夏族虽与我族风俗礼仪各不相同,但强弱有别,我等虽勇,岂能与相抗?

    部族大人闻之,皆道:不如与晋室讲和,以保我百姓!

    慕容廆从之,遂修国书,派遣使者向晋朝投降。

    闪回结束。晋武帝见慕容廆遣使求降,龙心大悦,当即允准,并命慕容廆来朝,亲自接见。即命铸印授爵,拜慕容廆为鲜卑都督,令其统领鲜卑诸部。

    慕容廆受爵,辞帝下殿,亲到东夷校尉府拜访何龛,以表敬意。(本集完)

第三集 后主遗孤

    都城洛阳,何校尉府。

    字幕:何龛,东夷校尉,后将军,魏光禄大夫何桢之子。

    家人入报:今有鲜卑都督慕容廆,率部降晋,受天子封爵,前来拜望将军,至于府门。

    何龛:此是我手下败将,穷途无归,故来归降也。其来我府,是何装束?

    家人:自弃鲜卑习俗,着汉服束巾,自报姓名请见校尉大人,行士大夫之礼。

    何龛:既是如此,命令列兵廊下,中军引领慕容都督进见。

    中军奉命,出府传令:何将军有请鲜卑慕容都督。

    慕容廆闻说此令,更不入门,于是愤然回府,改服戎衣而还。

    侍从不解,问道:都督因何回府,更衣而返?

    慕容廆答道:某初以汉礼拜访,主人不以汉礼相见。某为宾客,岂能仰人鼻息!

    门军闻听此语,急忙奔回厅堂,报于何龛。

    何龛自觉惭愧,急亲出府门降阶相迎,具礼相待,对慕容廆愈加敬畏。

    慕容廆力折何龛,洛阳士林轰然传遍。数日之后,受爵获封礼成,鲜卑都督玺印颁下,晋武帝允其归于本部,永为天朝北藩。

    段部鲜卑酋长段阶闻之,又见慕容廆威德日广,担心被其吞并,遂以攻为守,经常发兵侵扰慕容部落。慕容廆则以谦卑忍让之策,非但不予反击,反而卑辞厚礼以抚。

    段阶大愧,遂亲自上门谢过,并愿结为姻亲,将己女嫁配慕容廆。

    何龛闻报慕容廆与段阶联姻,心生隐忧,遂趁上朝之机进奏武帝。其奏略云:

    囊自秦汉以来,历代朝廷皆以北部胡人为忧。汉高祖平顶白登山受困,几至不归,诚为镜鉴。陛下今封慕容廆为鲜卑都督,令其总督鲜卑诸部,则一旦坐大,诚非晋室之幸。依臣所见,应另封匈奴部族,使其制衡鲜卑,方为长久之计。

    晋武帝:卿言甚是有理。但不知匈奴诸部之中,何人势力最强,可以制衡鲜卑?

    何龛:咸宁五年之时,匈奴左部帅刘豹去世,陛下任命其子刘渊为代理左部帅,今已十一年矣。今何不以爵赐之,令其抵御鲜卑,卫我北部屏障?

    武帝闻奏,深以为然,遂诏封刘渊为北部都尉,即日铸印,遣使出京颁诏。

    镜头闪回,上古之时,河西漠北,匈奴故地。

    匈奴族早在上古之时便已有之,与华夏同源并居,诞于阴山山麓,披发左衽。其先祖乃夏后氏之苗裔,名曰淳维,率领部族以游牧为生,族人男丁皆善战好斗,嗜杀好饮。

    黄帝轩辕氏之时,称匈奴人为“荤粥”,意指未曾开化蠢类,并率众将其驱出边北。商代之时,匈奴又称“鬼方”,取荒地野鬼之意;周时称为“猃狁”,其意为长嘴猎犬,状貌丑陋。其后,与氐羌族均称“戎狄”,意为被驱至远方者。

    至东周战国之时,方被中原史官命为“匈奴”,本意为恶犬;又统称为“胡”,意谓不守规矩者。中原诸国为防胡患,燕赵秦三国分段垒建长城;赵将李牧曾施计斩杀胡人十万,使其数十年不敢犯边。

    秦王嬴政三十二年,有方士自海外携《录图书》以归,书中有“亡秦者胡也”之语。

    始皇恼怒不止,以为此语将应之于胡人,于是派遣大将蒙恬出塞北征。蒙恬以三十万大军将胡人踏于铁蹄之下,于是终秦之世,匈奴铁骑再也不敢南下牧马。

    时逢秦末中原战乱,匈奴借机强大,于汉初又屡次进犯边境,并围汉高祖于白登山。

    白登山之围得解,汉高祖刘邦知道匈奴勇不可敌,即采纳大臣刘敬和亲之策,将宗室之女嫁给冒顿单于,并与其相约为兄弟。

    自此之后,冒顿子孙皆以刘氏为姓。

    汉武帝时,匈奴又内侵,武帝遂废和亲之策,毅然派遣大将卫青、霍去病北伐。匈奴遂为汉军所败,退居漠北,分裂为五部,从此一蹶不振,南匈奴首领呼韩邪单于率众降汉。

    至东汉时,匈奴内争,再次分裂为南、北两部。南匈奴醢落尸逐鞮单于率众归降光武帝刘秀,被安置于河套地区。北匈奴以为汉廷鞭长莫及,于是叛服不定。

    汉和帝时,将军窦宪大破北匈奴,命班固在燕然山南麓勒石刻铭纪功。

    建武初年,右奥鞬日逐王比自称南单于,进入西河美稷定居,建都于离石左国城。

    中平年间,羌渠单于派子于扶罗率兵助汉,讨平黄巾军。此间匈奴发生内乱,羌渠单于被国人所杀,因此于扶罗将所率兵众留驻汉境,自称单于。

    后逢董卓叛乱,于扶罗率兵劫掠河东,直待董卓伏诛,又复降汉。

    于扶罗死后,弟呼厨泉继位,任命于扶罗之子刘豹为左贤王。其后汉相曹操将呼厨泉兵众分为五部,任命刘豹为左部帅,其余部帅也皆由刘姓匈奴人担任。

    便在此时,左部帅刘豹之子刘渊出生。

    刘渊年幼之时,便即聪慧异于常人,而且天生异相,双手过膝,目能自顾其耳。七岁之时,母亲呼延氏去世,小刘渊捶胸顿足,嚎啕大哭,人皆为其所感,宗族称孝。

    彼时匈奴诸部都要派出王子前往洛阳,作为人质,称为质子。刘渊少时便被父亲作为人质派往洛阳,常住于此。

    刘渊在洛阳时,受到晋王司马昭厚待,众臣无不以为异数。

    晋代魏禅之后,刘渊仍居洛阳,并拜上党人崔游为师,学习《毛诗》、《京易》及《马氏尚书》,尤爱《左传》、《孙吴兵法》,大致能诵。

    刘渊曾对同窗好友朱纪、范隆说道:我每看书传,则鄙随何、陆贾不武,周勃、灌婴少文。道由人施,对一事不明者,便为君子所弃。随、陆遇高祖之明,而不能建封侯之业;周、灌随文帝之略,而不能创教化之功。惜哉!

    朱纪、范隆闻之,皆惊其论。

    刘渊稍长,愈发姿仪雄伟,身长八尺四寸,胸口生有赤毫三根,每根长三尺三寸。

    屯留人崔懿之、襄陵人公师彧善相,见之大奇,相叹谓道:子相貌非凡,吾等平生所未曾见。子今文才已备,若再习武,则富贵不可限量。

    刘渊信以为实,开始励志学武,令人到处寻访明师,并许以重金相酬。

    洛阳城中精于骑射者纷纷自荐,但皆被刘渊所败,甚至于搏击中重伤于其刀枪之下。从此以后,再也无人敢于登门。

    闪回结束。晋武帝太康十年,洛阳城中,春暖花开。

    这一日,刘渊正于庭院中自行练刀,将一柄大刀直舞得虎虎生风,如风卷梨花。

    家中养马老仆马武自马厩出来,看到少主正在练得起劲,立观半日,突发哂笑言道:少主此刀以宴前舞蹈娱乐则可,却是上不得阵,杀不得人。

    刘渊闻言大惊,止住招式,问道:老哥在我家十数年,某只见你每日喂马驾车,不意亦晓刀法?你道某刀法不精,则练来我看!

    马武不答,却从墙角拣过一根树枝,将身为轴,以足尖就地画个圆圈,摆个架式道:少主尽管以刀来斫,不必顾忌。若将老奴逼出圈外,或打落我手中棍棒,便算我输。

    刘渊笑道:老哥若是伤损了腿脚,可是无处接肢。

    马武抬头望天,似是在思索招数,又像是在祈祷上苍,念咒掐诀一般。

    刘渊大笑:老哥,我可没有心思与你玩笑。去喂你的马罢,不要耽误某在此练刀。

    马武点头,目中忽然精光大盛,喝道:休要罗唣,便请进招罢。

    刘渊知道此仆定非凡俗,于是踊跃上前,试探进招。

    马武轻挥木棒,将来招一一化解,低声喝道:我非是玩笑,你使出全力可也!

    刘渊收起轻视之念,全力发招,狠劈猛斫。说也奇怪,那马武似乎并不看他刀锋所向,只管将手中木棒东划西拨,刘渊手中钢刀便自行弹回,根本无法与那木棒相交。

    战至一盏热茶饮毕之际,马武轻斥:撒手!

    便听“叮”地一声脆响,刘渊手中钢刀已鸣叫着飞向半空,随后铿然落地,倒插在土中。再看马武手中木棒之时,并无一处伤损,枝上残叶犹存。

    刘渊直愣愣地,站在当地不言不动,只是看着马武发呆。

    马武将手中木棒往墙角一掷,上前说道:少主休要发问,某亦不会实说。但你若从我学艺,几时能打落我手中木棒,某便将来历说与你听,绝不食言。

    刘渊见明师就在眼前,如何不喜?于是不再多问,当下跪倒,拜了四拜。

    马武此时便不再以奴仆身份相避,坦然受礼,完全一副大宗师风度。

    镜头疾进,时光转换。字幕:五年之后。

    此时刘渊已经长成一个魁梧壮汉,武艺突飞猛进,以至精妙出众,直如脱胎换骨。此后常与洛阳世家少年较艺,打遍全城,竟无有能从其手下支撑十招以上者。

    刘渊非但武艺绝佳,而且臂长善射。与众友出城游猎之时,能一矢贯穿双雕,纵驰终日不疲,体力远超常人。

    这一日,刘渊吃过早餐,如往常一般来至武厅,决心与马武比试,以观自己刀法进境,同时也欲打落他手中木棒,使其话符前言,揭开其身世来历之迷。

    正思索间,听得脚步声响,门口人影一闪,马武进入厅中,但双手空空,已无木棒。

    刘渊稍感诧异,注视马武,见他浑不似往日精神健旺,双目中亦失去神采,颇显龙钟之态,便似一夜间便衰老了十多岁的一般。

    马武入厅,见刘渊已摆好格斗架式,咳了一声,轻轻笑道:不用比了。以公子之今日武艺,休说击落某手中杆棒,便是我持刀相较,亦非少主敌手矣。

    刘渊闻言,半信半疑,将手中钢刀还鞘,颇感失落。

    马武遂请刘渊落坐,忽然倒身下拜,哽咽说道:主公殿下,臣马岱拜见。这十余年来,臣隐瞒身份,与殿下你我相称,实有欺君之罪,请殿下责之。

    刘渊闻言大惊,急忙跪地扶起马武:师父,这是如何说法?

    马武起身,由怀中掏出两方金印,托于掌心:殿下请看,此是何物?

    刘渊伸手接过,见两方金印一大一小。大者乃扭头狮子烈火印,上刻:“汉征西大将军马岱”八字;小者乃是私玺,上刻:“北地王刘谌”五字。

    马岱见他惊骇,收回玺印,纳入怀中,示意刘渊落座,缓缓说道:实话对殿下说知,某非马武,乃是蜀汉征西将军马岱;这许多年来更名不更姓,隐身于匈奴,保护殿下。殿下亦非左贤王之子,实乃蜀汉昭烈先帝刘备之后,后主刘禅嫡孙,北地王刘谌之子是也。

    刘渊:师父莫非是喝醉了不成?何出此言!

    马岱:我不曾吃酒,殿下听我说完即明。当年魏将邓艾破蜀,后主听了谯周之谏,率阖朝文武不战而降。令尊北地王不欲为虏,哭祭祖庙,欲杀妻子以祭,然后自杀。

    刘渊:你说我亲生父亲,乃是蜀汉北地王?

    马岱:是也。当时北地王所生三子一女,殿下乃其幼子,年未及周岁,尚在襁褓。你母北地王妃哭求,必要留下殿下性命,接续刘氏先祖根苗。北地王终至不忍,遂令宫女将殿下抱出,后杀妻子自尽。当时城中大乱,臣因抱病在府,宫女抱殿下至敝宅,托孤与臣,告知实情。臣遂抱病而起,效当年赵子龙将军所为,将殿下裹于怀内,外包铠甲,趁乱从西门出城,万里逃亡,投奔左贤王刘豹,全以实情相告。

    刘渊:且慢!你将实情告知异族,不惧其将我献给晋王,以此邀功乎?

    马岱:殿下不知,因某伯父马腾及从兄马超公,皆曾有恩于匈奴;且丞相诸葛孔明公,亦与轲比能单于有旧,故无此忧。刘豹听罢某之哭诉,果然大发慷慨,当即将某藏于宫中,并将殿下认为己子。因恐殿下不信,故以北地王及某之征西将军玺印为证。

    刘渊陡闻此事,一时呆愣在座,半晌不语,疑信参半。

    正在此时,忽听窗外有妇人嘤嘤而泣。

    刘渊惊道:外面何人,敢窃听某家秘事?

    话犹未了,一个中年妇人裣衽而入,跪于刘渊面前哭道:适才马将军所言,妾尽闻之。其说并无半句虚言,殿下因何犹疑不信?

    刘渊看时,乃是自己乳母刘嬷嬷,因进京为质,父亲令随入洛阳,侍候起居。

    刘渊急令起身,问道:此事嬷嬷又如何得知?

    刘嬷嬷哽咽答道:妾非别人,正是马将军所云,当初携抱殿下逃走宫女是也。当时多亏马将军,抱病冒死混出成都西门,将殿下纳于怀中,使妾扮作男妆,一马双乘,历尽千难万险,这才来至西域,为左贤王所留。

    马岱问道:殿下出生时信物,你可曾带在身上?

    刘嬷嬷答:将军既与殿下亮明身份,说及往事,妾恐殿下不信,故特意带来在此。

    说罢纳手入怀,拿出一叠黄袱锦袄,呈于刘渊:此乃殿下幼时所用襁褓,上绣殿下姓名表字,并有生辰八字,乃北地王妃亲手以金丝银线所刺,殿下看过便知。

    刘渊此时已然信了大半,双手颤抖,轻轻接过,展开观之。

    果见那黄袱边角,绣着两行小字道:刘渊,字羡之,小名梦麟,生于景耀六年,癸未年,辛巳月,甲寅日,丁亥时。父汉北地王刘谌,母吕妃手书。

    刘渊观看至此,再无半丝怀疑,当下放声大哭,扶马岱及刘嬷嬷上坐,泣拜于地。

    刘嬷嬷大惊失色,待要起身相避,被马岱伸手按在椅上,二人受了三拜。刘渊起身,马岱又自怀中掏出一面铁牌,递予刘渊手中。

    马岱:此乃某兄马超所遗信牌,西凉及诸羌各部大人见之,无不奉之如神,谓之“羌胡令”。殿下持此,可借凉州羌胡诸部之力,以光复汉室。若时机未至,万不可示之于人!

    刘渊接过看时,见此牌正面刻有八个篆字:“此令一出,诸胡听命”;落款一行小字“凉州天威将军马超”。反观阴面,刻着一只狼首,双目如电,栩栩如生。

    刘渊看罢心中感佩,再次下拜,珍而重之贴身收藏,诺诺连声。

    马岱嘱罢,与刘嬷嬷告退而出。

    当夜,刘渊在厅中摆设盛宴,命胡侍往请马武、刘嬷嬷前来。

    胡侍应命而去,片刻便回,面带慌张禀道:少主大事不好!刘嬷嬷不知何事,自缢于房中,尸首已是僵硬多时;马武却不见踪影,连其下处行李也已不见。

    刘渊心下明白,叹息不已,心中大痛,令将刘嬷嬷以汉人之礼,厚葬于洛阳郊外。

    镜头转换。按下马岱就此飘然离去,只说刘渊。

    刘渊武功大成,于是散尽所携重金,广交朝中文武权贵,铺设人脉。

    字幕:京陵公王浑,字玄冲,太原晋阳人,东汉代郡太守王泽之孙,司空王昶之子。

    刘渊知道王浑深受晋武帝宠信,于是备下重礼,登门往拜。

    王浑与之交谈之下大喜,于是不惜折节下交,并令次子王济以叔辈拜见刘渊。

    其后未久,王浑父子便将刘渊推荐给朝廷,极言其有大才,文武兼备。

    武帝闻奏,下旨召见。刘渊于是奉旨上殿,侃侃而谈,奏对颇称帝意。

    刘渊辞帝下殿,武帝大为赏识,即对阶下王济说道:朕观刘渊容表,即春秋之由余、汉代之金日磾亦不能过。

    王济奏道:诚如陛下所言。然臣知其文武才干,又超出由余、金日磾多矣。陛下若委以东南事务,则吴越之地,不足忧也。

    晋武帝:卿言是也。依卿所奏,可命刘渊主理东南事务。

    大臣孔恂、杨珧闻听,急急出班,同声阻止:陛下不可!

    晋武帝:因何不可?

    孔恂:诚如陛下所言,刘渊之才,朝中无有能与之相比者。若拘而不用,其便难成气候;若授之以军权,树其威望,则恐其如刘玄德一般,不再听从魏武帝所控矣。

    晋武帝:却是为何?

    杨珧: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刘渊乃系匈奴异种,委其回西域治理本部事务,臣等已为陛下担忧,若将天然险阻之地赐之,臣恐切切不可。

    武帝闻奏,默然不语,遂罢王济之议。

    字幕:时光流逝,岁月更替,转眼已至咸宁四年。

    陇西急表入京,报说秃发鲜卑部复反,秃发树机能斩杀凉州刺史杨欣。西晋尽发秦、凉二州之兵平叛,然而不敌鲜卑叛军,初战便即溃败。

    武帝闻报,急急升朝,向群臣访求收复凉州之策。

    上党人李憙进奏:臣请征发匈奴五部兵众,授刘渊为帅,令其西征,秦凉指日可定。

    话犹未了,孔恂又出班阻谏:若依李公之言,反至祸患愈深。

    李憙勃然大怒:匈奴兵马强悍,刘渊熟悉兵法,使其奉诏以示陛下圣武,有何不可?

    孔恂答道:刘渊若能平定凉州,斩杀树机能,则恐其以凉州为基,更为朝廷之患。刘渊譬如刘备,绝非池中之物,乃蛟龙也。龙得云雨,复能制乎?

    武帝闻奏,再次犹豫,只将刘渊拘留在洛阳闲居,不放归国。

    数年之间,刘渊仕途两次皆为孔恂所阻,不由喟叹天道对己不公,心中怀忿难舒。

    时有游侠王弥,向与刘渊往来切磋武艺,因而交情至厚。这日王弥欲回故乡东莱,遍告洛阳故友。刘渊闻知,便在九曲河滨大摆盛宴,邀请众友,为王弥饯行。

    酒至半酣,刘渊执其酒杯,忽然流下泪来。

    王弥大惊问道:兄长何致伤感至此?

    刘渊长叹道:大丈夫立于世间,不能建功立业,复祖先之基,则何生此身耶?王浑、李憙系某同乡,深知我才,故常推荐于天子。只恨屡为奸佞谗言所阻,且久必为佞贼所害。某本不欲为官,今陛下拘我于此,兄又舍弟而去,恐某终死洛阳,不复与兄相见矣。

    王弥闻此,嗟叹不已。

    刘渊因此大醉,自旦至暮,慨叹高呼,声振四野,满座之人无不流泪。

    齐王司马攸当时正在九曲,听到河滨呼声震天,便派从人:命你乘骑快马,前往河滨察看,是何人在彼处纵声高呼,竟有如此雷鸣声响。探听明白,回报我知。

    从人遵命而去,片刻回报:是匈奴左贤王质子刘渊,与众人聚饮于河滨,连发狂吟。

    齐王早闻刘渊大名,于是即刻进宫,对晋武帝奏道:刘渊者,枭雄也。今聚众于河滨,发其狂语,大有不臣之志。陛下今若不除,臣弟恐并州不复为朝廷有矣。

    当时王浑正在帝侧,闻之大惊,急进言道:刘渊乃是长者,安居洛阳十余载,并无丝毫反状。王浑愿以全家担保,决无此事。况朝廷正欲向凉州诸胡表明诚信相待之意,布德以使远人归附,岂能凭空捏造,杀戮无辜人质,以示陛下恩德不广?

    武帝深以王浑之言为然,于是温言劝出司马攸,终不斩杀刘渊,使其躲过一劫。

    字幕:咸宁五年,刘渊父左部帅刘豹亡故。

    匈奴左部诸大人即发哀书至洛阳,呈于朝廷,并请少主刘渊归国理政。

    王浑即趁此机进言:陛下不如释放刘渊归部,以统其众,为朝廷西北屏藩。

    晋武帝:准卿所奏。命刘渊为代理左部帅,使其归国,统领部众。

    刘渊上殿领旨,不由心中大喜,就此拜辞皇帝,又深谢王浑说情大恩,快马归于并州。这一番便如曾祖刘备当年离开许都,恰似撞破牢笼飞彩凤,顿开铁锁走蛟龙。

    闪回结束。太康十年,晋武帝采纳东夷校尉何龛之奏,任命刘渊为北部都尉,使其总领匈奴五部,以制衡慕容鲜卑。

    刘渊拜领北部都尉印绶,颇觉复兴汉室有望,不禁野心大起。

    遂召集五部渠帅大会,严明刑法,禁止部族各种奸邪恶行。刘渊兼又轻财好施,与人推诚相见,于是匈奴五部豪杰皆慕其德,纷纷投奔到门下。

    数年之间,西凉大治。幽、冀诸州知名儒生及杰出人士,都不远千里,前来投附。

    刘渊自此统领匈奴五部,暗蓄势力,便似曾祖刘备在新野时般,以待时机而起。

    镜头转换,晋太熙元年,京都洛阳,晋宫大内。

    晋武帝司马炎由于纵欲过度,渐渐病重,便欲嘱托后事。环顾朝堂,见开国功臣都已去世,乃叹息无可托付国事之重臣。

    众文武朝臣旦夕入宫问安,见天子病笃,亦各惶恐不安,无计可施。

    国丈杨骏恐怕大权旁落,排斥公卿大臣入宫探病,只亲自伺候,不许他人近前。趁武帝昏沉不醒之际,杨骏又常发矫诏,随意撤换朝中公卿,提拔安置心腹,委以重职。

    这日武帝病情稍好,升朝理政。环视阶下,见朝班中颇多生面之官,问之皆杨骏所新近委用者,几占朝臣之半。武帝随意询问数人所辖政事,被问者奏对失据,竟至不知所云。

    武帝甚怒,当场喝斥杨骏:卿欲效王莽乎?擅授朝中重职与此等庸材,何等荒悖!

    杨骏惶恐:臣知罪,请陛下责罚。

    武帝有心治罪杨骏,但见其羽翼已成,尾大不掉,于是命令中书监华廙:速速写诏,急召汝南王司马亮进京,与杨骏共同辅助王室。

    华廙:诺。臣领旨。

    武帝大病之余,不耐久坐,于是吩咐散朝。众官山呼拜退,武帝还于内宫。

    散朝之后,杨骏急至中书台阁,向华廙索取草拟诏书来看。

    华廙不敢不从,只得呈上草诏。

    杨骏看罢,冷冷说道:此诏有两处措辞欠妥,难称帝旨。待某拿去,令我太尉府主薄修改已毕,方可发出。

    于是不理华廙,直将诏书纳入袖中,还归府宅,数日并不回复。

    华廙恐怕武帝追问,只得亲至太尉府宅,找杨骏讨还诏书,杨骏终究不给。

    司马炎渐渐病危,汤水不进。

    皇后杨芷见时机已到,便趁武帝失语之际,令书记官及承旨官在侧,当面奏请天子。

    杨芷:未知陛下大行之后,可否让杨骏辅政?

    武帝油尽灯枯,久等司马亮不至,又听皇后声音含糊,不知奏请何事,只得点头。

    杨后见武帝点头,乃令书记及承旨官相随,至于前殿,召华廙与中书令何劭:皇帝陛下即将大行,令你二公同作遗诏,命国丈为辅政大臣。承旨官、书记,我所说是否属实?

    二人:我等做证,杨后所述为实。

    华、何二公不敢怠慢,急草遗诏,挥笔而就,呈请杨后御览。

    杨芷看罢大喜,即与华廙、何劭进入内宫,共呈武帝。

    司马炎努力看罢遗诏,知道杨后上下其手,但因说不出话来,只能瞑目不语。

    两日之后,夏四月乙酉,晋武帝忽然复能开口发声,便问侍者:汝南王来未?

    左右不明皇帝所问,皆不能答。武帝长叹一声,于是驾崩于含章殿,享年五十五岁。

    太尉杨骏即依武帝遗诏,率群臣拥太子司马衷继皇帝位,自为托孤辅政大臣。

    司马衷于是正式登基即位,史称晋惠帝。接受群臣朝贺之后,命承旨官下达诏令:皇帝诏曰,大赦天下,改年号为永熙。尊继母杨芷为皇太后,立原太子妃贾南风为皇后。

    镜头转换,先帝驾崩及新帝即位诏旨达于诸侯。

    汝南王司马亮听闻武帝驾崩,遣人往朝中上表,求参加武帝丧礼后归于汝南就国。

    杨骏恐其回汝南拥兵起事,一面下诏准奏,一面阴使心腹布军于庭掖,欲待汝南王进宫时加以谋害。不料行事不密,为司马亮侦知,乃连夜带亲兵出京前赴许昌,方脱其难。

    人报汝南王离京,杨骏悔之不及。

    五月中,敕葬晋武帝于峻阳陵。武帝出殡当日,太尉杨骏怕被宗亲诸王及贾后一党图害,于是扬言:某为辅政大臣,自需当朝理政,新帝、诸王及公卿出城送葬。

    言罢,也不顾满朝公卿议论,亲自坐于太极殿,令卫士持长戟在殿下卫护,拒不出殿送丧;并令其弟调遣宫中禁军,各于殿前守卫。

    此举立即招致朝野议论纷纷,司马氏诸王无不痛恨杨氏兄弟,谓其毫无人臣之礼。

    皇后贾南风得知,明白诸王心意,不由大喜,心下已有计较。

    武帝殡葬大典已毕,惠帝升朝,颁布恩旨,大封群臣。恩旨诏曰:

    增天下官位一级,参与武帝丧事者升二级,免除租税一年,二千石以上官员皆封为关内侯。以杨骏为太子太傅、假节、都督中外诸军事,侍中、录尚书、领前将军如故,辅佐朝政。置参军六人、步兵三千人、骑兵千人,移驻前卫将军杨珧故府。若杨骏在殿中住宿,令派左右卫三部司马各二十人、殿中都尉司马十人,许持兵器出入宫殿,以供杨骏使用。

    此旨一出,司马氏诸王及满朝文武无不侧目切齿,皇后贾南风窃知众意,暗自布置。

    是年八月,惠帝再下诏旨:册立皇子广陵王司马遹为皇太子,以中书监何劭为太子太师,吏部尚书王戎为太子太傅,卫将军杨济为太子太保。派遣南中郎将石崇、射声校尉胡奕、长水校尉赵俊、扬烈将军赵欢,各率部将,屯兵四出。

    杨骏既为天下兵马大都督、假黄钺,统摄朝政,总领百官,于是在朝中安置心腹,将其外甥段广、张劭安插在惠帝周围以作近侍。

    此后朝廷凡有诏命,惠帝看后,皆须呈报太后审查,然后才能发出。

    杨骏自知皇后贾南风性情凶悍,难于制服,便又使诸亲党统领禁兵。如此一来,满朝公卿王室无不怨恨,天下愤然。杨骏弟杨珧、杨济皆为俊才,多次劝阻杨骏宜分权与宗室诸王,杨骏不听,因而被废,家居不仕。

    杨骏虽掌朝政,但因不懂历代典章制度,动辄违典。武帝驾崩未逾年即改年号,智谋之臣无不笑之。杨骏既罢二弟兵权,又欲延揽外藩为应,于是便命北部都尉刘渊为建威将军、五部大都督,封为汉光乡侯。又恐群臣不服,即依魏明帝即位时旧例,大加封赏。

    冯翊太守孙楚素与杨骏交好,眼见他得罪宗室勋戚净尽,于是寄书劝诫。其书略云:

    公以外戚,身居伊、霍要职,执掌权衡,宜效古贤,公正诚实,谦恭和顺。前代辅国重臣如周、召二公,汉朱虚、东牟两侯,皆皇室同姓,不闻有异姓大臣专朝而能善终者。今宗室重臣及藩王势盛,而公不与同参朝政,内怀猜忌,外树亲私,则灾祸旋踵至矣。

    如此恳切良言,杨骏怒而不听。

    弘训宫少府蒯钦,乃杨骏嫡亲表弟,刚直不阿,屡以直言冒犯杨骏。

    杨珧、杨济为其担心,恐至兄怒,有杀身之祸,遂劝蒯钦止谏。

    蒯钦笑道:此乃某保全身家之计,二兄勿忧。杨文长虽然昏聩,但亦知无罪不能随意杀我。某屡次触其逆鳞,其必疏远于我,如此为弟即可因被其疏而远离朝堂,则可免遭祸害而与彼俱死。如其不然,则我倾家灭族,祸不远矣。

    二杨听罢,无不钦服:贤兄高见,我二人远不如也。

    杨骏为博取好贤之名,下令征聘名士于天下。因闻匈奴东部王刘彰贤能,便使人前往征辟入朝,拜为司马。刘彰闻之,引族人远逃以避征召。

    门客不解,因问道:朝廷以显职征聘,公何逃也?

    刘彰答道:自古朝中一姓二后者,鲜有不败。杨太傅专权自恣,亲小人而远贤臣,我远避尚恐及祸,奈何应其征辟!武帝所托非人,天下之乱可立而待之。

    有人向杨骏进言:明公欲成伊霍之业,何不以东夷校尉文鸯为佐?昔汉寿亭侯关羽者,世人皆称万人敌,但若与文鸯同世,犹恐让为其右。公若得此人为辅,则大业成矣。

    杨骏深以为然,于是亲手写书,令人送至文府,请为座上之客。

    文鸯览书,对来使冷笑道:杨公徒具好贤之名,实乃无义之辈。自家同胞兄弟尚且不容,焉能容纳天下之士哉!

    于是将其书掷于案角箧中,置之不理,其后便忘其事。

    信使回府,向杨骏说知文鸯之论。

    杨骏怒道:屡叛之奴,有何尊贵之处,竟然如此不识抬举!

    于是自此贤士远离,小人日进,盈于朝堂。杨骏常于府中筵宴,座中皆为阿谀奉承之徒,公卿冠带及世之名士,却耻于同列。

    这一日,杨骏复又大宴宾客,排列数十余席,食客三百余人。

    正宴乐间,忽门人上堂报道:今有一个疯汉,在我家门首说唱不休,驱之不去。

    杨骏:此人何名,唱些甚么?

    门人:那人反来覆去唱道:“光光文长,大戟为墙。毒药虽行,戟还自伤。”因其歌中犯了家主名讳,老奴故此问他姓名,他道是名叫孙登,字公和,号苏门先生。

    杨骏便问座中门客:不知诸公之中,可有识得这个孙登者,究系何人?

    其中一客惊道:明公,此乃当世大贤也!孙登乃汲郡共县人,长年隐居苏门山,故称苏门先生。其人博才多识,熟读《易经》、《老子》、《庄子》,会弹独弦之琴,尤善长啸。孑然一身,向不娶妻,舍家宅不居,而独于北山掘窟而住,夏编草做衣,冬披发覆身,安闲无事,常弹独弦琴自娱。有人故意将其投入水中,欲观其怒,但孙登从水中爬出,哈哈大笑而去,毫不介意。后居宜阳山,有烧炭人见之,知其乃非常人,与之共语,孙登不应。

    杨骏:此怪人也,未知才学如何?

    门客:文皇帝司马昭公闻知此事,曾命名士阮籍前往拜访,以观其才学如何。阮籍与其谈论经典,彼却默不作声。嵇康亦闻其名,曾随其游学三年,问其志,孙登亦不答。嵇康辞别之时,欲求临别赠言,孙登方答:“火生有光,而不用其光,果在于用光。人生有才,而不用其才,而果在于用才。故用光在乎得薪,所以保其耀;用才在乎识真,所以全其年。今子才多识寡,难乎免于今之世矣!子无求乎?”嵇康闻而不乐,以为孙登故作危言,遂告辞而去。其后嵇康果被文帝所诛,临终始悟,故作幽愤诗曰“昔惭柳下,今愧孙登”,深悔当初不听孙登之言,方有今日之祸。(本集完)

第四集 文鸯蒙冤

    京都洛阳,太尉杨府。

    杨骏传令门人:你去门外,请那苏门先生孙登入府登堂,我欲观其才,究竟如何。

    门人唱诺而出,不一时引领孙登至堂,果见衣衫褴褛,不修边幅。

    杨骏因请孙登入座,问道:闻说先生善易,可知某之休咎如何?

    孙登只作没有听见,闭口不答。再问学识,又不语。

    杨骏笑谓宾客:我道是个高才,今观毕竟还是个疯汉。当今天寒地冻,既入我府,可赠给此人一件布袍,遣其出门。

    孙登默不作声,伸手接过布袍,也不作辞,转身跟随门人出府。

    刚出大门,孙登便问门人:尊介可有解手刀?求借一用。

    门人不解其意,遂拔出腰刀,递给孙登。

    孙登接过刀子,将那崭新布袍割成两半,掷于地下;然后一刀一刀,将其剁得粉碎,且边剁边唱:斫斫刺刺,斫斫刺刺。终为齑粉,长戟何御!

    门人大惊,急报入府。

    杨骏大怒,遂令擒来。侍卫奉命,将孙登抓起,拥至堂前。杨骏待要讯问,却见孙登忽然倒地,命人探其鼻息,报说已经暴死。

    杨骏息怒,暗道晦气,命赏给一口棺木,使人将孙登埋在振桥之侧。

    数日之后,却有门客报来:怪事,怪事。小人刚在董马坡见到孙登,长啸于街市。

    杨骏:人死哪有复生之理?定是你看差了眼,要么便是白日见鬼。滚了下去!

    复说皇后贾氏南风,自被立为皇后,愈发荒淫放恣,与太医令程据等乱彰内外。贾后生性凶悍,偏多谋略,惠帝临朝,必于帘后独坐,若大臣所奏政事,俱行干预。

    太傅杨骏不悦,即上奏惠帝:臣闻天无二日,民无二主。今圣上春秋正盛,政治多能,安用垂帘,使一妇人扰乱天朝体制?皇后宜离陛座,速还内宫。

    此奏一出,杨氏一众党羽群起响应,皆都阿附上表。

    贾后满面羞惭,转回内宫,心中怅恨。欲杀杨骏,又惧其党羽遍及朝廷,彷徨无计。

    时有殿中中郎将孟观、李肇二人,因不被杨骏尊重,怀恨在心。因在朝堂上见贾后与杨骏构怨已成,遂求黄门董猛,请见皇后。

    董猛禀于贾后,获得允准,遂引二人一同入宫。

    二人秘见皇后:今太傅杨骏当众诟辱皇后,便是主母大度能忍,臣等不能忍也。

    贾南风大喜:然而此贼党羽遍于朝廷,便欲除之,计将安出?

    孟观奏道:诚如皇后所言,今满朝皆是太傅心腹,未可与之同谋。臣有一计,皇后可使人持书,往报楚王司马玮,令其以兵为外应;我等在内,暗地罗织杨骏图谋颠覆社稷之罪。如此内外夹攻,方能诛此逆贼,不然反成内乱。

    贾南风又问李肇:公意若何?

    李肇:孟公之言是也,望皇后速行之。岂不闻,当断不断,必生祸乱!

    贾后大喜,于是亲自写书,使孟观来见楚王。

    司马玮观书已罢,大喜说道:我欲除此贼久矣。公且回宫,报与皇后,我即领兵陈于司马门外,尔等自内应之,则大事可成。

    孟观告辞而归,还报贾后:楚王欣允,并定下计策,说如此如此,可除太傅杨骏。

    正说之时,李肇入宫还报:臣所罗织杨骏罪状,皆已书之于册,呈请皇后御览。

    贾后览册大喜:若依册中所列,杨骏剐之不足,杀之有余。你二公持我懿旨,速遣使前往通报大司马、汝南王司马亮,让其联合各藩王率军入京,讨伐杨骏。

    二人领命,回到己府,立即发使持诏,往召汝南王。

    司马亮览诏,便知此系皇后与太傅私争,欲借己力置杨骏于死地。于是微微一笑,对信使说道:杨骏凶暴,天必速其亡,不值忧虑。孤有疾未愈,不堪皇后驱使。

    信使归报皇后,贾南风恨恨不已。

    李肇见汝南王不能成事,又与皇后密谋,使孟观通报于楚王司马玮。

    楚王闻说汝南王不肯出兵相助,笑道:亦不少他一个,此是天欲使某独成大功。

    于是便遣孟观回宫,与贾后约定起事日期。楚王自写表章,次日遣使上奏朝廷,以卫护新君为名,请求带兵入朝。

    惠帝览奏,转发杨骏:楚王欲带兵入京,卫护朕躬,太傅意见如何?

    杨骏平素便忌讳司马玮拥兵在外,恐其久不能制,早就想将其召回朝中。此时见其自请入朝,正对了自己心思,于是上奏天子:此乃楚王忠义,陛下宜准其请。

    惠帝见太傅与皇后意见一致,遂诏命楚王入京。

    字幕:元康元年,楚王司马玮受贾后秘旨,奉天子明诏入京。

    司马玮入京,将所带兵马扎在皇城之外,自己先秘进内苑,见贾后密议已定。

    皇后大喜,复又密招孟观、李肇二人入内,说与计划。二人仰承皇后之意,立即修疏写表,奏请惠帝连夜下诏,宣布宫内外戒严,废黜杨骏本兼各职,令其保留侯爵出宫。

    惠帝闻奏,亦觉太傅权重,遂诏令杨骏离殿回府,但未废其太傅之职。

    杨骏至此尚不知为了甚事,但思必与贾后有关,只得离宫回府,寻思应对之策。

    贾后闻说杨骏离宫,便由后宫进到前殿,示意孟观出班奏道:先帝殡葬大典,太傅杨骏不下殿送葬,是无人臣之礼;又将禁军尽归心腹掌握,是欲谋反自立也。陛下若不早图,则社稷必属杨家,臣等亦难讨乱,只得侍奉新君。

    惠帝慌道:如此奈何?

    孟观:望陛下速断,宜诏东安公司马繇进宫,率殿中卫士,前去擒拿杨骏。

    惠帝:如今禁军皆在杨氏之后,若其拒捕,唆使部下造反,岂非弄巧成拙!

    孟观:臣有一计,可解此危。陛下可再下一诏,令楚王司马玮引本部军驻屯司马门,以防杨骏部下冲击宫掖。如此,则江山易安,社稷得保。”

    惠帝闻奏,细想不错,于是怒道:先帝托孤于杨骏,朕亦对其信任至极,委以朝政。彼不思衔恩报效,反欲效王莽之为耶?黄门董猛安在?

    董猛:臣在!

    惠帝:命你速速草诏,就说太傅杨骏谋反,诏令东安王司马繇、楚王司马玮,并孟观、李肇等人,共诛此反贼。

    董猛:喏。

    大臣段广是太傅一党,当时侍立阶下,见状大急,忙跪拜谏阻:且慢!杨太傅受先帝厚恩,一向尽心辅政,并无反叛之心。且太傅并无子嗣,如今年纪老迈,既无传人,得了大位亦是一世而斩,则不如为一代明相。太傅甘冒灭门之险,谋反为何?望陛下详察。

    惠帝闻奏,细思又觉有理,瞪目不知所答,只好看向皇后。

    贾南风往阶下看了数眼,冷冷笑道:久闻段卿乃杨骏座上之客,时常在一起讥讽朝政,甚至诽谤陛下不明,某尚未准信。今日观之,乃是实情。

    段广大惊,欲要分辩之时,早被贾后怒喝一声:禁军将其执下,关入天牢!

    满朝公卿见状,哪个还敢为杨骏说话?皆都缄口不言。

    于是晋惠帝下诏:令速传旨于东安王与楚王,令其各自整军讨贼。

    太后杨芷居于内宫,贴身内侍飞奔入报:贾后勾结孟观,要召楚王司马玮进京,图谋太傅。陛下诏令楚王领兵据住司马门,又使东安王领禁军出宫,要杀太傅全家。

    杨太后闻讯,万分焦急,在内宫来回转圈,无计可施。

    心腹宫女忽然上前献计:杨太傅朋党故旧遍于朝野,禁军将领皆是太傅一力提拔。太后何不写下血诏,召募勇士相救?

    太后情急之中,只道是条妙计,不思后果,便索绢帛一幅,咬破食指,滴血写下“救太傅者有赏”六个大字,卷束好了,命令内侍:速用弓箭射到宫外,不可延误。

    内侍不敢违命,当时摸到僻静之处,将血诏射出宫墙。

    宫墙外面皆是皇后贾南风所派亲兵,血诏如何到得别人手里?禁军拾到血书,随即送至内宫,呈献于皇后。

    贾南风观其血书,冷笑道:某正欲扳倒你,恨无把柄;你自己撞将上来,说不得了。

    即持血书走出前殿,将其公示于众臣,宣称太后与杨骏共同谋反。

    群臣仰承皇后之意,便奏请惠帝下诏,明证太后之罪。司马衷虽然有些呆傻,但见是要降罪于继母,兀自犹疑不肯。

    贾南风见此,便令中书监写诏,幽禁太后杨芷;并亲向惠帝面前拿过玉玺,盖上印信。满朝公卿望风使舵,纷纷奏请废黜皇太后,贬为庶人。惠帝闻奏,又不语。

    镜头转换,太傅府中。

    杨骏虽被驱出太极殿,尚未觉出大难临头,即与数十名随从归至府中,于内堂坐定,唤茶来吃,欲待慢慢思考对策。

    直待喝饱香茗,仍无主意,这才命令侍从召集署下众官,到府中来商议对策。侍从去了一个时辰,门下群僚陆续到齐。又相互寒暄半晌,这才落座已毕。

    杨骏不慌不忙,命家仆为众人献茶,然后说道:皇帝听信孟观谄言,将我赶出内宫太极殿;又欲将楚王司马玮征召回京,夺我禁军之权。你众计如何?

    群僚听了,一阵大哗,众论不一。

    主簿朱振离坐而起,谏劝道:今宫中忽有此变,其事可想而知,必是宦官为贾后设谋,将不利于明公。今事急矣,太傅何尚高坐清谈?

    杨骏:若依卿计,则当如何?

    朱振:若依愚计,明公应即带阖府之兵入宫,纵火焚烧云龙门以示威,逼令贾后交出造事首恶,并打开万春门,引出东宫及外营兵为援。公既为太子太傅,可亲引皇太子入宫,索取奸人。如此皇帝陛下及殿中群臣必将震惊,内中亦有明公心腹将佐,则必力奏天子,请斩杀奸人送出首级,明公方能免于遭难,重振朝纲。

    杨骏虽然严苛,但生性怯弱,多谋少断。闻听朱振之言,思虑半天方道:皇后令楚王驱某出于太极殿,不过是见孤权重,欲夺我兵权耳,何至于此!

    朱振:公居此府,当初是何人家宅?

    杨骏:你莫非喝醉了不成?朝野上下哪个不知,此是昔魏大将军曹爽故居也。

    朱振:是也。当初曹爽亦谓先宣帝只为削夺自己兵权,结果阖族被杀,公岂忘之乎?

    杨骏:即便如卿所云,但孤与皇后相争,又与云龙门何干,非要纵火焚之?此门乃魏明帝时所建,所费甚巨,烧之可惜,某不为也。请列位再思良计,最好不要杀人放火。倘事不济,某愿纳还官诰,只留临晋侯爵,富贵终老可也。

    朱振见他如此说法,只得哑口无言,连连叹息而已。

    众官见太傅如此,亦不由心寒,哄然一声,各自讨个借口,卷堂而散,去其大半。

    杨骏并不理会,教摆上酒来,与余下亲党借酒浇愁。饮至定更,群僚愈加坐卧不安。

    侍中傅祗从座中站起:太傅,如此饮宴,不知朝廷消息,终究不是了局。臣请与武茂同入云龙门,以观察宫中事态,以防突然生变。若何?

    杨骏:则便辛苦侍中大人。探得宫中有甚事体,不要耽误,可急还来,报与我知。

    傅祗诺诺连声,于是告辞出府,临行时却又驻足回身,对座中群僚道:公等在这里陪太傅宽坐,宫中亦不能无人照料。若有变故,某与武茂自去当之。

    说罢,与武茂二人揖拜而去。座中群僚见此,忽觉大难临头,于是先后离坐,借故告辞。

    杨骏见群僚悉数离去,只得独自一个人闷坐在府,专等傅祗探听完宫中消息回话。

    约至二更,忽见窗纸通明如昼,不知何故。

    仆从由外惊呼而入,张口结舌禀报:太太太……太傅,大事不好。今有殿中中郎将孟观引铁甲军数百,自内苑而来,围了府第,放放放……放火,烧着了大门也!

    杨骏大惊:朝廷纷争,因何烧我府门!卫士何在?

    仆人闻说,便出房门,去唤卫士。不料刚至门首,一支利箭飞至,贯穿胸背而死。

    杨骏探头向外看时,见院墙上布满士卒,又有数十弓弩手上到阁楼,居高临下张弓以待。两旁厢房内卫士见到火起,呐一声喊,便欲出去救火。刚奔出屋门,便被射倒了十数个,余者诸人皆不敢出。

    杨骏大骇,怕被烧死,只得搬起桌案顶在头上,溜出厦下角门,穿过抄手游廊,逃至马棚。左顾右盼半天,见角落里有一草堆,便弃了桌案,一头钻了进去,权作藏身之所。

    不到片刻,府门被火烧塌,禁军一拥而入,冲入各房,见人就杀。

    有几个持戟军士冲进马棚,见一堆草料无风自动,感觉蹊跷,于是用戟乱刺。可怜堂堂太傅、大都督杨骏,藏身于草垛之中,竟被几个无名小卒乱戟刺杀。

    几个军士乱刺了半晌,为首小校止住众人,拨开草堆看时,见是太傅杨骏,抱肩缩作一团,浑身被长戟刺出数十个窟窿,流血遍地,草堆尽赤。

    小校大喜,拔出肋下腰刀,喀嚓一声割下头来,与众人前去向首领孟观报功。

    孟观遣人传首宫禁,惠帝诏命悬挂城门,曝尸三日。

    杨骏悬首曝尸同时,司马玮、司马繇、孟观、李肇等受贾后密令,又各自引兵前去诛杀杨骏亲戚党羽,全城大索。

    于是杨珧、杨济,张劭、李斌、段广、武茂等族人亲信全部被执,并散骑常侍杨邈、中书令蒋俊,亦都诛灭三族,斩首于市曹。

    一时之间,洛阳城杀人数千,满城血雨腥风。

    杨骏一党,只有侍中傅祗提前至宫中首告,以功折罪,免予追究。

    镜头闪回,杨骏伏诛次日清晨。

    字幕:于海生,齐国聊城人。东夷校尉文鸯府中马夫,东安王司马繇所安插卧底。

    于海生贼头贼脑溜进书房,自书箧中找到杨骏写给文鸯书信,如获至宝。于是揣入怀中,潜出府门,偷偷潜入东安王府,交给主人东安王。

    司马繇览书大喜,即以此为证,入奏贾后:文鸯乃杨骏余党,不可使之漏网。

    贾后因文鸯并非己党,亦不多辨,即代惠帝下诏,令孟观前去缉拿,夷其三族。

    画外音:东安王司马繇本是曹魏征东将军诸葛诞外孙,其深恨当年文钦与文鸯父子背叛诸葛诞,致使外祖败亡,终被屠灭三族,故此常欲为外祖全家报仇,今日方得其便。文鸯之父文钦当年被诸葛诞冤杀,只谓子报父仇,乃是天道循环,未料诸葛诞亦有后人为其报冤,真乃是应了“冤冤相报,何时是了”之言,那也是难以说清孰是孰非的了。

    闪回结束,洛阳城中,禁军出动。

    孟观领了皇后贾南风之命,引禁军到了文鸯府宅,先命团团围住。因惧文鸯武勇,恐其反抗,即先令传旨官入府,如此宣读天子诏令,改动数字,骗其就缚。

    文鸯亦知京中大乱,闻皇帝有诏至府,不疑有他,尚以为是诏命自己率府中部曲平乱,即令家仆在庭院中排摆香案,跪听诏旨。

    传旨官:皇帝诏曰,东夷校尉文鸯勾结反臣杨骏,罪在不赦,命令自裁,钦此!

    文鸯听罢,这一惊非同小可,急怒而起,一脚踢飞香案,叫道:太傅谋反,与某家何干?尔等妄捏罪名,屠害忠良,某却不服!

    说罢回手,自墙上摘下打将钢鞭,一个箭步跳入院中,使个夜战八方之势,向周围扫视张望。传旨官当场吓瘫在地,满院禁军见文鸯如此,无不气为之夺。

    文鸯立于庭院,挥手一鞭,将院中假山削去半个山头,直飞出三五丈远,落地砸个大坑。大叫一声道:哪个敢来拿我?

    声如惊雷,天地为之变色。

    话音刚落,忽闻身后哭叫连天。回头看时,却是东安王司马繇趁孟观在前院传旨,自带五十名禁军从后门直进内宅,将文鸯妻儿奴仆百余口拘到前院中来,故此哭叫。

    司马繇冷笑:东夷校尉,莫非你要抗命造反不成?

    文鸯:东安王,某与太傅杨骏无涉。你放我家小,某便随你上殿见陛下评理。

    司马繇回首唤于海生上前,对文鸯说道:将军可曾识得此人?他出首说杨骏亲写书信与你,有“共议大事”之语,难道不是铁证如山?

    文鸯知道百口莫辩,沉声道:东安王,你自忖单凭这几百禁军,能擒住文某乎?

    司马繇以言激道:你便有当年吕奉先之勇,那又如何?将军初叛曹魏,再叛诸葛公,三叛东吴,今欲四叛晋国耶?便是你逃出洛阳,天下岂有容身之地!今若伏法,依然身为晋臣,名留青史。某念将军前有平灭秃发鲜卑之功,可于陛下驾前保你妻儿无恙,后嗣不斩。若是侍勇顽抗,则此一百余口,皆乃枉死于将军钢鞭之下也。

    文鸯被他一番话激住,左思右想,肝肠寸断,仰天长叹:列祖先父呵!某当年不死,至有今日结果,真是有辱先人。恨不当日死于城陷,留作今日之羞!

    又盯视司马繇问道:公适才令某“后嗣不斩,爵禄不绝”之语,言出如纶否?

    司马繇:某乃宗室亲王,当着这许多人之面,岂有食言之理?

    文鸯:那便好。某将这颗首级献于阁下,以释诸葛公之恨罢了!

    说罢撒手扔鞭,抽出肋下宝剑,向颈中一勒。可叹一员当世无敌虎将,落得这般下场。

    与此同时,却听人丛中一声惨叫,又一具尸体倒地。司马繇扭头观看,原来是马夫于海生被文鸯所掷钢鞭砸碎头颅,登时毙命。待于海生死了,文鸯尸身方才轰然倒地。

    司马繇令人拣起文鸯首级,置于匣中,然后喝令:将他家眷悉数杀了,一个不留!

    禁军领命,钢刀落处,文鸯一家一百余三口人头落地,血流满院。

    司马繇哈哈大笑,率兵转身而去。对于海生尸首,却是理也不理。

    孟观见此,惊呆半晌,服其狠毒无双。于是下令打扫满院尸首,以牛车拉至城外掩埋;又令冲洗地面,掩盖血迹,回宫缴旨而去。

    镜头转换,朝堂之上。

    杨骏一党虽除,但天下言论淘淘,朝中百官战怵,经月不宁。

    次年,晋帝改元永宁初年,并下诏天下:太傅舅氏杨骏,虽失为臣之道,至宗族毁灭,甥舅之情,甚伤我心。今以蓩亭侯杨超为奉朝请、骑都尉,以慰藉孝亲之情。

    至此百官非议渐止,朝政大权尽握于皇后贾南风之手,生杀自由。惠帝痴傻懦弱,凡皇后所议无不听从,至于诏令玺印尽归其掌握,满朝公卿只知有贾后,不复知有惠帝。

    镜头闪回,叙述贾南风来历。

    字幕:贾南风,小名贾旹,太傅贾充之女,魏甘露二年出生。

    晋泰始七年,因鲜卑乱起,贾充被武帝任命镇守长安,督军平定河西。贾充惧死,且自知不会带兵争战,乃忧虑万分。

    中书监荀勖与贾充交好,于是献计:太傅若不欲离朝,何不求嫁女儿于太子司马衷?公既为太子皇丈,则可藉此婚事,而逃避出镇长安矣。

    贾充大喜,于是经皇后杨艳及荀勖力荐,武帝司马炎最终准其婚事。

    当时贾充生有二女,长女南风貌丑,次女貌美,但尚幼小。贾充始欲嫁其小女,因其年幼,身材尚未长成,方使南风代妹出嫁太子。好在太子呆傻,也不以美丑为意。

    泰始八年,贾南风被册立为太子妃。

    便在此时,大臣和峤等人联名上疏武帝:臣等以为,太子不智,不宜立作储君。

    晋武帝:卿等之言虽然有理,但废立太子乃国之大事,不可轻易行之。

    和峤:若依臣议,陛下可召集东宫属官宴会,当场命题,令太子宴罢之前答出,以试其才。若果能答出,则可仍为太子;若是不能,则以此为由,另立别子可也。

    晋武帝:此计甚妙,即可行之。

    于是传旨,设宴召集东宫属官,以使太子身边再无谋士;复命侍臣张泓将和峤所出试题传入东宫,令太子司马衷作答,并限宴罢必复,以试其才。

    张泓领旨,将考题送入东宫,立等太子答卷。

    太子妃贾南风接过封套,拆开观其试题,俱都关乎国计民生,知道太子必不懂如何作答。又见宫内再无谋士文官,于是干脆亲自捉笔代答,句句引经据典,字字文采飞扬。

    不过片刻之时,贾南风文不加点,已经挥笔而就,递给张泓。

    张泓看过答案,暗自赞叹,但却摇头说道:太子妃果然是门第家风,出手不凡。但下臣以为,陛下明明知道太子不甚读书,今答题却引经据典,定然识破是他人代答。太子妃不如按此文中意思,翻以白话,再上呈陛下御览,则必能过关。

    贾南风:若非贤卿提醒,几乎弄巧成拙,误其大事。即请先生代为翻成白话,若何?

    张泓:微臣遵命,乐意效劳。

    于是立即动笔,将华丽辞章更换为俚词俗语,但其文理见识,却依原意。

    贾南风看罢,大声称赞,便将司马衷唤过,命其抄写一遍,再请张泓持之,回报武帝。

    张泓回到前殿,见皇帝宴会尚未进行过半。于是上前行礼,呈上太子答条。武帝览其所答大喜,将答卷递给太子少傅卫瓘:贤卿请看,太子见识过人,岂是愚昧之人耶!

    卫瓘接过,粗览一遍,便知必非太子所答,于是笑而不言。

    武帝命将答卷传示和峤等上疏诸臣,众人俱都目瞪口呆,再无异言。

    镜头转换,太子东宫。

    贾南风善妒而且诡诈,太子司马衷惧之,若宠幸其他妃嫔,亦是偷偷摸摸。但贾南风在宫中遍布耳目,若一旦闻说哪个妃嫔有孕,则必唤至,亲执铁戟敲击其腹,令胎儿流产。

    因下手没有轻重,至有妃嫔被笞死者,惨叫声闻于东宫之外。

    有内侍夜闻东宫惨叫,打听确实,不敢隐瞒,报与武帝。

    司马炎大惊,亲唤太子来问,方知竟有敲胎杀妃恶事,于是大怒,欲废太子妃。后宫充华赵粲、皇后杨芷及大臣杨珧闻知,皆为贾南风求情。

    皇后杨芷善言谏道:太傅贾充有大功勋于社稷,家人便是有过,犹当数世宽宥。贾妃是其亲女,且正在年少,正复妒忌之间,不足以一眚掩其大德。

    晋武帝:杀我子孙,毁我苗裔,岂是小过!

    贾充门生荀勖等人闻说皇后求情不准,更是四处奔走,互相串联,与朝中重臣联名力保太子妃。武帝见众卿皆为太子妃美言,只得作罢,后因病危而逝,于是贾南风终不得废。

    杨皇后见贾氏逃过一劫,甚为高兴,于是便将贾南风唤至,回以训诫,不得再犯。

    贾南风对杨后力保自己之事毫不知情,反因杨后劝诫为恨。

    此时既诛杨骏,因思独揽三宫,更欲废掉太后杨芷,故令一班亲信大臣,群起弹劾。

    闪回结束。晋惠帝司马衷见众臣奏议太后之罪,不敢违背众议,只得下诏,使后军将军荀悝将杨芷送往永宁宫,使其远离朝堂,不得参政。

    又恐太后深宫独居孤单,诏令特赦杨骏之妻高都君庞氏不死,准与其女杨芷同居。

    贾南风闻报大怒,不肯干休,复又唆使大臣联名上奏。其表略云:

    故太傅杨骏之叛,皇太后明知其事而不报,且暗地施展奸谋,企图颠覆社稷。箭射帛书,邀集将士,便是铁证。其父女同恶相济,自绝于天,岂可母仪天下哉?昔鲁庄公与母文姜绝亲,《春秋》所许,意在人君应顺承祖宗大业,示天下以至公无私耳。今陛下虽有母子亲情难遏,不欲治罪,惟臣下不能从命。请陛下召集王公朝议,以决是非。

    一时奏章如同雪片云集,众议汹汹,皆是一般口吻。

    司马衷览奏不悦,下诏道:事关重大,需查清再议。

    贾南风见此,又唆使有司上奏:杨骏借外戚资历,居冢宰重任。陛下居丧期间,因委以大权,以致图谋篡逆,安插党羽于朝。皇太后与杨骏唇齿相依,协同叛逆,此不赦之罪也。及阴谋暴露,杨骏复又抗拒诏命,拥兵恃众,使宫府血刃,酿成大乱。而太后又射帛书邀集将士,奖励凶党,上负于祖宗之灵,下使亿万百姓绝望。昔文姜谋乱,《春秋》斥之;吕雉族叛,宗庙降位,皆史鉴不远。故依前例,应废太后为峻阳庶人,惟乞俯允。

    惠帝览奏,知是皇后贾南风唆使,不敢明斥其非,只得公议于公卿大臣。

    中书监张华上表,为太后脱罪:太后侍奉先帝,未有失德之处。今与所亲结党是实,臣以为应按汉成帝赵皇后旧例,降称武帝皇后,安置离宫,以保天子亲眷之恩始终。

    惠帝闻奏大喜,便欲照准。

    贾南风大急,乃亲出帘外,与惠帝并肩,以目示意阶下各宗室诸王,大使眼色。

    尚书令、下邳王司马晃见到贾后眼色,当下越班而出,奏道:张公之论,臣以为不妥。皇太后与杨骏阴谋危害社稷,便不能奉承宗庙,与先帝相配。应贬皇太后为民,废黜尊号,使移居金墉城,上可匡正社稷,下可孚万民之望。

    礼部有司诸官见有下邳王带头,于是紧附其议:臣等请从尚书司马公之议,将太后废为平民。至于废太后之供养,可据陛下报恩之愿,务必丰厚,以完人子孝道。杨骏作乱大罪,太后既废为平民,亦请将其母庞氏交付廷尉行刑。

    司马氏宗室诸王因受杨骏欺压已久,闻听此言,一齐出班,无不附和此议。

    司马衷见众意难违,暗叹道:老外祖,何得罪人如此之多耶!

    欲待还要不许,贾南风又冲各有司官吏大使眼色。诸官顺承贾南风之意,一齐出班跪拜,再三请求,必要罢黜太后之位。司马衷无奈,只得准奏。

    诏旨下到内宫,太后杨芷大惊失色,抱住其母庞氏大哭,身侧宫女侍监无不下泪。

    杨芷泣道:女儿深悔当初!不应轻信内侍及宫女之言,不安心坐于正宫,却搞甚么血书求救,至有今天之事,非但自身不保,而且累及老母。

    庞氏:事到如今,也只索听天由命。

    杨芷:当今陛下,绝不至如此无情。皆是贾氏唆使众官诸王,乃至于此也。

    于是顾不得身份体面,亲到贾南风宫中求见,断发覆面,叩头以前额触地,苦苦哀求,并上表称妾,只求保全母亲一命。

    贾南风至此志得意舒,高坐于堂,对太后不予理睬,至其昏厥,方令侍监拖回太后旧宫,等候发遣。可叹昔日婆媳尊卑之别,今日反转乾坤,颠倒其位。

    有司衙门奉了圣旨,这日在午门外排列法场,刑杀太后母亲庞氏。可怜庞氏荣耀一生,临到白发苍然,终不免颈上餐刀,命赴黄泉。

    行刑已毕,废太后杨芷即被押送至金墉城,就此幽禁。

    贾南风犹不罢休,非欲将太后治于死地而后快,命将太后内侍及宫人全部遣散,并令监守官吏,不许给杨芷食物,任其自死。

    字幕:杨芷连续八日不得进食,终于元康二年卯月初一日,被活活饿死于金镛别宫,终年三十四岁,做皇后、皇太后共计一十五年。

    杨太后虽死,贾南风又恐其至黄泉与武帝相见,状告自己惨毒,于是延请道士作法,贴灵符于太后之棺,并镇以药石,意在使太后永不得入于轮回,无法得见武帝司马炎之面。

    太后饿杀,外戚杨氏集团即告覆亡,自此举朝权柄悉归贾后一党。

    贾南风为树朋党,于是奏准惠帝,征召汝南王司马亮入京为太宰,太保卫瓘录尚书事,使二人一同辅政。又命司马玮为卫将军,司马繇为尚书左仆射,共同统领杨骏原班军马。

    贾南风则与族兄贾模、从舅郭彰、妹贾午之子贾谧等干预国事,愈发为所欲为。

    镜头转换,汝南王司马亮入朝辅政。

    汝南王当政,为取悦众臣,下令有司叙论诛灭杨骏之功。待参与伐杨名单列出,便议奏使参与其事诸将一千零八十一人皆封列侯,并予以厚赏。

    御史中丞傅咸谏道:侯爵何重,不可轻加。今诸官并无战功而轻易受此重赏,则此后人人莫不乐见国中有祸,朝廷生乱,反致祸源无穷也。依臣所论,绝不可如此为之。

    司马亮不从其谏,一意孤行,终封列侯千人,由此使朝中爵位轻如稻草,不值一文。

    其后不久,汝南王便如杨骏当初,开始专权于朝,遍插亲信,明结党羽。以后凡有军国大事,从不议之于众臣,只与卫瓘独断专行。

    傅咸又上书切谏,司马亮怒而不从,愈加变本加厉,横行无忌。

    东安王司马繇见此,以为司马亮在讨平太傅之乱中并无尺寸之功,却得此重位,于是愤愤不平,常与楚王司马玮于私下议论,欲谋杀司马亮,图谋废除贾后。

    司马亮看破司马繇之谋,于是先下手为台,秘密进宫来见贾后奏道:东安王兵权过重,更有异志,意图专擅朝政。宜早废之,不可使其酿成大患。楚王司马玮在诛杨骏之役中立有大功,且有功不伐,行谦退之德,可使其代掌东安王之兵,方保社稷万无一失。

    贾后从之,于是矫发天子诏旨,指控东安王谋叛,念其前功免诛,免官流放带方郡。

    司马繇平空受枉,但见司马亮势大,又有贾后作其靠山,于是莫敢谁何,只得向司马玮哭诉一场,忍气吞声,奉诏出京,赴带方郡去了。

    贾后即召楚王司马玮入宫,代受东安王之职。

    楚王既有了兵权,于是专立威名,非但不将惠帝看在眼里,既连汝南王司马亮及皇后贾南风之意亦常忤逆,完全自专朝政。

    司马亮大怒,议于卫瓘:楚王无礼至甚!贤卿教我,如何杀得楚王,以消我恨?

    卫瓘道:司马玮并无过错,如何公然害之?若要削其兵权,某倒有一计。殿下来日入朝,可表奏陛下,称楚王功伟,更兼勇略过人,可封其为大将军,令归于封国,镇守西边,则盗贼敛迹,天下太平矣。若楚王离京,则朝中之事惟任殿下所行,岂不妙哉?

    司马亮闻言大喜,以为妙计,立即回府作表,专待来日上奏,驱逐楚王司马玮出离洛阳。眼见一场大乱,就在眼前。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本集完)

第五集 妖后乱朝

    京都洛阳,皇宫朝堂。

    有道是暗室欺心,须防苍天。汝南王司马亮与卫瓘在朝房内密谋,却不料楚王心腹手下正从窗外经过,听得一清二楚。于是急趋楚王府宅,密报司马玮。

    楚王闻之心中痛恨,乃思得一计,趁夜来见贾后:臣闻汝南王司马亮与太保卫瓘同谋,欲行伊、霍之事,皇后娘娘尚未知耶?

    贾后惊问:你如何得知?

    司马玮道:臣有心腹闻其密谋,特来报于微臣。臣蒙皇后提拔厚恩,不敢不报。

    贾南风大怒:亏我将其当作好人,予以重位,使掌朝柄,竟敢如此忘恩。某必杀之,卿其肯相助我否?

    司马玮:臣惟娘娘之命是听。既欲杀之,宜先下手;若迟延不决,则必反遭其祸。

    贾南风:卿言不错。但不知谁人可为此事?

    司马玮:娘娘岂忘了某手下大将李肇耶?平灭杨骏之事,其多负功劳,且有万夫不当之勇。可使其引兵去收此二人,必获大功。

    贾后大喜,于是命人宣召李肇进宫,付予矫诏。楚王待皇后说毕,复又密嘱一番。

    李肇欣然领命,便引禁兵五百,先至太保府宅,将卫瓘并其子卫恒,及孙辈九人尽收执押。又领兵至汝南王府,直入内室,将司马亮擒住。

    汝南王大惊:你等小人,奉何人之命,敢拿我执政之王?

    李肇笑道:休道执政王,自有比你厉害之人。某奉旨杀公,休怪,休怪。

    司马亮知是贾后之意,大叫道:某之忠心,可昭示天下。彼人何无道至此,枉诛无辜?只怕某今日被害,彼来日死无葬身之处!

    李肇不听其言,拉至市曹,与卫瓘全家一同问斩。行刑已毕,入宫还报皇后。

    贾南风:汝南王临死之前,有甚言语说来?

    李肇:其欲求生,大喊大叫,说甚么“某之忠心,可昭示天下。彼人何无道至此,枉诛无辜,只恐来日复为他人所害,则死无葬身之处”。想是临死胡言,皇后不必在意。

    贾后闻言仔细品味,恍然大悟是上了楚王之当,为其所用。

    于是不动声色,重赏李肇,令带兵回其卫所。因悟司马玮之佞,便生杀意。

    正在此时,前面太极殿散朝,贾谧护送惠帝归还内宫。

    惠帝见贾南风面色阴沉,顺口问道:皇后因何不悦?

    贾后:楚王施以奸计,进献谄言,使我枉杀淮南王司马亮。若不杀之,此恨怎消!

    惠帝闻之下泪:汝南王若有异志,岂待今日谋反?反而楚王谗佞多猛,屡次违逆朕旨。目今把揽朝堂,赏功罚罪动辄以皇后之意称之,早晚篡逆,只是惧有汝南王在朝,方不敢妄动。你不去杀司马玮,反而被其所用,杀了淮南王,这可怎么是好?

    贾后不由转悔为怒:事已至此,悔之无及!如何剿除楚王,宜速为之计才好。

    惠帝满面愁容,只是唉声叹气,毫无计较。

    贾谧在侧,于是上前献计:今有太子少傅、黄门侍郎张华,向有王佐之才,公辅之器。更兼其具四海之望,足智多谋,何不召进宫来与其计议?必有讨灭司马玮妙策。

    惠帝闻说,即使人暗召张华入宫,当面问计:楚王司马玮娇诏杀了汝南王司马亮,独握重兵,朝中无人能制,来日必将篡逆。朕素知公忠义,可有妙计,除此大恶?

    张华奏道:楚王既诛太宰与太保,则威权尽归于彼,不但陛下不安,朝臣亦皆心寒。陛下应下诏明证其专杀二公之罪,传旨诛之,则谁敢助其为乱?

    惠帝尚自犹疑,贾后已将银牙一咬:卿言是也。然而其手握禁军,恐不易擒拿。

    张华:可遣殿中将军王宫,赍持驺虞幡带兵出宫,传诏于各部司马及其禁军,先招大小将军速回龙虎二营,不许卫从叛贼。如此谁敢不顾三族,随同楚王作乱?

    贾后:张卿之言有理,便请陛下颁旨传诏。

    惠帝:准奏。即命黄门董猛写诏,宣王宫前往收捕楚王司马玮,并除其同党。

    王宫领旨,便持驺虞幡,率卫兵五百人出宫,直入帅府,请楚王入宫。

    司马玮见王宫持幡来请,因自思道:汝南王与太保皆死,兵权尽在我手,又怕谁来?

    于是毫无疑惧,遂带甲士千人,乘舆而出。

    王宫令五百禁军列阵,自于阵前高举手中驺虞幡,扬声叫道:众军听者。楚王司马玮矫诏,谋杀汝南王及太保,倾危社稷,圣上已知。今诏命我等持此幡为信,前来收执楚王。汝等大小将士军校,各回龙虎二营,不许护送,若有违逆,便是反贼同党。

    话犹未了,千名甲士已皆弃仗舍兵,哄然而散。

    楚王回顾左右无复一人,窘迫不知所措,逃走不及。

    王宫大喝一声:斩了!

    禁军刀手上前,将楚王司马玮斩于府前,斫成肉酱。

    画外音:自此之后,宣帝司马懿后代子孙始开残杀互攻之风,“八王之乱”始肇其端。俗语“乱七八糟”者,谓汉景帝时虽有七国之乱,不致于毁亡社稷;而晋之八王之乱,则至于糟糕至极,江山再也无法收拾。

    王宫杀了楚王,即勒兵回宫,报与惠帝及皇后。

    惠帝始觉背上芒刺尽除,一身轻松。贾南风亦喜不自禁,奏请诏封张华为少傅,开府仪同三司,领侍中、中书监,金章紫绶。

    张华固辞不肯,惠帝又有些舍不得赐此重职,便要传旨作罢。

    贾谧看出姑母欲拉拢张华,于是跪请惠帝:张华因系庶族,故辞帝命。而其儒雅风度,朝野无不仰视,且极善筹略,进无逼上之嫌,退为众之所依;近可托六尺之孤,远亦可寄百里之命。依臣愚见,陛下宜倚以朝纲,共参正事。

    惠帝:准卿所奏。张卿不得推辞,即命受职,委以朝政,钦此。

    张华:臣请主隆恩。臣启陛下,太宰与太保因被楚王矫诏谋害,今有卫太保之女上书为父鸣冤。陛下宜念其前功,复加议谥,则二公虽在九泉之下,亦衔皇恩。

    惠帝:准卿所奏。诏谥汝南王为文成王,卫瓘为成侯,以资嘉慰忠臣。

    自此惠帝委政于张华,又依其荐,命皇后贾氏族弟贾模为散骑常侍,加封侍中。

    字幕:张华,字茂先,范阳方城人,西汉留侯张良十六世孙,父张平曾任渔阳郡太守。

    镜头闪回,叙述张华来历。

    只因父亲张平早亡,家道中落,张华少时孤寒,曾替人牧羊养其寡母。

    同郡卢钦见之器重非常,刘放亦异其才,不弃其贫寒,倒赔妆奁,以女嫁之。

    张华学识渊博,聪敏多才,图卦谶纬及方技之书无不披阅,过目不忘,少时言行谨慎,举止合礼。且见义勇为,周济危难,器量宽阔,胆识弘大,时人不能测其学识之深。张华初始不为人识,于是作《鹪鹩赋》以自喻。

    名士阮籍见其所赋,慨然叹道:此王佐之才也!

    渔阳太守鲜于嗣闻此,推荐张华就任太常博士;卢钦又荐于文帝司马昭,授佐著作郎。不久迁为长史,兼任中书郎。

    晋武帝司马炎受禅即位,拜张华为黄门侍郎,封爵关内侯。

    武帝曾问张华汉朝宫制及建章宫事,张华应对如流。又在地上画出建章宫图样,左右无不惊异。武帝大喜,谓张华可比春秋时郑国良相子产,拜为中书令,又加散骑常侍。

    张华母丧,武帝下诏劝勉,并夺情不允回籍服孝,使身穿衰服,在朝助理政事。

    如此恩宠自古少有,于是满朝文武皆为惊异赞叹。

    武帝与羊祜秘谋伐吴之时,群臣多不赞同,贾充尤为力阻,惟张华极力附和。

    咸宁五年,晋军大举伐吴。武帝遂命张华为度支尚书,且参与军中攻守决策。当时众军已发,伐吴一时受挫,未获成功。

    贾充便急急跳出,奏道:请陛下腰斩张华,以惩其怂恿伐吴之罪。

    晋武帝:伐吴大计出自朕意,张华只与朕相同而已。既云杀彼,则朕如何自处?

    张华力排众议,终至灭吴一统天下,贾充愧恨难当。武帝遂诏封张华为广武县侯,增邑一万户,封一子为亭侯,食邑一千五百户,赐绢万匹。

    张华受命撰订晋史,起草武帝诏书诰文,声名愈显,虽不列三公之位,已有三公威望。

    荀勖乃世家大族,忌恨张华得宠,常于帝前谤之。

    适逢武帝病重,问以托孤之事,张华荐齐王司马攸,不合帝意。荀勖于是趁机离间,使武帝调张华离朝,命为持节、都督幽州诸军事,又兼任护乌桓校尉、安北将军。

    张华在任内招抚边民,北民皆感其恩德,马韩、新弥等化外二十余国皆遣使朝贡于晋。当时幽州边民臣服,疆域安宁,粮食丰收,兵马强壮。

    张华成此大功,于是公卿朝议,欲请武帝召张华回京拜相,进号仪同三司。只因张华出身庶族,非世族门阀子弟,复为武帝宠臣冯紞所阻。

    至武帝驾崩,晋惠帝司马衷即位,征召张华入朝为太子少傅。

    张华与王戎、裴楷、和峤皆有德望,遂被杨骏猜忌,不得参与朝政。张华却不因此而记私恨,至杨骏被杀,皇后贾南风欲废杨太后时,群臣大多顺承,唯有张华反对。

    闪回结束,张华首谋除灭楚王有功,受到重用。于是尽忠国事,辅佐朝政,弥补缺漏。

    张华见贾后亲族势大,作《女史箴》奉进,以此讽劝皇后收敛其行。

    贾后虽不采纳其谏,但亦因此敬重张华。其后朝廷追论张华前后之功,晋封为壮武郡公。张华十数番坚辞,惠帝不允,终使受之。

    元康六年,张华为司空,兼管修史。遂奏请诏令天下各郡,举贤良方正之士,荐于朝廷择优录用。惠帝准奏施行,颁诏天下。

    此诏一出,直引出两位大才,使洛阳文坛大放异彩。

    镜头闪回,江东二陆出场。

    字幕:陆机,字士衡;陆云,字士龙,吴郡人,孙吴大司马陆抗之子,合称“二陆”。

    陆机身长七尺,声如洪钟,年少时便有奇才,文章盖世,倾心儒家学术,非礼不动。其弟陆云六岁便能属文,虽文章不如其兄,但持论犹有过之。

    陆云幼时,吴尚书广陵人闵鸿见而奇之,评论道:此儿若非龙驹,当是凤雏。

    吴凤凰三年,陆抗逝世。诸子陆晏、陆景、陆玄、陆机、陆云分领部曲,任牙门将。

    晋太康元年,末帝孙皓降晋,吴国灭亡。当时陆机二十岁,于是退居家乡,闭门勤学,累十余年。因深感孙皓抛弃祖业降晋,便作《辨亡论》叹之。

    闪回结束。武帝驾崩,惠帝即位,诏令天下诸郡,各举贤良方正。

    陆机见到招贤榜文,一时兴起,便与弟陆云商议,兄弟二人一同来到洛阳。

    二人志气高昂,自谓是江南名族,不理中原世家豪族,只来拜访张华。

    张华早闻陆机兄弟名声,得之大喜,如获重宝。陆机与张华亦是一见如故,以师事之。张华以二陆皆为俊士,于是推荐给洛阳诸公,使二陆名气大振。

    洛阳时有张载、张协、张亢兄弟,颇有文名,号称“三张”。

    自陆氏兄弟到达洛阳之后,满城士林便即哄传:二陆入洛,三张减价。

    这日张华在府中设宴,与陆氏兄弟接风,请来洛阳世家名士,高朋满座。

    众宾齐至,闻陆机兄弟之名,皆道久仰。又因见张华置其兄弟于上坐,敬重逾衡,又不免心生嫉妒,便欲以辩论加以诘难,令其出丑。

    字幕:荀隐,字鸣鹤,善辩之士。

    张华笑指陆机兄弟,对荀隐说道:此陆氏兄弟乃江东之俊,公为中原之杰。今日之会,可谓诸贤相遇,请勿发市井之语,不作老生常谈。

    陆云离坐上前,拉住荀隐之手:幸会先生,某乃云间陆士龙。

    荀隐回道:我是日下荀鸣鹤。

    众人见对的恰当,鼓掌而笑。

    陆云又道:既开青云,睹白雉,何不张尔弓,挟尔矢?

    荀隐对道:我本谓子乃云龙骙骙,不料乃是山鹿野麋。因兽微弩强,是以发迟。

    众人见二人针锋相对,复又笑。张华见二人互相嘲难,怕再讲论下去坏了和气,乃抚掌大笑,急令陆云回座,吩咐开宴,止其继续斗口。

    字幕:华阳人卢志,东汉大儒卢植曾孙,泰山太守卢珽之子,洛阳有名说客。

    卢志因见张华礼敬陆机兄弟,于是洋洋在座,亦不起身为礼,以手点指讥问陆机:未知陆逊、陆抗二公,与君宗远近如何?

    陆机答道:不敢,正如君与卢毓、卢珽耳。

    卢志默然,不敢还口。酒过三巡之后,二陆见座中诸公皆出言卑俗无趣,兼且文人相轻之态毕现,于是不待席终,便辞别张华而出。

    次日张华入朝,将二陆荐于天子,奏请诏拜陆机为参军,陆云出补浚仪县令。

    镜头转换,二陆入仕。

    陆云领旨上任,到浚仪衙中数日,稍展胸中才学,便使县中肃然,百姓皆称其贤。

    这日,陆云率领吏役到郊外祭祀社神归衙,见有一具男尸伏于街衢,无人告发认领。陆云即使衙役拘唤周围邻众,究问死者为谁。

    有人认出出告:回老爷,此是后街王二,不知因何暴尸街头。

    陆云:既是如此,衙役与我拘来王某之妻,当场设案问话。

    不一时,王妻被衙役带至,进入人群跪倒:民女拜见县尊大人。

    陆云:我来问你,街上这个死者,可是你丈夫?

    王妻:回大人,正是拙夫王二。

    陆云:你可知其死于何故,因何暴尸街头?

    王妻:回大人,这可正是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拙夫早上出门,过午不归,民女正在家中纳闷,便被衙役带来回话。不想拙夫却死在这里,其中原因,民女一概不知。

    陆云察言观色片刻,于是下令:此中必有缘故。将王二收葬,其妻下监侯审!

    众人见此,一哄而散。一连过了十日,陆云却似将此事忘于脑后,并不提审王妻。

    十日之后,陆云升堂,处理公事已毕,唤过吏役:你到监中,将那王二妻子释放,自后悄悄跟随,观其去向,不要使其发现,切记,切记。

    吏役:小人遵命。

    陆云:且慢。某料妇人此去,不出十里,定有男子候之,二人共语。至其交谈之时,你便上前,将他两人缚来见我。

    吏役不知其意,只管应诺而去,跟缀于妇人之后。

    那妇人出得监牢,却不回自家,只管逶迤行去,拐弯抹角,至于郊野。

    行不数里,至一密林,林中忽有一男子出,立于道旁,候那妇人临近,与之共语。

    男子问道:县令因何肯放你出来?

    妇人答道:你这该死的!怎地刚一见面,就问此话?也不理会人家在狱中疾苦。

    言犹未了,吏役早引公人上前,将二人执回县衙,来见县令大人。

    陆云即刻升堂,堂外观审者如堵。

    陆云直接问那男子:你实话说来,某便不打。你如何杀了这妇人丈夫?

    那男人虽然惊慌,但兀自强硬抵赖,高喊道:大人,此事何说?小人冤枉。

    陆云怒喝道:若不是你杀人,某怎知你会在郊外候此妇人,令衙役抓个正着?

    男子:我与此妇人丈夫相识,路上遇见,慰问老友死亡原因,有何罪过?

    陆云:那死者王二昨夜托梦与我,说是你与妇人通奸,共杀其夫,并亲领公人前去报仇。时到如今,尚敢抵赖!

    男子与妇人大惊,于是认罪服法,再无他辞。

    由是满县军民百姓,皆称陆公为神断。

    郡守闻知此事,嫉其贤能,于是屡次寻隙谴责,无事寻由。陆云于是辞职而去,不复为官。浚仪之民追思其能,图画陆公形象,悬于县社,奉其配享社神,郡守屡禁而不能止。

    镜头转换,按下陆云,复说陆机。

    陆机自到洛阳以来,家中音信断绝,信息不通。

    当时陆机养有一犬,自江东一路带至洛阳,极为神骏,名为黄耳。因羁寓京师,无人为伴,于是常与黄耳说话,以解旅思。

    一日,陆机笑谓黄耳:某过江三年,家中绝无音信,难当挂念之情,却又道路阻绝,信使难通。若是你能替我寄信回家,却不是好?

    话刚出口,那黄耳竟摇头摆尾,呜呜而鸣,似是听懂主人之言,表示肯去。

    陆机大奇,于是当即写下家书,以竹筒盛书而系于黄耳颈下,令其出门。那黄耳果然寻路一直向东南而去,十数日后归来,颈下竹筒中竟果有家人回信。

    自此之后,陆机常使黄耳为使,送递家书,不劳托人辗转。

    元康二年,陆机任太子洗马、著作郎。因喜交游权贵,与外戚贾谧亲善,因而遭到世人讥讽。元康四年,吴王司马晏出京镇守淮南,任命陆机为吴国郎中令,随吴王游于梁、陈,转任尚书中兵郎。

    镜头转换,京都洛阳。

    字幕:元康二年春正月,杨太后被贾后矫诏饿杀以来,此后天下大饥,数年五谷不收。朝中百官及世人皆在背后相互传论,谓是杨太后阴灵报复惠帝及贾后。

    元康五年,北部边境入奏:鲜卑昭帝拓跋禄官继位,将其国土划为三部。昭帝亲统东部,委任亲侄沙漠汗之子拓跋猗迤统治中部,而以沙漠汗别子、猗迤之弟拓跋猗卢统治西部。拓跋猗迤与拓跋禄官相继死去,拓跋猗卢合并三部为一。

    岁末,太史令上奏:夏四月,灾风伤稼,彗星现于西方,孛于奎,至轩辕。荆、扬、兖、豫、青、徐六州大水。十月,武库大火,焚尽累代所积之宝及器械二百万宗。

    晋惠帝闻奏,诏命新作武库,大调天下兵器于洛阳。

    是年由于晋室不恤民情,征赋如故,流民四起,散于荆、蜀之间。朝中有识之士皆为忧虑,谓天道将变,是大乱将起之兆。

    元康六年正月,惠帝以张华为司空,兼理天下兵事。

    五月,边报传至京城:匈奴郝度元起兵冯翊郡,联合北地马兰羌、卢水胡共三部军马,各以兵五万俱反。郝度元杀北地太守,自称大王。

    司空张华览表,急抱本入奏天子:北地匈奴联合羌胡造反,臣请调兵征伐。

    惠帝闻奏,问计于贾后:如此奈何?

    贾后回答:可使征西大将军、赵王司马伦为都督,雍州刺史解系为副,起兵五万讨之。

    惠帝依议,遂命立下诏旨,征召赵王入京。司马伦奉诏,即发本部军出长安,临渭水西岸,传令雍州刺史解系来见,商议进兵之计。

    字幕:赵王司马伦,字子彝,晋宣帝司马懿第九子,柏夫人所生,初封安乐亭侯。晋武帝司马炎即位,封为琅琊郡王,令归封国,任东中郎将、宣威将军。咸宁年间,改封司马伦为赵王,升平北将军、都督邺城守事,后迁征西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镇守关中。

    解系闻说赵王召唤,遂引亲兵一百,来至征西将军大营。

    字幕:解系,字少连,济南人,父解修曾任曹魏琅邪太守、梁州刺史,考绩天下第一,武帝受禅之后封梁邹侯。解系及二弟解结、解育清身洁己,甚得声誉。后辟公府掾,历中书黄门侍郎、散骑常侍、豫州刺史,迁尚书,出为雍州刺史、扬烈将军、西戎校尉、假节。

    解系在任上因见司马伦欺凌氐羌,致使其反,极其厌恶,自心底瞧他不起。此时见赵王相召,只得来到中军大帐,施礼相见。

    赵王:奉天子旨意,命我二人讨平匈奴之叛,将军可有妙计教我?

    解系侃侃言道:匈奴郝度元与马兰羌、卢水胡分作三路来侵,则末将与殿下亦应分兵三路,分镇要害以拒之。若只御一处,则其余两处百姓必然降贼,北地皆为匈奴所有。

    赵王未及应答,忽身后转出一人道:殿下既为大将军,便应自主大事,奈何要听命于下臣末将?今满营诸将皆乃殿下家奴,这位却是甚人,要殿下听他指派?若是依某看来,殿下应总督河西之军,何必分兵三路迎敌?聚兵而击之,必获全胜。

    字幕:孙秀,字俊忠,琅琊临沂人,五斗米教徒,赵王司马伦心腹宠臣。

    解系见来者说话无理至极,不由大怒,问赵王道:此乃何人,敢为此大言?

    赵王不答,反对孙秀说道:我亦谓不可分军,分则兵势不振。解将军可引本部军为先锋,先讨郝度元匈奴叛军,再以得胜之师去讨二羌,本王总镇中军,以为后援可也。

    解系身为封疆大吏,今被小人孙秀所辱,不由心中大恨,乃离座告辞,转身出帐。

    回至自己大营,越想越气,又自忖仅凭己兵不能胜敌,于是上奏朝廷:臣谓三胡之叛,本由赵王引发,今赵王听信家仆之言,又以战事为儿戏,此战必败。请朝廷罢去赵王兵权,并问其酷政误国之罪,然后另遣别人为将,方可讨平胡人之叛。

    奏疏写毕,遣使发往洛阳。

    中军帐中,孙秀见解系愤愤离去,遂向赵王献计:雍州刺史对殿下不敬,今既恨恨而去,回营后定上奏天子,弹劾殿下。殿下莫如先拜表入京,免被天子听信解系,下诏见罪。

    司马伦深以为然,即命孙秀修本,遣使发往洛阳。

    惠帝升殿,两道奏章齐至,难辨对错,问于群臣。

    司空张华出班奏道:自古凡用兵者,将帅不和乃军之大忌。今既难辨对错,陛下不如使梁王司马肜代赵王为督,并征赵王还朝。不然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大不利于朝廷。

    惠帝:准卿所奏,急召梁王司马肜上殿听旨。

    梁王司马肜奉诏上殿,拜舞已毕,起身问道:不听陛下见召,有何差遣?

    惠帝:今三胡犯边,赵王伦为帅,与先锋解系不睦。卿可持节而往,到河西代赵王将兵,抵御羌胡之兵,令赵王还朝。

    梁王领命,辞帝出殿,回府点兵。张华自请代天子往城外与梁王饯行,惠帝准之。

    于是张华率百官,于城外十里代天子饯行。

    酒宴已罢,张华私对梁王嘱道:三胡之乱,皆源于赵王纵使孙秀欺压边民引发。殿下到河西,可先收孙秀诛之,以息胡人之怨。然后分兵镇守关隘,不与出战,则胡人自退。

    梁王应诺,遂与群臣拱手作别。

    又命参军傅仁:卿持节先至河西大营通报赵王,命其止兵休战,只待天使到来。

    傅仁奉命前发,先到河西大营,进入中军大帐,拜见赵王司马伦。

    赵王:贤卿此来何意?

    傅仁:朝廷接到解系劾奏,已令梁王为帅前来接印,请赵王率营中诸将迎接。

    赵王不意有此大变,急命中军:速叫孙秀进帐,孤要问其对策。

    傅仁笑道:殿下还要问他怎地?孙秀此番已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全了。

    说话之间,孙秀已经入帐。正好听到傅仁此话,大惊问道:贤兄此言何意?

    傅仁:弟早在邺城之时,便与贤兄结交,非是外人,不妨直言相告。司空张华大人深恨贤兄迫使三胡造反,在西门饯行时嘱托梁王,欲先杀贤兄,以息胡人之怒也。

    孙秀听了此话,只吓得一佛出世,二佛生天,急跪倒在地,抱住傅仁双腿痛哭。

    傅仁:你跪我怎地?

    孙秀:兄为天使参军,某乃待死之囚,望兄看在前日情分,救我一命,如同再造!

    傅仁急将孙秀扶起,耳语道:某今提前于梁王赶来,非惟传令,亦是专程来救贤兄。只愿贤兄此后一朝得势,休忘了兄弟。

    孙秀破啼为乐,连连谄笑:小弟怎敢?既请我兄施以援手,助我度此险关。

    说话之间,远处尘头大起,旗号飘扬,却是梁王自引本部亲兵到了。

    赵王远远望见,只得率阖营诸将,到营外五里迎接,拜于道傍。

    梁王看见赵王来迎,急下马扶起,携手进至河西大营,入中军宝帐,排摆香案拜受帝诏。梁王面南而立:天子诏令,令赵王即将军事交割,还朝待封。

    赵王深恨解系,但不敢抗旨,只得交卸兵符将令,引孙秀出帐,欲还归洛阳。

    孙秀是张狂本性不改,此时竟不知躲避,只顾相随赵王而行。

    梁王送至营外,忽见孙秀紧随左右,问道:赵王,此位何人,竟与殿下并肩而行?

    赵王顺口答道:有劳殿下动问。此乃某心腹家臣,东郡琅琊人孙秀,字俊忠。

    梁王忽地想起张华所嘱之事,喝道:你就是孙秀!且慢上马,我有话说!

    赵王及孙秀闻此,俱都惊呆,不知如何是好。梁王接着示意傅仁:与我拿下。

    傅仁见状,急趋近前,向梁王耳边低语道:大王不可。

    梁王:因何不可?

    傅仁:张丞相令杀孙秀者,乃是私嘱,并无朝廷旨意公文。孙秀乃赵王重臣,殿下今若诛之,必与赵王结仇。赵王乃是当今皇叔祖,回朝之后定难问罪,反受重职,使掌兵权。赵王一旦掌兵,殿下今为征西都督,岂非正归其所辖?若一旦战事不利,被赵王在天子面前只需轻轻一语,则我等被灭门之祸矣。依臣之见,不若休息此事,佯作未见其人可也。

    梁王闻言大悟,于是从之。

    孙秀得免,屁滚尿流,急随赵王上马,回洛阳而去。

    赵伦惧被天子问罪,不敢张扬仪仗,趁夜进城,回到自己府中。坐犹未稳,便急与孙秀商议:今被解系先下手为强,本王来日上朝,当如何应对朝廷问责?

    孙秀:今贾后用事,贾模深受重用。殿下何不舍却千金,厚结贾模,浼其在皇后面前说项?若得贾后欢欣,则殿下非但可以脱罪,且必被委以国政。

    赵王点头:千金未足,某愿献金七百斤,玉带一条,你可到府库领取,代我谋之。

    孙秀应诺,即将黄金及玉带潜至贾府,拜见侍中贾模,倍献殷勤。

    贾模:多谢赵王厚赐,却之不恭。但某无功于赵王,安敢受此?

    孙秀:赵王自河西还京,恨无奇物相赠,特命小人将此黄金七百斤,玉带一条拜奉足下,以表衷忱。惟托大人为赵王善言,荐于圣母皇后,若得寸进,则必另有重谢。

    贾模:天子得解系之表,深怪赵王,将欲废为庶人,先生可知之乎?

    孙秀:惟赖大人周全则个。

    贾模:不用你说,我已用心。陛下必要重惩赵王,皆是某与皇后力排众议,方未定论。卿且回报赵王,金玉受之有愧,某且代为贮之,以打点谏臣,若用之不尽,余当璧还。

    孙秀:其事若成,赵王另有厚谢,岂敢望还?

    贾模:倒也难得赵王一片诚心美意,实在折煞在下。罢啦,某这便进宫,到皇后面前代赵王善言,必定还取入朝,得保重位便是。

    孙秀见他如此担保,心中大喜,跪地再拜,千恩万谢,告辞去了。

    贾模于是连夜进宫,私谓贾后:娘娘若要代理国政,非结交宗室亲王不可。赵王伦乃先帝元老,有宰相之才,且属意于娘娘,若能用之,可保我贾氏终始富贵。

    贾后然之,于是向惠帝进奏:请封赵王为太傅,以为国之干城。

    惠帝司马衷不敢驳回,说道:便依皇后所奏。

    由此赵王不但无罪,反得升迁。

    次日惠帝升座,令黄门诏告阶下群臣:诸卿有事则奏,无事卷帘退朝。

    司空张华出班:梁王司马肜遣使拜表,报说匈奴郝度元攻掠北地,杀太守张损,大破冯翊太守欧阳建,猖獗至甚。雍州刺史解系出击叛胡,又被郝度元所破,损兵折将。秦雍氐羌诸胡纷起响应,举氐帅齐万年为首,僭越称帝,发兵十万围攻泾阳,特请朝廷发兵相救。

    惠帝:齐万年是何人也,竟敢僭号称尊?

    张华:齐万年乃氐胡人氏,被诸胡奉之为首。氐族初称盍稚,又自称盘瓠之后,与三苗后裔之武陵蛮同源,分出于羌人,因居秦陇、巴蜀之间峻岅相接之地,故名为氐。齐万年乃武陵蛮后裔,既敢拥众称帝,若不平灭,恐边地诸胡效尤。陛下不可等闲视之,望速派良将。

    惠帝向殿中群臣问道:诸卿之中,谁敢领兵前往平贼,以分朕忧?

    言犹未了,阶下大吼一声:陛下勿忧,微臣不才,愿引三千精骑,灭此胡虏!

    众官看时,见请旨者不是别人,乃是御史中丞周处。

    字幕:周处,字子隐,义兴郡阳羡人,东吴鄱阳太守周鲂之子。

    镜头闪回,叙述周处来历。

    周处少时臂力过人,好骑马驱驰田猎,纵情肆欲,州里乡曲以为祸患,常怀苦闷。周处问于父老:今时政和谐,年成丰收,何苦不乐?

    父老叹道:三害未除,有何乐哉?

    周处问道:何谓三害?

    父老答道:南山白额猛虎,长桥下有蛟龙,再加上你,就是三害也。

    周处怒道:某可为公等除之!

    于是磨刀砺剑,展开搏虎擒龙之战。欲知胜负如何,且听下回分解。(本集完)

第六集 流民之灾

    义兴阳羡,人兽大战。

    周处先入深山,射死猛兽,除去林中祸害。再入水中,与蛟龙相斗三日夜,人龙皆没于水。乡人以为周处与蛟龙俱死,遂置酒高会,聚饮庆贺。

    周处杀死蛟龙回来,见乡里会饮相庆,方知自己为乡人所恶,甚于龙虎。于是改其旧恶,洗心革面,游于吴会,寻找陆机、陆云兄弟,以求学问。

    适逢陆机不在家,只见到陆云。周处具以实情相告,最后说道:某欲修养操行,惟恐韶华流逝,时不我待,为之已晚,公谓奈何?

    陆云答道:古人贵朝闻夕死,况君前途尚可。且人患志之不立,何忧令名不彰于世!

    于是周处受教,自此磨砺意志,发奋好学,不久文才斐然,有义烈大志,忠于然诺,且能制怒,终为忠臣孝子。

    期年之后,州府闻说周处仁智武勇之名,交相征召。

    周处遂仕于东吴,任东观左丞,迁无难都督。后王浑灭吴,周处随吴主孙皓降晋,渐迁新平太守。在任安抚戎狄,使羌人归附,雍人皆为称赞。

    转任广汉太守,郡内有历三十年未决积案,周处评考曲直,皆判决遣返。后应朝廷征召,迁为御史中丞。在任勇于纠察弹劾,不论宠臣国戚。

    梁王司马肜违法,周处即依律劾之,因此构怨于梁王。朝中有好友劝其与梁王修好,周处却毫不在意,耿介如故。

    闪回结束。周处闻说三胡叛乱,当即出班,自请率军出征。

    晋惠帝见周处请旨出征,不由大喜:准卿所奏。诏命安西将军夏侯骏为征西副督,以周处为建威将军,卢播为振威将军,前往泾阳,讨伐齐万年。

    三将领旨谢恩,辞帝下殿。

    孙秀因与周处相善,急忙跟出殿外,追上周处,附耳低言:我兄请命西征,而总督河西诸军者,乃兄之宿敌梁王司马肜。我兄若在其帐下听命,必遭其害;若依小弟计较,贤兄可回殿奏请陛下,以老母在堂,突发病重为由辞之,可避此祸。

    周处答道:忠孝之道,不能两全。梁王乃帝室之胄,焉能因私废公?既奉国君,当尽臣节,老母允我为将报国,便已见弃于家,使某捐躯报主。惜身保命,非弟之为。

    于是到校场点兵,与孙秀相别出京。

    周处去后,孙秀告知中书令陈准:周处乃忠臣孝子,请明公曲加卫护。

    陈准亦爱周处才能,知梁王必报旧仇,于是急入殿内,表奏天子:陛下明鉴,那夏侯骏和梁王司马肜,皆为宗室贵戚,并非将帅之才,进不求功名,退不惧见责。周处忠勇果敢,前与梁王构怨,若其深入敌围,梁王必不救援,定将丧身。

    惠帝:诚然如是,但圣旨已下,岂有收回之理?

    陈准:臣有两全之策。请陛下诏令殿中郎将孟观为建威将军前锋,使周处自主其军,则必能歼敌,成就不世之功。若其不然,司马肜定借敌兵以杀周处,败之必也。

    惠帝:就依卿奏,着孟观……

    贾后:陛下且慢,此议不可。

    惠帝:却是为何?

    贾后:边关战事虽紧,朝中亦需大将卫护。周处勇冠三军,平定三胡之乱绰绰有余,手到擒来。孟观执掌禁卫,岂可轻离朝阙!

    惠帝不敢执拗,顺口答道:皇后之方甚是。

    陈准见此,嗟讶而退。孙秀知道事情不可挽回,只得暗自祈祷,希望周处逢凶化吉。

    镜头转换,人马离京,一路向西,渡过渭河。

    夏侯骏率卢播、周处至于河西,与梁王司马肜合兵一处,商议进兵破贼。

    正商议间,探马来报:禀主帅及先锋大人,匈奴郝度元率部一万人马,围攻泾阳甚紧;氐羌主力则与伪帝齐万年屯于梁山,众达七万余人。

    梁王闻报,欲害周处,便对夏侯骏道:将军,某闻兵法有云,擒贼当擒其王,则势如破竹。未知将军之意若何?

    夏侯骏道:殿下所言是也。可使建威将军周处为先锋,引五千精锐直袭梁山,攻敌不备。此乃围魏救赵之计也,必获大功。

    梁王大喜,加顾周处:不知将军以为如何?

    周处:此乃上计,颇合兵法。但我五千先锋破敌则可,歼敌为难。殿下可使大军随后掩之,若失后援,我军必败。某亡身报国不惧,恐遗朝廷之辱也。

    夏侯骏:将军放心,某使卢播、解系二公为左右翼,我与梁王自率大军,为将军后援。

    周处领命回营,传令将士:四更造饭,五更出兵。

    众将依令束甲备鞍,刚要造饭,使命到至:梁王严令,即刻出兵,不得延挨。

    周处无奈,只得令军士带随身干粮,鸣炮击鼓出营,向西进发。一面派出探马,约会卢播与解系二将,共同进兵。

    行至半途,探马来报:卢播与解系两位将军,此时刚刚离开大营,随后赶来。

    周处:其为我左右两翼,本应齐头并进,因何发兵迟误至此?

    探马:皆因两位将军正欲发兵,却被梁王止住,说有要事商议。继而又使两营军卒饱餐战饭,又耽误一个时辰,故此刚刚发兵。

    周处听罢,不由火冒三丈。但恐惑乱军心,只得止其勿语:回马再探,随时通报。

    探马领诺,复又上马去了。

    周处出兵,早有探马飞报胡主齐万年。胡主笑谓诸将:孤亦素知周处其人,可谓文武兼备,实乃将才。若其独自领兵而来,则必势不可挡,我当避之。今既受夏侯骏所辖,复被司马肜所制,则难展其才,必为我所擒矣。尔等当努力上前,为孤生擒此将。

    众将闻听,齐声应诺。

    齐万年于是传令:郝将军安在?

    郝度元:臣在。

    齐万年:命你引兵猛攻泾阳,朕自引大军驻于梁山,设四面埋伏之计,以待周处。

    郝度元:臣遵旨!

    于是散帐,各自引兵而出,安排已定。

    当天行军整日,晋军餐饮不继,无不人困马乏。至夜,周处引军近梁山,见前面山势掩映,怕遇埋伏,于是下令:前军且止。向导官,此地何名?

    向导:地名六陌坡,前面相距贼巢六十余里。

    周处:即是如此,传令三军就地傍水扎营,以息军马,来日进兵。

    军需官:将军,梁王不曾拨付辎重,我等亦未带行军锅灶。三军不能煮炊,奈何?

    周处:传令众军,可嚼食囊中所带干粮,掬捧山溪而饮。

    三军闻令,无不恨怨。只得草草嚼食几口干粮,喝几口山泉,和衣枕戈而眠。

    次日五鼓,周处披甲出营,抬头见东方将晓,于是下令:传餐,食毕列阵出兵。

    军令未发,忽见探马引领一人到来:禀将军,梁王遣使前来传令。

    周处问道:梁王有何军令?

    来使答道:梁王接到细作密报,说胡人重兵集于泾阳,梁山氐兵甚弱。殿下恐将军失去战机,特使末将前来传令,不必传餐,急急进兵,趁敌不备,灭此而朝食可也。

    周处无奈,于是说道:末将遵命。贵使回去,务必请梁王速引大军来援。

    来使顺口应诺,飞马而去。周处自率五千精锐出营,向梁山进军。前军刚进六陌坡,忽听四面炮响,惊天动地,胡人伏兵四起,将晋军三面围定,截成数断。

    周处振奋精神,全身披挂,自挺长枪上前。只见对方一军突袭而至,正中门旗开处,只见数十员胡将,簇拥一人骑白马而出。

    字幕:齐万年,西凉叛军首领。

    齐万年催马上前,扬声叫道:对面之将可是周处?孤乃西凉天子齐万年是也。周将军今已被我重重包围,何不下马投降?

    周处纵马上前,喝道:胡虏!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尔羌氐胡族素来居无定所,天子划地使居,封官使牧,有何薄待你处?辄敢妄自称帝,犯我边境?废话少说,速遣上将来战,某枪下不死无名之鬼!

    齐万年环顾左右:哪个与孤擒了周处?

    话犹未了,身后飞出一骑,乃是左督胡仲,双手擎大砍刀叫道:待某去擒他!

    周处纵马来迎,喝声:下马!

    长枪起处,胡仲已落于马下,交手只有半合。

    齐万年身后又飞出一骑,乃是右督胡季,举刀催马上前:贼将焉敢偷袭,杀我兄长?

    话未说完,当头一刀砍下。周处拨马躲过,枪从背后飞出,刺入胡季左肋,顺势甩出丈余,也只一合。

    氐军阵中又有三骑飞出,乃是悍将刘果、齐能、丁不花。三将不待齐万年将令,已将周处成品字状围住,各举刀枪,纷纷攒刺。

    周处能者不乱,枪舞梨花,先逼住丁不花长枪,顺势斜挑,齐能咽喉洞穿,马驮尸回;又低头躲过刘果大刀,甩手一枪扎透前心。

    丁不花大骇,回身便走。此时周处遂弃了长枪,摘弓搭箭,弓弦响处,矢透胸背,丁不花一头栽于马下,空马逃回本阵。

    周处挎弓于背,将长枪从刘果身上拔下,垂枪沥血。

    刹那之间,五员胡将枪矢之下作鬼,三军勒骑观战,无不惊骇。

    胡将个个勇悍,人人争先,还要上前接战。

    齐万年将手中长戟一立,喝道:来将厉害,你等休要枉送性命,待孤亲斩周处。

    驱动胯下五花马,挺戟来战。周处打点精神,与齐万年交锋,大战五十余合,不分胜负。两军列阵而观,金鼓不举,呐喊息声,都看得呆了。

    齐万年见不能取胜,遂于马上大叫:三军齐上,聚众歼之!

    部将领命,牛角与胡茄齐鸣,羌氐铁蹄形成包围,从四面涌至,对晋军展开围剿。

    那晋军兼程行军经日,人不得食,马不得料,人困马乏。自平旦战至日暮,羌兵愈来愈众,晋军弦绝矢尽,眼见只余数百军马,救兵不至。

    周处知道梁王绝己后援,今日必败,于是力杀数人,纵马上了高坡。只见部众渐渐稀少,皆处于胡兵包围之中,苦苦支撑。

    时有数骑跟随左右,皆都劝道:将军,眼见得梁王记恨前仇,不肯发救兵接应。俗语云“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今若不退避氐人锋锐,死在目前矣。

    周处环顾沙场,长叹一声:今天子不敏,奸臣在朝,佞王将兵,实乃国运如此,不可违也。某既便奋勇杀出,回去也是个丧师败兵之罪,辱而后死。向在家乡之时,父老皆视某为三害,盼我早死;此乃某捐生报国之时,何必撤退?

    部将:朝廷不明,将军徒死何益!

    周处:今朝廷为将者皆惧死,某以身殉国,不亦可乎?你等杀出重围,回洛阳得便见到伏波将军孙秀,可请其为我在天子面前鸣冤可也。

    于是按剑长啸,赋诗道:去去世事已,策马观西戎。藜藿美梁黍,期待能善终!

    吟诗已罢,驰马下山,杀入重围,力战而死。

    镜头切换,距此数十里之遥,山谷之中。周处以五千兵战氐卒七万,喋血激战之时,卢播、解系大军扎营谷内,耳听远处鼓角相闻,因受梁王之命,不敢发兵救援。

    镜头切换,复回战场。

    周处既死,部下百余人涕泣号哭,拼死杀出重围,亦不回归大营,皆都四散而去。

    齐万年眼望遍野死尸,悲叹半晌,令将周处之尸好生收葬,率众而回。

    早有细作奔回山谷,还报主将卢播、解系:氐人得胜收军,我军并无一人得回!

    卢播、解系倍加叹息,收军回报梁王司马肜、安西将军夏侯骏。二王闻说周处战死,自忖不是齐万年敌手,亦不敢出战,于是坚壁清野,紧守关隘,使人表奏朝廷。

    镜头转换,京都洛阳。

    卢、解战报呈入朝廷,摆在龙书案上。惠帝读毕战报,见说周处战死,不由大为痛惜,连声悲叹,脸现哀戚之状。

    伏波将军孙秀出班奏道:周处之死,皆因将帅不合,求援不力之故,非战之罪。为劝勉忠臣,并念其前功,陛下应予追封其爵,并对其家人厚恤之,方不孚众臣之望。

    惠帝:准卿所奏。诏赠周处为平西将军,赐钱百万,拨地一顷葬之,并划京城之地五十亩为宅,又赐王家近田五顷。周母老迈失怙,令供医药酒米,直至寿终。

    孙秀:谢主隆恩!

    大臣潘岳、西戎校尉阎瓒:陛下圣明。

    封赠周处已毕,惠帝再问群臣:今周处战死,梁王及安西将军深沟高垒,不敢与战,致使胡人坐大,遗羞朝廷。我朝中尚有哪位将军,能敌氐猷?众卿可善谋之。

    中书令陈准因前番奏请孟观出兵,为贾后所阻,于是不复上奏,以目示意张华。

    张华心知其意,于是越班奏道:今有殿中将军孟观,沈毅果敢,有文武全才。若拜之为主将,不受梁王节制,则必克胡虏之乱。

    贾后坐于帘后,见是张华荐举,便不复阻拦。

    惠帝:准卿所奏。命以孟观为征讨将军,领兵三万,去讨氐胡。

    孟观:臣遵旨谢恩!

    当即拜受兵符,到校场点齐三万军马,收拾起行。路上非止一日,直至泾阳五十里外,扎下宫寨。

    镜头转换,叛军大营。

    胡王齐万年自从杀了周处,自谓晋廷再无能征惯战之将,于是日复宴乐,不复战备。

    探马来报:晋朝皇帝派出殿中将军孟观,率兵三万,前来与周处报仇,请令定夺。

    齐万年:晋朝之内,除文鸯以及周处,其余皆都不在寡人心上。传令诸将,与我迎敌。

    孟观驱兵大进,两军遇于平野,更不废话,俱各以矢石交攻,不肯相让。孟观身骑黄骠马,手搦长矛,亲冒矢石,于阵中冲突来去。齐万年上前接住,二人展开大战。

    两军相接,呐喊震天,胡兵不敌,乱作一团。

    齐万年无心与孟观久战,交手二十余合,虚晃一招,倒拖铁戟便走,氐兵四处溃散。

    孟观奋不顾身,勒军大进,一路上马不停蹄,凡经十余战,皆大获全胜。直杀得氐兵十损七八,一直奔回梁山。

    齐万年见退无可退,驱兵回帜,陈于山下,对孟观说道:有道是穷寇休要急追,赶人不可赶上。孤今与公决一死战,若要部将相帮之时,便不是好汉!

    说罢飞马而出,舞戟而上。

    孟观也不示弱,叫道:某今当亲为周将军报仇,岂肯假于他人之手!

    挺枪纵马,二人交手,各逞武艺,皆施绝学。奋战至三十余合,正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旗鼓相当,不分胜负。

    正斗到分际,氐兵后面忽然喊声大起,乱不成军。

    齐万年急回头看时,只见老巢梁山城头火起,一支军马已攻破城门,一拥而入。

    镜头拉进,来者打着晋军旗号,中军大旗上书:雍州刺史解。

    雍州刺史解系所领皆乃生力之军,又是出其不意,故此将梁山城一鼓而下。

    胡军守将逃走不及,力尽被擒,解系下令立即斩首。

    画外音:解系本来驻守雍州,奉梁王之命按兵不动,因闻孟观大胜氐胡,恐其独自成功;又知其乃贾后心腹,于是这才出兵来助,亦有将功折罪,讨好贾后之意。

    齐万年与孟观正在激战之际,忽见老巢被袭,不由心中惊慌,一时手足无措。

    孟观见有隙可乘,奋起神威,横过枪杆,顺手将齐万年抽下马来,喝令:绑了!

    晋军一拥而上,将齐万年绳捆索绑。孟观令将齐万年押至阵前,命部将对敌阵高喊:你等皇帝已被成擒,尚为何人而战?降者免罪,顽抗必诛!

    众氐羌士卒虽然彪悍,但见皇帝已然落入敌人手中,亦各无心再战,于是呐喊一声,大部归降,余众一哄而散,跑入深山。

    孟观下令打扫战场,自率亲军进城。

    解系急忙率众出迎,着意结纳,献上梁山守城督帅首级:孟将军,此乃叛军督帅首级,请将军带回洛阳,并请在天子面前善言,遮护末将前过则个。

    孟观:前番周将军之死,皆因梁王见死不救,与将军无干。某必以实奏报天子,将军毋忧。某即班师还京,尚请将军在雍凉二州收捕余寇,抚招流民。

    解系:将军所嘱,末将敢不尽心竭力!

    于是二人相别,孟观自率得胜之军回京,面见天子报功。

    不料孟观未至京师,梁王司马肜已拜折入都,呈报战果,以为己功。

    惠帝收到捷报大喜,遂命张华率百官出西门三十里,来迎王师。孟观监押齐万年奏凯还朝,见太傅亲率百官来迎,急提前下马,趋走上前,拜伏于地。

    张华亲手扶起,善言相慰,并致天子赏劳之意。

    三军将领见主帅受天子如此礼待,无不振奋。

    张华犒军已毕,与孟观奏凯进城。

    洛阳军民闻王师大胜而回,皆列途以观,万户空巷,齐呼万岁。

    孟观全副戎装上殿面君,详述平叛之事,并陈报诸将之功。惠帝大喜,令张华当场叙功,诏封孟观为大将军,随征将士各有升赏。

    司马肜、夏侯骏、卢播、解系等助战有功,折却前罪,过往不咎。

    数日之后,惠帝命将齐万年提出天牢,游街四门,斩于市曹。洛阳百姓再次倾城而出,看斩了齐万年,欢声雷动,以为天下自此太平,无不欣喜。

    画外音:秦、雍二州自郝度元、齐万年起兵,与朝廷官军相战四年,关中及陇西兵祸扰乱,又兼连年大饥,致使略阳、天水等诸郡流民十余万人背井离乡,拥入汉中求食。后因汉中天灾,复成群结队流向益、梁二州。至此天下扰扰,乱象方炽,何能太平?梁益二州郡守见灾民涌入,势若洪流,不能抑制,遂上表奏于朝廷,谓为“流民之灾”。

    镜头转换,梁益二州,流民大军相继于途。

    流民之中,有巴氐大族李特,因在氐胡人中素有威望,被秦雍六郡流民奉为首领。

    字幕:李特,字玄休,巴西宕渠氐族人,性格雄武沉毅。祖父李虎,当年随汉中太守张鲁归顺魏武帝曹操,徙居天水郡。父亲李慕,曾做州郡吏丞,雄武善射,沈毅大度。李慕生子五人,分别名为李辅、李特、李骧、李庠、李流。

    五兄弟之中,李特、李庠、李流皆有英雄气概,且都善于骑射,武艺高绝。当此千里流亡途中,李特兄弟三人颇得族人之心,故被推为流民之首。

    李特引流民至于汉中,见地贫民瘠,无以为生,于是引人直至州衙,求太守上书朝廷,大开剑阁关门,令流民寄食巴蜀,各谋生路。

    有司接到汉中太守折报,于是上奏天子。惠帝不知如何是好,遂令群臣朝议。

    张华奏道:流民甚众,若一举入蜀,闹起事来,不能复制。依臣之议,宜遣人持节前往慰劳,劝其返乡。且宜使大员带兵前往监督,切勿使其进入剑阁,以至再次生乱。

    惠帝:卿言甚是。诏遣御史李苾持节入川慰劳流民,并以兵将督遣,使归关陇原籍。

    李苾奉旨,于是引兵进入汉中,驱使流民转回原籍。

    流民见朝廷不从众意,自知关陇赤地千里,无由为食,回去亦不免陷于饥馑而死,于是大哗,便议于李特兄弟,欲杀兵造反,越关入蜀求食。

    李特因齐万年败亡之鉴,劝住众人。便搜求流民中诸大户人家,得赤金千两,以此贿赂御史李苾:我等回去也是死,求大人怜悯,上奏皇帝,令流民入蜀求食,开辟一条生路。

    李苾既受贿赂,于是表奏朝廷:今流民十余万口,非汉中一郡所能赈赡。且关陇连年战乱,赤地千里,流民遣反亦无以为生,必聚众造反。蜀中乃天府之国,且尽有仓储之粮,宜令就食,并各营其业,为富家佣户,则有利于国,无复乱源。特此上奏,尚请俯允。

    朝廷见如此说,经过朝议,下诏允之。

    由是十余万流民散布于梁益二州,其后流民又源源涌入,不可复禁。

    李特引领流民入蜀,至剑阁见到雄关万丈,不由仰天太息:蜀后主刘禅据此雄关险地,而一旦面缚于邓艾,岂非庸才耶!

    回顾十万流民大军,自此便有独霸巴蜀之意。

    镜头转换,按下李特入蜀,复说洛阳朝中。

    自从孟观剿除氐羌之乱,皇后贾南风以为己功,愈加独断朝纲,无视天子。

    贾后之母郭槐因见女儿南风无子,故此规劝女儿:我儿未有子嗣,切宜就此疼爱太子司马遹,视为己出,以为后半世倚仗。其后太子若是继位登极,方可免我阖族大祸。

    贾南风:母亲说的是,女儿遵命便是。

    口中虽如此说,却深知太子为人智勇刚烈,绝难控于自己掌中。于是对亲母之语但只唯唯而已,心下实在颇不以为然。

    贾母见女儿口不应心,便即不厌其烦,屡次相劝。

    贾后见此,反倒引起杀机,便欲图谋废除太子,另立傀儡继嗣。

    期年之后,贾母郭槐病笃,将女儿贾南风唤至榻前,又嘱其爱护太子,慎勿自误,以招来日灭门之祸。言讫,以手指壁上贾充遗像而亡。

    贾南风非但不听其母遗言,反以为母亲即亡,再无人阻止自己之谋,便可放手而为。于是以太子残暴为由,谋于心腹之人,必欲杀之后快。

    理完母丧之后,贾后迫不及待,便召充华赵粲及妹贾午密议,欲谋害太子。

    贾午献计:我子韩慰祖聪明异常,可充姐姐亲生之子,送进宫去,以承太子之嗣。

    贾后:如此大事,如何瞒得皇帝以及众卿!

    贾午:此事易也。可令你妹夫韩寿密送我儿入宫,姐姐假称当年曾与太子司马衷在东宫时有孕,生下此子。只因先武帝不喜,故养于妹夫之宅。

    贾后:妹子此计甚善,着即照此办理可也。

    贾午得令,立即回到己府,命丈夫将儿子送入内宫,说是贾后所生,扬言于宫外。

    此信一出,满朝皆惊。公卿及宗室诸王私议:此子来历不明,必生宫乱。

    果不其然,韩慰祖既已进宫,贾后便欲寻机废掉太子司马遹,以韩慰祖继之。

    字幕:太子司马遹,字熙祖,小字沙门,乃司马衷长子,才人谢玖所生。

    镜头闪回,叙述太子来历。

    司马遹自幼聪慧,向为武帝司马炎钟爱。武帝宴请群臣之时,亦常令太孙陪席,并向百官谓说,其有高祖司马懿之风,于是太孙聪智,由此天下闻名。

    直到司马遹三四岁时,太子司马衷尚且不知自己生有此子。

    一日武帝设朝,命诸子前来议政。朝臣尚未至齐,皇孙司马遹与其父诸子在殿上嬉戏。惠帝前来听朝,分别执其诸子之手,至司马遹时,却不认识。

    司马衷:你这相孩儿,长得倒也俊俏。却不知你亲生之父为谁?

    武帝在内听得清楚,当时哭笑不得,即出殿说道:其父为谁?此乃汝之亲子也!

    司马衷听罢,不由目瞪口呆。殿中侍立诸王闻此,尽皆笑倒。

    司马遹五岁之时,宫中失火,武帝司马炎登楼远望,观看宫人救火。司马遹当时正在旁侧侍立,见状拽着武帝衣襟,行到暗处,方才放开。

    武帝惊问:皇孙,因何将我扯至此处?

    太孙答道:夜晚仓卒失火,应防非常变故。陛下至尊,不宜立于火光明处。

    武帝大为惊喜,以为奇才。

    又一次,司马遹随祖父武帝到御苑观猪,因见猪肥,遂对祖父说道:陛下,孙儿观此猪已肥,何不杀之以犒将士,使其徒费粮食?

    武帝哈哈大笑:皇孙所言甚是。黄门官传朕旨意,速将此猪宰杀,以赐群臣。

    众侍臣:臣等谢主隆恩,谢皇太孙重赏!

    武帝以手亲抚司马遹之背,对廷尉傅祗说道:此儿非常,将来必兴旺我司马家也!

    傅祗: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散朝之后,傅祗还家,将武帝此言回告家人。

    傅妻却道:公不闻东吴诸葛太傅之子诸葛恪乎?恐怕太子小时聪明,大则了了。

    傅祗甚奇其妻之言,遂不语。

    晋武帝钟爱皇太孙司马遹,谓其有高祖之风,欲封为亲王,令有司择选封地。

    御史:臣启陛下,数年之前,有望气士说,广陵之地有天子之气。不知可否封予太孙?

    武帝:甚善。既如此,便诏封太孙司马遹为广陵王,食邑五万户。以刘寔为皇孙太师,孟珩为友,杨准、冯荪为文学掾,共同辅佐。

    司马遹:孙儿谢过皇祖陛下。

    太熙元年,惠帝司马衷即位,便依武帝遗愿,册立司马遹为皇太子。

    遂在朝中广选有德望者大臣辅佐,以何劭为太师,王戎为太傅,杨济为太保,裴楷为少师,张华为少傅,和峤为少保。

    元康元年,太子出居东宫。晋惠帝又诏令太保卫瓘之子卫庭、司空司马泰之子司马略、太子太傅杨济之子杨毖、太子少师裴楷之子裴宪、太子少傅张华之子张祎、尚书令华暠之子华恒与太子相处,以便辅导治国方略。

    不料太子司马遹少时聪明好学,至年纪稍长,果如傅祗妻子所言,开始尽弃所学,每天只与左右近侍嬉戏胡闹,再不力学,且不敬师傅。

    皇后贾南风素嫉司马遹名声,正欲其如此,故常使宦官怀超屡向司马遹谄媚奉承。

    怀超:殿下实应趁少年之时玩乐,何必自苦?

    太子闻此,心中甚喜,信以为然。

    每遇司马遹发怒,怀超则趁势怂恿:殿下不以峻法,天下人又何知惧?

    太子愈加信以为然,由此对怀超深加宠信,并渐渐养成怠惰苛酷之性。

    司马遹宠幸蒋美人,生有一子。怀超又劝司马遹厚加赏赐,为皇孙多为玩好之器。对于怀超谄媚之语,司马遹无不依从,自此日益怠慢松弛,常不上朝侍奉皇帝,只在后园游戏。

    太子酷好矮车小马,每让左右侍从骑驰之际,自己挥剑斩断缰绳,看从人堕地取乐。

    左右或有违逆其意者,太子即裸袖抡拳捶击,毫无上下贵贱体统。除此之外,太子又偏信术士之言,颇多忌讳。如术士说不宜动土,则不许匠人在宫内修缮墙壁、动瓦盖屋。

    因外祖家是杀羊屠户出身,司马遹深受影响,对当街卖肉之举自幼钟爱非常。

    即为太子入住东宫,于是为所欲为,常仿效外祖平素卖肉所行,令侍从及宫女在东宫以内开设集市,让人扮作屠户杀牲卖酒。

    太子扮作顾客前往沽酒,常亲手拈其轻重,所估测斤两竟至分毫不差。

    又开西园为市场,对外售卖葵菜、鸡黍、米面之类,从中牟取蝇头小利。按东宫礼制,内府每月赐钱五十万以备各种费用,司马遹常预支两个月,以供其宠幸者之用。

    洗马江统向太子谏以五事,司马遹皆不采纳。

    舍人杜锡因贾后性情凶暴,每每规劝太子修德纳谏,以远离谗谤。

    司马遹怒而不听,且暗使人置钢针于坐毡中,杜锡来谏时便赐落座。杜锡谢赐落座,钢针便即扎入臀内,血流不止。“如坐针毡”典故,由来于此。

    贾后外甥贾谧尝到东宫拜会太子,司马遹却不理会,将其晾在前厅,自往后庭游耍。

    詹事裴权劝谏太子:贾谧在中宫极受宠爱,若到贾后面前搬弄是非,太子危矣。今应谦让以防其变,并务请贤士以辅翼自身。

    司马遹闻而发怒,又不听。

    贾谧曾与司马遹在东宫下棋,因争棋路,各不相让。

    成都王司马颖入宫见之,呵斥贾谧:尔敢与太子争棋,殊失人臣之礼。何不速退!

    贾谧不平,离开东宫,便至内宫来见贾后:我闻太子多购田产,又于西园售货取利,积敛私财以结交小人。观此行状,是欲效昔日战国四君子养士之风,发动政变,以扳倒我贾氏全族。儿因常入东宫,又曾闻其私下谓从者云:“皇后死后,某必尽屠其族人。”又说待其为帝,则效贾氏废杨氏旧例,废除皇后于金镛城。

    贾后闻而大怒,因正有废除太子之意,于是令人四处张扬太子缺失,传遍朝野。

    中护军赵俊私入东宫,向太子进言:贾后欲害殿下,满朝皆知。臣闻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不如便请太子调东宫宿卫,某以外兵应之,发动政变,废掉贾后,以免后患。否则若待贾氏先发,殿下反制于人,则悔不及矣。(本集完)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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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夏真相集介绍:
中国华夏文明,不仅仅是上下五千年这么简单。
自从上古传说,中间的故事和人物,或许汗牛充栋,穷此一生也不可能通读全知,但其间并非无规可寻。
休说各种野史轶闻,评话传说,便是二十五史,堂堂史册,正正典籍,也有太多修饰,欺骗,或者篡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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