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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背砍刀诗人     华夏真相集txt下载     华夏真相集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集 献帝禅魏

    成都汉宫,上庸部将慷慨陈辞,为主将刘封鸣冤。

    汉中王闻之大悔,看一眼孔明,再看一眼法正,拂袖而起,退入内宫。思想当年在樊城收刘封为义子之时情景,不觉大痛,泪不曾干。

    法正坐在堂侧,见汉中王因刘封欺凌孟达之故而令其自杀,不由凛然自危,暗道:汉中王与孔明合演双簧,忍痛斩子,是因孟达乃我莫逆之交,以儆东州之士耳。

    虽不知孔明在案上所写为何,但仅凭数语便逼迫刘备杀子,手段之高,令人可怖。

    法正回府,心神不宁,又想起彭羕下场,愈加怖畏,竟忧惧而死,终年四十五岁。

    刘备闻此噩耗,愈加感伤,哭泣数日。诏谥法正为翼侯,赐其子法邈爵为关内侯。

    其后期月,又有哀书传至成都,说五虎大将、后将军黄忠病死于军营之中。

    刘备感念其收汉中劳苦功高,为之流涕,诏令厚葬。

    镜头转换,按下益州,复说许都。

    曹丕继魏王位,半年内平定河西三郡,又取西蜀上庸三郡,武功赫赫,举国谀词如潮,文武群臣要求献帝禅位之声大举。

    献帝自岳父曹操死后,为之罢废朝政,痛惜不止。

    华歆上奏:今天下群雄并灭,魏国其势如火,远盖汉庭;江南孙权亦降,刘备偏安西南一隅,不尊朝廷。去岁汉寿亭侯关羽率军北伐勤王,刘备不发一兵一卒相助,其欲另立朝廷、篡位称帝之心已昭然若揭。汉室自桓、灵二帝以来,天下分崩离析,黎民涂炭已久,四海人口锐减十之七八,国祚倾颓,数十年矣。陛下何不效上古五帝,禅位魏王,求保宗社!

    献帝叹道:汉室凌迟,非干父祖之罪,实朕躬无能之过。即不能安定天下,何必徒占帝位,做人傀儡,惹后人耻笑?倒不如仿效古之圣贤,禅让于魏王,反倒落个自由自在。

    华歆:陛下圣明,虽古之圣贤不及。

    献帝苦笑,心中暗思:我本来对皇叔刘备寄予厚望,今其不臣之心已显,那就任其自作自受、自生自灭可也。皇兄刘辩当年失踪,至今去向成迷,三十年已过,也顾不得了。

    想至此处,便回转内宫,与三位曹氏后妃商议禅让。曹宪、曹华倒是赞成,惟有皇后曹节大怒不从,议了半天,无果而散。

    仲秋八月,各府县官依照华歆指使,纷纷差人进京,迭报祥瑞:石邑县凤凰来仪,临淄城麒麟出现,黄龙现于邺郡,不一而足。

    中郎将李伏、太史丞许芝商议:此乃魏当代汉之兆,宜表奏汉帝,将天下禅让于魏王。

    遂先上表于魏王曹丕:魏当代汉,见于图纬,其事众甚。

    群臣见他二人得了先机,因争先恐后纷纷上表,皆劝魏王顺天人之望,继承大位。

    魏王曹丕览表,心中大喜若狂,但听贾诩之劝,故意按捺,始终不许。

    邺城这边一闹,早为许都献帝所知,于是不顾皇后反对,召集朝臣,决定禅位魏王。

    冬十月,乙卯日,汉帝刘协率群臣告祠高庙,颁布禅位诏书。乃使行御史大夫事张音,持节并奉玺绶诏册,到邺都禅位于魏,甘愿让贤。

    魏王曹丕三次上书辞让,天子三次不准。

    曹丕故作无奈,率众臣亲至高陵,致祭先父曹操,伏地大哭,涕泗横流:请恕孩儿不忠不孝,天子之命实不可违,满朝文武之意亦不可逆,只得奉天承运,受其禅让。

    随祭众官见此,无不赞叹颂扬。魏王祭罢先祖,乃遣使前往许都,请求天子玺绶。

    皇后曹节大怒,当使臣之面诟骂曹丕,坚执不与。

    献帝见使臣出入大殿数次,狼狈不堪,遂以温言相劝皇后:事已至此,无可更改,不可因此坏了兄妹情面,以后不好相见矣。

    曹后也骂得够了,乃呼使者入殿,将那传国玉玺掷于阶下,涕泣咒骂道:曹子桓,我父功高盖世,尚谨守臣下之分。你并无寸功于国,得此宝位,天不祚尔!

    左右闻之战栗,莫能仰视。使者捡起玉玺,如获重宝,驰还邺城,呈献魏王。

    曹丕得了玉玺,也不计较曹后骂些甚么,即设高坛于繁阳,于辛未吉日升坛,拜受玺绶,即皇帝大位。燎祭天地、岳渎,改元黄初元年,大赦天下。

    十一月癸酉日,魏文帝曹丕奉汉献帝为山阳公,使其自奉汉朝正朔,许用天子礼乐。又封其姐曹节为夫人,山阳公四子皆为列侯。汉室原诸侯王为崇德侯,原列侯为关中侯。

    山阳公刘协非常满足,愿奉二女为新帝嫔妃,辞帝就国而去。虽然自己从皇帝降到公爵,矮了一级,却又从曹丕姐夫变成丈人,也算从辈分上扳回一局。

    刘协到山阳郡就国,车辆从人逶迤数里,珠宝细软无数。一路上颇有十数起盗贼与曹魏之臣欲相谋害,都被崔州平、孟公威及徐元直暗中打发,不留活口。

    徐庶又寻贼中与刘协身量面貌相似者,穿上王服,弃尸于当道,传言山阳公已死。

    崔州平、孟公威一路暗中保护,刘协平安到达山阳,对于途中艰险,却是丝毫不知。

    禅让大典已毕,曹丕便即下诏:追尊祖父太王曹嵩为太皇帝,父亲武王曹操曰武皇帝,庙号太祖。改相国为司徒,御史大夫为司空。

    魏文帝曹丕正位,群臣并颂魏德,抑损前朝之非。散骑常侍卫臻惟独申明禅授之义,称扬汉献帝美德。文帝嘉许道:卿放心,天下珍宝,朕当与山阳公共享之。

    冬十二月,命改雒阳为洛阳,营建洛阳宫,以其为都城。原许都改称许昌,取曹家“因许地而昌”之意。

    又出两项新政:其一废除中常侍和小黄门,改设散骑常侍、散骑侍郎各四人;严禁宦人干政,为官最高只能充任诸署令;命人镌刻于金简,藏于石室之中,以戒子孙。其二采纳陈群建议,确立九品中正制,将用人权收归中央。

    通过九品中正制,魏国实权其后逐步被士族垄断,开创士族政治先河。

    曹丕大权独揽,设中书省,皆由士人充任,执掌国家机要。明令妇人不得预政,群臣不得奏事太后,后族之家不得辅政,不得横受茅土之爵。削夺藩王权利,以免诸侯国作乱。

    同时颁布《日食勿劾太尉诏》,革除无辜归咎股肱大臣之弊端;又颁发《禁诽谤诏》及《百官不得干预郡县诏》,杜绝相互诬告与朝臣颐指之世风。

    魏国初立,即征拜苏则为侍中。苏则蔑视同僚董昭为人奸佞,与其大为不合。

    有次朝会即罢,众臣退于偏殿稍憩,董昭为示亲近,头枕苏则之膝假寐。苏则却将其头推下,说道:某苏则之膝,非佞人之枕。

    董昭闻此,羞愧欲狂。

    当时谣言入都,说山阳公刘协被害。苏则同临淄侯曹植皆穿丧服,为汉献帝服孝悲泣。曹丕只闻曹植如此,朝会时当众说道:朕今为帝,有人为山阳公而哭,却是为何?

    苏则闻之,须发皆竖,便要正颜厉色辩论。

    侍中傅巽却知天子是说曹植,急掐苏则大腿悄言:非说公耳。

    文帝曹丕看出苏则欲言又止,忽然想起一事,开口问道:卿前番破酒泉、张掖二郡,和西域互通使节。敦煌献来大珠直径愈寸,朕甚爱之,不知能否再从市上买到?

    苏则怒气犹存,闻此趁机答道:陛下若能使国内和睦融洽,王化流布于沙漠,宝珠则不求自来。若求而得之,则非为珍贵宝珠矣。

    曹丕听了,嘿然无语。

    其后曹丕出外打猎,苏则陪同。因槛圈设置不牢,被鹿撞破逃走。曹丕大怒,脚踩胡床拔出佩刀,命将典守督吏全都抓起来,要处以死罪。

    苏则跪地叩拜,为典吏说情:臣闻古之圣王,不因禽兽而害人。今陛下推崇唐尧教化,却因戏猎而杀多吏,臣以为不可,请以死相求!

    曹丕赞道:公真乃正直之臣也。

    终息其怒,命将督吏全部赦免。苏则却因刚直太过,而被曹丕忌惮。

    镜头转换,按下洛阳,复说成都。

    细作报到成都:曹丕接受汉帝禅让,自立为大魏皇帝,迁都洛阳。汉献帝受封为山阳公,传言于就任封国途中遇害,显是曹丕暗中派人所为。

    汉中王闻知,痛哭终日,下令百官挂孝,遥望设祭,上尊谥曰“孝愍皇帝”。玄德因此忧虑成疾,不能理事,政务皆托与孔明。

    孔明闻此,不由大忧。虽知刘协被曹丕所害是为谣传,但恐年深日久,天下人只知有魏,不复知有汉室。思索再三,即与太傅许靖、光禄大夫谯周商议,欲尊汉中王为帝。

    谯周极会凑趣,随即应道:近有祥风庆云之瑞现于成都,帝星见于毕、胄、昴之分。此正应汉中王当即帝位,以继汉统,更复何疑?

    于是众官商定,孔明便与许靖引大小官僚上表,请汉中王即皇帝位。

    汉中王览表大惊,固执不从。

    许靖奏道:汉天子已被曹丕所弑,天下无不欲王上继承汉统,为孝愍皇帝雪恨。大王若不从臣等所议,是失民望矣。

    汉中王看着孔明:孤虽为景帝玄孙,未有德泽布于民;一旦自立为帝,与篡窃何异!

    孔明见他早已心动,只等自己明示,施礼劝道:臣自得遇大王,初出茅庐相随至今,承蒙言听计从;今幸有两川之地,不负臣夙昔之言。目今曹丕篡位,汉祀将斩,文武官僚,咸欲奉大王为帝,灭魏兴刘,共图功名。大王坚执不肯,岂不闻天与弗取,反受其咎?

    刘备闻说“灭魏兴刘”,显是话中有话,便佯作无奈允道:即如此,某且暂承此任,待灭魏之后,却择有德者居之可也!

    众臣见主公答允继天子大位,一齐跪地,山呼“万岁”。

    孔明即令博士许慈、谏议郎孟光掌礼,筑坛于成都武担之南,迎请汉中王登坛致祭。谯周朗读祭文,孔明率众官恭呈玉玺。

    汉中王受了,捧于坛上。文武各官拜舞礼毕,命改元为章武元年,立吴氏为皇后,长子刘禅为太子。封次子刘永为鲁王,三子刘理为梁王;诸葛亮为丞相,许靖为司徒。

    其余大小官僚,一一升赏,大赦天下。

    两川军民闻说大汉天子就位,无不欣跃。次日设朝,文武官僚参拜天子,列为两班。

    刘备既登天子之位,念念不忘平灭东吴,一统长江,于是降诏:朕自桃园与关、张结义,誓同生死。不幸云长被东吴孙权所害,若不报仇,是负盟也。朕欲起倾国之兵,谫伐东吴,生擒逆贼,以雪此恨!

    言未毕,孔明大吃一惊,暗道:因何事前不与某商议,便发此诏?

    于是目视虎威将军赵云。赵云意会,出班跪谏:陛下不可。臣闻名不正,则言不顺。群臣所以奉陛下正帝位者,以延续汉统,讨篡逆之贼也。今国贼乃是曹丕,并非孙权。曹丕篡汉,神人共怒。陛下可早图关中,屯兵渭河上流,以讨凶逆,则关东义士,必裹粮策马以迎王师;若舍魏以伐吴,兵势一交,岂能骤解?魏反得利。愿陛下察之。

    刘备听赵云领先谏阻伐吴,言辞肯切,一时理屈词穷,羞恼欲狂。

    孔明见其如此,于是出班为赵云解说:子龙之言虽是,但未得要领。常言“欲猎雕隼,当先去其羽翼;欲缚虎豹,当先除其爪牙”。孙权屡背孙刘之盟,先降曹操,后向曹丕称臣,即为其羽翼及爪牙也。今荆州既失,我若北伐曹魏,孙权溯江而上袭我巴郡,则两川危矣。若先举全国之兵灭了东吴,再引兵北出汉中直击长安,则隆中对策复能实施。今曹魏初建,国内不宁,我出兵伐吴,其必无力来救,则平吴灭魏,在此一举。子龙勿谏,伐吴是也。

    赵云见孔明频频示意,再拜言道:臣思虑未全,致于妄言。谨奉陛下圣旨。

    刘备见他刚才耿耿而谏,只因孔明一席话便即认错,便有三分不悦,却不说出。

    赵云虽退,学士秦宓又越众出班:军师所云东吴现为魏之羽翼爪牙,是也。但剔羽拔牙之事,遣一上将领兵前往可也,何劳陛下亲征?昔宋襄公亲临战阵,被伤而死,后为他国所笑。陛下今舍万乘之躯,而徇小义,古人所不取也。愿陛下思之。

    刘备着恼,愠怒道:云长与朕桃园结义,誓同生死,犹如一体,何谓小义?其人虽死,大义尚在,岂可忘耶?

    秦宓伏地不起,固执奏道:陛下若不从臣良言之谏,则诚恐此去有失。

    刘备大怒:朕欲兴兵之际,你敢出此不利之言!武士安在,与我推出斩之。

    秦宓面不改色,往殿外即走,回顾笑道:臣死无恨,但可惜新创之业,又将颠覆。

    众官见此,皆为秦宓告免。刘备怒气不息,便令将其下狱。满朝文武,再无他言。

    刘备便即下令伐吴,差使前往阆中,迁张飞为车骑将军,领司隶校尉,封西乡侯,兼阆中牧;使其整顿军马以为前锋,兵出江州。

    镜头转换,按下成都,复说阆中。

    张飞把守阆中,闻知关公被东吴所害,旦夕号泣,目中出血,常湿衣襟。

    诸将只得以酒解劝,饮酒辄醉,将帐下将士但有犯者即鞭挞之,多有鞭死者。

    这日正在帐中闷坐,忽见门军入报:天使到至,请将军跪接圣旨。

    天使进帐,面南而立,开读诏旨:封张飞为车骑将军,命为征吴先锋,兵出江州。

    张飞接受封爵印绶,设酒款待来使,问道:陛下临来,可有甚嘱咐于我?

    使者答道:陛下因将军敬爱君子,但不体恤士卒,令某告诫将军。休常鞭打健儿之后仍留左右侍奉,此乃取祸之道也。

    张飞叹道:兄长深知我也。敢不领命!

    酒罢,天使辞归成都。

    刘备听了使者回报,检点兵马,分兵派将:命丞相诸葛亮保太子紧守两川,调拨军粮;骠骑将军马超守葭萌关,以当西凉诸部;马岱协助镇北将军魏延守汉中,抵挡关中魏兵;虎威将军赵云使为后应,兼督粮草;黄权、程畿为参谋;马良、陈震掌理文书;关兴、张苞为前部左右先锋;冯习、张南为副将;傅彤、张翼为中军护尉;赵融、廖淳为合后。

    乃发川将数百员,并请五溪番将助阵,共集举国大兵三十万人马,择定章武元年七月丙寅日出师。先发先锋令至阆中,令张飞出兵。

    张飞接到旨意,即令范强、张达:限三日内制办白旗白甲,三军挂孝伐吴。

    二将叫苦道:三日之内,如何筹措?请将军宽限十日方可。

    张飞怒道:某急欲报仇,你二人安敢违我将令!武士安在?各打鞭背五十!

    行刑已毕,张飞怒气不息,手指二将骂道:若违限期,即杀你二人示众!

    范、张二人浑身伤痕,满口出血,回到营中,连声叫苦不迭。

    范强:今日受了刑责,着我等如何办得?且物料不齐,哪得这许多白盔白甲?其人性暴如火,倘来日不完,你我皆被杀矣!

    张达:某有亲戚在陆口东吴大营,乃丁奉帐下营官。一不作二不休,如其被他杀我,不如我来杀他。持其首级投吴,便是大功一件,好歹落个将军做做。

    范强:奈其力大如牛,到不得近前。且其曾遇异人,得授狮吼神功,若叫起来时,声闻数十里。我等即便能够杀他,被其临死时大叫起来,还是无路可逃!

    张达:这个不妨。管酒库者乃某同乡,因送我仓库钥匙,常偷他酒吃。天可怜见!某幼时饥饿,觅有哑药,常去人家偷狗,将此药抹于食物之上,狗若吃了,便叫不出声。某今夜偷入酒库,将哑药下在酒坛之中。若我两个命不当死,则使令去酒库取饮,醉于床上,我杀他之时,便出不得声;若我两个当死,则他帐中有酒,不取于酒库,或者不醉。

    二人商议停当,准备牛耳尖刀,磨得飞快雪亮,当夜又潜至酒库,下药在坛中。

    张飞下达出兵将令,当日神思昏乱,动止恍惚。乃至各寨巡视一番,回到大帐,便令掌酒侍官整治酒菜,以酒浇愁。

    侍官见帐中并无余酒,便至库中,提了两坛回帐,厨吏已将肉菜摆于案上。

    张飞邀侍官陪饮,侍官不敢不从。不一时两坛酒饮尽,二人大醉如泥,说不出话来。门军见此,将二人分别抬至各自帐中躺卧,自去睡了。

    范、张二贼探知消息,各藏短刀,密入帐中。范强在帐门望风,张达直至床前,看得清楚,一刀刺入张飞心口。

    翼德受痛,张嘴大叫,却无丝毫声息发出。

    张达割了张飞首级,与范强潜出营寨,连夜投奔东吴而去。

    可怜张飞偌大无敌英雄,竟死于两个宵小之手,终年五十五岁。次日一早,侍卫入帐伺候更衣,方见张飞遇害,急报副将吴班。

    吴班惊吓欲死,急写表章,亲往成都奏知天子,令张飞次子张绍把守阆中。

    镜头转换,先主刘备祭旗出师,行于征途。

    孔明携大小官僚,送出十里方回,顾谓众官道:法孝直若在,必能制止主上东征也。

    众官唯唯,多半怏怏不乐,分手作别,各自回府。

    刘备当日兵行百里,至夜歇马,当道扎营。是夜在帐中无故心惊肉颤,寝卧不安。

    次日侵晨,三军早餐已毕,忽见一骑如飞驰报:阆中张车骑部将吴班,前来见驾!

    刘备闻报,顿足大叫:噫!三弟休矣!

    吴班进帐,跪呈哀表,果报张飞凶信。

    刘备放声大哭,昏绝于地,众官救护,半晌方苏。醒来怒发欲狂,戟指东吴方向大骂,即下诏令:吴班为先锋,回去整顿阆中兵马先发;陈到率张苞、关兴,为中军护驾。

    传令已毕,三军拔营,水陆并进,船骑双行,浩浩荡荡,杀奔吴国而来。

    便在此时,范强、张达已偷出巴郡,乘船顺江而下,直至陆口东吴大营。

    于是便请丁奉引见,报进元帅大帐,将张飞首级投献大都督陆逊。

    陆逊见到张飞首级,大吃一惊,便问二将:此为何故?

    范强见问,再拜答道:蜀主刘备为报汉寿亭侯被杀之仇,大起举国之兵来伐,命车骑将军张飞为先锋。某二人无故受其重责,故而杀之,前来投效大都督。

    陆逊不敢自专,急遣使引二人持张飞首级至江夏,报于吴主孙权。

    彼时孙权亦恐刘备前来报仇,遂迁出建业,移镇江夏鄂州,改名武昌,以作副都。

    当时关羽被害即久,逃难在外士子陆续返回荆州。孙权又纳陆逊之策,就此招贤纳士,延请荆州士人为官。荆州士族之心,至此渐渐归附孙吴。

    范强、张达随使者到了武昌,向吴主献上张飞首级,又将经过诉说一遍。

    孙权听罢,便收二人在帐下为校尉,各赐百金,复聚百官,与众商议:刘玄德篡逆帝位,统精兵三十万来征我吴国,其势甚大,如之奈何?

    百官尽皆失色,面面相觑。

    诸葛瑾出班:舍弟今在蜀国被封丞相,苦谏刘备不可伐吴,奈其不听。臣食君侯之禄久矣,无可报效,愿修书一封,劝蜀主罢兵,使两国相和,共讨曹丕,尚请我主允准。

    孙权大喜,即请修书,遣使持书来见蜀主刘备。其书略云:

    臣不避嫌疑,特奏荆州之事。前者吴侯求亲,关公不允。后关公拔取襄阳,曹操屡次致书吴侯,使袭荆州,吴侯不肯。因吕蒙与关公不睦,擅自兴兵,误成大事。今吕蒙既死,冤仇已息。陛下欲为关羽报仇,窃谓是以小义而泯国恨也。陛下与关羽之亲,和诸汉先帝如何相比?荆州大小,与天下海内如何并论?天下皆知陛下即位,必兴汉室,恢复山河;今陛下置魏不问,反欲伐吴,窃为陛下不取。国仇私恨,谁当先后?吴侯令臣作书以遗陛下,愿永结盟好,共灭曹丕,以正篡逆之罪,惟陛下思之。

    蜀主看罢大怒:东吴害了朕弟,今日还敢以巧言来说!不看丞相之面,定斩汝首!

    下令驱出吴使,提兵大进,东出巫峡,至于峡口。

    当时吴蜀两国之界已向西移至巫山,长江三峡便成为主要通道。刘备派遣先锋吴班率冯习、张南二将,领五万人为先头部队夺取峡口,就势攻入吴境。

    又在巫地击破吴军李异、刘阿部,继而占领秭归,深入楚境。

    为防范曹魏乘机袭击,刘备又派镇北将军黄权,率十万军驻扎于长江北岸;又派侍中马良前往武陵郡,说服当地部族首领沙摩柯来降。

    马良领命前往,持节招抚荆蛮。沙摩柯颇慕关公忠义,遂起兵一万,协同蜀军作战。

    镜头转换,按下刘备,复说孙权。

    江东使者回见吴主,言说蜀主不肯通和;又报蜀军长驱直入吴境,夺了秭归。

    孙权大惊道:若是如此,则江南危矣!

    遂急修表,求救于魏帝曹丕,令中大夫赵咨为使,赶赴洛阳。临行之时,孙权嘱道:卿往见魏帝陈说利害,使袭汉中,解我江南之危。虽是求救于人,但休失我东吴气象。

    赵咨:臣去洛阳,即为通国大使。若有些小差失,即投江而死,安有面目再见主公!

    便即日夜兼程,赶赴洛阳而来。

    孙权派出赵咨赴魏,紧急调兵遣将,奋起应战。遂命镇西将军陆逊为大都督,统率朱然、潘璋、韩当、徐盛、孙桓等部将,发大军五万开赴前线,抵御蜀军。

    复说魏主曹丕,这日早朝,忽问群臣:今闻刘备在成都篡逆称帝,朕未及讨伐者,除蜀道艰难,另待其攻吴,坐观其斗。关羽死已经年,刘备不伐吴报仇,却是何故?

    曹洪答道:刘备所依仗者,唯有关羽。今关某即死,荆州败亡,刘备势力大弱,无力与东吴交战,故此只得忍气吞生耳。

    殿中诸将哄笑,皆称:是也,是也。

    侍中刘晔听了,冷笑不止,出班奏道:刘备虽失荆州,但新得两川,马超、赵云、魏延等虎将尚在。刘玄德早有取东吴之心,定借与关公报仇为名出兵,以重振声威,并吞江南。臣敢跟曹子孝订立赌约,刘备必出兵攻吴!

    言犹未了,黄门官入报:东吴主孙权遣中大夫赵咨携表而至,现在殿外候见。

    曹丕笑道:不必赌矣,刘侍中赢了。此必是刘备来犯,孙权前来求我相助也。

    即令召入吴使,令其上殿。赵咨领命进殿,拜伏于丹墀,行臣子之礼,呈递表书。

    曹丕览表,见果是称臣求救之语。便嘲问道:贵使,吴侯孙权,乃何如之主也?

    赵咨答道:乃聪明、仁智、雄略之主也。

    曹丕:卿如此褒奖孙权,毋乃过誉太甚?

    赵咨:吴侯纳鲁肃于凡品,是其聪也;拔吕蒙于行阵,是其明也;获于禁而不害,是其仁也;取荆州兵不血刃,是其智也;据三江虎视天下,是其雄也;屈身陛下,是其略也。岂非聪明、仁智、雄略之主?臣非过誉也。

    曹丕:吴主颇知学乎?

    赵咨:吴主浮江万艘,带甲百万,任贤使能,志存经略;少有余闲,博览书传,历观史籍,采其大旨,不效书生寻章摘句而已。

    曹丕:朕欲伐吴,卿以为可否?

    赵咨:大国有征伐之兵,小国有御备之策。

    曹丕:东吴难道不畏魏国乎?

    赵咨:吴国领有江南,带甲百万,江汉为池,何畏之有?

    曹丕:孙将军帐下,才能有如大夫者尚有几人?

    赵咨:吴国人才济济,聪明特达者八九十人;如臣不才之辈,车载斗量,不可胜数。

    曹丕啧啧称奇,向殿中群臣叹道:使于四方,不辱君命者,赵卿可以当之矣。

    遂命太常卿邢贞赍册前去武昌,封孙权为吴王,加九锡。发兵救吴之事,且容再议。

    赵咨谢恩出殿,回至馆驿,等候天使同行。魏帝便问群臣:可否发兵,攻蜀助吴?

    刘晔谏道:以臣愚见,此天亡东吴之时也。若遣上将提数万之兵,渡江袭之,蜀攻其外,魏攻其内,吴国之亡,不出旬日。吴亡则蜀孤,此后寻机灭之,不亦可乎?

    画外音:作为光武帝刘秀之后,刘晔岂能忠心事魏?今出此策,实欲借魏兵相助刘备,使其复夺荆州,趁机灭吴,全据长江,再与曹魏划江对恃。

    曹丕却不上套,说道:孙权以礼服朕,朕若攻之,是沮天下降者,不若纳之。

    刘晔:孙权现为骠骑将军,尚有畏惧中原之心;若加王位,则尾大不掉矣。(本集完)

第六十一集 火烧连营

    洛阳帝宫,君臣斗智。

    刘晔又道:武皇帝在时,孙权便屡降屡叛,攻合肥,下皖城,每趁我与刘备争战时扰我后方,侵我土地。今陛下信其诈降,又崇其位号以封之,是与虎添翼,必反噬陛下。

    话音一落,司马懿随声附和:刘侍中乃金石之论,请陛下纳之。

    曹丕极为自负,因见两个前朝老臣劝谏,却正好引发倔强之性,连连摇头:不然。朕不助吴,亦不助蜀。待吴、蜀交兵,止存一国,那时除之,有何难哉?卿等请勿复言。

    遂命邢贞同赵咨捧执册锡,径往东吴。正要散朝,忽报安乡侯程昱病故,寿终八十岁。曹丕闻奏为之流涕,下旨厚葬,追赠车骑将军,谥号肃侯,令其子程武嗣任。

    赵咨回到武昌,面见吴主,申述此去洛阳经过。孙权嘉其不辱使命,封为骑都尉。闻说魏帝使节随至,即命在殿外排摆执事香案,拜受魏帝所封吴王之爵。

    顾雍谏道:主公可自称上将军、九州伯,以示独立。不当受魏帝封爵,向彼称臣。

    孙权答道:大丈夫能屈能伸。当日沛公受项羽之封,盖因时也;孤何故却之?

    遂率百官出城迎接。邢贞自恃上国天使,入门犹不下车。

    张昭怒道:礼无不敬,法无不肃。君敢自尊大,岂以江南无刃杀你?

    邢贞闻而恐惧,慌忙下车。忽闻车后一人放声大哭道:我等不能并魏吞蜀,乃令主公受人封爵,不亦辱乎!

    回首视之,乃是徐盛。邢贞叹道:江东将相如此,终非久在人下者!

    孙权即受魏帝封爵,文武官僚齐来拜贺。由此东吴立国,便令张昭与孙邵、滕胤、郑礼等人,根据周、汉前制,撰定临朝典礼规章。

    为巩固吴魏联盟,孙权又遣赵咨到洛阳,提出以张昭、孙邵及子孙登一同入侍为质。

    曹丕为显大国气象,受其贡献,免遣诸子入京为质。因欲观吴、蜀之间决斗,遂不发兵助吴,即率众臣出城围猎。林中纵马,雉鸡乱飞。

    文帝曹丕环顾左右,大笑道:射雉之乐,以至如此!

    辛毗正在身侧,忽然答道:围猎之事,于陛下甚乐,而群下甚苦。

    文帝被扫了兴致,默不作声,以后便减少外出围猎。

    镜头转换,按下曹丕,复说孙权。

    孙权因受魏文帝之封,以为除去北方之忧,即在武昌江边设置钓台,大会群臣。

    席间孙权饮酒大醉,向群臣说道:今日酣饮,众卿只有醉落水中,才可停饮。

    张昭正色道:臣以为纵酒豪饮,对小民本非大错,但对一国帝王,干系非小。纣王作糟丘酒池彻夜宴饮,只谓高兴遣怀,不认为有何过错,但终至国灭身亡,悔之何及!

    孙权默然而惭,于是命令罢酒散席,老大扫兴。

    数日之后,群臣皆议,宜立张昭为丞相。

    孙权却道:国内百事冗杂,丞相任重。张子布老矣,使之为相,非优崇老臣之措。

    于是不用张昭,反命孙邵任丞相。

    拜相已毕,细作来报:蜀主水军已出巫口,旱路军到秭归,大都督陆逊兵退百里。

    孙权大惊,乃问文武群臣:蜀兵势大,当复如何?

    言未毕,武卫都尉孙桓奋然而出,伏地奏道:臣愿率部下李异、谢旌,乞数万之众,助陆伯言以破蜀兵。

    字幕:孙桓,字叔武。其父俞河,因随孙策平定江东有功,赐姓孙。

    孙权大喜,令点军五万,封孙桓为左都督,虎威将军朱然为右都督,克日起兵。

    孙桓领命,引军屯于宜都界口,令朱然领水军结营江上,以拒蜀兵。

    蜀将吴班探知孙桓在宜都下寨,飞奏汉帝。刘备已到秭归,闻奏大怒:孤闻迫我弟关云长者,便有朱然、孙桓。量此小儿,安敢与朕相抗!

    遂命关兴、张苞:引五千虎卫军,前去相助先锋吴班破敌。

    二人拜辞刘备,即至宜都会合吴班,一同进兵,列成阵势。

    孙桓听知蜀兵大至,合寨多起,引军出迎。两阵对圆,令李异、谢旌出战。交手不过十余合,关兴大喝一声,将李异一刀斩了;张苞抖擞精神,一矛刺死谢旌,孙桓大败。

    吴班引张南、冯习驱兵掩杀,满山遍野皆是蜀兵,吴军四散奔走。

    张南、冯习向主将献策:吴兵势败,正好乘虚劫寨。

    吴班采纳二人之计,令关兴、张苞各引五千军伏于山谷中,以当朱然水军上岸来救;当夜自引冯习、张南,分兵三路,直杀入孙桓寨中。

    孙桓未及防备,吴兵大乱,寻路奔走。

    朱然在江上见孙桓旱寨火起,遣部将崔禹领兵来救。忽闻山谷中鼓声大震,关兴、张苞伏兵大起,两路夹攻。崔禹左冲右突,终被张苞生擒。

    吴国水军大败,残兵逃回江中。朱然听知危急,将船队往下水退走五六十里。

    孙桓亦被吴班动了营寨,引领败军逃走,直至彝陵,坚守不出。吴班等引蜀军追至,将彝陵城四面围定。遣关兴、张苞押解崔禹,到秭归献捷。

    刘备大喜,传旨将崔禹斩却,大赏三军。自此威风震动,江南诸将无不胆寒。

    吴王孙权闻孙桓兵败,令人求救,不由大惊,即召文武商议。

    张昭奏道:江东旧将虽多物故,然尚有十余人在。可命韩当为将,周泰为副,潘璋为先锋,甘宁为救应,以拒刘备。

    孙权依奏,即发吴王符节,遣使去各营征调诸将。

    不数日诸将齐至,唯报甘宁患痢疾病重,已于上月亡故,未及发报哀书至京。

    孙权痛惜异常,遂命潘璋兼领甘宁部众。韩当、周泰、潘璋三将辞了吴王,各引本部兵马起行,来彝陵相救孙桓。

    刘备闻报吴主又发援兵,引军直至猇亭,大会诸将,分军八路,水陆俱进。

    韩当、周泰听知刘备御驾来征,抖擞精神,引兵出迎。两阵对圆,见蜀营门旗开处,刘备自出,黄罗销金伞盖,左右白旌黄钺,金银旌节,前后围绕,威势赫赫。

    韩当纵马上前,高声叫道:陛下今为蜀国之主,何自轻出?倘有疏虞,悔之何及!

    刘备骂道:汝等吴狗,伤朕手足。孤誓不与孙权共立天地之间!

    将手中马鞭一举,令张苞、关兴出马,冲突吴兵。

    韩当见对面出来两个年轻后生,不以为意,遂使部将夏恂及周泰之弟周平迎战。不过十余回合,张苞大喝一声,一矛刺中夏恂,倒撞下马。周平措手不及,也被关兴一刀斩了。韩当、周泰慌退入阵,刘备令蜀兵一齐掩杀,吴兵大败。

    潘璋见前军已败,急挥后军接应,与韩当、周泰收聚败军,各分头守把。

    刘备屡战屡胜,由此威声大震。江南之人尽皆胆裂,日夜号哭,怨恨吕蒙。

    吴王孙权连闻前线败讯,忧心如焚。此时忽又接长沙太守步骘来报,说武陵郡百越接受蜀汉马良招降,蠢蠢欲动。孙权益惊,急任命步骘驻守益阳镇之。

    步骘领命上任,率部迅速平定武陵、桂阳叛乱,百越军民复又望风而降吴军。

    马良见事不能成,于是潜身出城,欲至猇亭归见刘备。但在逃归蜀营途中,却被吴兵所杀。可叹多智谋士,去做间谍险事,马良可谓是死于刘备之手。

    荆南叛乱既平,孙权急令人发诏陆逊,令其协调各部军马,以拒刘备深入。

    张昭出班奏道:臣闻欲攘外敌,必先安内。今刘备顺江而下,志在复夺荆州。主公令孔明之兄诸葛瑾镇守南郡,不亦危哉?不如将其召回,换他人镇守南郡。

    孙权答道:诸葛子瑜不至于此。孤既命陆伯言统管全军,可以问之。

    即令使者:你至前敌,传孤旨意之后,可以张子布之语问于陆逊,自其是何态度。

    次日使者自军营而回,呈上陆逊表章,力保诸葛瑾绝无反意。

    孙权当即回书陆逊:孤与诸葛子瑜共事多年,有生死不易之誓。当初孔明来吴,公瑾曾让子瑜留下其弟。子瑜对孤说“弟随皇叔,义无二心,似臣不会叛吴。”孤与子瑜神交,非旁人可离间之。卿之表函转交子瑜,让其解你良苦用心可也。

    写毕回书,先遍示众臣,然后寄出。张昭观书大惭,羞恼而出。

    阚泽出班恳奏:陆逊今统全军,臣恐诸将不服。古之圣主拜将,必筑坛会众,赐白旄黄钺、印绶兵符,然后威行令肃。大王宜遵此礼,择日筑坛,拜伯言为大都督,假节钺。

    孙权从之,命人连夜筑坛,召回陆逊,大会百官。因当众拜陆逊为大都督、右护军镇西将军,进封娄候,赐以宝剑印绶,令掌六郡八十一州兼荆楚诸路军马。

    拜将已毕,吴王嘱道:阃以内,孤主之;阃以外,将军制之。

    东吴三军诸将,无不肃然起敬。陆逊领命下坛,前至猇亭大营,令徐盛、丁奉为中军左右护卫,择日出师;一面调集诸路军马,水陆并进。

    韩当、周泰不服调派,进帐禀报陆逊:今安东将军孙桓困于彝陵城中,内无粮草,外无救兵;请都督早施良策,救出孙桓,以安主上之心。

    陆逊:孙安东深得军心,必能坚守,不必救之。待我破蜀之后,彼与被困兵马自出。传我号令,只教诸将谨备各处关防,牢守隘口,不许轻易出敌。

    韩当、周泰闻此,也不施礼,转身即出。众将皆笑陆逊怯懦,愤愤而退。

    镜头转换,按下吴军,复说汉师。

    刘备自猇亭布列军马,直至川口,前后四十营寨,昼则旌旗蔽日,夜则火光耀天。忽闻吴主孙权拜陆逊为大都督,大怒道:竖子与吕蒙合谋,损害朕二弟云长,今当擒之!

    传令进兵,亲领前军攻打诸处关津隘口。

    陆逊恐韩当妄动,飞马自来观看,远望蜀兵漫山遍野而来,军中隐隐有黄罗盖伞。

    韩当请战,陆逊止道:刘备举兵东下,锐气正盛;我今只乘高守险,但宜奖励将士,广布守御之策。今彼驰骋于平原广野之间,正自得志;我坚守不出,彼求战不得,待至仲夏酷暑烈日炎炎,其必移屯于山林树木间以避其热。彼时,吾当以奇计胜之。

    韩当口虽应诺,心中只是不服。

    吴兵见蜀军势大,一夕三惊,谣言四起。传至后军,糜芳闻而大惧。

    糜芳自降东吴,因系蜀主舅兄,而为吴国诸将所忌,吴主自然不肯重用;此次出兵,只命在后,催督粮草。此时闻说姐夫刘备连连获胜,不由懊恼不迭,痛悔前失。

    生了半天闷气,即引部将出营,到江上巡查粮道。正行之间,前遇一只大船阻路,派人探问,却是骑都尉虞翻座船。

    糜芳因己方船多,便令侍从冲对面喊道:来船听者,请回避我糜将军战船!

    对面船上水手听了,便将此话报与虞翻。

    字幕:虞翻,字仲翔,会稽余姚人,日南太守虞歆之子。初任会稽太守王朗功曹,后投孙策,成为东吴重要谋臣。可日行三百里,又善使长矛,更精通《易经》,兼通医术。

    虞翻闻听,即从舱中走上船头,厉声说道:失去忠心之人,以何侍奉君主?使关公连失两座城池而身死,却还在这里枉称甚么将军,你等众谓可乎?

    因顺风而呼,满船军士听得清楚,尽皆惊怒。糜芳惭愧无地,不敢招惹,急命关上弦窗,吩咐让虞翻先过。再也无心巡航,遂令调转船头,转回大营。

    虞翻见糜芳避让,却又不依不饶,命调头跟在船队之后,直至糜芳营寨,要穿寨而过。

    守营门官声称无有糜将军命令,不敢开门。虞翻故作大怒,对着营门骂道:这可是奇哉怪也。你我既同在吴主驾下称臣,便应许我通行。前番面对敌军,公安城门便应紧闭休开。应开之门反而关闭,应闭之门反而大开,此为何意哉?

    大骂已毕,绕行而去。糜芳在指挥船上听得清楚,心中更加羞恼。

    刘备接连获胜,信心大增,屡使前队关前搦战,并将孙权三代折辱。

    陆逊令众将塞耳休听,不许出迎,只需坚守。

    刘备见吴军不出,天气渐热,数十万军取水不便,遂命各营移于山林茂盛、近溪傍涧之地。因恐吴兵骤至,便令吴班引万余弱兵近吴寨屯住;自选八千精兵,伏于山谷之中。

    早有细作报知韩当、周泰,说刘备大军移寨,只有万余弱兵断后。

    二将大喜,来见陆逊请令:目今蜀兵移于山林密处,都督可乘虚击之。

    陆逊引兵自来前营观看动静,看了良久,以鞭指道:前面山谷中杀气升起,必有伏兵。刘备故于平地设此弱兵,以诱我耳。诸公切不可出。

    众将听了,皆为叹息,恨恨而退。

    三日过后,陆逊会合诸将,立于关上观望,见吴班兵已退去。陆逊指向远处山谷:杀气起矣。刘备必从山谷中出也。

    其言未毕,只见蜀兵全装惯束,杀气腾腾,簇拥刘备而过。吴兵见了,尽皆胆裂。

    陆逊笑道:某之不听诸公出击,正为此也。今伏兵已出,旬日之内,必破蜀兵。

    诸将这才拜服,齐称愿听都督调遣。

    陆逊详定破蜀之策,修笺遣使奏闻孙权,声言指日可以破蜀。孙权览毕大喜,于是大起吴兵,前来接应。

    正值酷暑,蜀国水军暴于烈日之下,不胜其苦。刘备只好令水军舍舟登岸,全部转移到深山密林,与陆军连营四十余屯,依傍溪涧休整,准备待秋后再进。

    画外音:至此,蜀军处于吴境之内,数百里崎岖山道之间,远离后方,故后勤保障多有困难;又兵力分散,隔岸夹持,从而便为陆逊实施反击,提供可乘之机。

    早有北魏细作探明吴蜀两军态势,连夜报知魏主曹丕:蜀兵伐吴,树栅连营,皆傍山林下寨;黄权督兵在江北岸,每日出哨百余里。

    曹丕闻之,大笑道:包原隰险阻屯兵者,兵法大忌也。陆逊舍却陆口,果断退至夷道、猇亭,遏制蜀军继续进兵;并集中兵力,准备相机决战,真将才也。如此以来,吴军退出高山峻岭,将数百里山地留给蜀军,若用火攻,刘备无处可逃矣。陆逊若胜,必尽举吴兵去取西川,其国内必然空虚。彼时朕以助战为名,三路进兵,则东吴唾手可取也。

    众臣听天子口若悬河,对吴蜀二国军势洞若观火,不由尽皆拜服,齐呼万岁。

    曹丕于是颁旨,兵发三路:使曹仁督南阳之军以出濡须,曹休督襄阳之军以出洞口,曹真督荆州之军以出南郡,皆是宗室勋略大将带兵,三路军马暗袭东吴。

    调遣已定,只待吴蜀决战结果。

    镜头转换,吴军大营。

    伏路小校日夜不停,陆续入报大都督陆逊:蜀兵水陆两军皆入密林避暑,将士日渐懈怠。蜀主刘备亦以为东吴诸军皆已胆破,不复提防设备。

    陆逊大喜,遂命击鼓升帐,聚集大小将士听令:使朱然于水路进兵,来日午后东南风大作,用船装载茅草,依计而行;命韩当乘船渡江,进攻江北岸黄权蜀军;令周泰引军进攻江南岸蜀军大营,每人手执茅草一把,内藏硫黄焰硝,各带火种,并执枪刀,一齐而上,但到蜀营,顺风举火;蜀兵四十屯大营,只需焚烧二十屯,每间隔一屯,烧其一屯。各军预带干粮,不许暂退,昼夜追袭,必要擒了刘备方止。

    众将听了军令,俱各受计点兵,振奋踊跃而去。

    当夜初更时分,东南风骤起。

    刘备正在御营中歇息,只觉凉风习习,暑热大减,不由忧闷尽消,暗思立秋将至,过数日便可水陆并进,平灭东吴。

    正在快意,忽见门军入报:江北营中火起。

    刘备急令关兴、张苞,一个前往江北,一个前至江南,探看吴军虚实。

    二人刚走,门军又入大帐来报:御营左屯火发。

    刘备抬头,见号旗飘带皆向西北,其直如矢。忽想起当年赤壁纵火之时,这才大为惊惧。方欲命人去救,御营右屯火起,风紧火急,树木皆着。

    又听喊声大震,吴兵趁火杀到。刘备惊慌,出帐上马,率军向西而退。

    吴将朱然屯军江湾,见蜀营火起,即率水军突破蜀军前锋,插其后部,然后点燃草船,顺水放下,尽烧蜀军船只。再与韩当所部会合,进围蜀军于涿乡,断其退路。

    潘璋率部猛攻冯习部军,遂大破之。

    杀至天明,诸葛瑾、骆统、周胤诸部齐至,配合陆逊主力,在猇亭向蜀军发起攻击。

    蜀军因而大乱,吴班引兵急退。孙桓部彝陵之围自解,于是主动出击,势如破竹,连破蜀寨四十余座。再与朱然合力,截断蜀军长江两岸联系。

    陈到拼死保着刘备,一路冲透重围,旗帜不倒。刘备边战边退,沿途哨马陆续来报:张南、冯习阵亡,五溪蛮首领沙摩柯阵亡;杜路、刘宁投降吴军,江北黄权归路已断,率众向曹魏投降;马良往西北撤退,被步骘杀死。

    刘备见全线崩溃,知道败局已定,遂逃往夷陵西北马鞍山,命蜀军环山据险自卫。

    陆逊集中兵力,四面围攻,又歼灭蜀军近万。至此蜀兵溃不成军,大部死伤逃散,车船及辎重军资丧失殆尽。

    刘备见大势已去,遂令陈到率一千白毦兵当先开路,乘夜突围逃遁,行至巴东石门山。又被吴将孙桓追逼,几乎被擒。卫将军傅肜断后阻击,力尽被杀。

    幸赖沿途驿卒收拢溃兵所弃装备,刘备令以堵塞山道,放火焚之,以阻追兵。

    由此吴人所施大火未灭,蜀军所放大火又起。烈焰三日不绝,因此阻住陆逊大军。

    画外音:夷陵一场大战,三十万蜀军几乎全军覆没,阵亡数万人,数百战将几乎无存。刘备仅以身免,率残兵败将逃回白帝城,方得驻足。一时怒气攻心,又不甘败亡,遂令传诏成都丞相孔明,请其调集两川人马,预备再战。

    正在这时,人报赵云求见,带一万余合后大军来到。

    刘备亲自接出,执手而哭:孤悔不听卿劝,果致此败。

    赵云:胜败乃兵家常事,某今定要杀进武昌,擒孙权来见,让陛下手刃此反复小人。

    刘备闻此,心中大慰。

    稍顷有人奏报:黄权举兵降魏,陛下应治其家属之罪。

    刘备叹道:黄权前曾谏孤,是我不听其劝,致遗其孤军在江北,未降吴而降魏,亦其心存忠义。黄权之降,罪在寡人,罢议家眷之罪,仍给禄米养之。

    陆逊即获大胜,下令打扫战场,缴获辎重、军械极多,足支吴兵数年之用。

    部下潘璋、徐盛等人都主张乘胜追击,直下西川。

    陆逊止道:诸公所言,固当如是,但此时刘备收拢散兵万余,又闻赵云后军来援,永安驻军已逾两万,且易守难攻,急切难下。至为重要者,我闻曹魏此时已发兵三路南下,名为助我灭蜀,其实意在取我东吴也。我若西进,必中其计。

    众将听了,无不拜服。陆逊遂令停止追击,主动撤兵。

    黄权引军北上降魏,诸将引见魏文帝。曹丕大喜道:孤在北方,早闻卿之大名,羡慕久矣,恨刘备不用卿谋。卿今降朕,欲追慕于陈平、韩信,弃项王而归汉高祖耶?

    黄权流涕道:臣受蜀帝之恩,殊遇甚厚,令臣督军于江北,被陆逊绝断。臣归蜀无路,降吴不可,故来投陛下。败军之将,免死为幸,安敢追慕古人!

    曹丕爱其忠义,遂拜黄权为镇南将军,封育阳侯,加侍中,使同车陪乘。

    近臣心怀妒忌,枉奏道:有细作自蜀中来,说蜀主刘备已将黄权家属尽皆诛戮。

    黄权断然道:臣与蜀主推诚相信,刘玄德知臣本心,必不肯杀臣家小。

    曹丕然之,颇为感叹。因东吴大军尽集西南边境,便欲趁机发兵,一鼓而下荆州。未及下旨,忽凉州刺史邹岐遣使报急:卢水胡伊健、治元多等造反,河西大扰。

    魏文帝大为喟叹,只得按下攻吴之事,说道:即如此,非张既莫能安凉州。

    乃召回邹岐,以张既为凉州刺史;又派护军夏侯儒、将军费曜,领兵齐赴陇右平叛。

    镜头转换,按下中原,复说甘陇。

    张既列摆香案,承接天子之诏:昔贾复请兵去攻郾县之寇,光武帝笑云“朕复何忧”。卿智谋胆略皆胜贾复,去赴凉州平叛,朕亦复无忧。许公因利乘便,勿先请旨而行。

    张既领旨,即率军马到达金城,命成公英为参军,整顿军马,便欲西渡黄河击贼。

    部下诸将闻此,皆都惊惧。帐前谋士皆谏:兵少路险,主帅不可轻易深入敌方腹地。

    张既环视左右,慨然怒道:路途虽然险峻,未如韩信兵出井陉之时狭窄也。叛乱夷狄皆乌合之众,亦未有李左车之谋。武威郡被围甚急,若不速至,则此重镇不复为我有也。

    遂不听众谏,断然下令渡河。

    卢水胡伊健闻之,即率胡骑七千余屯于鹯阴口,欲狙击朝廷大军。

    张既便令部将放出风声,扬言要由鹯阴口渡河,虚扎营寨,多竖旌旗于寨中;却自引大军趁夜离营而去,潜经且次县到达武威。

    胡人见武威忽现朝廷大军,皆以为遇到神人,大骇之余不敢接战,退到显美。

    张既兵不血刃,安然占据武威。此时费曜接应之兵才到,而夏侯儒所部尚未到达。张既犒赏三军,激励军士,下令来日进军,攻击胡人。

    部将闻听此令,再次惊骇,纷纷谏阻:各路大军尚未齐集,现有士卒长途奔袭,疲倦已极,未得休整。敌人锐气方盛,且以逸待劳,如何与战?请将军三思。

    张既目视成公英:将军以为如何?

    成公英:诸将不知河西地理,故如此说法。兵贵神速,利于攻其不意,可以战之。

    张即大喜,对诸将说道:我军粮草极缺,应就敌取得资用。若待各路兵力聚集,敌必要退进深山,避我锋锐。彼时再行追击,道路险峻,士兵饥疲,力不能及也。兵法云“一朝纵敌,危及百代”。望诸公且冒一时之险,成就百世之功,有何不可!

    诸将闻之,深服其论,不由士气大涨,皆欲歼敌立功。

    张既见士气高涨,遂令饱食战饭,连夜驱兵挺进,一昼夜驰至显美,便如神兵天降。

    大军扎营已毕,安置十重鹿角,以防卢水胡骑冲击。当夜大风忽起,扬沙飞石,对面不见人影。诸将从来未见如此大风,不由心中惊惧。

    成公英进言:卢水胡人数千骑兵,皆在城中。若借助大风纵火烧我营盘,如可奈何?

    张既笑道:某正要他出城前来烧营,则显美城一战可定。

    于是下令两名副将:各带三千精锐士卒,趁大风沙潜行至显美城外,暗伏于左右高阜之处,只待大营火起,便引军杀出,截断胡兵回城退路。

    又令参军成公英:督率千骑至城下挑战,许输不许赢,引敌前来放火,却回兵击之。

    三将得令,照计而行。张既自引大军而出,伏于灌木丛中,只留下一座空营。

    成公英到至显美城下,天已全黑。遂令点起火把,齐声高叫,并向城上放箭。

    城中胡人见敌人前来攻城,火把稀疏,便一拥出城,前来攻击。成公英命令急退,沿途抛弃盔甲,佯作溃不成军。伊健见状,果率卢水胡大举向前,争先恐后来追。

    成公英奔回大营,绕到营后而逃。

    伊健见鹿角重重难以攻入,即命顺风放火,一时火光冲天,照亮半边天空。

    两名魏将见到火光大起,伏兵齐出,截断胡人退路。成公英率部杀回,张既伏兵亦起,夹攻胡兵首尾。

    这场混战直至天明风息,魏军大获全胜,斩首俘虏一万多骑,伊健竟死于乱军之中。

    张既下令乘胜而进,攻打显美。治元多见大势已去,率数十骑远遁沙漠。

    魏军入城,诸将纷纷前来报功。军校入报,成参将夜来混战中身负重创,卧榻不起。张既急令医官调治,以车载回长安调治;同时遣使,报功于京师洛阳。文帝下诏升赏出征将士,并遣御医前往长安为成公英疗伤。未料御医未至,成公英已死。(本集完)

第六十二集 三路伐吴

    京师洛阳,魏帝下诏。

    诏令:成公英以平定河西大功,殁于王事。敕命厚葬,赐关内侯,以子袭爵。

    黄初三年秋七月,征东大将军曹休奉魏主诏旨,预备兵伐江东,驻军洞浦口。因闻说凉州战事已毕,即上表请征东吴,自荐于天子。其表略云:

    张既平定河西,立不世之功,此诚高祖护佑,亦陛下洪福也。但江南未宁,东吴复叛,又与刘备议和。此反复之贼若不翦除,诚为社稷大患。臣奉王命镇守江北,颇知水性,愿领精甲虎吞江南,败敌以取资财,此战必捷。若臣死于敌手,陛下亦不必顾念。

    奏表呈至洛阳,曹丕大惊。因知曹休脾性火爆,恐其先斩后奏,随即渡江,则又是一场赤壁大战。于是急派驿马传诏,令曹休按兵休动,待朝议后奉旨而行。

    董昭立在魏帝身侧,奏道:征东将军奏请渡江以战,应为褒奖。臣私窥陛下面有忧虑之色,又命其止兵侯旨,却为何故?

    曹丕答道:东吴凭恃长江之险,方敢与我魏国相抗多年,互有胜负。曹休却将渡江视作易事,孤恐其恃勇而往,故此忧虑。

    董昭笑道:臣观陛下之虑,是恐征西大军未返,曹征东孤军难以成功也。曹、孙据江而战久矣,我魏国诸将皆知其难,众心皆惧,唯征东大将军心怀壮烈,视作等闲。臣谓陛下亦奖其勇,且趁其士气高涨,亲征江南。

    曹丕:依卿观之,此战有几成把握?

    董昭:依形势观之,曹休孤军不能独自成功,尚应诸将协同作战,方保必胜。

    曹丕:诸将征西未还,尚有何将,可为曹休之副?

    董昭:今有臧霸等将,据青、徐之地年久,亦通水战。陛下何不诏其进兵,使为征东大将军后应?如此必保万全。

    曹丕:青州军多年不战,此时尽为疲兵,又桀骜不训,恐不能战矣。

    董昭:陛下所论极是,青徐之兵未必能胜东吴。臧霸十余年来养尊处优,臣恐其亦欲平安到老,保守利禄福祚不失而已。怎肯赴危蹈死,以谋侥幸成功?

    曹丕:既青徐诸将不肯用命,难保必胜,又何必冒险,致损兵折将,遗笑蜀吴二国?

    董昭:此乃奖掖曹休之勇,而羞诸将之怯也。臧霸奉诏,不敢不出,又欲保存实力,唯有迁延。则曹休沮丧,必止冒险渡江。故此士气可鼓而不可泄,又达阻战之效。

    曹丕闻奏大喜,暗赞董昭老奸巨滑,即分别下诏于曹休、臧霸,令其合兵攻吴。

    曹休接诏,即厉兵秣马,只等臧霸前来会合,齐头并进。

    臧霸接到天子诏命,领兵出徐州南下,果如董昭所言,途中迁延不进,且走且停。眼看已到夏末秋初,曹休久等臧霸不至,颇为丧气。

    此时江南颇多风雨天气,江上忽起暴风,吹送一队吴军船到江北,约有千人之众。曹休急令出击,将吴兵斩首大半,又捕获两百人,余众驾舟四散奔逃。

    曹休审问俘虏,探知江南并无防备,于是不待臧霸兵至,即令全军拔营上船,挥师渡江。不料曹军未到江心,东吴大军已到,遮江而至,金鼓震天。

    原来是徐盛见有风暴,至营中检点部下水军,见有千余兵不在港内,即报都督吕范,引大军前来北岸寻找,欲接应回营。

    当时两军在江上相遇,徐盛知是曹军主力,于是出其不意,果断出击。

    当时东南风狂劲无比,吴兵顺风放箭,曹兵纷纷中矢,落水无数。魏军急还射时,却被大风吹得箭矢歪歪斜斜,即便射中吴兵,透不得甲胄,便如隔靴搔痒,全无用处。

    曹休大败,回军岸上,兵退三十里扎营,只得忍怒含羞,差使向洛阳告急求救。

    使者急如星火北去,刚到宛城,正好迎着魏帝曹丕车驾,便即求见,报上告急文书。

    原来曹丕听从董昭之谏,早已料着曹休必败,故此亲率大军南下,刚到南阳宛城。因闻曹休告急,便议起兵三路,大举伐吴。

    镜头转换,驿马急驰,报到武昌。

    孙权闻说曹丕亲来,不由大惊,急议对策。又闻刘备驻扎永安未回成都,复聚两万余兵马,且有赵云、陈到为将,更感畏惧。

    因恐两面受敌,即遣诸葛瑾为使,携重礼前去白帝城,向刘备请求议和。

    刘备虽欲报仇,但因兵败将亡心力交瘁,遂同意停战,使子瑜回报吴主,两相罢兵。诸葛瑾回报已与蜀主议和,孙权心中稍安,暗道侥幸不迭。

    魏黄初三年秋九月,三处人来飞报:魏主曹丕亲率三路大军攻吴!东路以曹休、张辽、臧霸出兵洞浦口,中路由曹仁领兵攻打濡须坞,西路由夏侯尚率曹真、张郃围攻南郡。

    孙权闻报,急召陆逊回兵拒敌。陆逊接诏,遍示诸将,笑道:公等且看如何?果不出我之所料。若依诸公之议,继续西进,则我江北全境休矣。

    众将闻此,愈加拜服。陆逊即回武昌,面见吴主,孙权命其节制全军,以抗曹丕。

    陆逊探知魏将来路,亦分兵三路拒之:派吕范督率徐盛、全琮,以水军抵挡曹休;以朱桓任濡须督,抗击曹仁;以诸葛瑾、潘璋救援南郡,以敌曹真。

    按下别处,单说西路军。

    夏侯尚奉诏进军江陵,先派出细作前去江边打探,观其水势如何。

    不移时细作回报:今已入秋,正值长江水浅,大片洲渚裸露,正好涉水作战。

    夏侯尚大喜,即率步骑乘船进入江中,令于洲渚驻扎,制作浮桥横于江面,以通洲渚及北岸往来。继而画出草图,将战术上奏魏主:如此则我可发挥陆战之长,必克江陵。

    曹丕览奏,遍示群臣。随征文武见了夏侯尚之策,皆以为古之未有奇计,若依计行之,定取荆州。一时谀词如潮,纷纷赞叹,请求立即下诏,准其开战。

    董昭大急,出班奏道:陛下不可发诏。若如此,我军危矣!

    曹丕惊问:依夏侯尚所奏,长江水浅而窄,是天助我成功,卿何独谏不可?

    董昭:天下善用兵者,除却孙吴,便是高祖武皇帝也。以高祖之智勇,用兵时且不敢似征南将军如此轻敌。今将大军驻扎洲渚之中,是谓深入敌围;再搭建浮桥渡水,则战马不得为用,其险甚矣。浮桥狭窄,兵器无所措手,行军不可纵驰。敌人来时,何以御敌?若贼兵频繁攻击浮桥,则我屯于洲渚中精锐步骑,皆为吴国所俘也。况江南秋季多雨,一旦江水暴涨,我又以何防御?诸公因何临险履危不惧?望陛察之!

    董昭慷慨激昂,陈词激烈,满朝皆惊。曹丕大悟,急令董昭亲随来使前往江陵大营,严命夏侯尚急速撤出江心洲渚,回至北岸。

    夏侯尚虽然不解,但不敢抗旨,只得令大军回撤。

    撤回大半,洲中尚留石建、高迁一旅之师。忽见对岸城门大开,吴军纷纷登船,分两路向洲中挺进杀来。未能登船魏军沿浮桥往北退却,却因吴军冲击不时溃散,纷纷落水。

    石建、高迁乘舟仓惶而逃,仅以身免。由此撤回大部人马,未损上将。

    董昭连称“高祖保佑,万千侥幸”不止,夏侯尚则连声道谢,口称死罪。魏军退出江心洲渚十余日后,天降大雨,果然江水暴涨,将魏军原屯兵之洲悉数淹没,复成泽国。

    曹丕在宛城闻说天降大雨,后怕不已,当即厚赐董昭,赞其有张良之略、陈平之谋。

    魏吴两军夹江相持,半年有余,魏军并无进展之功。黄初四年三月,曹仁方率步骑数万,进入濡须口。曹丕诏命曹仁,若欲抢占濡须坞要地中洲,则需声东击西。

    曹仁奉诏,即使副将打着自己旗号,佯攻濡须口东三十里羡溪;自己则亲率中军暗伏营内,只待吴将朱桓大兵出城,就乘势强攻濡须坞口。

    朱桓年方二十七岁,虽有胆略,但不曾独自带兵,遂中曹仁之计,分兵一万五千赶赴羡溪救援,濡须守军只有五千。刚刚派出援兵,曹仁便引五万精兵,飞奔濡须城来。

    东吴诸将闻报,无不惧怕。朱桓奋然道:两军对阵,胜负在将领之能,不在士兵多寡。今魏兵千里迢迢赶来,人困马乏。某与诸公据守高城,濒临大江,倚靠山陵,以逸待劳,以主制客,即曹丕亲来,尚不足忧,何况曹仁之辈!

    于是下令偃旗息鼓,将濡须坞做无人把守状,外示形弱,诱魏军攻城。

    曹仁引军到至,派子曹泰急攻濡须,又派将军常雕督领诸葛虔、王双等五千将士,乘油船别袭朱桓部众妻子家眷所在中洲;亲自率一万人留在橐皋,作为后援。

    蒋济见曹仁如此分兵,急谏道:将军不可如此。今吴军占据西岸,将战船列于上游,若我进攻下游之中州岛,其顺流而击,我便无异自取败亡也。

    无奈曹仁不听,固执己见,严命依令而行。

    两军相交,朱桓果然利用上游优势,先派大将严圭阻截油船,斩将军常雕、副将诸葛虔,生俘部将王双,溺毙魏军千余人。

    后又率军夜袭曹泰,火烧其营,斩敌数千,并乘势反攻。

    朱桓以少胜多,缴获无数旌旗军器战马,曹仁领兵随后到来,却被吴兵从羡溪杀来,迎头痛击。曹仁大败而退,回见魏主,细奏兵败之事。

    曹丕大惊,因曹仁系自己叔父,且屡有大功于国,于是劝慰数语,令其回营安养。又遣使前到江陵,打探曹真一路人马消息。

    镜头转换,按下濡须,复说江陵。

    孙权依从吕蒙临终所荐,授予朱然符节,使其镇守江陵,与公安诸葛瑾互为声援。

    曹真、夏侯尚大举而至,包围江陵,三面攻打。朱然见曹军势众,便欲据险固守,副将孙盛不从,恃勇请战,以死相胁。

    朱然无奈从之,分与三千兵马,令出城交战。孙盛恃勇而出,误中曹真诱敌之计,三千人马损失大半,只带千余人退回城中。朱然欲斩孙盛,众将因其乃吴王族侄,一起告免。

    吴王孙权闻报江陵战事紧急,遣使传诏,令诸葛瑾自公安率军前去解围。

    诸葛瑾率军渡江而来,却被夏侯尚预先探知,引军纵火烧毁吴兵船只,水陆夹攻。诸葛瑾战之不利,只得引军退至上游。

    魏军围困江陵数月,内外吴兵断绝联系,城中渐渐粮尽,朱然只得令杀战马而食。城内虽有近两万兵马,但士兵多因饥饿以致浑身浮肿,能够参加战斗者只有五千余人。

    曹真命令士兵在江岸堆起土山,临城立起无顶高台楼橹,向城中放箭,矢如雨下;又暗派军士潜至城边挖掘地道,但因城坚而不能透。

    东吴守城将士皆大惊失色,唯朱然泰然自若,并无丝豪恐惧,且不断激励将士杀敌。

    一日,朱然在城楼上巡哨,见对岸魏军懈怠,即带一千精壮,偷偷打开城门,上船渡江。寻至魏营薄弱之处,率军呐喊杀入,迎风放火。

    魏兵不知吴兵虚实,一时大乱,被吴军攻破两座营垒,掠走粮米无数。

    朱然率人搬粮上船,渡江回城,江陵遂解乏粮之危,城内军民皆为振奋。即唤江陵令姚泰至衙,令其分配粮米,给散正面迎敌之北门守军。

    姚泰领米而去,肚里盘算半晌,因不知江陵何日解围,便将粮米克扣一半,悄悄送至自己府中屯藏;后将余粮与北门将士煮粥而食,其他三门将士则不管不顾。

    北门将士因见粥中米少,稀如寡汤,不由大哗,报与主将。

    朱然闻报大疑,命从姚泰家中搜出其所贪粮米,另有库中陈米千担。朱然大怒,令重责五十军棍,将姚泰打得鲜血淋漓,并抄其家府库,共得粮二千担,给散将士军卒。

    姚泰怀恨,遂修降书一封,令心腹家将当夜趁巡哨北门之机,欲射向对岸曹营。未料被朱然巡城至北门,抓个正着。即将姚泰斩首,高悬首级于城门,三军肃然。

    诸葛瑾在汉水上流驻扎,见魏军扎浮桥攻城,在桥上往返渡江,便思一计。于是暗令部下将士割伐江岸芦苇数百万束,缚作大筏,欲顺流放火,烧毁魏军浮桥。

    安排已定,不料当夜暴雨,江水大涨,淹没魏军所架浮桥,省得烧了。夏侯尚闻报浮桥被淹,又恐诸葛瑾顺流而下攻击,急命洲渚中魏军退回北岸。

    朱然在城中看得清楚,见魏军移营北撤,乘势大开城门杀出,登船追击。诸葛瑾率军顺流而下,却遇魏将文聘引军挡住。夏侯尚、曹真得以全师而退,狂奔五十余里。

    魏帝曹丕在宛城大营,闻报曹真、夏侯尚兵败,江陵之围无功。报犹未了,曹休遣使来报:臣与臧霸合兵,共讨东吴主帅吕范。臧霸以轻船五百、敢死队万人袭攻徐陵,烧攻城堑,杀略吴兵数千。吴将全琮、徐盛率军反击,破我前营,斩我上将尹卢,折损数百精锐。

    一班文武闻之,在肚内打打算盘:杀敌数千,我损数百,此战亦可谓小胜。

    于是皆为曹休吹嘘战功,请天子厚赏将士。

    曹丕听知三路兵马,除曹休取胜,其余两路皆败,喟叹道:此战虽是大将军曹休请战于先,但朕以远师而来,轻击东吴乘胜之兵,不合兵法,方致此败!

    因此下令撤军,诏拜曹休为扬州牧,以防止东吴进犯;迁文聘为后将军,封新野侯。臧霸被征为执金吾,其位特进。以后每有军事要务,都常咨访臧霸。

    安排军务已毕,曹丕自引军回洛阳,三路大兵伐吴,就此告终。

    曹仁自随武帝曹操起兵以来征战一生,从未有过此等大败,旋即忧愤而死。

    曹丕大哭,亲自戴孝治丧,授命蒋济为东中郎将,代领曹仁军队。蒋济后被征召回朝担任尚书,于是魏国中原兵权,尽归大将军曹休。

    曹魏战后叙功,三路大军,曹仁损失严重,曹休小胜,夏侯尚全师而回。魏帝曹丕嘉奖夏侯尚全师以返之功,复增食邑六百户,假之以斧钺,进而命为荆州牧。

    夏侯尚由此即与徐晃联手,攻占上庸三郡,并以此为通道,向西推进七百余里,深入益州东川。汉中及西川山民及山越民族都来投奔,三年之内降附者便有四五万人众。

    夏侯尚喜其爱妾,由此冷落正妻。而正妻乃大将军曹真之妹,哭告于兄,转诉皇帝。

    魏文帝闻而大怒,派人持天子之诏前去上庸,绞杀夏侯尚爱妾。

    夏侯尚极为悲伤,常借射猎为名骑马外出,去墓地看望垂吊。黄初七年四月,夏侯尚病逝,谥号悼侯。其子夏侯玄继嗣,又赐侄夏侯奉为关内侯。

    镜头转换,按下曹魏,复说蜀汉。

    曹丕三路伐吴败还,细作报入白帝城永安宫,告知先主。刘备时刻欲报前仇。此时闻说曹丕铩羽而归,知道今生复夺荆州无望,长叹一声,染病不起。

    陈到见此情状,与赵云商议,急使人报至成都。

    孔明闻报沉思,遂修书一封,遣使潜出上庸,循山腹通道至鹿门山谷,面呈师父水镜先生。使者至南璋鹿门山,见到水镜先生及庞德公,将丞相书信呈上。其书略云:

    曹丕篡逆,某恐汉祚不继,无奈奉刘备为帝。不料其一意孤行,举国伐吴,大取败辱,使荆、益二州青壮损失殆尽。此后既退永安,又不肯班师成都,是为再次伐吴也。若果如此,前功必化乌有,兴汉大业也成南柯一梦矣。故请神医华佗前往医治刘备之疾,伏以暗毒,令每年发作,需服独门解药不可。此后若其再任意而为,则毒发身亡,无可救也。

    水镜先生乃与华佗师徒相见,展示孔明密书,请赴白帝城为汉帝医病。

    华佗说道:世人尽知某于十余年前已死,此去面见刘备,恐其惊怖心疑。行此密事,可使我首徒樊阿前去即可。

    于是密嘱樊阿到白帝城后如此施治,勿要隐秘,不露声色。

    樊阿受了师父嘱托,便于囊中藏了秘药,取道南郡、夷陵,直至白帝城而来。

    这日路过一处镇甸,天过午时,樊阿觉到腹中饥饿,便至一家面食店肆,打尖歇脚。坐定以后,只点了一份汤粉,既不吃菜,亦不讨酒,吃罢既行。

    小二答应自去,樊阿忽见屋角一张桌旁,坐了两个道士,一老一少。那老道士长得仙风道骨,俊朗飘逸,看不出多大年纪;小的也有三十岁上下,但相貌奇丑。

    字幕:太平道掌门于吉;神算子管辂。

    管辂见樊阿看向自己,笑道:先生此去白帝城,到底治人之病,或是害人之命?

    樊阿陡闻此言,惊不能答,暗猜二道来历。

    于吉以箸敲案,左手向空中虚招,置于背后,问道:先生去给人医病,因何不带药囊?

    樊阿向腰间看去,果然不见药囊,脱口问道:二位是何等样人?似非凡俗之辈!

    管辂笑道:先生神情恍惚,心不在焉,进门之时,药囊已被树枝挂去,尚不自知。此去向西便是白帝城,故知你是去与人医病。又心神不宁,必存私念,不欲害人而何?

    樊阿向屋外看时,可煞作怪,见药囊果然挂在门口树枝上,随风飘荡。急拿回来打开检视,见里面之物一样不少,原封不动。

    此时汤粉端上,于吉及管辂呼噜呼噜吃了,向樊阿略一拱手,起身出门,转瞬不见。

    樊阿见此二人行事诡异,不得要领,只得吃了汤粉上路。

    镜头闪回。于吉击箸吸引樊阿,即施空中取物之术,将药囊取至背后。

    管辂趁机将华佗所赐之药偷换,又施手段将药囊挂上门外树枝,樊阿却丝毫不觉。

    闪回结束。救命秘药既换为毒药,刘备之死,至此已成定论。

    章武三年夏四月,刘备病情转重,时复白日做梦,见关、张二弟徘徊榻前不去。御医不知病源,只得以汤药营养,并无善策。刘备自击床榻叹道:朕将不久于人世矣!

    回思才做了两年多皇帝,就要撒手人寰,心实不甘。

    忽一日,黄门官入报:神医华佗弟子樊阿求见,说奉丞相所请,特来为陛下诊病。

    刘备大喜,即命唤入。樊阿进殿,行三拜九叩大礼,望闻问切一番,断言道:此乃忧虑之症。某先以针灸打通陛下经络,再以发散之药驱其郁气,则十日可愈。

    遂请内侍脱衣,以针法试之;又请内侍先尝其药,以令刘备不疑。

    过了半晌,见那内侍并无不适之态,精神愈旺。刘备甚喜,便请樊阿为己下针施药。事毕,先主自觉精神颇振,胃口大开,遂命进膳,重赏樊阿使去。

    至第五日上,不料病情急转直下,咯中带血,头晕目眩,不能动转。刘备感觉命不长久,急遣使往成都,请丞相诸葛亮,尚书令李严等星夜前来永安宫,听受遗命。

    孔明闻报大惊,便请太子留守成都,与李严陪同鲁王刘永、梁王刘理,急奔白帝城。

    镜头转换,白帝城永安宫中。

    刘备请丞相独自进内,屏退左右。孔明入内,坐于龙榻之侧,刘备低声饮泣告罪:某不听子龙之劝,坚持伐吴,致使殿下隆中决策化作流水。殿下赐令臣死宜也,臣不敢报怨。

    孔明惊道:陛下何出此言?正当春秋之盛,又因何一病至此?

    刘备审视孔明,见其不似作伪,流泪叹道:神医华佗之徒樊阿,不是奉殿下之令而来?某病虽然沉重,尚不致死;若非经其诊治,安得如此?获罪殿下,再无回天之力矣。

    孔明:医者用药之前,陛下有无令人先尝其药?

    刘备侧首见那试药内侍,正站立外殿廊下,此时生龙活虎,于是无言以答。

    孔明大疑,袖中占了一课,跌足悔道:此必是被人途中暗自偷换了丹药!陛下可曾得罪太平道门中人?

    刘备答道:当年黄巾贼寇,不就是太平道门?某以平灭黄巾起事,自然得罪。

    孔明点头:此乃太平道门独制秘药,天下无解,服之七日必亡。某便令陈到、子龙前往樊阿来路,去擒太平道人前来,与陛下解毒!

    刘备摇头:殿下休矣,是某命该如此。太平道人即已得手,岂等你去捉?某得殿下奉之为帝,此生足矣。本欲复兴汉室,奈智识浅陋,自取其败。今死在旦夕,嗣子孱弱,望殿下亲登帝位,封我子一县之地为侯,则某感激不尽!

    孔明亦倍加伤感,劝慰道:陛下放心。曹魏不灭,我弟刘协不复大位,某即奉太子刘禅为帝,尽力辅佐。若汉祚复续,陛下后人亦许永镇西川,世代为王,绝不相负!

    刘备得此承诺,点头示谢,泪流不止。忽抬头见马良之弟马谡站于外殿,便道:某自夺荆州,曾拔两位奇才,其一益州法正,其二荆州马良。本来以遗殿下,使其为兴复汉室效力,奈均不幸早亡。马谡虽具才名,但言过其实,不可大用。另殿下深爱孟达,其后彼若反归西蜀,亦请拒纳其降。即此二人,殿下宜深察之。

    孔明口中应诺,其实不以为然。

    刘备见孔明拒绝承继蜀帝之位,知其心在天下,而不在两川。即传旨召诸臣入殿,当众口述遗诏,叹道:朕不爱读书,粗知大略。本待与卿等同灭曹贼,共扶汉室,不幸中道而别。烦丞相将此诏付与太子刘禅,令勿以为常言,凡事更望丞相教之!

    孔明率众臣泣拜于地:愿陛下好生将息龙体!臣等敢不尽力,以报陛下知遇之恩。

    刘备即请孔明坐于榻上,唤鲁王刘永、梁王刘理近前,跪拜孔明,分付道:尔等及太子兄弟三人,皆须以父事丞相,不可怠慢。

    又诏命李严为尚书令,中都护,统管内外军事,镇守永安,与丞相同为托孤之臣。

    最后唤过赵云、陈到,流泪言道:子龙向自万马军中,不顾生死救出阿斗;陈到又于刀山火海,救出朕躬,皆为家人之亲。我死之后,望你二人看觑我儿刘禅!

    二人哭拜领命。刘备托孤已毕,吐血盈斗,须臾而崩,寿止六十三岁。

    字幕:李严,字正方,南阳人。

    镜头闪回,叙述李严来历。

    李严原从荆州牧刘表,为秭归县令。曹操兵入荆州,李严奔蜀,刘璋用为成都县令。

    建安十八年,刘备将兵袭夺绵竹,李严率部投降,任裨将军。平定成都之后,因功为犍为太守、兴业将军。

    建安二十三年,刘备远在汉中,李严率本郡士兵五千人擒杀盗贼马秦、高胜。

    越巂郡夷帅高定率军围攻新道县,被李严击败而走。

    李严任犍为太守,凿通天社山,修筑沿江大道,将郡城整修一新,吏民咸悦。

    李严性情孤傲,自视甚高,常与同僚不和,孔明心知肚明,佯作不知。

    闪回结束。刘备驾崩,孔明率众官奉梓宫归还成都。太子刘禅出城迎接灵柩,安于正殿之内。举哀行礼毕,开读遗诏:朕年六十有余,死复何恨?但以卿兄弟为念。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卿与丞相,事之如父,勿怠勿忘!卿兄弟更求闻达。至嘱!至嘱!

    读诏已毕,乃立太子刘禅即皇帝大位,史称后主,改元建兴。

    后主登基,立即加封相父诸葛亮为武乡侯,领益州牧。葬先主刘备于惠陵,谥曰昭烈皇帝。治丧已毕,即令升赏群臣,大赦天下。

    镜头转换,按下成都,复说洛阳。

    魏军探马闻说刘备驾崩,刘禅即位,报入中原。魏主曹丕与群臣相互庆贺刘备之死,黄权在座,面现哀戚,不能自胜。朝会已罢,有人便将黄权表现,报与曹丕。

    魏帝大怒,先后发使五批,接连催促黄权入宫。黄权随使入宫,举止自若。曹丕见黄权泰然来见,即封益州刺史,迁守河南。众官奉魏帝之命,为其饯行。

    司马懿与黄权相谈大悦,即问:蜀中似公之才者有多少?

    黄权答:似某之才,在益州车载斗量,实属末流,不值明公如此看重。

    司马懿又问:蜀中谁谓大才者?

    黄权即从座起:若论天下奇才,无如丞相诸葛亮者。

    司马懿:某闻其出身布衣,一介耕夫耳。黄公衡得无谬赞太过?

    黄权不悦:汉高祖一介亭长,萧何亦县中小吏,英雄何论出身贵贱?诸葛孔明天文地理无所不知,治国用兵无所不精,真乃不世之奇才,某不能望其项背。

    司马懿闻其如此派赞孔明,不由大惊。

    群臣饯行已毕回殿,曹丕大笑:刘备已亡,朕无忧矣。欲乘其国中无主起兵伐之,又恐黄权拼死谏阻,故使其离朝以就河南。黄权既去,朕无所忌也。

    太傅贾诩谏道:刘备虽亡,必托孤于诸葛亮。孔明感刘备知遇之恩,必倾心竭力扶持嗣主。自古蜀道艰难,况我国中今遭大旱,民心惊扰,陛下不可仓卒远征。

    曹丕见说国中大旱,便问司马懿:卿可知我大魏朝中诸官,谁家最富?

    司马懿四顾群臣,附耳低言:据臣所知,最富者莫过于曹洪。

    曹丕大奇:你如何知道?

    司马懿道:臣闻当初武帝为司空之时,每年发起调查,使县令品评众官家财。谯郡令曾评曹洪家赀,堪与公侯之家相等。武帝叹道:“我之家赀,那得如子廉耶!”臣故知之。彼时曹子廉既为豪富,二十年来从征天下,每战后所得赏赐巨丰,岂非今之天下最富者?

    曹丕信以为然,即令黄门官宣曹洪进殿,欲诈其财。(本集完)

第六十三集 再缔盟约

    洛阳皇宫,魏帝宣诏,曹子廉陛见。

    曹洪应诏而来,欲行参拜大礼,文帝急令免参,并命赐座献茶,笑颜求问:朕闻皇叔家颇有余赀。今洛阳大旱,且遭遇蝗灾,致黎民饥馑,国家不安。朕欲借银一万斤,粮十万斛,以救急需,未知皇叔肯否?来年收了秋粮,即加息偿还。

    曹洪见皇帝向自己借钱借粮,不禁叫道:陛下,这是何人陷害某家?某随你父起兵之时,便散尽家财以招团兵,其后家徒四壁。你问他人去借,我家没有。

    曹丕不由着恼:皇叔家底别人不知,朕却清楚!皇先考每年皆有厚赐,朕初即位,又进邑千户,并前二千一百户;后徙封都阳侯,食邑又增。说甚家徒四壁,有谁信耶?

    曹洪叫道:我家人口上千,日费浩繁。部曲亡故,都是某从家里拿钱厚恤其家眷,部将临战时方肯效命。若论家赀多少,你去夏侯家借罢,我家没有!

    说完扭头就走,匆忙下殿,连阶下鞋子都不要,光着袜子上马,飞奔回府。

    曹丕如何下得来台?心中已经动怒,脸涨得通红;向殿中看时,见一众文武也将面孔涨得紫红,却因哭笑不得,都被憋得。

    司马懿见天子尴尬,出班奏道:陛下若需钱粮,臣家倒是少有余赀,愿献金三十斤、银二百斤,粮三万斛,也不要陛下还。

    满朝文武猛醒,各报捐额。顷刻之间,得金一千二百斤、银二万斤,粮米五十万斛。

    曹丕这才转怒为喜,令有司全部登记造册,记载清楚,以备来年丰收,加息相还。此番虽然度过难关,但与叔父曹洪仇恨已经结下。

    画外音:四年之后,曹真举报天子,说曹洪门客犯法。曹丕借机将曹洪打入大牢,没收家产,并要处死。曹真苦谏不可杀之,曹丕不从。卞太后闻说此事,怒责曹丕:“昔你父在梁、沛之间屡脱大难,非子廉无有今日。”又对郭皇后道:“假如曹洪今天死了,明日我就废了你。”郭皇后吓得痛哭,屡次哀求曹丕。魏文帝终是招架不住,只得赦免曹洪,归还其家财。曹洪再也不敢以皇叔自居,上书赔罪,曹丕方罢。这是后话,先行表过。

    字幕:魏黄初四年五月,任城王曹彰暴卒。曹植被徙雍丘王,与白马王曹彪各还封国。

    兄弟二人本欲同行,监国使者不从,要使二王分别上路。

    曹植见下僚敢如此嚣张,不由恨极,只得与兄弟曹彪作别,并作《赠白马王彪》诗。监国使者抄录下来,令人回洛阳送呈魏帝曹丕。

    魏主展书而观,见其全诗共分七章,从对京城留恋及旅途苦辛写起,转至骨肉生离死别之悲,又及政治受压之苦闷。其后是对二哥曹彰哀悼,感喟人生无常,颇露悲愤之辞。

    诗句字幕:鸱枭呜衡軏,豺狼当路衢。苍蝇间白黑,谗巧令亲疏。

    曹丕见处处针对自己,不由大怒,即令禁军统领许褚率兵追及,拿回京来问罪。

    曹植见许褚奉旨来追拿自己,知因写诗获罪,不由大惧,慌悚无地。

    许褚见其有知错之意,遂抚慰道:大王与天子陛下,同胞兄弟也。今大位已定,有何事不可解者?臣非来擒大王,唯请大王回京面君请罪,还是亲兄弟也,望大王思之。

    说罢亦不怕他逃,自引军去了。

    曹植大悔,乃率两个从人,微服回京。行至长安,忽想起胞妹清河长公主嫁与夏侯楙,正居于此处,便至驸马府拜见,欲请妹子居中调停己与兄长曹丕之怨。

    守门吏闻是雍丘王到此,不敢放入,请曹植先居馆驿,急使人快马至洛阳上报天子。

    曹丕览表,知三弟已奉旨东归,余怒稍息,但回书驳其所请,不令与清河公主相见。圣旨到达长安,曹植知天子怒甚,不敢羁留,只得逶迤往洛阳行来。

    许褚回京上殿,奏报:雍丘王已然知错,伏地大哭。

    时有宫女闻之,却听成“雍丘王伏地见诛”,急入内宫,报于太后卞氏。

    太后以为三子曹植被兄逼迫自杀,急令人将魏帝召进内宫,当面流涕指责:你今即为天子,何太无情,必致诸弟于死地?

    曹丕大惊,不得其解。正在此时,内侍来报:雍丘王科头跣足,负刑跪阙请罪。

    太后闻之,这才转悲为喜,知是虚惊一场。

    于是曹丕升殿,令曹植进见。及至见面,怒气又生,半天不理曹植,亦不使其免礼平身,复着冠履。曹植见兄长不说宽恕,伏地泣涕不止,亦不敢开口请罪。

    太后在内殿听得清楚,屡使宫女到殿角观看。曹丕岂不知母亲之意?最终开颜息怒,诏令给曹植去除刑具,复着王服冠戴。

    曹植痛悔感戴,即讨纸笔上谢罪疏,又写应诏诗,皆是一挥而就。曹丕看了,见再无怨恨之情,遂嘉其词议,优诏答勉,使其返国就封。

    画外音:后世所传曹植被兄长逼迫,写成七步诗,历史真相如此。若论起魏文帝曹丕,可也算得仁厚之主。曹植当初为了夺嗣,曾与杨修同谋,要害其兄性命;曹丕明知此事,称帝后却始终并无杀弟之心。此为读史关键处,列位看官休被后世妄议者欺蒙。

    曹丕处理完家事,又解钱粮之急,因趁刘备新丧,便下诏兴兵五路,来伐西蜀。

    文帝诏旨:第一路军,令辽东鲜卑国王轲比能,起羌兵十万,从旱路取西平关。第二路军,请蛮王孟获起兵十万,攻打益州、永昌、牂牁、越巂四郡,以击西川之南。第三路军,遣使入吴修好,许以割地,令孙权起兵十万,攻两川峡口,径取涪城。第四路军,命孟达起上庸兵十万,西攻汉中。第五路军,命大将军曹真提兵十万,由京兆径出阳平关取川。

    前四路皆为客军声援,惟此第五路军,乃是主攻人马。

    镜头转换,蜀国细作探知魏帝兵发五路,飞马报入成都。

    蜀汉自后主刘禅继承大统,只管垂拱而治,凡是一应朝廷选法,钱粮、词讼等事,皆听诸葛丞相裁处,自己不去过问。

    孔明上言:故车骑将军张飞之女甚贤,夏侯氏所生,年十七岁,可纳为正宫皇后。

    后主准奏纳之。因岳父夏侯渊乃是曹丕族叔,刘禅即为魏文帝表妹夫。

    建兴元年秋八月,边报传来:魏文帝调五路大兵,来取西川。

    后主听罢大惊,即差近侍赍旨,宣召相父孔明入朝,商议对策。使命去了半日,回报丞相染病不出。后主转慌,遂驱车驾,率领众臣,亲至相府探病。

    相府门吏见陛下驾到,慌忙拜伏跪迎。后主不使通报,舍下众臣在外,自己下车步行,独进第三重门,见孔明独倚竹杖,在池边观鱼。

    后主不敢轻动,侯立许久,徐徐言道:相父贵体安康否?

    孔明回顾,见是后主,忙弃竹杖相迎,扶入内室坐定:陛下何来?

    后主:今曹丕分兵五路,犯境甚急,相父缘何不肯出府视事?

    孔明:曹魏五路兵至,臣安得不知。兵法之妙,贵在使人不测,岂可将退敌之策议于公堂,泄漏于人?五路之兵,臣已退其四,今只缺退吴之使,臣正苦思,不劳陛下忧心。

    后主:如此神奇!可否说与朕听?

    孔明:马超素得羌人之心,臣已檄令其紧守西平关,轲比能此一路兵不必忧。南蛮孟获兵犯四郡,臣亦檄遣魏延为疑兵之计退之。孟达与李严曾结生死之交,臣已使李严亲笔修书送与孟达,令其推病不出。曹真引兵犯阳平关,此地易守难功,臣调赵云引军守把关隘,曹真不久自退。又密调关兴、张苞二将,各屯于紧要之处,为各路救应。数处调遣之事,皆不用丞相印信,也无需陛下用玺,故无人知觉。

    后主:即不用丞相印信及玉玺,如何调动这许多兵马?

    孔明将卧龙令牌自怀中取出,递予后主:休说蜀汉之将,但是天下刘氏宗亲和汉室勋臣故旧,可不奉天子圣旨,不可不奉此牌。若违此牌调遣,天下诸侯皆可诛之。

    后主仔细看过,深刻脑中,恭敬奉还孔明:相父即有此物,则我大汉稳如泰山矣。

    孔明以卧龙令相试,见刘禅即不惊惧,也不戒备,不由暗吃一惊,不知其是大智若愚,还是丝毫不懂。于是续道:只有东吴这一路兵,颇费思量。孙权是个势利小人,如见四路兵胜,川中危急,必来相攻;若四路不济,犹记曹丕三路侵吴之怨,必不肯出。须用舌辩之士径往东吴,以利害说之。退兵之事,丞相职责所在,何劳陛下圣驾来临?

    后主大喜,心明眼亮,问安请辞。孔明亲送出府,见众官环立府门之外,皆怀隐忧。

    众官见后主被丞相送出,皆疑惑不定,惟一人详观后主脸色,仰天而笑。

    字幕:邓芝,字伯苗,南阳新野人,汉司马邓禹之后,现为户部尚书。

    孔明送走后主及众臣,暗令人留住邓芝,请到书院中道:我欲使人往结东吴,须不辱君命。使者之任,非公不可。

    邓芝:丞相差遣,敢不从命。但恐才疏智浅,难当此任。

    孔明:伯苗不必过谦。我观满朝文武之中,惟公最知我心。吴主孙权脾性,可激而不可劝,公宜志之。此处并有我家书一封,烦公捎给我兄长诸葛瑾,其必能暗中帮忙。

    邓芝应允而退。次日孔明奏准后主,便差邓芝为使,往说东吴。

    镜头转换,按下西蜀,复说东吴。

    自退魏兵之后,吴王拜陆逊为辅国将军,江陵侯,领荆州牧,举国军权皆归陆逊。

    张昭、顾雍请改年号,孙权从之,遂改年号为黄武元年。

    忽报魏主遣使至,孙权召入,开宣魏帝圣旨:刘备败归白帝城,因使人求救于魏,魏故发兵应之;今起四路大兵取川,东吴可来接应。若得蜀土,各分其半,君无戏言。

    孙权领旨,礼送魏使出居馆驿,差人速问计于陆逊。

    陆逊回书奏道:魏国诸将皆非诸葛亮敌手。今且应允,探听四路军如何。若四路兵胜,诸葛亮首尾不能救,主上则发兵应之,深为上策;如四路兵败,别作商议。

    孙权从之,乃请魏使进殿:谨遵陛下圣旨。奈军需未办,择日便当起程。

    魏使回京,报说孙权意存观望,首鼠两端。曹丕大怒,从此愈加不堪孙权为人。此后便从未亲征西蜀,专务征吴,正因极恶孙权朝三暮四、降而复叛。

    孙权按兵不动,细作陆续来报:西番兵出西平关,见马超不战自退;南蛮孟获起兵攻四郡,皆被魏延用疑兵计杀退;上庸孟达兵至半路,忽然染病不能前行;曹真兵出阳平关,赵子龙拒住各处险道,不能取胜而回。

    最终正如孔明所料,曹魏五路伐蜀之举,其中四路皆都无疾而终。

    孙权闻报,乃谓文武道:陆伯言真神算也。孤若妄动,又结怨于西蜀矣。

    话犹未了,忽报西蜀后主遣邓芝到来。孙权令入,礼罢献茶,即问伯苗此来何意。

    邓芝:某虽受丞相孔明之使,亦为吴国利害而来。未知大王欲与蜀和,或与魏和?

    孙权:孤实欲与蜀主讲和,但恐蜀主年轻识浅,不能全始全终。

    邓芝刚喝下一口茶,闻言失笑,险些喷洒在地,勉力咽入腹内,暗道:前者背盟偷袭荆州,不知是哪个不能全始全终!

    平复心气,这才答道:臣闻大王继承江东大业之时,亦是少年英雄,尚不如我主如今年长。我陛下乃聪明远见之主,大王乃命世之英豪,孔明丞相亦一时俊杰;且蜀有山川之险,吴有三江之固,若二国共为唇齿,进则可以兼吞天下,退则可以鼎足而立。大王若称臣于魏,魏必望大王朝觐,并求太子以为内侍;大王不从,则兴兵来攻,蜀亦顺流进取。如此则江南之地,不复为大王有矣。若大王以愚言为不然,愚将就死殿前,以绝说客之名。

    孙权笑道:孔明诚心复合,邓伯苗可谓不辱使命。先生之言,正合孤意。孤今欲与蜀主连和,其意已决,望先生居中调停,吴蜀两国幸甚。

    遂遣中郎将张温为使,令随邓芝入蜀通好。

    字幕:张温,字惠恕,吴郡人,才辩之士。

    张温奉命,与邓芝入川答礼。后主刘禅大聚文武于丹墀,令邓芝、张温入内,赐张温以锦墩,于殿左设御宴款待。

    次日孔明设宴相待,席间申说两国应弃前嫌,永结盟好,并力破魏之意。

    张温领诺,以为孔明怯懦可欺,言语间便有傲慢之色。孔明薄怒,即命从监中放出学士秦宓,赦免其罪邀至府中,密令压制吴使气焰。

    张温来日回拜蜀主,后主厚赐,设宴于城南邮亭,命众官相送。

    孔明殷勤劝酒,张温酒到杯干,旁若无人。忽一人乘醉而入,昂然长揖,入席就坐。

    张温见其无礼,乃问孔明:此何人也?疏狂如此?

    孔明答道:此位益州学士秦宓,字子敕,胸中包罗万象,学究天人,亮亦自愧不如。

    张温冷笑道:名称学士,未知胸中果曾学事否?

    秦宓正色道:蜀中三尺小童尚皆就学,何况于我?某上至天文下至地理,三教九流诸子百家,无所不通;古今兴废圣贤经传,无所不览。

    张温:公既出大言,请即以天为问:天有头乎?

    秦宓:有头。诗云:乃眷西顾。无头何以顾?且以此推之,头在西方。

    张温:天有耳乎?

    秦宓:有耳。鬼谷子谓天处高而听卑。诗云:鹤鸣九皋,声闻于天。无耳何能听?

    张温:天有足乎?

    秦宓:有足。诗云:天步艰难。无足何能步?

    张温:天有姓乎?

    秦宓:岂得无姓!天子姓刘,故知天必姓刘也。

    张温:日生于东乎?

    秦宓:虽生于东,而没于西。

    两人一问一答,如山中回音,应声随出,满座皆惊。

    张温半晌无语,避席谢道:不意蜀中多出俊杰!恰闻讲论,使某顿开茅塞。

    孔明:席间问难,皆戏谈耳。足下深知安邦定国之道,何在唇齿之戏哉!

    张温拜谢,宴罢辞归东吴,回报孙权:蜀帝刘禅虽然年幼,然蜀中文武因感先主刘备之德,悉皆用命;丞相孔明学究天人,且治国有方。益州文人才士,皆胸藏锦绣,世之豪杰比比皆是;西川之民,闻其主与东吴复合,无不奔走相告,举国欢庆。

    孙权闻奏大喜,重赏张温。自此孙刘两家复归旧好,重缔盟约,终生再未相犯。

    镜头转换,成都武乡侯府。

    因秦宓逞辩之事,孔明忽然想起长水校尉廖立,已离京一年,现在巴郡,不知近况如何。

    便遣丞相掾李邵、蒋琬,前往巴郡查访。若是廖立政绩斐然,便取回成都另行重用。

    字幕:廖立,字公渊,武陵临沅人,刘备重要谋臣,曾被孔明评为荆楚奇才。

    镜头闪回,叙述廖立其人。

    刘备任荆州牧时,便召廖立为从事,不到三十岁又被拔为长沙太守。当荆南三郡被吕蒙袭取,廖立脱身奔归成都,即被先主任为巴郡太守。

    刘备为汉中王时,征廖立为侍中,位同三公。

    刘禅继位,廖立因无功于新君,便被调任长水校尉。

    廖立自谓才气俱佳,以为若封官职,自己理应仅在诸葛亮之次,而高出众人。先主白帝城托孤之后,见自己游散于李严等人之下,又被迁除外任,故常有怨恨之语,不避下人。

    闪回结束,巴郡长水校尉府衙。

    廖立闻报李邵、蒋琬来访,不由大喜,急请进府,设宴相待,问从何来。

    李邵心直口快,刚要说明来意,蒋琬忙以脚尖蹴止,笑道:丞相命邓伯苗出使东吴,恐有急信传递,令我二人沿途接应。因途经宝地,便思故旧之情,来讨杯酒吃。

    廖立闻此,信以为真,便殷勤劝酒,宾主尽欢。

    酒过三巡,蒋琬问道:公渊兄自离京都,在外为官,可足展公之才否?

    廖立酒已微醺,借机牢骚:似孙权这样反复小人,便应遣军远征,何必结盟!蜀汉文武,除某之外,无有知军事者。当初先主不取汉中,而与东吴争夺荆南,失策之举也。结果三郡被夺,劳累军士,无功而返。夏侯渊、张郃深入巴地,又几乎丢失整个益州。后终收汉中,急于称王,不图天下,又使关羽尸骨不还。错用孟达,又丢失上庸三郡,使东出之路被断。关羽仗恃勇武,作战无方,臆断任性,丧师失众。向朗、文恭平庸之辈,治政毫无章法,只善迎合求全,皆被重用。郭演长盲目随和,不足与谋大事,丞相却命为侍中。今处衰微之世,朝廷却用此三人,确实不当。又以王连为丞相长史,其乃流俗之人,一旦聚敛贪狠,便使百姓困苦不堪,以致闹到今日地步。时政如此,蜀汉岂不危乎?

    边说边饮,以至大醉。李邵、蒋琬遂还成都,以廖立之语悉数诉予孔明。

    诸葛亮仔细品评,良久不语,当夜即书奏章,次日呈报后主,弹劾廖立:长水校尉廖立坐井自大,贬论朝士,公然指责朝廷,诽谤先帝,诋毁群臣。一羊乱群,皆成危害,况廖立官任高职,下僚孰能辨其真伪?今请罢黜,以靖朝纲。

    后主览奏,于是诏废廖立为平民,流放汶山郡。廖立接诏大悔,便携全家至汶山,在那里耕养自给。于是老死流放之地,妻小遇赦返回蜀地。此是后话,在此表过。

    镜头转换,按下西蜀,复说东吴。

    孙权既与蜀国重缔盟约,即与魏国决裂。黄龙二年,东吴戏口守将晋宗杀死将军王直,率部投降曹魏,被任命为蕲春太守,屡次侵犯吴国边境。

    六月,孙权命将军贺齐率降将糜芳袭取蕲春,活捉晋宗,大获全胜。

    吴主大喜,重赏随征将士。糜芳随征有功,且因是蜀主刘禅亲舅,此时吴蜀两国和好,由此破格厚赐,拜为列侯。

    自此东吴众臣始对糜芳假以辞色,刮目相看,渐无讽刺辱骂之举。

    糜芳终得吴主赏识,心中郁闷渐舒,便常率家仆至郊外射猎散心。这日丰获而归,行至原南郡太守潘濬府门之首,遂登门求见。

    潘濬亲出府门相迎,延至堂上落座,令从人献茶,问多日不曾相会,今从何来。

    糜芳掩面大哭,陈说痛悔当初献关投降之情,寄身他国委曲经年,今日方得稍解。潘濬听了,也为之唏嘘流涕,便即置酒相待,并请来傅士仁作陪。

    画外音:三人虽同是降臣,尊卑不同;皆封官职,高下有别。傅士仁主动献城,未施一刀一矢,最为吴人不耻;糜芳被困孤城,且中傅士仁逼降之计,吴人尚能原谅。治中潘濬被吕蒙骗开城门,不得不降,反得孙权礼遇,称尊号拜为少府,进封刘阳侯。

    当夜三人宴罢,糜芳、傅士仁辞归己府。

    傅士仁因见糜芳立功受赏,自己还如落水狗般,只恨命运无常,造化弄人。

    愈思愈恼,随连夜收行李,与家眷装载一车,偷离江夏,向交州去投叔父士燮。

    字幕:傅士仁本来姓士名仁,因曾被刘表聘为少傅,以教幼子刘琮,故以傅为姓。

    傅士仁单枪匹马,一路向南奔走,来到零陵地界,忽遇东吴巡界骑兵,躲避不迭。骑兵将领见来者可疑,随令将傅士仁拿了,去见平戎将军步骘。

    步骘见是傅士仁:将军何往,可有吴王大令,或关防路引?

    傅士仁慌不能答。步骘平生最恨背主叛降之人,此时见其携全家叛逃,如何容得?即令一刀斩了,家眷发与部将为奴,将其首级令人送去武昌,呈报吴主。

    可叹傅士仁背叛关公,希图富贵,落得这般凄惨下场。

    最为可笑者,其叔父交趾太守士燮,正被孙权视为座上之宾,亦同步骘私交甚笃。

    字幕:士燮,字威彦,生于交州苍梧郡广信县。

    镜头闪回,叙述士燮其人。

    士燮先祖为鲁国汶阳人,为躲避新莽之乱移居交州,经六世至父士赐,遂为当地豪族。

    士赐去世后,士燮被举为茂才,任巫县令。兄士双因嫌交州乃穷荒之地,遂远奔关中广阳,于其地娶妻生子,便是士仁。后避董卓之乱又南下荆州,投奔刘表,任公安郡守。

    中平四年,士燮被任命为交趾太守,实为割据岭南各郡之王。因本性宽厚且有器量,谦虚下士,中原士人前往依附避难者数以百计。

    士燮虽于偏邦之地为官,但崇尊儒学,手不释卷,并与关公同好,常沉醉于《春秋》,且为之作注,天下士人皆称颂之。

    名士袁徽曾寄书给尚书令荀彧:交趾士府君既学问优博,又通晓治政,处于大乱而保全一郡之地,二十余年使疆境不罹战祸,百姓不失其业,商旅亦皆蒙荫。公务余暇尚习书传,尤对《左传》研析精微,解释甚为详密。《尚书》则兼通古今之文,对大义理解详备。

    士燮受人称赞如此,由此威望尊贵,出入鸣钟响磬备具威仪,笳箫鼓吹车骑满道。妻妾子弟尊贵显赫,震服蛮族,虽南越王尉佗亦不如之。

    其后交州刺史朱符死,张津继任,为部将区景所杀。荆州牧刘表派赖恭接替张津之位,同时派吴巨任苍梧太守。此后不久,吴巨驱逐赖恭。

    丞相曹操以天子名义,封士燮为绥南中郎将,总督交州七郡,兼任交趾太守。士燮遣使贡献许都,虽道路隔绝,不弃贡责,朝廷遂诏拜士燮为安远将军,封爵龙度亭侯。

    建安十五年,孙权赤壁大胜,即遣步骘为交州刺史。

    吴巨怀有异心,被步骘斩杀,士燮率兄弟子侄归附,被孙权封为左将军。

    建安末年,士燮将子士廞送至东吴为质,诱使益州豪族雍闿叛蜀附吴。常遣使觐见孙权,进献动辄数以千计,无岁不贡。

    闪回结束,士仁被步骘擒斩,士燮不问。

    字幕:蜀建兴元年六月,云南监州郡耆帅雍闿受士燮所诱,袭杀太守正昂降吴。

    孙权即受雍闿之降,拜为永昌太守。永昌功曹吕凯、府丞王伉仍奉蜀国正朔,率吏士闭境拒守,使雍闿不得进入永昌之境。

    雍闿因诱使蛮王孟获连结诸夷叛汉,又联合牂柯太守朱褒、越巂,夷王高定起兵。诸葛亮闻报,因新遭皇帝大丧,军队元气未复,抚而不讨。

    遂专心务农植谷,闭关息民。并以都江堰为农本,设堰官,征丁一千二百人看护。

    未及三年,益州民安食足,兵力渐复。

    镜头转换,细作探知吴蜀结盟,孙权却又唆使雍闿叛汉,火速报入洛阳。

    魏主曹丕听知,大怒说道:朕早说孙权是个反复小人,果不其然。某与孔明虽无故交,但此次却要替其管回闲事,出这一口不平之气!

    于是大集文武,商议起兵伐吴。

    侍中辛毗出班谏阻:吴楚之地土阔民稀,用兵未见其利。莫若养兵屯田十年,足食足兵,然后攻之,则吴、蜀可破。

    曹丕怒道:此迂儒之论也!今吴蜀连和,早晚必来侵境,何暇等待十年!

    司马懿建议:若伐东吴,可从蔡、颖入淮,取寿春,至广陵,渡江口,径取南徐。

    曹丕从之,乃封司马懿为尚书仆射,留守许昌,凡国政大事悉从决断。

    自此之后,司马懿方始进入曹魏统治核心,参与决断国家大事。

    魏文帝令造可容二千人大龙舟十只,战船三千只,于中秋八月南征。诏命曹真为前部总督,率张辽、张郃、文聘、徐晃等大将先行;许褚、吕虔为中军护卫,曹休为合后,刘晔、蒋济为参谋。共起水陆军马三十余万,克日起兵。

    大军未出洛阳,先使人传达诏令,派张辽乘舟沿江而行,与曹休到海陵临江驻防。

    孙权闻知张辽兵至海陵,甚为忌惮,敕令诸将:张辽虽然抱病,亦谓病虎,仍是勇不可当。尔等若与对敌,千万谨慎在意!

    顾雍进言:主上既与西蜀连和,可修书与诸葛孔明,令起兵出汉中,以分魏军之势;另遣大将,屯兵南徐以拒之。

    孙权从之,即修书遣使前往成都,请孔明出兵汉中,一面派将抵御魏主曹丕。

    孔明得书大喜,即差赵云先领两万精兵为前锋,先出汉中阳平关,将欲大举伐魏。

    孙权因陆逊镇守荆州,遂封徐盛为安东将军,总督建业、南徐军马,以当东路之敌。

    徐盛领命,教众军多置器械,遍设旌旗,守护江岸。扬威将军孙韶字公礼,乃吴王孙权之侄,年幼负气,请令至江北迎击曹军;徐盛不允,只命坚守南岸。孙韶由此愤怒,便不听徐盛将令,即引本部三千精兵,潜地过江北去。(本集完)

第六十四集 孔明南征

    魏吴大战,对阵广陵。

    孙韶侍勇过江迎敌,主帅徐盛知道主公甚爱此侄,虽恼其违背自己将令,但亦恐一旦有失,不好向吴主交待。乃唤大将丁奉入帐,授以密计,令引三千兵渡江,随后接应。

    魏主曹丕东至广陵,闻报曹真兵列大江北岸,下令大开江道,放龙舟直至江中。

    龙船巨大无朋,上建龙凤日月五色旌旗,仪銮簇拥,光耀射目。

    曹丕遥望江南,不见一人,回顾刘晔、蒋济:东吴无军把守,可渡江否?

    刘晔:彼见我大军来至,如何不作整备?陛下且看其动静,可发先锋渡江以探之。

    曹丕然其高论,宿于江中。及至天晓,雾散云收,望见江南一带皆是连城。城楼上枪刀耀日,遍城尽插旌旗号带。魏兵见城上许多人马,尽皆胆寒。

    原来徐盛束缚芦苇为人,执旌旗立于假城疑楼之上,以惑魏军。

    曹丕正自惊疑不定,忽流星探马来报:蜀将赵云引兵出阳平关,径取长安。

    魏文帝大惊失色,便教回军。

    龙舟将次入淮,忽然鼓角齐鸣,刺斜里一彪军杀到,正是孙韶之兵。魏兵不能抵当,淹死者无数,诸将奋力救出魏主渡淮。

    徐盛早令人在芦苇上预灌鱼油,尽皆烧着,顺风而下,火焰漫空。

    曹丕大惊,急下小船傍岸上马,龙舟上早已着火。岸上丁奉杀来,众将力保魏主而走。孙韶、丁奉夺得马匹车仗、船只器械无数,徐盛全获大功。

    魏主败归,忽探马来报张辽大破吴将吕范,并缴获大量舟船。

    曹丕大慰,回兵洛阳,坐犹未定,扬州使节来报,因张辽病情严重,病亡于江都,终年五十四岁。曹丕为之流涕,诏赠谥张辽为刚侯,令其子张虎嗣爵。

    曹魏黄初四年六月,洛阳大雨,伊、洛二水泛滥,毁坏屋舍无数,人多死伤。

    侍中苏则左迁东平相,未至任所,便于途中病卒。后未几,凉州刺史温恢、太常卿领司隶校尉刑颙、散骑常侍兼越骑校尉荀纬、雍凉刺史张既相继病故;加之前番太尉贾诩、大将军曹仁、大将张辽等陆续病故,曹魏国此年可谓多事之秋,将星寥落。

    至此曹魏营中,臧霸可谓第一猛将。此次若随魏主南征,吴将徐盛等则必难施其技。但曹操死时,臧霸所部青州之兵鸣鼓擅离;三路伐吴时臧霸虽因功受赏,但已遭文帝所忌。

    曹丕即被徐盛所败,转而迁怒臧霸,谓其不来救驾,诏使曹休都督青、徐之军。

    臧霸惊怒,向曹休大发牢骚:魏国屡败于东吴水军者,是朝廷不肯听从臧霸而已!若能借我步骑万人,必将其训练成无敌水军,横行江表,使东吴举国以降。

    曹休听罢,即将臧霸此语告诉魏主。

    曹丕却因此大疑,说道:高祖武皇帝崩于洛阳之时,天下震动。臧霸之军擅自离去,朕未治其罪。不料今却竟气壮如此,是何意耶!

    乃效汉高祖伪游云梦之计,借口东巡,趁臧霸前来朝见,夺其兵权。

    画外音:自关公失了荆州,今臧霸又失青、徐二州,蜀国借以北伐两支水军尽灭,就此再无水战之能,此为三国纷争胜负之大关键处,不可不知。

    镜头转换,按下北魏,再说西蜀。

    赵云引兵北出汉中,杀出斜谷道口,将至阳平关之次,忽报丞相诸葛亮文书到。

    拆书视之,见说是益州耆帅雍闿归降东吴孙权,今又结连蛮王孟获造反,率蛮兵侵掠益南四郡,因此宣子龙回军,转为南征。

    赵云闻命,甚为叹息,急收兵转回成都。

    此时孔明在成都整饬军马,准备亲自南征。忽接葭萌关信使来报:骠骑将军、领凉州牧,斄乡侯马超因病身死,今有哀书到京,报与先主。

    孔明大惊失色,展书看时,见是马超亲笔遗书:臣宗族门下二百余口,皆被曹操诛杀殆尽,只余臣从弟马岱。今臣即死,当以微族使弟继承,深托陛下,其无他言矣。

    原来写书之时,尚不知刘备已驾崩于永安宫。马超死时,年仅四十七岁。

    孔明览奏大哭道:今五虎大将已去其四,仅余赵子龙健在,至此将星寥落。某欲继先帝之志,复我大汉河山,正需大将斩敌建功之际,奈天不佑我,依靠何人领兵!

    即将马超遗书上呈后主刘禅,请求厚赠,以劝勉诸将。

    后主亦为之流泪不止,即下诏厚葬,并依马超遗言,令马岱继其宗族部曲,统领其兄之兵,镇守葭萌关隘口,以当西凉诸羌之兵。

    诸葛丞相因马超新丧,便暂且息兵,以治理国事为要。遂建衙开府,在成都事无大小,皆亲自从公决断。期年之间,两川之民忻乐太平,夜不闭户,路不拾遗。

    孔明见国力殷实,兵员渐充,便思北伐中原,只待可乘之机。

    此时魏国,又是一番气象。曹丕南征败归,引咎反躬自责,因向辛毗谢罪认错,使相国华歆勤政治国,招引贤士。华歆推举管宁,曹丕亦早闻其名,即派安车征召来京。

    字幕:管宁,字幼安,北海郡朱虚县人。身高八尺,须眉俊朗,与华歆、邴原为友,好游学天下,敬重名士陈寔,以其为师。

    镜头闪回,叙述管宁其人。

    汉末天下大乱,管宁与同郡邴原及平原人王烈逃难到辽东。

    辽东太守公孙度早闻管宁大名,空馆以候,极尽礼敬。管宁拜见公孙度,只谈儒家经典而不语世事,后即隐居于山谷之中。

    当时渡海避难来者多住辽东郡南,而管宁独居其北,表再不再迁徙之意。辽东士人闻管宁居此,渐来跟随同居,一月之间即成村落。

    管宁就开始讲解《诗经》、《书经》,谈祭礼、整威仪、明礼让,人皆乐受其教。

    曹操发布唯才是举令,屡次征召管宁,公孙度之子公孙康截留诏命,不对管宁宣布。曹操夺得河北之后,中原稍安,逃人皆回,只有管宁安闲自在,似有在辽东终老之意。

    公孙康有称王之心,要授予管宁官职,最终不敢启齿。公孙康即死,弟公孙恭嗣位,因病不能理国,而公孙康之子公孙渊才智出众。

    管宁担心祸乱将起,携家眷部属渡海,返归故籍北海郡。

    公孙恭闻管宁南归,亲自送至南郊,厚赠服饰器物。管宁在辽东三十多年,公孙度、公孙康、公孙恭三代太守所赠,皆收藏不用,西渡之时全都封好退还。

    其后不久,公孙渊果然袭夺公孙恭之位,反叛曹魏,僭号称王。

    闪回结束。魏文帝使节至于北海,见到管宁,颁赐征召赦文,任为太中大夫。

    管宁坚辞不受,致书文帝谢绝。文帝恼怒,欲问罪管宁,华歆极力谏阻,这才作罢。

    管宁不肯出仕,国内儒士皆为仿效,独善己身,不肯应朝廷招引贤士之征。由是三府官员共同联名上奏:取仕应以品德为准,推举孝廉,不需以儒家经典为考。

    华歆谏道:自董卓丧乱以来,六经无人再读,道德随之沦丧。当务之急宜提倡儒学,推崇王道。若只举孝廉不考六经,臣恐读书之风从此衰亡。如有特别优长而六经短缺者,可殊加任用。所虑者无此特殊人才,何虑有而不选?

    文帝即从其谏,于是复立太学,置《春秋》、《谷梁》博士,制五经课试之法。

    字幕:魏文帝征吴败归之后,魏、蜀、吴三国之间兵戈不兴,各自休养生息。

    蜀建兴二年,后主刘禅赐军师中郎将、丞相诸葛亮领益州牧。

    吴黄武二年,吴王孙权以金印紫绶赐安国将军朱治,徙封故鄣,镇抚山越之民。经岁余,朱治因病还归吴郡而卒,寿终七十八岁。

    魏黄初年间,河西鲜卑族逐渐强盛,轲比能、弥加、素利等割地统御,各有分界。

    因恨当年夏侯渊平灭河西诸羌,此时不愿归服魏帝统辖,各部酋长乃相与集会,共同约誓,皆不得卖马与魏国,以免使其增益骑兵。

    轲比能诱杀鲜卑大人步度根中兄扶罗韩,吞并扶罗韩部众,由此与步度根结怨。

    步度根率众万余退保太原、雁门,遣使献马于曹魏求和,其后与轲比能互相攻击。鲜卑东部大人素利亦违前盟,卖马千匹与魏国,被轲比能攻击。

    素利求救于魏主,曹丕便令护乌桓校尉田豫,率轻骑乘虚袭击轲比能军之后。

    轲比能被田豫打败,由是对魏国不满,屡发兵袭扰幽、并二州。

    黄初五年,魏尚书仆射杜畿受天子诏制作御楼船,试船时遇风沉没,被溺水而死,年六十二岁。曹丕为之流泪,追赠太仆,谥曰戴侯。

    因为杜畿治丧之事,魏帝忽由河东想起汉中,于是下旨,令新城太守孟达进京来见。

    孟达奉诏入都,多带重金,暗地给散朝中重臣,使在天子面前为己美言。

    由此君臣相会,曹丕厚待孟达,十分亲热,赐与同车而出,以致文武朝臣侧目。天下士宦皆知,孟达两度叛国背主,其父又有交结宦官家风,故此侧目鄙视。

    刘晔鄙视孟达,直说与宾客:此人日后必复为叛!

    魏帝闻之,心中不乐。君臣同车而行之际,就问孟达平定益州两川之策。

    孟达奏道:蜀汉两个托孤大臣,李严、孔明皆为臣挚友。他日孔明侵魏,必诱臣降。臣可将计就计,佯为内应,令孔明兵出上庸,暗伏甲兵擒之。孔明遭擒,则蜀国灭矣。

    曹丕闻言大笑,连称妙计。不料却被随行司马懿悉数听去,半字不落。孟达在洛阳停留十余日,辞别魏帝回至新城。

    其后未久,曹丕又思伐吴,诏令司马懿镇守许昌,改封向乡侯,转抚军、假节,加给事中、录尚书事。司马懿拜谢,领五千兵到许昌上任去了。

    吴黄武二年四月,大都督陆逊和丞相孙邵率群臣上表,劝吴王即皇帝大位。

    孙权怕引起蜀相孔明反感,致使孙刘联盟再度破裂,再三谦让,未曾答应。

    画外音:吴蜀联盟即复,凡两国关系处理,孙权都令陆逊与诸葛亮通信自为,绝不干涉。为互通国书方便,孙权甚至复刻吴王玺一方,置于陆逊住所,以备随时取用,不必另行上奏。孙权每次与刘禅、诸葛亮来往书信,或两国互通文书,也先付陆逊查看,凡有不妥之处,即行修改后直接发出。君臣间相互信任如此,可谓自古罕见。

    陆逊因驻守之地缺粮,上表吴王孙权,欲效当年魏公曹操屯田之策,令诸将各家属子女于屯营之地烧荒,广开农田,以备军用。

    孙权当即诏复:江南乃鱼米之邦,土肥水丰,贤卿此计甚好!自即日起,凡孤父子及宗侄等辈,亦各领受一份农田,以孤驾车八牛分拉四犁耕作。虽不比上古圣贤所作,亦可享与众卿同等劳作之乐。

    十月,陆逊又上表,劝吴王孙权广施恩德、减轻刑罚,宽田赋征收,停止户税收稽。孙权览奏即准,叹道:方信世间之事,果有英雄所见略同者。孤亦正思此事,未及于行,伯言奏章已至,且无一字不与孤意相符,喜忧与共,思虑实同。真奇缘哉!

    字幕:蜀建兴三年,益州诸郡大收,由此国强兵壮,粮足库丰,百姓乐业。

    这日丞相孔明正坐府中理事,忽接云贵永昌郡飞马来报:建宁太守雍闿又擒继任益州太守张裔,送于东吴主孙权。吴主又受其俘,鼓励其叛反蜀汉。雍闿由是自封为王,率军攻我新道县城。牂柯太守朱褒、越嶲太守高定受雍闿蛊惑,与之俱反。又勾结南王孟获,使其来援,同反朝廷。若不征伐,恐其坐大也。

    孔明闻报,因发丞相符节至白帝城,令李严细查雍闿反状;遣越嶲刺史龚禄,引本部兵到安上县积极防备;又令蜀郡太常颀行,兼道南行至牂柯郡署,查清反叛事件本末。

    李严领了丞相孔明令状,即令人往建宁暗自探查。不则一日,使者回报,雍闿拥兵闭关自重,连接蛮族诸部,果有反状。李严惊怒不置,因与雍闿交厚,连写六封书信给雍闿,解释其中利害,令其休反,应入朝请罪为上。

    雍闿回书李严:弟闻天无二日,土无二王。今汉室陵替,魏、吴、蜀天下鼎立,正朔有三,是以致某虽为远人,亦惶惑不止,不知所归也。兄谓令小弟休反,某反谁来?又命弟入朝请罪,却又入哪家之朝?弟因不明其主,故敢自立为王,以待真命天子出也。

    信中所云,极为傲慢。李严大怒,急派使报入成都。

    再说太常卿颀行奉丞相诏命,率部到达牂柯,立刻收押郡中主簿,准备查明事实。

    不料主薄妻弟见姐夫被拿,即将消息透给郡守朱褒,说丞相孔明使人来查反状。

    朱褒早与雍闿勾结,怕被查出底细,引兵围署,杀害颀行,乘机发难,加入叛军。

    又说越嶲刺史龚禄,尚未到达安上县,便被高定派兵中途截住,只得回军。

    于是牂柯、越嶲二郡,俱从雍闿兴兵造反。雍闿贴出布告,夷人不服,众议纷纷。

    雍闿见状,便造谣言,请蛮王孟获散布于各夷部酋长叟老:蜀帝刘备已崩,后主无道,颁下诏旨,令我南中各郡献上乌狗三百头,要胸前皆为黑毛;螨脑三千斤,斲木达三丈长者三千株。不能如期献上,即命屠城。此三样贡献,我等若不能得,则被屠灭矣!

    于是夷人相信孟获谣传,对蜀汉皇帝大感气愤,纷纷加入叛军。

    牂牁太守朱褒、越巂太守高定勾结蛮王孟获,大起蛮兵三万,攻打永昌。

    永昌太守王伉与功曹吕凯死守孤城,告急入都,请求朝廷急速发兵平叛。

    孔明方知蛮方为祸已成燎原之势,乃入朝堂,面奏后主:南蛮不服王化,占据州郡对抗朝廷,实为国家大患。臣当自领大军,前去征讨。

    后主惊道:相父弃朕远征蛮荒,倘孙权、曹丕来攻,如之奈何?

    孔明答道:李严在白帝城可当陆逊,魏延守把汉中诸处关口,亦不必忧曹丕来攻。今臣先扫平蛮方,然后北伐,以图中原,报先帝三顾之恩,托孤之重。

    后主允道:惟相父斟酌行之。

    班部内一人越众而出:丞相不可!南方不毛之地,瘴疫之乡;丞相秉钧衡重任,而自远征,非所宜也。雍闿等乃疥癣之疾,只须遣一大将讨之,必然成功,丞相何必亲历亲为?

    孔明视之,见乃南阳人王连,字文仪,现为谏议大夫。

    便温言解释道:南蛮之地不习王化,收伏甚难,且易降而复叛。我当亲征,是使当地之民知道朝廷重视,不复反也。此去征伐非为杀戮,但为使后方安定无忧,实为百年大计。用兵时需慎重灵活,可刚可柔,别有斟酌,非可容易托人也。

    孔明决意已定,当即辞了后主,共起川军三万离了成都,望益州进发。

    文武百官送出城外,参军马谡亦在百官队中。孔明请百官皆回,唯留马谡问道:我在荆州之时,早闻幼常素读兵书,手不释卷。此次南征,不知贤弟何以教我?

    马谡:丞相实为天人,何事不明?但既蒙丞相见重,不耻下问,某只有一言相对,请丞相自为参酌。则便是“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心战为上,兵战为下。”

    孔明大笑:幼常可谓知兵,亦知我心。贤弟此计,与我所谋略同。

    马谡逊谢不止。孔明见左右无人,叮嘱道:某此去南征,短则一年,长则两三载方回。自你兄季常为东吴步骘所害,至今不知尸落何处。弟若有心,当启陛下请假月余,潜往武陵,寻到季常尸骸回来,则大慰我念。

    马谡闻听,泪如雨下:此乃为弟者本份之事,何劳丞相慰抚?某随后便去武陵。

    二人并骑而言,又行出数十里路,马谡方泣别丞相,回转成都。

    当日行军七十余里,扎下营寨。孔明升帐分派军马,犒赏三军,激励将士,重申军规,众将凛遵。当夜给散军饷,在中军帐会聚牙将以上首领,下达密令,兵分三路而进。

    其一西路军:诸葛亮亲自为帅,率参军杨仪、越嶲太守龚禄为将,军力两万。西出越嶲郡(今四川西昌),消灭高定主力,随后进击益州郡(今云南东部),剿除雍闿、孟获;

    其二中路军:以庲降都督李恢为主将,率兵三千,自平夷县(今贵州毕节)沿小路翻山越岭,迂回至益州郡,突袭蛮王孟获巢穴,切断孟获来援高定军之退路;

    其三东路军:以门下督马忠为将,领兵三千,直取牂柯郡(今贵州黄平),消灭朱褒叛军。平定牂柯后马忠即为郡守,抚恤战后之民。

    另派副将王平率四千军合后,并催促粮草,救护伤员,补充军械。

    由此共是四路大军,计三万兵马。因国主刘备新丧未久,忧曹魏和东吴来攻,故如魏延、赵云、吴懿等有名上将,各自留守讯地,未随大军出征。

    来日大军拔营起行。忽有关公第三子关索,率数名部骑前来投营,见丞相孔明自述:自荆州失陷,父亲被杀。长兄关平娶赵云之女为妻,生有一子关樾。吴兵袭取荆州时,嫂嫂抱着年方八岁侄儿逃出,避居乡下,今不知其踪。某与家人逃难在外公庄上,与舅父学艺五年,亦读先父所遗鬼谷门兵法。今舅父即亡,遂携全家来蜀,到成都面见陛下,蒙陛下拨宅安置,并资付先父之俸。某闻丞相南征,便向陛下请令,前来投军,到前敌杀敌立功。

    孔明闻之,见关索依晰父关公模样,只是少了一部五绺长须;帐外所带几个部从,却是个个眉目如画,妖媚之态犹如妇人。不由触动心事,泪水长流,深加抚慰。

    遂令其当场演了一回大刀,果然家传武艺,十分精熟。于是即令关索为前部先锋,一同征南,大队人马各依密计而行。说不得饥餐渴饮,夜住晓行;所经之处,秋毫无犯。

    蜀汉建兴三年三月,诸葛亮率兵到达僰道,命令分兵而进。

    细作回报:高定主力集结于旄牛、定筰、卑水一线,以逸待劳,欲与我大军决战。

    孔明闻报冷笑,为吸引叛军主力决战,遂令大军前至卑水,安营扎寨。

    关索请战,孔明不许:先歇兵止战,待其叛军皆集于卑水,以便一举消灭。

    高定闻报孔明只带两万兵来,不由大喜,果率主力向卑水聚集,同时通报雍闿、孟获部自益州郡北上增援,亦向此地合围,共擒汉相诸葛亮,以成不世大功。

    前至卑水,探知孔明在对岸扎营,高定亦令依山傍林下寨。

    高定有部将鄂焕,身长九尺,面貌丑恶,使一枝方天戟。因自负其勇,又思蜀兵远来疲惫,遂至中军请战。高定欲试蜀军战力,遂许之。

    鄂焕领兵离寨,来至蜀兵营前搦战。孔明命先锋关索迎之,吩咐勿要生擒。

    关索领命,出营列阵。两阵对圆,鄂焕拍马与关索交锋。战不数合,关索诈败绕阵而走,鄂焕随后赶来。转过阵角,只听扑嗒一声,犹如天崩地陷,鄂焕战马已被绊倒。

    蜀军捆手上前将鄂焕绑了,送回中军大帐。

    孔明令去其缚,赐以酒食待之。

    那鄂焕倒也知道好歹,感激涕零,拜谢饶命之恩,表示情愿纳降。

    孔明大喜,问道:你是何人部将?

    鄂焕:某是高定部将,现为帐前先锋。

    孔明:我素知高定乃忠义之士,是为雍闿所惑,随其造反。我今放你回去,劝高太守引全军降我,可免遭大祸。你休看某兵少,乃前部之军也;大兵二十万已到益州,断了你等归路,另有十万大军屯于平夷,随后即来。

    那鄂焕本来是个混人,认作实话,吃这一吓不轻,屁滚尿流拜谢而去,回见高定,言说孔明之德,并转告劝降之语。

    高定虽感激孔明放了先锋鄂焕,但对其三十万大军来伐之说,毕竟疑惑未信。

    次日辰时,高定见雍闿及孟获还没动静,即遣鄂焕引五百军潜离大营,南下去迎,催其速速进兵,在蜀兵大集之前合击孔明,以保必胜。

    鄂焕领命,即引军往益州前来,日行一百余里,至夜露宿于江畔。因攀山越岭行军一整日,军士疲累致极,又是在自家境内,并不设岗哨,吃罢即睡,便如死猪。

    定更时分,忽有一黑影自山林中出,摸进营帐,伸手捉住一个熟睡蛮兵,只一用力,便将其脖颈扭断,又顺手将尸首丢进江中,无声无息。

    来者非别,正是蜀汉中护军统领陈到,奉丞相孔明密令,单骑跟随,来此暗地行事。即杀蛮兵,便换其衣甲,以炭墨涂面,悄悄躺倒假睡。

    次日平明,鄂焕检点五百部卒,一个不少,遂命沿江向南。陈到怕被人认出,假作吃坏冷肉,跟在队伍之后捂着肚子而行,也自没人管他。

    不则一日,前面迎着雍闿人马,蛮王孟获亦率众而至,总有万余人马。

    鄂焕拜见雍、孟两位头领,转达主将高定之语,请兼程而进,到卑水大营合兵。

    两位头领大喜允诺,杀牛宰羊,请鄂焕欢饮,并令三军饱食后出兵。

    酒过其半,雍闿推要更衣,绕到帐后小解。陈到见时机难寻,忽起身拔刀,宛似一头大雕,早至雍闿背后,一刀将其首级切下,提在手中。

    陈到一手提头,吸气长呼:高太守已降诸葛丞相,命我来取雍闿首级!

    话即出口,帐中孟获、鄂焕及三军皆惊。见陈到纵身入林,转眼已无踪影。

    孟获大怒,喝道:将高定部下杀了,一个不留!

    话犹未了,起身拔刀,绕过桌案来擒鄂焕。

    鄂焕不知事从何来,焉能束手就擒?起身踢飞桌案,一个箭步跳到帐外,抢上战马,提了铁戟,高呼所部五百蛮兵,随己往外冲杀。

    众蛮兵席地而食,起身寻找兵器时,鄂焕引兵已突出军营,向北急逃,追之不及。

    孟获见鄂焕逃走,愈发坚信高定已降孔明,令部将前来杀死雍闿。于是止住前进,回军益州。雍闿所部群龙失首,只得扎营原处,先为主将发丧,焚了无首尸身。

    镜头转换,蜀汉大营。

    陈到回归卑水大营,向丞相献上雍闿首级:因丞相有命,不让伤了孟获性命,因此放他去了。但想必他也吓得不轻,不敢再来卑水交战也。

    诸葛亮大喜,厚慰陈到,让其以亲兵身份隐于中军大帐,勿显本来面目。

    于是即刻升帐,令关索为前锋,全军饱食战饭,向对面高定军果断发起攻击。

    三军振奋,装束已定,饱食出营。

    再说鄂焕逃回大营,面见高定:有一人作本军打扮,高呼高太守之命,杀了雍闿遁去,其武艺高不可攀,平生所未见过。请问太守,因何刺杀雍闿,又不使末将知道?

    高定大惊,疑惑不已。因见雍闿即死,孟获又不来援,一时进退两难。

    正在这时,只听对面呐喊声大起,金鼓大作,蜀兵满山遍野杀来,便似排山倒海一般。高定慌急上马,由鄂焕保着出了大帐,见自家军兵四处逃散,乱作一团。

    高定约束部下,还要再战,早被鄂焕伸手拉住丝缰,回身往西南便退。众兵见到主将大旗,即尾随而至,散而复聚。

    关索随后掩杀,俘其大半,收兵奏凯回营。孔明升帐,诸将齐至,各叙其功。

    孔明即谓关索:高定此败,定回邛都。小将军休辞辛劳,随后追击,趁其立足未稳不及防备,攻陷其城。邛都若失,高定则无城池可守,必为我所擒矣。

    关索欣然领命,人不卸甲马不除鞍,即以两千精骑衔尾而至。

    孔明果是神算,高定率领残部万人,果然撤到邛都。尚未来得及布置兵马,关索铁骑已至,只一个冲锋,城门已陷,蜀军如潮水般涌入城来,得了邛都。

    鄂焕跃马挺戟,护着高定且战且走。关索追至,鄂焕恃勇上前,两人交锋。只三十余合,关索大喝一声,将鄂焕斩于马下。

    可怜高定连一口热茶都没喝上,喘息未定,又被赶出城来,狂奔三十里才住。回顾只剩二千余残兵败将,个个盔歪甲斜,斗志全无。

    关索令部下清扫战场,出榜安民。

    丞相孔明率军到来,升衙坐定,又问关索:手不释戈,马不停蹄,尚有余勇战否?

    关索斗志凌云,叫道:再战三日不妨!

    孔明大笑:即如此,且让你本部两千兵在城中休整,某再换三千精锐与你率领,前去追袭高定。西面离此五十里有一邛山,层峦叠障,高定必定在此歇马,驻于临水之谷。你可令众军皆带桐油及引火之物,伏于溪涧下流,又令人于上流头放火,齐声呐喊,声震山谷。高定乃惊弓之鸟,必带残部顺流而下逃走,则可全歼矣。

    关索领命,重整精神,提矛上马,引军而去。

    好个少年将军!连战三场,尚余勇可贾,不见疲惫之色。孔明使关索不遗余力,也是欲使其一战成名,不负其父一世忠勇;亦因手下无将,无奈之举也。

    孔明料事如神,高定败出邛都,似惊弓之鸟、漏网之鱼,果然不敢在平陆扎营,遂引败兵退于邛山之中,寻到一处有水源山溪之谷,屯扎下来。

    高定暗思:孔明远离成都,必不能久驻。且待其北归,某再重整兵马,再振雄风。

    想得是好,未料关索马不停蹄,已率三千虎卫精壮,衔尾追来。(本集完)

第六十五集 关索平蛮

    马不停蹄,紧追不舍。

    关索引军进了邛山,便依丞相所嘱扎下营寨,派出军士扮作樵夫,打听高定屯兵之处。

    暗探回报:高定屯兵之所,在此前五里深谷之中,沿溪两岸屯扎,防备严密。

    关索暗赞丞相神算,遂令诸军将战马弃于山外,令一百人看守;亲带二千五百人潜行到山溪下流,埋伏妥帖;余人则带桐油及引火之物,到上流头纵火呐喊。

    众军领命,各去行事。关索亲带人到下流设伏,披甲按剑以待。

    当夜四更,高定睡得正香,忽听上流呼喊如雷,声动群山,不知有多少军马。

    高定惊醒,急出帐看时,见上流头烟障弥漫,火焰张天,烧着两岸竹林蒿草,逼近营帐。众军大惊,也不及主将高定发令,早弃了盔甲,纷纷跳下溪去,顺流而下。

    关索在下流便似渔翁张网待鱼,手到擒来,一个不漏。

    天明之时,高定残军全被擒获,只不见主将高定。勒问被俘众军,也是不知。

    关索率众兵四散寻找,却见一个无头尸身,高悬在一棵参天古树之上,看其所穿衣甲,正是高定。众蛮军叫道:谁能将我太守悬于此处,除非神人所为!

    关索苦思不解,只得押送战俘回到邛都,面见丞相,说军士虽不曾走脱一个,但主将高定首级不见,尸身又无法取得,特来请罪。

    孔明笑道:关将军功劳盖世,何罪之有?高定首级,已在此矣。

    令人打开案上包裹,鲜血淋漓,正是高定首级。

    关索惊喜不止,问道:此是何人得来?

    孔明却不肯答,笑道:不论是何人所为,皆记作将军之功。

    镜头闪回,关索引军去后。

    陈到奉孔明密令,展开飞毛腿轻身功夫,尾随关索大军之后,潜入高定军营。因再次杀人换衣,扮作蛮兵,摘取高定首级,并将其尸身高挂古树之巅。

    因蛮方之民皆信鬼神,故此便以轻功神技威吓,乱其军心,焉肯让众人知道?

    闪回结束。孔明见高定即死,叛军主力已经覆灭,心中大定,遂命探马出去探听孟获去向,又下令在邛都中歇兵五日,放假三天,但不许出离军营。

    城中军民安之如堵,蛮人无不爱戴蜀相孔明。

    五日之后,探马来报:雍闿军因死了首将,今皆驻扎泸水北岸,进退失据;孟获军已向益州郡老巢撤退,奔向南中。

    孔明即令大军开拔,前至泸水。雍闿部众闻蜀相亲至,大半自动前来迎降,其余一哄而散。孔明令伐山上巨竹,编作船筏,准备渡河。

    正在此时,马忠遣使前来报捷:东路军进展顺利,在牂柯郡击败朱褒,杀首将朱褒以下五百人,其余数千部从皆降,就此平定牂柯叛乱。

    又几日,李恢使命亦至报捷:中路军直入南中蛮王巢穴,利用蛮族部落互不统属,蛮王引军北上之际,巧施离间,麻痹各部酋长,分别歼之。由此荡平南益,切断孟获退路。

    于是未过旬日,东、中、西三路军皆都大获全胜。雍闿、高定既死,永昌之围自解。

    永昌太守王伉出城迎接孔明,请入衙中坐定,大礼参拜。

    孔明慰道:自雍闿初叛,至今数年,数郡皆反。唯公保此孤城,使我大汉不失南中之地,功莫大焉。不知谁与公谋守此城,以保无虞?

    王伉奏道:能得此郡无危,皆赖永昌不韦县人吕凯之力。

    孔明遂请吕凯至,大加抚慰激赏,并问平蛮之策。

    吕凯于怀中取出一图,说道:某自历仕以来,知南人欲反久矣,故密遣人入其境,察看可屯兵交战之处,画成一图,名曰《平蛮指掌图》。献与明公,可为征蛮臂助。

    孔明大喜,就用吕凯为行军教授,兼向导官。

    建兴三年五月,大军渡过泸水,进入益州郡内,依山傍水下寨。

    诸葛亮聚会众将:前番我令关索擒杀雍闿、高定,又使马忠斩杀朱褒。皆因三人俱是汉官,背叛朝廷,不杀不足以儆不臣者。孟获蛮王乃化外之民,我来只为让其心服,从此归于朝廷治下,不以杀伐为要,更不欲灭其族类。今明告汝等,勿得辞劳,可用心报国。

    众将均拜伏道:丞相智勇足备,我等敢不奉命,以身报效。

    镜头转换,按下汉相,复说蛮王。

    孟获退回益州郡,闻被李恢袭了巢穴,孔明又尾追而至,忿忿不平,遂引军至味县银坑洞,差心腹人赍金珠宝贝,往八番九十三甸等处,并蛮方部落,借使牌刀獠丁军健数万,克日齐备,要北上与孔明决战。

    李恢使人探知其事,急命铺兵星夜兼程,来报丞相。

    孔明得报,笑谓诸将:我正欲令蛮兵皆至,见吾之能,方始心服口服。

    遂命以逸待劳,严阵以待。孟获引兵恨怒而来,直扣蜀寨搦战。

    孔明登上碉楼,见孟获身穿犀皮甲,头顶朱红盔,左手挽牌,右手执刀,骑赤毛牛,便似凶神恶煞;手下万余洞丁各舞刀牌,往来冲突。

    因令寨门紧闭,不许出战,并对诸将说道:蛮方之人不遵王化,今狂恶正盛,不可迎也;且宜坚守数日,待其猖獗少懈,吾自有妙计破之。

    蜀军坚守数日,蛮兵虽然猛恶,却无攻坚器具,只是无可奈何。

    孔明知蛮兵性躁,此时已多懈怠,乃聚诸将;又唤过吕凯,铺展地图,手指方位,密令如此如此,必获大胜,诸将受计而散。

    是日狂风大起,蛮兵又在蜀营寨前骂战,或躺或卧。

    忽听一声响炮,寨门大开,四壁厢火明鼓催,蜀兵杀到。蛮兵獠丁一时不备,从地上跳起身来,自相冲突,一时大乱。

    孟获大惊,急引宗族洞丁杀开条路,径奔银坑洞外左寨。

    忽一彪军从寨中杀出,乃是蜀将张翼,驱军一裹,便将洞丁裹去大半。

    孟获急望右寨而走,又一彪军杀出,乃是蜀将张嶷,又截了小半兵去。只剩下数十个残兵败将,跟随孟获左右,不敢回洞,只望山谷中而逃。

    正走之间,忽见南、北、西三处尘头火光大起,林中旌旗磨动,山口人喊马嘶。

    孟获因此不敢进山,只得望东,沿着山间小路奔走。方才转过山口,见一片大林之前,数十从人引出一辆小车;车上端坐孔明。

    孔明以羽扇相指,呵呵笑道:蛮王孟获!天败至此,吾已等候多时也!

    孟获大怒,回顾左右:北人只擅使诡计害人!看此人乔模乔样打扮,必是蜀相诸葛孔明。今幸得在这里相遇,我等奋力前去,连人带车砍为粉碎,胜似杀他十万雄兵!

    即率十数骑蛮兵猛力向前,抢到大林之前,趷踏一声,落入陷坑,后面从骑一齐塌倒。大林之内转出大将关索,引军将其一个个拖出陷坑,用绳索缚定。

    孔明不理孟获,先到寨中招安蛮兵,并诸甸酋长洞丁,皆以好言抚慰。

    众酋长及蛮兵未料上国丞相如此恩待,与传言之凶狠苛刻大不相同,不由面面相觑。

    众酋长纷纷问道:蜀帝因何要使蛮人贡献黑狗、螨脑等物,不献则灭我族?

    孔明听了,已知其本,即谓众蛮酋道:大汉天子忠义仁厚,视民如子,绝无此事!此必是雍闿欺骗蛮王孟获,使蛮王又蛊惑尔等,随其造反也。

    众蛮人听此,恍然大悟,痛悔不及。

    孔明以酒肉相待,尽令放回。蛮兵酒肉已罢,皆欢天喜地而去,感泣之声相闻于途。

    待蛮兵去远,孔明方令张翼押解孟获进帐。孟获立而不跪。

    孔明佯怒:你身为蛮王,是非不明,受那雍闿蛊惑,竟敢擅杀朝廷官吏反叛。今天兵即至,又不倒戈以迎王师,反敢恃凶相抗,此灭族大罪也。今既被吾擒获,有何理说!

    孟获却不害怕,昂然说道:某即受雍闿所惑,也是你北人多诈,口不应心,说不得了。我今被擒,亦是误中诡计,非战之罪,死不瞑目。若敢放我回去,必来报仇!

    孔明即令去其绑缚,还其坐骑兵器:你既不服,我便放你回去搬兵,回来再战。

    孟获耿耿出营,气哼哼地,来至迤西银冶洞,找洞主杨锋借兵助战。

    杨锋闻蛮王受辱,慨然允道:既大王来借,某有精兵三万,皆披铁甲,能飞山越岭,足敌蜀兵百万;更有五子,武艺足备,亦愿相助大王。

    孟获大喜,遂引杨锋父子六人引兵前来报仇。不料早被孔明料到必是如此,伏兵半途相待,令关索以火攻之计破了杨家兵将,再擒孟获。

    孔明即向杨家将诉说出兵委曲,设席相待,温言嘉谕。将杨锋父子皆封官爵,又重赏其部下洞兵。杨锋发誓生生世世永不反汉,拜谢而去。

    杨锋父子去后,再令将孟获推上帐来,问道:上次战败不服,此番遭擒如何?

    孟获仍表不服。孔明赐以酒肉,使人还他兵器坐骑,再次放归。

    镜头快速推进。孟获四处搬兵,先后请妻弟带来洞主、秃龙洞朵思大王、八纳洞木鹿大王、乌戈国主兀突骨出兵助战,皆被孔明或用阵法、或以兵法,擒而释之。对蛮王孟获,更是放而复擒,共计六擒六纵。第六番擒住蛮王,刀手将孟获推进中军大帐。

    孔明问道:某再放你回去,还有兵可战否?

    孟获羞愧,但仍不服:本地各部族互不统属久矣。借来之兵不肯用命,方屡被丞相所擒。某祖居银坑山有三江之险,重关之固。丞相若就彼处将某擒之,则倾心服事汉主。

    孔明笑道:某便再放你回去,重整兵马,来决胜负。如那时擒住,汝再不服,当灭九族。左右,去其绑缚,还其鞍马,纵其自去。

    孟获回至故巢银坑山洞,见无兵可用,甚是慌张,只得令人请来胞弟孟优,陪自己喝酒解闷,在席间边说边哭,唉声叹气不止。

    正哭诉之间,忽听屏风后一人大笑而出:身为男子,何无智如此?我虽个妇人,愿与你出战,擒来那诸葛亮,任打任杀,让你出气便是。

    孟获视之,却是自己结发之妻祝融夫人。

    字幕:祝融夫人,火祖祝融氏之后,世居南蛮,善使飞刀,百发百中,从不落空。

    因见丈夫懊恼,故此愿意出战蜀将,为夫主解忧。孟获起身称谢,一夜晚景不提。

    次日侵晨,祝融夫人引宗党猛将数十员,洞兵万余人,出银坑宫阙,来与蜀兵对敌。方才转过洞口,一彪军拦住:为首蜀将,乃是张嶷。

    蛮兵见有敌军来战,分两路摆开,犹如雁翅。祝融夫人背插五口飞刀,手挺丈八长标,坐下卷毛赤兔马,奋勇奔出阵前。

    张嶷从未见妇人跨马临阵,不由心下称奇,只得上前,二人骤马交锋。

    战不数合,夫人按住长标,腾出手来,往空中一扬。张嶷眼花缭乱,空中一把飞刀落下,正中左臂,翻身落马。

    张翼在后掠阵,急出阵救时,祝融夫人又向空中一招,也中飞刀,与张嶷双双被擒。

    压阵官报入大帐,孔明忙令关索出战。关索详详问了二张被擒经过,愤怒出战。却见祝融夫人已回,将二张解入洞中。因不敢深入,只得回营。

    孟获见夫人出师告捷,命在洞中设席庆贺。夫人令刀斧手推出二张要斩,孟获急止道:诸葛亮放我六次,今番若杀彼将,是不义也。且囚在洞中,待擒住诸葛亮,杀之未迟。

    夫人便从其言,笑饮作乐。

    关索回报丞相,说明日愿出阵破敌。孔明允之,并派两员副将为其掠阵。次日关索便引其五个貌美随从,引三千精兵出营,到南王洞前讨战。

    祝融夫人闻听,冷笑三声,也带三千兵马,上马出迎。

    关索见祝融夫人浑身上下火炭般红,暗暗称奇,便纵马上前交锋。二人战不数合,关索拨马便走,夫人不知是计,挺标来追。关索挂住铁刀,搭箭引弓,回身欲射。

    祝融夫人看得清楚,暗道:可恨。却不是在关公面前卖弄刀法?

    遂按住标枪,向空中一招,飞刀自天而落,斩向关索肩颈。说时迟,那时快!早见关索身后一名侍从飞出,左手微扬,一物光华缭绕,飞到空中。当地一声,将飞刀击落。

    祝融夫人看时,见击落自己飞刀之物,竟是一块五彩斑斓玉石。

    夫人大为忿怒,舍了关索,又招飞刀,来斩那个侍从。那侍从这次却不飞石,在马上低头侧身,避开飞刀;同时抖手抛出赤绒套索,正中祝融夫人肩膊,四脚朝天,扯下马来。

    其余四个侍从见了,一齐飞马向前,下马绑了祝融。

    那飞石侍从收了套索,忽然哎哟一声,向自己头上一摸,颜色更变。原来适才毕竟躲避不及,被祝融夫人飞刀打落头巾,一头秀发披散而下——竟是个美貌女子。

    关索将祝融夫人提回大帐,来向丞相复命。

    孔明急令武士去除夫人绑缚,请在别帐赐酒压惊,遣使往告孟获,欲送夫人换张嶷、张翼二将。使者即去,笑问关索:以飞索套住祝融夫人者,究是何人?

    关索脸上一红,急唤五个部从入见,说道:请丞相勿怪,其五人皆为女子。使套索擒拿祝融夫人者正是小将之妻,鲍三姬是也。其余四人,皆是我妻自幼使唤婢女。

    孔明视之,果然都是女子,个个美貌不俗。即问鲍三姬:侄媳武艺奇特,莫非家传?

    鲍三姬盈盈再拜:非也。妾乃骊山派门人,授业恩师骊山老母。有两个同门师姊,其名天下无人不知,其一名曰貂蝉,其二便是江东周郎之妻小乔。

    孙明惊讶万分,赞叹不止,命在帐中摆宴庆功。

    一夜无话,次日孔明升帐,张嶷、张翼二将已到大营,进帐拜见。孔明遂令医官为二将验伤,见刀上无毒,这才放心,亦令人将祝融送出大营,令其自归洞府。

    孟获见夫人回来,急迎入洞中,夫妻们又羞又恼,于是闭门不出。

    孔明闻报笑道:此是无计可施,故此赖皮。我等班师回去,且待数年,再来征伐。

    即命拔寨起营,返归成都。众将大惊,关索叩马谏道:丞相不可!我等万里迢迢,大费钱粮周折,眼见孟获已为困兽,岂可就此前功尽弃?

    孔明笑道:引蛇出洞耳,将军岂不知耶?

    关索等方才大悟,欢声鼓舞,拔营而去。

    蜀兵大军方退,蛮王已经闻报,即问其弟孟优:蜀兵连连获胜,忽然回兵,又是何计?

    孟优:能有甚计!此必是成都有事,蜀汉皇帝来诏催得紧急,其不得不退兵也。夫人被执,及兄六次遭擒之辱,皆可报于今日!

    孟获信以为然,即率阖洞兵马,引宗党并所聚番人,约有六千蛮兵,随后掩杀而来。

    镜头转换,蛮兵大起,势如狂飙。

    追了一日一夜,前方将到盘蛇谷,遥见林间路上旌旗错乱,正是蜀国兵马往北溃逃。

    孟获大喜,便率兄弟妻子,努力催骑上前。

    转过山角,只见一队蜀兵无声无息,列成整齐阵势,个个手持弓弩,对准蛮兵;左右两侧高坡林中一望无际,亦不知有多少人马,皆备矢石以待。

    孟获心知中计,急令退兵。左边张嶷,右边张翼两路军杀出,关索又从后方追来,三面夹击,将蛮王宗党并番将蛮兵,尽皆擒拿。

    可怜!只剩孟获与妻、弟三匹马杀出重围,望回而走。

    正走之间,忽听一棒锣响,只见山凹里一簇人马冲出,左有李恢,右有马忠,中间拥出一辆小车;车中端坐一人,相冠锦袍,正是武乡侯孔明。

    孟获目瞪口呆,顾谓孟优:蜀国大军皆在后面,怎地诸葛亮却在这里?

    孟优张口结舌,无语可答。孟获急回马要走,李恢、马忠各率百名虎卫一拥而上,将孟获、孟优兄弟二人生擒活捉。旁边转过鲍三姬来,率四个婢女,将祝融夫人攫于马下。

    孔明下令押过孟获,去其绑缚,并赐酒食,教其兄弟、夫妻、带来洞主、被俘宗党在别帐饮酒,自己却不再与其见面。

    孟获与部下宗族正饮酒间,忽见帐帘掀起,中军书记官入帐敬酒,说道:丞相面羞,不欲与公相见。特令我来放公回去,再招人马来决胜负。

    孟获闻听此言,掷杯于地,掩面垂泪:七擒七纵,自古未尝有也。吾虽化外之人,颇知礼义,直如此无羞耻乎?

    遂同兄弟妻子宗党人等,离席来至中军帐外,匍匐跪倒,高呼谢罪:丞相天威,虽神灵不及。我南人终生不复反矣!

    孔明见其真心归服,乃请孟获上帐,设宴庆贺,就令永为蛮方之王,万洞宗主。

    孟获宗党及诸部蛮兵,无不感恩戴德,回至部落,皆塑诸葛丞相之像,百代祭拜。

    蛮王既降,誓不再反。孔明引军至于滇池,尽收诸部族渠帅以为蜀汉官属,诸渠帅各出当地金、银、丹、漆、耕牛、战马,以给军国之用。

    至此南中益州、永昌、牂柯、越巂四郡皆平,孔明便令班师。长史费祎谏道:今丞相亲提士卒,深入不毛,收服蛮方;目今蛮王既已归服,何不设置官吏,与孟获同守?

    孔明:蛮荒异族,置官而守,有三不易。留汉官则当留兵,兵无所食,一不易也;留汉官而不留兵,蛮人则必成祸患,二不易也;蛮人自有族律制度,终不遵守汉人条令,三不易也。今吾不留人,不运粮,与其相安于无事而已。

    费祎及众将闻听此论,无不拜服。

    历史真相:后世精研三国史者,皆谓并无关索其人,乃民间臆造,其实不然。只因魏、吴、蜀三国之中,唯蜀国不设史官,故后世并无信史,所谓史家之言,亦为道听途说。刘备是少帝刘辩拥立,其名不正,也不敢视孔明为臣,故不设史官。此为蜀汉之最怪异处,也是最关键处,读史者不可不知。某谓史有关索其人,是因关索南征,在滇黔一带留下很多传说遗迹,至今不可置疑。今贵州省关岭县,即以县城之东“关索岭”命名,另县城西南山顶有“关索洞”,传为关索养病之所。关索岭东有寺名“双泉寺”,原寺中供有关索像;县城西十余里后山岭上有“马圈地”,乃关索妻鲍三姬驻兵养马所在,至今遗迹宛然。另在云南马龙县城西南六十里,有大关索岭,其背面为小关索岭,亦因关索驻兵得名。今云南昭化古城北十里白龙江畔曲回坝上,则有鲍三姬墓。其墓高二丈余,由汉代画像砖拱砌而成,碑书“汉将军索妻关夫人之墓”,是为铁证。

    镜头转换,蜀军还师。

    蜀汉丞相孔明深入不毛之地,即定南方,经再三权衡,决定“不留兵,不运粮”,使当地名人为官,与各蛮族部落酋长自制其民。“一国两制”之法,当缘于此时。

    遂任李恢为建宁太守,吕凯为云南太守,马忠为牂柯太守,又收降爨习、孟琰等地方豪门士族,与孟获一起授予官职,以此笼络南人。

    孔明班师之际,移南中万余户劲卒及青羌族人到蜀地,分为五部,号为“飞军”。

    又以其瘦弱者配给焦、雍、娄、爨等兵户之家,使为部曲。设置五部都尉,号为五子,故南人至今仍有“四姓五子”之说。

    因孔明治蛮之策得以施行,其后南人之叛虽偶有兴起,但较汉末平稳良多。而多次叛乱甫兴,亦被马忠、李恢、吕凯等人快速平定。

    平叛之后,孔明即施“和彝”之策,引进牛耕,使以狩猎为生部族渐去山林,徙居平地,建城邑,务农桑,从而定居,以务农本。蜀汉亦因其军资所出,国以富饶。

    诸葛亮镇抚南中成功,引军回成都。

    后主刘禅闻相父凯旋,率百官迎至城外三十里。回至城中,与出征诸将叙功,设太平筵会,重赏三军,自此远邦进贡来朝者二百余处。孔明奏准后主,将殁于王事者之家一一优恤。从此巴蜀及汉中人心欢悦,朝野清平。

    一日,孔明正在相府理事,门人入报:崔州平从中原山阳郡来,有事求见。

    孔明大喜,请入内室置酒以待,问道:我弟刘协现今可好?

    崔州平道:献帝被废为山阳公后,某与孟公威暗中保护,欲谋害者皆不能得手。夫人曹节致书其兄,曹丕便赐禁牌悬于山阳公门首,诏禁凡朝中大臣及门客,近门五十步者死,即再无人生此妄想。山阳公今随华佗学医,善医痈疮,山阳之民呼为医王。依某看来,你这位皇弟已乐痴于此道,不复有做天子之念也。

    孔明怒道:此恐由不得他!兄与孟公威为汉家天下计,尚请尽力扶持。

    崔州平道:谨遵殿下令旨。臣今番前来,并非专为山阳公,是有秘事禀报——魏帝曹丕病入膏肓,即将死矣!殿下若欲兴复汉室,时机将至,尚望早为之备。

    孔明惊问:曹丕春秋正盛,未闻有疾,奈何便说其要将死?

    崔州平道:此乃司马仲达冒险透出,亲自致书于某说之,焉能是假?

    孔明即问:仲达而今安好?某之真实身份,其已知之耶?

    崔州平道:仲达心怀汉室,每蓄异志,但因曹操父子皆非庸主,故每藏其锋,不敢稍露。殿下身份是何等大事?即连山阳公尚且不知,何况仲达?

    孔明道:崔兄说的是。以仲达之才,后必掌曹魏兵权。待到彼时,某使其反戈击魏,复兴汉室可也。此事干系重大,千万不可轻泄。兄再说魏帝曹丕究竟如何?请道其详。

    崔州平:曹丕今忽得病将死,实因甄妃之故。甄氏本乃袁绍次子袁熙之妻,貌如天仙。曹操、曹丕、曹植三父子皆慕其美,各欲求之,偏偏在冀州城破之时,被曹丕抢先得去。曹植不能与其兄长相争,遂写一篇《感甄赋》聊遣怀思。曹丕醋恼,逼其将此赋名字改为《洛神赋》,方算罢休。其后甄氏生有一子,名唤曹睿,字元仲,自幼聪明,曹丕甚爱。但自从曹丕篡汉为帝,则甄氏非但未被立为皇后,却突然失宠,并闹出一场宫廷大变。

    镜头闪回,补叙甄妃。

    字幕:甄氏,中山无极人,父甄逸曾为上蔡令。甄家乃中山名门,先祖甄邯于前汉末年曾任太保,其后世代担任重职。惟甄逸英年早逝,然其家亦不失为无极郡豪门望族。

    甄妃出身世家望族,少时文静娴雅,志向不凡。八岁之时,府宅门口有马戏演出,声喧盈耳,达于内苑。四姊皆登楼观之,惟甄妃纹丝不动,并正色道:此非女子所宜也。

    甄妃常偷取其兄笔墨纸砚,被兄长当面取笑,说妹子莫非想当女博士?甄妃笑答:我闻古之贤惠女子,皆知前代成败,以为自诫。其若不读书,以何知之?

    黄巾贼起,河北战乱灾荒接连不断,中山无极颗粒无收。甄家藏谷颇丰,便趁灾年换成金玉珠宝,母亲和兄嫂都喜形于色。

    甄妃当时只有十二岁,告其母兄:今兵荒马乱,珠宝乃为祸胎,所谓匹夫无罪,怀璧为罪。不如把家中谷物分给左邻右舍、同族乡亲。

    母兄奇之,果从其议。冀州饿殍遍地,唯无极之民安度灾荒,皆出于甄氏之力。

    甄氏十五岁时,生得眉似远山,眼若秋水;丰姿绰约,国色天香。袁绍闻其美而且贤,即聘为次子袁熙妻室。袁熙奉令镇守幽州,而甄妃则留在邺城照顾姑婆。

    冀州即破,甄妃归于曹丕,因极贤惠,深得曹操和夫人卞氏喜爱。

    据闻,甄妃并曾婉劝曹操奉天子以令诸侯,只做魏王,不篡汉室,曹操竟纳其言。

    其后曹丕为帝,因怀疑甄妃与父曹操有失人伦丑事,遂日渐疏远,又纳安平广宗人郭永之女为贵妃。郭女亦甚有颜色;因其父尝说“吾女乃女中之王”,宫中皆号为女王。

    郭贵妃欲谋为皇后,便与幸臣张韬商议,定下毒害甄氏之计。

    时逢曹丕有疾,张韬诈称于甄夫人宫中掘得桐木偶人,上书天子生辰八字,是为魇镇诅咒之事。曹丕大怒,不及细想,遂将甄夫人赐死,继立郭贵妃为皇后。

    郭后无出,便养曹睿为己子。虽甚爱之,毕竟是甄妃所生,所以始终不立为嗣。

    魏黄初六年三月,曹丕再次征吴,引大军十万南征。五月兵至谯郡,约会众将,八月引船入淮。尚书蒋济上表,谓秋季水道难通,不如暂且回师,曹丕不从。

    十月军至广陵故城,曹丕见当年陈登大败孙权处,不胜赞叹。

    当时诸将俱集,戎卒数十万,旌旗数百里,布营于江北。日间旌旗蔽日,夜间则烛照连天。曹丕观之大喜,便有渡江之志,以待江水涨时下船。

    不料是时天寒地冻,长江竟然结冰,战船不得入江,吴人又严兵固守,无隙可乘。

    曹丕见大江难渡,遂仰天长叹:嗟乎,固天所以限南北也!

    眼见军粮不继,无奈下令还师。吴国广陵太守孙韶见曹丕北还,遣部将高寿率敢死之士五百人,于夜间展开袭击。曹丕轻骑而逃,高寿猛追,获魏帝副车羽盖而还。

    吴主孙权大喜,厚赏孙韶、高寿诸将。

    曹丕兵败而还,屯兵于陈留界首。陈留太守孙邕急来参见,奉献方物,殷切拜问。文帝对孙邕此举大加夸奖,下诏予以褒扬。孙邕辞帝出帐,又至偏营探望同乡好友鲍勋。不料竟因此无意之举,竟然掀起一桩大案。(本集完)

第六十六集 文聘退敌

    闪回继续,陈留曹军大营。

    当时王师方至陈留,营垒尚未建成,只树营标。孙邕欲见同乡故友心切,于是不走大路,从侧路骑马至于鲍勋军帐。二人相见甚欢,畅谈半日,孙邕告辞而去。

    此事却被军营令史刘曜发见,便来见鲍勋:孙邕违反军令,趋马穿营,应予治罪。

    鲍勋笑道:若壕堑营垒工竣,旗号鲜明,穿营固然有罪;今营垒未就,只竖营标,则可从权。况孙太守乃本地太尊,前来朝见天子,本非我军营中人,将军休要执着。

    刘曜即是鲍勋部下,敢怒而不敢言,施礼退出。

    字幕:鲍勋,字叔业,泰山平阳人,故济北相鲍信之子。

    镜头再次闪回,补叙鲍勋之事。

    鲍勋其父鲍信与曹操同为大将军何进部下,西园八尉之一,二人交情莫逆。初平三年,鲍信与曹操共同抵御青州黄巾军,鲍信掩护曹操突围,但自身却战死疆场。

    曹操当时悲痛欲绝,以木刻鲍信之像,终日哭祭。建安十七年,追录鲍信功绩,封其兄鲍邵为骑都尉、新都亭侯,辟命其子鲍勋为丞相府掾属。

    曹丕被册立为太子,鲍勋转任太子中庶子,不久又出任魏郡西部都尉。当时郭夫人正当受宠,其弟任曲周县吏,被揭发盗窃官布,按法应弃市,报到鲍勋堂下。

    曹操时在谯县未归,曹丕留守邺城,多次写信给鲍勋,请其高抬贵手,敕舅子无罪。

    鲍勋不敢纵容罪犯,将各项罪证上呈朝廷,终杀郭夫人之弟。曹丕十分怨恨,于是趁魏郡士兵轮休有误,密令中尉参奏罢免鲍勋。

    未料曹操征伐汉中之时,重新启用鲍勋,命为侍御史。

    曹丕代汉称帝,鲍勋以驸马都尉兼任侍中。只顾报效曹氏,不顾文帝忌讳,多次上表要求重视军农,宽惠百姓,谏止宫殿庭园,更遭文帝之恨。

    魏文帝酷喜打猎,鲍勋再三谏劝。曹丕大怒撕毁奏表,争逐行猎。中途问身边侍臣:游猎之乐,比八音乐器如何?

    侍中刘晔知其心思,即顺其好恶答道:游猎胜于音乐也。

    鲍勋正在其侧,立刻驳斥:音乐上通神明,下和人道,使政治兴隆,以至天下大化,移风易俗,无过于此。游猎之事,暴露帝王车盖于野,损伤生息化育,迎风冒雨,亦为臣下所不望也。刘晔奸邪献媚,请陛下究治其罪。

    曹丕气极色变,止猎返回,即让鲍勋出京,迁为右中郎将。

    黄初四年,尚书令陈群、尚书仆射司马懿举荐鲍勋执法严谨,宜任御史中丞,曹丕不得已用之。欲攻东吴,鲍勋当廷谏道:王师屡次征伐不克,是因吴蜀唇齿相依,凭依山水险要阻隔,难以攻拔。今劳师袭远,空耗财力,反使狡敌轻视我国,臣以为切切不可。

    曹丕忿恨不从,将其贬为治书执法,并令随征。

    再次闪回结束。曹丕在陈留止歇三日,引大军返回洛阳。

    刘曜因事犯罪,鲍勋作为上司,毫不姑息,立即上奏朝廷,请令罢黜。刘曜为脱己罪,急上密表,反奏鲍勋在陈留军营私脱孙邕闯营之罪。

    曹丕遂置刘曜之罪不问,诏命:鲍勋指鹿为马,循私废公,即刻逮捕,交给廷尉。

    廷尉猜知皇帝欲严办鲍勋,即从重议决:依鲍勋所犯,应剃发戴枷,作劳役五年。

    报到有司,却被三官驳回:依照律条,既有为人脱罪之嫌,仅罚赤金二斤而已。

    文帝见了三官批文,勃然大怒道:鲍勋欺君,已是死罪,尔等竟敢以私情宽宥!着令逮捕三官以下人员,交付刺奸官署,将尔等十鼠同穴,一网打尽。

    太尉钟繇、司徒华歆、镇军大将军陈群、侍中辛毗、尚书卫臻、守廷尉高柔等人一同表奏:鲍勋之父鲍信在太祖时有救驾大功,请赦免鲍勋罪过,以慰功臣之后。

    文帝不许,下令必杀鲍勋,高柔固执不从诏命。曹丕即施一计,先以议事之命,召高柔至尚书台,同时遣使持天子诏令,至廷尉监狱杀了鲍勋。

    使者回报鲍勋已死,文帝乃遣归高柔,已然救之不及。鲍勋修养行为高绝,廉而能施,从皆称道;其死之后,家无余财。高柔悔之不迭,从此告病不出。

    曹丕攻吴既败,又因私愤错杀鲍勋,屡遭朝臣物议,不由心情烦躁。

    这日接到护乌桓校尉田豫来报,山民高艾聚众数千,于幽、冀之地袭扰州县,人民不胜其忧。今已使鲜卑大人素利将高艾斩杀,特进京报捷,并献首级。

    曹丕令将高艾传首京师,心情稍舒,又耽于围猎之乐。

    魏黄初七年,世子曹睿十五岁,习马熟娴。春二月,曹丕带曹睿出猎,行于山坞之间,赶出子母二鹿。曹丕一箭射倒母鹿,回观小鹿驰于曹睿马前,即呼道:吾儿何不射之?

    曹睿却将弓箭弃之于地,掩面而哭道:陛下即已杀其母,臣安忍复杀其子也。

    曹丕闻之,想起甄妃之死,心如刀绞,环顾左右大臣道:我儿真仁德之主也!

    于是回朝,遂封曹睿为平原王。就此表明欲立曹睿为嗣,各大臣心领神知。

    魏文帝因感于甄妃之事,忽然病倒,郁结于心,耿耿于怀。因久久不能自遣,渐至危殆。司马懿深知文帝余日无多,遂遣心腹家人前至山阳,告知夫人曹节,请其早为之备。

    曹节闻说皇兄病笃,急告鬼谷门弟子崔州平,请其联络汉室旧臣勋将,以谋复兴刘氏江山社稷。崔州平由此便到成都,来见孔明,转述司马懿之言。

    闪回结束,成都相府。

    孔明闻讯大喜,与崔州平密议再请献帝复辟,重登帝位之策。

    崔州平即领少帝密旨,拜辞告归,密至京师洛阳,探望朝中消息。

    魏主曹丕此时抑郁病重,又忽闻报说虎卫将军许褚亡故。由是大感悲痛,病情愈重。挨到夏末五月,文帝又感寒疾,医治不痊。

    乃知大限已到,遂唤曹睿至床前,复召中军大将军曹真、征东大将军曹休、镇军大将军陈群、抚军大将军司马懿入宫,嘱以后事。

    曹丕手指曹睿,对众臣遗嘱:朕病沉重,天命已终,不能复生。此子年幼,卿等皆国家柱石之臣,若能同心辅之,朕死亦瞑目矣!

    四人皆哭倒于地,曹睿亦泣拜床前。曹丕嘱罢,环视诸臣,忽忆起当年父亲曹操所云“三马同槽”之梦,待要说话,却不能发出声音。遂堕泪而薨,时年四十岁,在位七年。

    鲍勋死后二十日,曹丕便即驾崩,举国上下皆以为鲍勋冤魂索命使然。

    镜头转换,魏都洛阳。

    曹真、陈群、司马懿、曹休拥立曹睿为帝,史称魏明帝,改元太和元年,诏告天下。

    曹睿下诏:赠谥先父曹丕为文皇帝,母甄氏为文昭皇后。封钟繇为太傅,曹真为大将军,曹休为大司马,华歆为太尉,王朗为司徒,陈群为司空,司马懿为骠骑大将军。

    其余文武官僚,各各封赠,大赦天下。

    华歆受封太尉,自觉年事已高,屡屡回思当年枉杀伏皇后之事,时常愧不可当。随即上书称病,愿将太尉重职让与大贤管宁。

    曹睿向众臣问过管宁避征之事,于是下诏不准华歆之奏。华歆托疾不朝,天子便命设太平筵宴,大会朝臣,并派散骑常侍缪袭前往府中宣喻华歆:天子与百官皆在宫外等候,太尉若不亲至,自皇帝以下,无人敢于就席。

    华歆闻皇帝如此,只得赴会。

    魏明帝见华歆前来,急令侍卫搀扶上坐。又见太傅钟繇有腿病,下拜不便,故特许其乘车坐轿入朝,上殿就坐。此后三公有疾,就以此为例。

    因前番先帝曹丕错杀鲍勋之事,守廷尉高柔称病不出;魏明帝为替先父请罪认错,即请高柔上朝,加封为延寿亭侯。

    此时博士都从师受业,良莠不齐。高柔上疏:应据诸博士学业品行优劣,分别对待,不拘常规以安排官职。用以勉励好学笃行者,使教化弘扬光大。

    明帝曹睿嘉纳其谏,即令颁行。

    曹睿因见天下太平,四海无事,便令大建宫殿,广选美女,填塞后宫。但不知何故,后宫皇子连连夭折,以致无人承嗣。

    高柔又上疏:吴、蜀奸诈狡猾,练兵习武,谋划战事,毫无止息。我应招集训练将士,修缮甲兵,以备迎战。今却修造宫殿,不胜劳役之苦,如吴蜀合谋来攻,不可忽视。昔轩辕多子,帝位传之久远;周有姬姓侯国四十,故国祚绵长。陛下聪慧贤达,深究事理人性,而近来皇子接连夭折,后宫又无再生祥兆,百官无不抑郁悲伤。《周礼》有云,天子后妃以下一百二十人,可称足矣。今后宫妃嫔之数或许不止,陛下后嗣不昌,恐为主因。臣谓可择其美好,以足妃嫔之数,其余皆送回家。陛下育精养神,则子孙众多,其征自至矣。

    曹睿览奏,答以诏命:卿忠诚王室,直言无隐,朕已知之矣。

    于是稍罢美色,却又效其父酷爱围猎,身着异服。

    杨阜时任城门校尉,因见天子戴绣帽,着半袖缥绫衣服出城,于是拦住车驾谏道:臣不知陛下以此衣冠示于天下,是何礼仪?故请明示,以解臣疑惑!

    明帝默不作答,只得回宫。从此后若不穿朝服,即不敢再见杨阜之面。

    是年秋,天降大雨,雷电交加,劈死鸟雀,尸满街巷。杨阜上书:臣闻君主圣明,群臣则敢直言。臣愿陛下奉行武帝伟业,恪守文帝之风,效古圣贤亲民善政,避汉末帝亡国恶行。今吴蜀未平,尚望陛下慎重进出宫苑。今天降大雨暴死生灵,雷电凌厉致死鸟雀。天地神明视帝为子,凡政有所失,则降灾谴责。愿陛下反躬自省,效汉文帝使惠帝后宫佳丽出嫁之故事,将未临幸之女放出。另兴建宫室及制作器物,需本节约之则。

    魏明帝看罢,见与高柔所言如出一辙,不敢触众,遂下诏嘉慰赞许,毕竟圣心不喜。

    这一日,明帝朝会文武,太傅钟繇出班上疏,奏请恢复肉刑。司徒王朗闻之,极力反驳。曹睿见此,即以吴、蜀尚未平定为由,暂停讨论。虽知王朗是而钟繇非,却因钟繇乃故汉旧臣,曹魏三朝元老,不欲驳其脸面。

    画外音:钟繇不但精于治国用兵,而且书法奇绝。篆、隶、真、行、草多种书体兼工,真楷更堪为首创之祖。但其书法师从蔡文姬,如此说来,倒是司马懿师侄晚辈。

    钟繇中年得子钟毓,见自家人丁不旺,常怀不足。

    说也可怪,到了七十五岁之时,竟使其小妾怀孕,生下幼子钟会。年逾古稀得子,人皆以为奇。钟会终于书法此道取得巨大成就,父子被后世之人称为“大小钟”。

    司马懿见文帝曹丕已死,料知崔州平必将自己话语带到成都。为接应孔明出兵北伐,于是上书明帝,以张既新亡,雍、凉二州缺人守把为由,上表乞守西凉。

    曹睿从之,遂命司马懿提督雍、凉等处兵马。曹真、曹休、华歆、王朗、钟繇皆不知司马懿本意,谓其忠心体国,并无拦阻。

    司马懿于是领诏出朝,似猛虎归林,龙归大海,急带二子上任去讫。

    明帝见西北已有司马懿父子镇守,忽想起东南徐、扬二州,因征求大司马曹休意见,诏令重新起用大将臧霸,令其总督徐、扬、荆三州军事。

    臧霸时在徐州病重,接到天子诏书,忽从榻上坐起,哈哈大笑。因冲天空叫道:关二哥,关二哥!你若晚攻襄阳七年,岂用费一刀一枪之功!

    笑声顿止,睁目而亡,其尸不倒。可叹臧霸少习兵家奇术,驻守青、徐二州半生,以待刘备、孔明、关公引兵北归,临了一笑而罢,到此化作一场春梦。

    魏明帝闻报臧霸已死,思其赫赫战功,追谥威侯,命子臧艾嗣任。即命满宠东下,尽收青徐之兵屯守樊城,以当东吴之兵。

    镜头转换,按下曹魏,再说孙吴。

    孙权闻说魏帝曹丕驾崩,臧霸作古,不由大喜,诏命厉兵秣马,整军北上。

    黄武五年秋八月,孙权出兵攻魏,分兵派将:命左将军诸葛瑾率兵十万,战将五十员,北进襄阳;孤自率军十五万,战将百员,进攻江夏。

    孙权历次北伐,以此次出兵最多,几乎倾国而出。八月末,孙权攻打石阳,包围文聘,轮番冲击。石阳城中不足一万军,情况急殆,阖城众官齐劝文聘,不如弃城而走。

    文聘大怒:城中有粮,兵足以战,何言退也?当年曹仁以五千兵抵关羽七万大军,城中粮尽,救兵已绝,尚不言退。今吴兵战力不如关公,某城坚于樊城。再言弃城,与此案同!

    说罢拔剑而起,将案角斩落于地。诸将见此,遂群情激奋,各依安排谨守城门。

    孙权屡攻不下,驻扎城外二十馀日,未得尺寸之功。

    转入九月深秋季节,天气忽变,淫雨连绵不断。吴兵扎营于野外,不胜湿寒,多有得风湿疾者,力不能举戈,拉不得硬弓。

    此时江夏城栅多已崩坏,人民均分散于村野,或远遁深山,防御工程无有劳力补修。

    文聘巡城,暗道:这雨再下三五日,不需吴兵攻击,此城必塌陷矣,如此奈何?

    身旁侍从也均懊恼,口发牢骚:我等守此孤城旬月,朝中若肯派救兵来援,便是爬也爬来了。让我等在这里送死,那些朝臣大将,却饱食高卧!

    文聘听侍从说到“高卧”一语,大笑道:真乃妙计,妙之极矣!

    于是回到府衙,敕令城上将士全部躲将起来,不可让孙权察见,自己则置巨榻于城门楼上,解衣高卧,令伶人奏起丝竹,声闻于城外。

    吴兵见状,急停攻击,归报吴主孙权,说文聘如此搞怪,不知何意。

    孙权亲至城下观看,见状大疑,对诸将道:文聘一勇之夫,绝无此闲情与孤斗气闲耍。今我军攻城未歇,而其高卧不起,若非有秘图,则必是救援将至。

    又见吴兵皆患寒湿,于是急令退兵。

    城上魏军见吴兵移营撤阵,急报主将。文聘从榻上一跃而起:此正破敌之时也!

    顶盔贯甲,提刀下城上马,领军开城追击。吴兵已无战心,一触即溃,纷纷下船而走,多被拥入水中冻死。文聘追至江边,大破吴军而还。

    捷表报到洛阳,魏明帝大喜,诏令重赏文聘,增邑五百户,并前共计一千九百户。

    文聘领受天子封赏,叩拜谢恩。

    天使却对文聘笑道:某这里尚有一封皇帝亲手密书,转与将军自看。

    文聘接过,见其书略云:孙权攻江夏之时,朕已知卿在坚壁拒守。群臣商议发兵相救,朕独谓孙权向习水战,之所以敢于下船陆攻,是趁我不备掩进而已。今既已与卿相持,攻守之势差以倍数,其终必不敢久留。非朕舍卿,实欲成卿之大名耳。

    文聘观罢大喜:不料天子见事如此之明,亦足见皇帝信任我文聘也。

    画外音:文聘驻守江夏数十年,威恩并施,名震敌国,使孙吴不敢进犯。此战三年后,文聘死于军营,寿终六十岁。文聘死后,追谥壮侯。一代名将如此结果,死得其所。

    镜头转换,按下孙权江夏兵败,再说诸葛瑾一路。

    诸葛瑾引兵北攻襄阳,一路势如破竹,过当阳越临沮,魏将望风披靡。

    魏大将军曹真闻之,亲提兵马北出宛城,南下襄阳。

    将至临沮,吴军鼓勇而来,漫山遍野,带兵者乃是先锋大将张霸。曹真见吴军势众,又闻诸葛瑾率领大军随后,遂不与其正面作战,而于山中埋下两翼伏兵,亲自出马诱敌。

    张霸年轻恃勇,不知曹真厉害,随后紧追,进入魏军埋伏圈内。

    于是一通鼓响,魏军两路伏兵并起,曹真复又杀回,阵斩张霸,斩首千余级。

    吴军前军既败,诸葛瑾兵势遂阻,困守城中不敢出战,由是进退失据。正在两难之际,吴主孙权诏命忽至,因江夏一路兵败,令诸葛瑾速速回军。

    诸葛瑾得吴主亲书,以手加额,嗟叹庆幸免于当年关公之厄。于是奉诏还师,驻于南郡。吴主虽知其败,但为抚恤士卒,亦赞其功,下令赏赐颇丰。

    当年十二月,又升诸葛瑾为骠骑将军,镇守江陵重镇。

    此番吴魏交兵,又以吴国败北告终,两国就此休兵,江淮一带再无战事。

    画外音:吴国黄武五年,交趾太守士燮病死,高寿九十岁而终。吴王孙权遂并交趾、九真、日南三郡为交州,以戴良为刺史;苍梧、南海、郁林、合浦并入广州,以吕岱为刺史。士燮之子士徽起兵反吴,被吕岱诱斩,复合交、广为交州。扶南、林邑、堂明诸国,各遣使入贡。吴将朱应、康泰奉命出使扶南等地,凡历百数十国,乃中国最早海外旅行家。有大秦国商人秦论从海道至交趾,又至建业,居吴国八年之久。

    镜头转换,建业吴宫。

    吴主驾坐石头城内,忽闻奏报:今有蜀国参军马谡阴至武陵,怂恿武陵从事樊胄,再次煽动五溪蛮夷造反,欲举全郡归降蜀汉。

    孙权闻报,即召荆州刺史潘濬至内,问其平叛之策。

    潘濬:臣请兵五千,前去平叛,准保成功。

    孙权:武陵乃蛮夷所居,民风悍勇,人人皆兵,足有数万之众;更兼马谡熟读兵书,樊胄又颇知兵,公何如此轻视二人,只以五千兵去?

    潘濬:马幼常虽有才名,纸上谈兵之辈,不及其兄多矣;樊胄虽能卖弄唇舌,休提用兵之能。先前其在某治下,臣如观侏儒,见其手足,即可知其全貌也。

    孙权大笑,即遣潘濬统领五千人前往。

    镜头闪回,补叙马谡策反樊胄,起兵武陵之事。

    时因东吴夺取荆州,秭归大姓文布、邓凯等合兵数千人,与陆逊力战;邓凯战死,文布被陆逊招降。刘备出兵伐吴,马良受命到荆南招降旧部。

    零陵北部都尉习珍原是荆州旧臣,被马良说服,即与武陵从事樊胄联合起兵叛吴。

    习珍战败,粮草箭支耗尽自裁,临终道:某受大汉厚恩,不得不以死报效!

    习珍即已败亡,马良在逃走路上,亦被吴兵杀死。樊胄未及发动,便收马良尸骸,偷葬于山陵之间,复为东吴武陵从事,以待时机。

    蜀军平蛮,发兵之际,马谡奉孔明密托,前去武陵寻找兄长尸骸,逶迤找到樊胄。

    樊胄见到马谡,指点马良埋骨之处,更听马谡怂恿,起兵反吴。

    闪回结束,吴主派潘濬带兵平叛。

    潘濬率五千军至武陵,用奇袭之计,先派出二百名将校扮作夷民入城,守住城门;大军却趁夜而至,举火为号,擒了门军,打开城门。果然兵不血刃取了武陵,斩杀樊胄。

    马谡因在山中为兄马良守墓,未在城中,故此躲过此劫。

    潘濬因为没有擒到马谡,便没捉住西蜀背盟铁证;又感关公厚待恩德,亦便回军,马虎上奏吴主:樊胄造反是真,说受蜀将马谡蛊惑,却查无实据。

    以孙权智谋,对此间奥妙有甚么不晓得?只一笑了之,不再追究。

    镜头转换,复说马谡。

    马谡见兄长所葬墓地风景优美,风水绝佳,以为逝者入土为安,未再动土起骸。

    守墓期间,偶尔沿溪而行,见一山洞,只可容一人进去,试穿其洞而过,却发现里面别有天地,另是一番世界。

    便在此时,潘濬破城,数千夷民逃至山中,均被马谡引至世外洞天,从此定居下来。

    画外音:马谡遂教给夷民,说先人因避秦时之乱而至于此,又说“乃不知有汉,无论魏晋”。恐被吴主孙权搜出拷问,派兵来讨,诛灭其族之故。夷人便在山谷临溪两岸遍植桃树,百年后蔚然成林。直到一百四十年后,此谷终被武陵渔人发现,被东晋彭泽令陶潜字渊明撰为《桃花源记》,以传后世。

    马谡安顿好逃亡夷民,因闻樊胄已经败亡,怕早晚连累到自己,急寻路乘船溯流而上,取道巴郡江州,兼程回至成都。

    此时孔明已征南班师,马谡归见,将安葬亡兄之事说了。桃花源之事,却闭口不谈。

    孔明叹息良久,其余便不再问。因闻曹丕已死,曹魏旧臣又大多亡故,便有出兵北伐之意,只是不知魏兵虚实,不敢妄动。

    这一日,忽接到崔州平转来司马懿亲书:某奉魏帝诏旨,引雍、凉十万之众,厉兵秣马,朝夕以待。明公若识时务,便龟缩益川,休得出兵,直待某引大军南下剿灭;若有胆来犯,便使你片甲不得回川,必将阁下并十万部众,皆俘送至洛阳。书不尽言,立字存照。

    孔明逐句逐字看了五遍,佯作大怒,将书简往案上猛摔道:某与曹公赤壁会战之时,你不过刚刚入幕相府,无名小卒耳。今敢如此大言辱我,某必擒而杀之!

    书简散开,忽见露出绢帛一卷。孔明拣起,展开看时,见是《悲愤诗》二首,卷尾题名“汉陈留蔡琰字文姬”。急喝退左右,转身泪流如雨。

    司马懿书中皆为反语,欲以雍凉十万大兵倒反曹魏,引蜀兵攻入洛阳,其意已明。

    孔明先是大喜,继而猛惊,暗道:此计不妥。曹丕虽死,朝中尚有不少老臣,皆是智谋之士,且国力雄于蜀汉数倍。北伐若不成功,司马家不但必遭灭门之祸,此后再伐中原,便绝无内应矣。需待先与魏国开上几战,耗其精兵猛将殆尽,方可动用司马仲达,毕其功于一役。当此之时,应使其远离嫌疑之地,避开朝政军机,方为上策。

    想明此节,于是召集众臣,议道:曹丕已死,孺子曹睿即位,主少国疑。我蒙先帝托孤之重,许以扫平天下,兴复汉室,此时不北伐中原,更待何时?某观魏国托孤重臣,皆不足虑。惟司马懿深有谋略,今督雍、凉兵马,是为蜀中大患。诸公有何妙策教我?

    话犹未落,班中闪出参军马谡,施礼进言:某有一计,可使司马懿自死于曹睿之手,不需费我蜀汉一兵一卒,一刀一枪。未知丞相钧意允否?

    孔明闻之大奇:司马懿乃是魏国三朝元老,岂可轻除。不知幼常何计?

    马谡:若是说破,不值一笑,便是离间之计。司马懿虽是魏国大臣,曹睿素怀疑忌。可遣人往洛阳、邺郡布散流言,更作司马懿造反榜文,遍贴诸处。曹睿心疑,必杀此人。

    孔明暗道:如此拙计,只能骗鬼,焉能骗人?况曹魏朝中能臣如云,智者多如繁星,岂有识不破之礼?不仲达素为魏明帝及曹家诸将所忌,此倒是实。愿其装傻卖呆,自愿中计,就此免了仲达兵权,也未可知。

    于是从之,即遣人密行此计去了。蜀营中如赵云、魏延等人亦觉此计太过幼稚,但见丞相喜而从之,亦不说破,皆暗笑而退。

    镜头转换,按下西蜀,复说曹魏。

    这一日魏国故都邺城门,忽见贴下告示一道。其文略云:

    骠骑大将军,总领雍、凉等处兵马事司马懿,谨以信义布告天下:昔太祖武皇帝创立基业,本欲立陈思王曹子建为社稷之主;不幸奸谗交集,岁久潜龙。皇孙曹睿,素无德行,妄自居尊,有负太祖遗意。今吾应天顺人,克日兴师,以慰万民之望。告示到日,各宜归命新君。如不顺者,当灭九族!先此告闻,想宜知悉。

    守门官观之大惊,急报邺城留守,留守刺史视为非同小可,便赍告示亲来洛阳面呈天子。曹睿览毕,不由懊恼:叵耐这些鸟人,专拿我三叔说事。是可忍,孰不可忍!

    明知是敌国间谍所为,故作大惊,急问群臣如何办理。

    太尉华歆向与司马懿不睦,虽知是离间之计,趁此奏道:司马懿上表乞守雍、凉,自愿出京领兵,正为此意也。太祖武皇帝当年尝谓司马懿鹰视狼顾,生有反相。若是付以兵权,久必为国家大祸。今日反情已萌,可速诛之。

    王朗也因风点火:司马懿深明韬略,善晓兵机,素有大志;若不早除,久必为祸。

    大将军曹真闻言惊震,出班奏道:文皇帝托孤于臣等,是知司马仲达绝无异志也。今事未知真假,或者蜀、吴行反间之计,使我君臣自乱,彼却乘虚而击,未可知也。如陛下心疑,可仿汉高伪游云梦之计,驾幸安邑,司马懿必然来迎。观其动静,就车前擒之可也。

    曹睿从之,遂命曹真监国,自领御林军十万径到安邑。

    司马懿不知其故,闻天子来巡,乃率甲士前来迎驾。

    曹睿见司马懿率兵前来,命曹休迎之。曹休出马:仲达受先帝托孤之重,何故反耶?

    即将告示掷于地下。司马懿下马拣而视之,大惊失色,汗流遍体,分辩道:某若造反,岂有将檄文张于都门之礼!此必吴、蜀反间之计,欲使我君臣自相残害,大司马明鉴。

    曹休:既是如此,你约退人马,自去见陛下陈说。

    司马懿连连称是,急令军马退出十里之外,亲至曹睿车前俯伏:臣受先帝托孤之重,安敢有异心?此必是吴、蜀奸计。臣请提一旅之师,先破蜀,后伐吴,以报先帝与陛下。

    曹睿闻此,面有愧色。华歆见天子心活,急上前奏道:司马懿虽无反状,但无自证之理。陛下虽念先帝托孤之重,亦不可付之兵权。依臣之见,可罢归田里,命其自省。

    曹睿依言,诏令将司马懿削职为民,交还兵权,徙居宛城。(本集完)

第六十七集 兵出祁山

    马谡离间之计,华歆因风吹火。

    司马懿被罢免军权,一撸到地。早有蜀国细作探知此事,报入川中成都。

    孔明闻之大喜,赵云等惊骇莫名,马谡却得意至极。

    次日后主早朝,孔明出班,上《出师表》一道,便请兵出汉中,大举伐魏。后主览表,劝谕道:相父南征,远涉艰难;方始回都,坐未安席;今又欲北征,恐劳神思。

    孔明奏道:臣受先帝托孤之重,岁月荏苒,时不我待,故此夙夜未尝有怠。今南方已平,国无内顾之忧;又曹丕新亡,敌国有隙可乘,不就此时讨贼,恢复中原,更待何日?

    太史谯周:臣夜观天象,北方旺气正盛,未可图也。丞相深明天文,何故强为?

    孔明斥道:天道变易无常,岂可拘执?我且驻军汉中,观其动静而后行。

    历史真相:孔明此去汉中之后,便极少再回成都。便如魏王曹操建都邺城,再不受天子羁绊。孔明此举,是为再立献帝刘协复位,先由刘禅做几年冒牌皇帝,待自己扫平天下,即可降其为成都王,也算对得起九泉之下的刘备了。

    刘禅见拦之不住,诏命准行。于是孔明辞帝回府,下达人事任命:

    留郭攸之、董允、费祎为侍中,总摄宫中之事。向宠为大将,总督御林军马。蒋琬为参军;张裔为长史,掌丞相府事;杜琼为谏议大夫;杜微、杨洪为尚书;孟光、来敏为祭酒;尹默、李譔为博士;郤正、费诗为秘书;谯周为太史。文武官僚百余员,同理蜀中之事。

    奏封陈到为征西将军,封亭侯,使往永安替回李严,以当东吴兵马。使李严移屯江州,调拨全川钱粮,以供军资。陈到名归李严统辖,实听丞相密令遥控。

    安排好国内之事,又修书一封,寄送南郡长兄诸葛瑾:陈到所统白帝守军,皆是先帝帐下白毦兵,乃西川上等精锐之军。弟北伐获胜,即令陈到顺江而下攻吴,扫平江南,逼迫孙权归于汉室。东吴之事,兄与顾雍善为处之,至嘱至嘱!

    诸葛瑾收到来书,当然心领神会,也不回书,遣使而回。

    孔明遣陈到领两万白毦兵东守白帝城,心中大定,即唤诸将听令,各领职责:

    以镇北将军、都亭侯魏延为前督部;扶风太守张翼为前军都督;裨将军王平为牙门将;定远将军吕义为后军领兵使;平北将军、陈仓侯马岱兼管运粮左军领兵使;奋威将军、博阳亭侯马忠,抚戎将军、关内侯张嶷为右军领兵使;车骑大将军、都乡侯刘琰为行中军师;飞卫将军廖化为中军副将;扬武将军邓芝为中监军;安远将军马谡为中参军。前将军都亭侯袁綝,昭德将军简雍,左将军高阳侯吴懿,右将军玄都侯高翔,后将军安乐侯吴班。

    领长史绥军将军杨仪;前护军偏将军、汉城亭侯许允,左护军笃信中郎将丁咸,右护军偏将军刘敏,后护军典军中郎将官雝。行参军六人:昭武中郎将胡济,谏议将军阎晏,偏将军爨习,裨将军杜义,武略中郎将杜祺,绥戎都尉盛孛攵。从事武略中郎将樊岐;典军书记樊建;丞相令史董厥;帐前左护卫使龙骧将军关兴,右护卫使虎翼将军张苞。

    命制帅旗,大书:平北大都督、丞相、武乡侯、领益州牧、知内外事诸葛亮。

    檄令李严守住川口,以拒东吴。传檄安汉将军李恢,令总调南中军资,勿使匮乏。

    字幕:蜀汉建兴五年,春三月丙寅日,孔明祭祀先主刘备之庙,欲将出师伐魏。

    校军场上三通鼓罢,待要下令放炮出兵。忽见一匹闪电白龙驹如飞般驰来,马上一员老将手端虎头金枪,身穿素白锦缎战袍,直如一条白练飞至将台。众将看时,正是赵云。

    赵子龙挂枪下马,插手施礼,大声呼道:丞相出兵伐魏大事,因何不令末将知道?我虽年迈,尚有廉颇之勇,马援之雄。古人皆不服老,丞相何故不用我耶?

    孔明心中一阵难过,温言抚慰:子龙将军,非是我不用你。实是舍不得耳。自江陵、夷陵大战以来,先是关公,继而黄忠、张翼德,其后马孟起,相继而亡。五虎上将,将军乃硕果仅存者,亦是我国军威所在。今将军年齿已高,稍有参差,不但动摇一世英名,亦减却我蜀中锐气。故使将军留守成都,不必随征。

    赵云厉声道:某自随先帝以来,向来遇敌则先,天下何人不知!大丈夫得死于疆场者,幸也,又何恨焉?此去伐魏,某愿为前部先锋。丞相不遂我愿,即撞死阶下!

    孔明遂道:“既如此,便交付将军一个危险重任,只恐将军惧而不从。

    赵云以手掴胸道:就请丞相发令,无论如何凶险,某必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孔明即唤子龙近前,低声嘱道:魏国收了司马懿兵权,则必派曹真、曹休为将。其必以重军设于箕谷要道,以逸待劳,拒我大军。某声言军出斜谷,实则兵出祁山。此计若要成功,须以有胆有识大将屯据箕谷,以为疑兵。子龙可敢当此重任否?

    赵云:当初曹操数万军中,某也杀进过七出七入。拒其后辈,有何不敢?

    孔明:子龙果不愧兵家高手,左慈仙师贤徒。孤岂肯使你身履险地,忍心弃之?只因箕谷道狭,一夫当关,万夫莫入,曹魏不论是谁为将,不敢轻入。若为疑兵之将,只需胆大,且力敌万人,则必万无一失。某使邓伯苗为你副将,引八千虎卫军前去,你看如何?

    赵云:既为疑兵,则无大战,兵多无用,五千精锐足矣。

    孔明大喜,遂唤邓芝上前,吩咐一遍。邓芝见与老将赵云为副,欣然领命。孔明当即拨予精兵五千,偏将十员,随赵云、邓芝前往箕谷而去。

    疑兵既发,于是孔明令放炮二十四响,旌旗蔽野,戈戟如林,三军起行。令人先放出风去,欲取道斜谷,直袭扶风郿县。

    行至南郑,却令三军扎住营寨,派出细作,先去打探祁山魏军防备情况,速来回报。

    镜头转换,按下西蜀,复说北魏。

    魏军边庭守将探知蜀汉兵至汉中,飞马西出阳平关,报入洛阳。

    曹睿设朝,闻报大惊,即问群臣:谁可为将,以退蜀兵?

    一人应声而出:臣父死于汉中,切齿之恨,未尝得报。今蜀兵犯境,臣愿引本部猛将,更乞陛下赐关西之兵,前往破蜀。上为国家效力,下报父仇,臣万死不恨!

    众人视之,乃夏侯渊之子夏侯楙,字子休,自幼嗣与夏侯惇为子。后夏侯渊为黄忠所斩,曹操怜之,以女清河公主招为驸马,因此朝中钦敬。虽掌兵权,未尝临阵。

    曹睿见姑父自请出征,即命为大都督,征调关西诸路军马,前去迎敌。

    夏侯楙辞帝离京,返回长安,聚集诸路军马。明帝正欲着曹休发放兵符至长安,忽班中闪出散骑常侍孙资,诤言劝谏:昔武皇帝西征汉中,数对部下言道:南郑之地势直为天狱,不堪用兵。驸马都尉夏侯楙从不知兵,但恃血气之勇,便要与诸葛亮决战于汉中,得无险之极乎?诸葛孔明用兵如神,武皇帝亦深忌惮,不敢正面与战。夏侯驸马若主动进军,以客犯主,更难期必胜。且不论其道路险阻,便是此战之费,陛下自忖足可支用否?

    曹睿:若依爱卿估算,出兵汉中伐蜀,需用多少兵马钱粮?

    孙资:若兴兵伐蜀,则需先派兵防吴。镇守荆、扬、徐、豫四州将士,每州两万,便需八万之众。西征汉中,计用精兵十五万;转运军资、遏御水贼协同部队,亦用五六万人,方保足用。若遇时疫或意外败亡,更需补充兵员两三万人。如此共计,需三十余万军马。

    曹睿:哪里有这许多兵来分派?朕没有这许多兵,贤卿又有何计教我?

    孙资:兵法云,夫守战之力,力役叁倍。我若攻敌,需三十万兵,但敌攻我守,则十万军足矣。以臣之见,只需命令各守边大将据诸要险,足以震摄强寇,百姓无事。数年之间,中国日盛,吴、蜀二虏必自罢敝。彼时再逐一遣兵灭之,岂不从容以定天下!

    明帝询之三公,华歆、王朗等尽皆称善。乃从众议,止发兵符,诏命夏侯驸马紧守要隘,必等蜀军来时,方可应战。

    孔明闻魏国不出兵,亦止大军于汉中,厉兵秣马,积草屯粮以待时机。是年,魏大将军徐晃病死,吴大将军韩当亡故,蜀大司农秦宓去世。三国于是各安兵马,休养生息。

    徐晃既亡,无人抵御东吴,明帝心思良将,忽然想起司马懿来。于是下诏复又起用司马懿,官复原职,使其都督荆、豫州诸军事,率军镇守宛城。

    司马懿见朝廷令防东吴,遂领命复职,即率二子司马师、司马昭至宛城上任。

    按下东南,复说西北。魏太和元年,西平郡麴英反叛,杀临羌令、西都长,河西扰乱。魏明帝于是派遣将军郝昭、鹿磐率兵平定叛乱,斩杀麴英。

    字幕:郝昭,字伯道,太原人。向从金城太守、护羌校尉苏则平定河西,屡立战功,后镇守河西十余年,升杂号将军,河西诸羌服之。

    镜头转换,按下北魏,再说西蜀。

    建兴五年冬,丞相诸葛亮欲兵出汉中,升魏延为丞相司马、凉州刺史,命为前部先锋。将大军驻于沔阳,左军屯阳平,右军屯石城,以待探马来报。

    未过数日,细作自陇右回报:魏驸马都尉夏侯楙亲自把守南安城,西连天水,北抵安定,三郡成犄角之势,易守难攻。天水太守马遵,安定太守崔谅。

    孔明闻报,便议西出汉中,再向北进兵,先夺南安三郡,以定陇上,再东进长安。

    魏延听了丞相进军计划,忍耐不住,上前说道:似丞相这般用兵,几时到得长安,扫平中原?末将倒有一计,则可直达潼关,兵抵洛阳城下。

    孔明又惊又喜,便令:众将悄声,皆闻文长高论。

    魏延口若悬河言道:袭取敌国之兵,宜奇正兼用,方收奇效。延请一万精兵出子午谷,直捣长安,正兵也;丞相夺南安三郡西出祁山,趋秦、陇丝绸故道取长安之后,与末将异道会于潼关,奇兵也。昔汉高祖舍栈道而出陈仓,以奇兵夺取三秦,是因三秦之势散,故拊其背而震之;今我攻魏,则异于是也。若丞相以为此计奇诡冒险,则请将兵五千付于末将,丞相以大军拖住夏侯楙,某循秦岭东趋,直取长安。而咸阳以西,一举可定矣。

    众将听魏延侃侃而谈,说出此计,皆大感惊讶,或赞或贬,不一而足。

    孔明听毕,微笑言道:文长此计虽则奇险,亦合兵法,于敌弱我强之时,绝可收到奇效。但我蜀中五虎大将除子龙外尽皆丧亡,智谋之士又大都亡于夷陵之战,能行此计者,唯你文长一人,再无大将配合,不亦愈险乎?反观今之魏国,尚有张郃、司马懿、曹真、曹休等宿将均在,皆深通兵法,不在文长以下。若有一人识破此计,只需派一旅之师截断道口,文长及五千精兵则片甲无归矣。此计绝不可行。

    魏延虽明丞相所说之理,但尚有不服:丞相兵出祁山,经年累月行于蜿蜒之途,空费军力粮秣,事倍而功半,却又是何道理?

    孔明欲借机解除众惑,便令魏延归班,向诸将娓娓剖析:某出祁山,其利有七。

    祁山东有陇山屏障,西连河湟,北通大漠,并连诸羌。若战之失利,我则从容退走川岷江汉,兵返南郑,不至大溃。此地进可攻,退可守,便于回旋,亦可屯兵。此其利一也;

    陇上诸郡粮产丰盈,乃绝佳军粮之库。山原广阔,誉为陇南林海,易于藏兵;又水草繁茂,利于养马。我蜀兵长于山林之战,弱于川野骑战,欲平中原,岂可不习马战?又可以此地训练诸军骑射之术。陇右又是西域商贾往来必由之路,易筹军资,此其利二也;

    天水乃羲皇故里,与神农、轩辕三皇皆发端于此,人心向汉,可为我用。昔姜氏吕尚合彭、濮、庐、徽、蜀、庸各族,会师牧野,使纣兵七十万一夜倒戈,旬月未至便攻入朝歌。陇右乃先秦故地,帝王立业之基,此其利三也;

    陇右地处雍凉,人皆生性强悍,善骑射,习武功,故谓西凉兵强。我若据此以补充兵源,何往而不胜者?秦之李信、汉之李广、李陵、赵充国、纪信、会宗等皆出于此,故有“关东出相,陇西出将”民谚。某兵出祁山,进据陇右,招览将才以充兵源,此其利四也;

    陇右周、秦以来多居诸戎,羌人多居凉州武威、安定、金城、酒泉,氐叟居武都、扶凤、天水等郡。曹操北伐乌桓,斩杀蹋顿,又攻屠武都、天水氐人。其与曹魏有灭族之恨,焉能不报?某曰“西和诸戎”者,即是为此。和诸戎以破曹魏报仇,此其利五也;

    故征西将军马超率羌胡击陇上,诸郡县皆应;又领兵还围祁山,兴国氐王阿贵、百顷氐王杨千万各率部万余从之。究其缘故,是因汉人征收不绝,官府盘剥过甚,被羌胡视为寇仇也。我出祁山,羌民必箪食壶浆以从,此其利六也;

    平取陇右,则使西蜀、汉中与陇右连成一片,因而为我蜀汉北部国门矣。此后即可据守此门,请孙权命将北征,共清中原。若东吴兴兵北进,则与我形成对魏半包围之势,改我仅据川蜀偏僻一隅,远离秦川中原,势孤力单之局面。破局出笼,反客为主,此其利七也。

    既我有此七利,何不必出祁山乎?

    魏延与诸将听了,无不拜服其论,再无他疑。

    孔明:某非出祁山,而不以奇兵袭长安者,除此七利,又有一便。若依文长之计,万军奔袭,岂有不为人知者?魏国闻之,必举国奋起应战。自洛阳发兵以救长安,朝发夕至,且兵力不疲;而我千里奔袭,若一旦不能攻克,一万精兵尽为齑粉。某今迂回运兵陇上,先占陇右诸郡,再以此为本偷袭关中,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也。陇上诸郡之失,对魏国无关痛痒;但诸郡之得,对我蜀汉则谓千载不易基业。因有此一大便利,必取祁山故也!

    众将听罢,再次由衷赞叹。飞卫将军廖化献计道:当年某从麦城入川,至上庸只两三日路程,便利之极。今若趁孟达不备,转作奇袭上庸,夺取其新城三郡,再以此为大本营东出临沮,只需十日,则北可攻取南阳、许昌,南可复夺荆州,东可定汝南、徐州矣。

    魏延笑道:岂有此理!若舍两京及荆南首尾,直入荆楚中原,则我复夺荆州之时,便是吴魏包抄之日,则腹背受敌,危乎殆哉矣。

    孔明用心琢磨廖化语中深意。猛一回头,见蛮部降将李鸿立在班中,即召其近前问道:前在南定时,某曾闻足下说过,向与孟达有旧,近日可曾有往来否?

    李鸿吓得颜色更变,忙道:某既降丞相,岂敢与叛国之徒私下往来?

    孔明:足下休惊。某是说你降我之前。

    李鸿:某前年经由上庸,曾至孟达府上,恰逢见到王冲叛汉而至。王冲说丞相痛恨孟达,欲诛杀其成都妻儿。孟达却说:“诸葛丞相知某被刘封欺凌逼迫而反,纵然酒后,亦不会杀我妻儿也。”斥退王冲,不信其离间之语。孟达对丞相仰慕之心,不必再说。

    孔明:孟达既为新城太守,其受魏主依赖如何?

    李鸿:曹丕死后,孟达即失宠于当朝。魏国举朝文武皆蔑视之,唯桓阶、夏侯尚为其密友。桓阶数年前已死,夏侯尚亦与去年离世,孟达因朝中无人遮护,常常心不自安。

    孔明闻之,即谓参军费诗:既孟子度有眷恋蜀汉之意,便请先生代笔,修书与他,劝其复降我蜀国如何?

    费诗:孟达这厮,昔日既对刘季玉不忠,后又背叛我主,这种反复无信小人,何值丞相顾念?某在成都时便与他有隙,倘若修书与他,诚恐适得其反!

    孔明沉默不语,即令散帐。

    众将散去,孔明正思虑间,忽报李严令子李丰自江州来见。孔明只道东吴犯境,心甚惊疑,唤入帐中问之。

    李丰进帐叩拜丞相:臣父镇守江州,边境安堵。今遣某来见丞相,特来报喜。

    孔明:有何喜事?

    李丰自怀中掏出一叠书信,呈递给孔明:昔日孟达降魏,乃不得已。今累与家父书信往来,言欲复归蜀汉。因闻丞相伐魏,欲起上庸军马,愿为丞相前驱,从上庸直取洛阳。犹恐丞相因当年之事记恨,故寄书我父言之。丞相不信,请看孟达与家父累次书信。

    孔明接过来书,逐封看了,不由大喜,厚赏李丰,使其自归江州。

    李丰刚走,细作进帐密报:魏主令驸马夏侯楙把守陇右,又诏司马懿屯兵宛城。

    孔明大惊道:孟达欲叛魏归蜀,其城中皆魏国兵将,难保不走泄消息,则必为司马仲达得知,其事必败。上庸复归于魏,则中原不易得也。

    想至此处,便思一计,唤进部将郭模:命你到金城太守申仪处诈降,就说孟达降蜀。

    郭模领命而去。孔明又亲修密书,命人送至新城,呈送孟达。

    其书略云:近得李严来报,知公忠义之心,不忘故旧,吾甚喜慰。若成大事,则汉朝中兴第一功臣也。然极宜谨密,不可轻易托人。近闻司马懿起宛洛之兵西向,须万全提备,伏兵击之,勿视为等闲。某自引军出汉中,即来上庸与公合兵。

    孟达览书大笑:人言孔明多智,不料中某诈降计也。待你引兵来时,某便于接风筵上将汝擒之,则蜀亡无日矣。

    乃具回书:宛城相距洛阳八百里,离我一千二百里。司马懿上表天子,来回一月有余,彼时某城池已固,诸军皆备。新城深险,司马懿必不亲来,派他人来时,则不足为患。请丞相务必要先于司马懿到达,则可同破仲达,乘胜北伐洛阳也。

    孔明得到孟达回书大喜,密嘱来使:回复孟达将军,作速起事,可先打出某之旗号。则曹魏诸将见某旗号在此,必不敢来战。未举事前,切莫教同事者知之,知则必败。

    信使领了孔明言语,回归新城,如实报予孟达。

    孔明次日升帐,即令魏延、马岱引三千兵马,往上庸方向哨探。

    镜头转换,按下诸葛亮,复说司马懿。

    司马懿时在宛城,闻报孔明将欲出兵伐魏,心中暗喜,寻思接应之计。当时二子侍立于侧:长子司马师字子元,次子司马昭字子尚。二人素有大志,亦通晓兵书。

    父子三人正在讨论军事,忽天使持节而至,下达诏令:命司马懿为征西大都督,假节,总督西北诸路兵马,行便宜之事,即日西入长安,以当蜀寇。

    司马懿接诏,遂发都督符令,征调宛城诸路军马。

    未及出兵,忽报上庸太守申耽家人现在府外,有机密事求见。司马懿令唤入问之,其人报说孟达欲反。更有孟达心腹李辅、外甥邓贤,随状出首。

    司马懿故作不信:孟达乃魏国重臣,你家主说他造反,有何为证?

    申府家人:今有蜀汉丞相写给孟达回书,误下在家主府衙,都督请看。

    司马懿阅览来说,见果是孔明笔迹,一点不差。因暗思道:孔明一生精明,怎会将寄给孟达之书,误下到申耽手中?我知之矣。此必因未知孟达归降诚意,以此计令申耽催逼孟达速作决断,以释自己内心之疑。未料申耽却来我处告发孟达,孔明,你今番失算也!

    想到此处,不由以手加额,对二子说道:此乃皇上齐天洪福也!孟达一举,两京休矣!我先擒之,诸葛亮定然心寒。

    遂重赏三人,使其回报申耽、申仪兄弟,约定里应外合,擒杀孟达叛贼。

    三人离去,司马师既对父亲道:可急写表,申奏天子。

    司马懿:若等圣旨,往复一月,事无及矣。

    因又猛然想起,当年孟达与文帝曹丕所定诈降之计,欲诱诓孔明至上庸擒之。幸被自己在旁听到,今日此事,果然发生。

    想至此处,不由冷汗皆冒,暗道侥幸,立即传令:速集三军。日夜兼程,如迟立斩。

    一声令下,三军开拔。疾行七日,已望见新城垛口。便令扎营造饭,来日攻城。

    却说孟达在新城,这日请金城太守申仪、上庸太守申耽前来赴宴,席间说道:某已通过好友李严,与孔明约期起事,请其前来新城三郡。名为合兵北伐,实是诈降之计,以诓孔明入瓮,擒而杀之。我等建此大功,报于魏主,则必得新帝重任,不亦可乎?

    申氏兄弟闻此,故作失惊:孔明若带大军前来,我等如何下手?

    孟达:孔明到时,见城内容不下许多军马,必将大军扎于城外,自率少数侍卫进城。某请孔明赴宴,埋伏刀手于壁间帷后,手到擒来;再请二公相助,稳住其护卫之军,就于席间杀之,不许一人走脱。共擒孔明之后,再以其令符到城外大营,夺其大军。兄弟呵,若果如此,你我便立下不世奇功。何愁不位至三公,继而封王哉!

    说罢,不由手舞足蹈,乐不可支。

    申耽、申仪二人闻此,恍然大悟,大喜许之。兄弟二人宴罢告辞,在途中计议道:须再派人通知司马懿,不是擒杀孟达,是合兵擒拿诸葛孔明耳。

    计议已定,便各回本郡,预备修书,再遣人送去宛城。只因天晚,未及遣发。

    次日一早,孟达下令,全城换上蜀汉旗号,并使人前去汉中,报知丞相孔明速来;又传报申耽、申仪兄弟二人,请三城共同易帜。

    两使刚发,城楼上哨兵忽然入报:城外尘土冲天,不知何处兵来。

    孟达登城视之,见一彪军飞奔城下,旗上大书:骠骑大将军,征西大都督,司马懿。

    倾刻间之间,四面旌旗蔽日,司马懿引兵亲到,下令四面围城,犹如铁桶相似。又令二子及部下诸将:若孟达出城,不许听其辩解,立即诛杀。若有纵放者,军法无情。

    孟达不解司马懿何来如此之速,想到如今满城皆换蜀汉旗号,此事如何解释?不由在城上行坐不安,彷徨无计。

    惊疑未定,忽见两路兵自外杀来,旗上大书申耽、申仪。

    孟达松一口气,暗道:他两个来了,某便好向司马懿解释。

    遂引军大开城门,前来迎接申氏兄弟。司马懿见孟达出城,喝令:还不下手!

    司马昭应声而出,纵马迎上。孟达刚要答话,司马昭马快刀急,孟达头已落地。

    申耽、申仪骤马赶来,大叫道:将军且休动手,此乃孟达诈降诓军之计也!

    然而孟达一腔热血已喷洒空中,如山花烂漫,哪里还来得及相救?

    李辅、邓贤大开城门,迎接司马懿入城,此时尚不知孟达诈降之计。

    司马懿升帐,才问二申:二公适才在阵上,因何喊叫且休动手?

    申耽即将孟达诈降诱敌之计说之,最后叹道:如今人既被杀,皆无可辩也。

    司马懿佯作大怒:不是你派人到宛城告密,某焉得昼夜兼程,受此劳苦前来平叛?说他降敌是你,说他诱敌也是你。你兄弟莫非与孔明通谋,欲献我三郡,陷我三军不成?

    申氏兄弟无由解说,大呼冤枉。乱犹未了,探马来报:城北发现蜀军,约有数千人马,打着汉中太守魏延旗号。城南也有一支人马,约有数千,打着东吴丁奉旗号。”

    司马懿即令二子:你二人分别领兵出城,将吴、蜀两军赶走,不必追杀。

    二子领命,分从南、北门率军而出。司马懿即对二申道:你二人怎么说?如今连东吴都派兵来了,难道也是你兄弟去孙权那里报信,引其兵来不成?

    申仪辩道:此皆是孟达要反,并与吴、蜀勾结。某与孟达不合,大魏朝中无人不知。天子将某兄弟分辖金城、上庸,亦为监督孟达之意,将军不可冤枉了我兄弟二人。那孟达与蜀国李严常有书信来往,诸将皆知;若又与东吴相通,亦非意外之事。

    司马懿见二申服软,即便拉回话头,将其兄弟善言抚慰一番。

    正说至此,司马师、司马昭引军回城,同时入帐禀报:魏延与丁奉见说孟达已死,我大军据城而守,便不敢来战,今已退兵。

    司马懿大喜,即遣人上表,将擒斩孟达之事奏知魏主。

    曹睿不知其父曹丕与孟达所定密计,闻报则先是大惊,继之大喜,对群臣赞道:侥幸侥幸。若非因徐公明之死,而复用司马懿为帅,我大魏危矣!

    于是下诏:将孟达首级悬于洛阳城头示众。孟达之子议督军孟兴,免为庶民,令迁徙右扶风。封申耽怀集将军,徙居南阳;申仪为魏兴太守,封员乡侯,屯于洵口。

    画外音:申耽原是上庸世家豪族,在当地名望、势力独一无二。此番相助司马懿平叛,本应厚封,但司马懿故以通蜀嫌疑为由,奏请魏帝将其兄弟调离上庸,可谓用意良深。申耽兄弟雄踞上庸、金城三十年,除魏蜀吴三家之外,可说是汉末诸侯中割据时间最久者。

    司马懿即命李辅、邓贤把守新城三郡,自此上庸换了司马氏嫡系将领。安顿已罢,司马懿便引兵至洛阳,入京来见魏主。

    曹睿:朕一时不明,误中反间之计,悔之无及。今孟达造反,非卿制之,两京危矣!

    司马懿:臣闻申仪密告反情,欲表奏陛下,恐往复迟滞,故不待圣旨,星夜而去。若待奏闻,则中诸葛亮之计也。今有孔明回复孟达密书,陛下看过便知。

    曹睿:卿之学识,过于孙、吴!就请贤卿引军出关破蜀,特赐金钺斧一对,后遇机密重事,不必奏闻,便宜行事。右将军张郃为卿先驱,今已率三万军西出长安。

    司马懿领命,急急出城,命三军起行,兼道西进。

    司马师兄弟二人不解,问道:前番兼程而进,为擒孟达;今又何必紧赶疾行?

    司马懿喝道:不必多问!兵贵神速,我若慢了,又赶不及也。

    心中却道:以张郃之能,若破了孔明前锋人马,必致其伐魏大计,化为泡影也。

    镜头转换,按下魏兵,复说蜀军。

    魏延引兵回到汉中,上报丞相孔明:孟达已被司马懿所杀,末将救之不及。

    孔明疑惑不止,暗道:司马仲达因前番修书与我,欲为内应之意甚明,今番却因何坏我大事?莫非孟达假降,欲诓我军,被仲达知悉,故而暗中助我,除了孟达?

    因见上庸之路已绝,只得兵出汉中,直袭陇右。

    遂令偃旗息鼓,隐蔽行军,不则一日,即到南安城外。

    大军扎下营盘,城中细作来报:魏国驸马都尉夏侯楙,正在南安城中。

    孔明分兵派将,吩咐如此如此,要计夺三郡。众将领命,各引本部军依计行事去了。

    便在此时,崔州平使人送来密信,说明孟达诱兵之计,幸亏被司马仲达所破。孔明暗道好险,遂命将南安城围定,令军搬柴堆于城下,口称若是不降,便即烧城。(本集完)

第六十八集 遗恨街亭

    南安城下,蜀军沿河堆柴,扬言烧城。

    城上魏兵见柴堆远在护城河外,离城墙十数丈远,皆都大笑不惧。

    然而南安被围之事,却早有细作报入安定。太守崔谅闻说蜀兵围了南安,惟恐夏侯驸马有失,天子见罪,便点四千五百兵去救南安,只留五百人随一班文官把守城池。

    崔谅提兵向南安大路进发,遥遥望见南安城火光冲天,愈怀恐惧,急催兵兼程前进。

    眼看离南安尚有五十余里,不见城中有败兵出来,看来城尚未破,崔谅心中略定。忽闻前后喊声大震,哨马报来:前面有蜀国大将关兴截住去路,背后张苞杀来!

    安定之兵尽知关、张、赵、马诸将大名,闻风四下逃窜。崔谅大惊,领手下百余人往小路得脱,方到安定城壕,抬头见城上已换了蜀国旗号。

    城头一员蜀将正是魏延,往城下叫道:某乃汉中太守,领凉州刺史,大将魏延是也!奉我家丞相之命,已取了此城!崔太守若不降时,老小数百余口,俱作某刀下之鬼矣。

    回头下令:将崔太守妻子老母,一并押上城来。

    崔谅见此心慌,于是弃枪下马,免冠称降。魏延暗道:孔明果然明见如神!

    即放崔谅进城,准纳其降,同至南安城外大营,来见丞相。

    孔明以上宾之礼相待,问道:南安太守杨陵,与足下交厚否?

    崔谅:杨陵乃杨阜族弟,与某交契甚厚。某劝说杨陵擒夏侯楙以降,可否?

    孔明笑道:公真乃智谋之士也。

    崔谅当即修书,孔明令魏延射入城去。城上守军拾得箭书,交付太守杨陵。杨陵暗思:我兄杨阜在魏国居三公之位,某岂肯降蜀,坑害我兄?

    即持书来见驸马夏侯楙:南定太守崔谅降蜀,今又来说我。

    夏侯楙便问:如此怎办?

    杨陵说道:不如将计就计。某即回书,称愿献城投降,请孔明自来受降。等其来时,便伏军于瓮城之中,就而杀之,岂非一战而定?

    夏侯楙本来是个饭桶,焉知计策好歹?即令施行。杨陵便写回书,先让夏侯楙看了,令部将射下城去。蜀军得书,进帐献于丞相。孔明拆视笑道:如此诡计,安能骗我?

    夜至三更,孔明使崔谅带五百精骑,随己至于南安城外,点起火把,向城上晃了三晃。杨陵早就候在城门楼上,见了约定暗号,遂令开城门,立在门边迎接孔明。

    孔明令人推车向前,车上坐着木偶雕像,自己则骑马隐在门旗之后。

    杨陵车上坐着一人,相服锦袍,知是孔明,遂引弓而射,正中木偶。

    陡闻一声大喝:奸贼安敢如此!

    车旁飞出一骑,却是大将关兴,纵马跃过吊桥,手起刀落,已斩杨陵于马下。

    张苞见关兴已经得手,便令随从于城外放起号火。后面蜀兵大至,齐拥入城。

    夏侯楙率兵伏于瓮城,正在等候杨陵信号,不料见关兴飞马而至,其后蜀兵如潮,不如惊得呆了,措手不及,只得带随身亲兵五十骑,开南门并力杀出。

    刚出城不到一箭之地,被一彪军拦住,为首大将乃是王平,交马只一合,生擒夏侯楙于马上,随从五十骑尽皆杀死。

    孔明遂入南安城中,招谕军民,秋毫无犯。众将献功,王平将夏侯楙押上堂来。孔明见其吓得面无人色,说道:如此无用之人,魏主怎生令其为大将?与我推出斩了罢。

    夏侯楙闻此,不顾贵胄体面,高呼饶命,尿湿中衣。孔明:且休斩首,囚于别帐。

    在城中歇兵一夜,孔明次日升帐,留吴懿守南安,刘琰守安定,命魏延去取天水。

    复说天水太守马遵,闻知夏侯楙困在南安城中,乃聚部下文武,商议营救之策。

    功曹梁绪、主簿尹赏、主记梁虔等人均道:夏侯驸马乃金枝玉叶,倘有疏虞,难逃坐视之罪。太守何不尽起本部兵以救之?

    一人自外而入道:太守不可往救夏侯驸马,若去,则必中诸葛亮伏兵之计!

    字幕:姜维,字伯约,天水冀县人。父姜冏曾为天水郡功曹,因羌人之乱没于王事。姜维自幼博览群书,奉母至孝,时为中郎将,参天水郡军事。

    姜维:诸葛亮已得南安,夏侯楙非死即已遭擒,救之无益于事。不如紧守天水,并命人至长安告急,以待援兵。某闻大将张郃已出长安,旬日将至,故请大人保守此城为要。

    马遵:城中些许兵马,如何守得住?夏侯驸马遭擒,某便已获罪朝廷,不如投降。

    姜维:尚未一战,焉能轻易投降?便是要降,也要胜他一阵,令孔明重视我等。某有一计,可败诸葛亮,使其知我本事。

    马遵大喜:请道其详。

    姜维:诸葛亮前来攻城,必伏兵于郡后;赚我出城与战,他却乘虚袭我城池。某愿请精兵三千,伏于要路。太守率兵出城与战,其若佯败,不可远追,止行三十里便回;但看火起为号,前后夹攻,可获大胜。如诸葛亮自来,必为某所擒。

    马遵遂用其计,付精兵与姜维去讫。次日,蜀将张翼兵至,在城外讨战。太守马遵亲与副将梁虔引兵出战,留郡丞梁绪、尹赏守城。

    张翼搦战,梁虔奋勇相敌。战有三十回合,张翼虚晃一招,拨马而走。马遵见梁虔胜了,将手中长矛一举,挥军追击,却依姜维之计,只追出三十里便回。

    魏延躲在丛林之中,见天水军马追赶张翼去了,便率伏兵大起,绕至天水城下。恰待攻城,忽然喊声大震,四面火光冲天。

    一员少年将军,挺枪跃马言道:蜀将少来!见天水姜伯约乎?

    魏延大惊,暗忖:谁想此处有这般人物!

    上前邀战,十余合不分胜负,姜维精神愈长。正激战时,马遵、梁虔引军杀回,前后夹攻。魏延首尾不能相顾,只好冲开血路,引兵败走。

    正遇丞相引军前来,魏延报说:某中姜维埋伏,因其枪法精熟,故此败回。

    孔明惊问:姜维系何人也,识吾玄机?

    南安降将禀道:姜维字伯约,天水冀县人也;事母至孝,文武双全,实乃当世英杰。

    孔明问道:其母何在?

    降将:现在冀县居住。因其县小,并无兵马把守。

    孔明即令张翼:你率二百兵,至冀县搬请姜维老母至营,需善言呵护,不可惊吓。

    姜维获胜,回见太守马遵:明日孔明必引大军前来,并力攻打。某引一军伏于城东,截住彼兵;太守与梁虔、尹赏各引一军城外埋伏。梁绪率百姓在城上守御,可保必胜。

    马遵均依其说,分拨已定。次日孔明果率大军至天水,传令三军鼓噪直上。梁绪率军死守,直至半夜。忽然四下火光冲天,喊声震地,正东一支军马飞驰前来,姜维挺枪而至。

    孔明令关兴敌住,二人战够二十回合,姜维枪法不乱。又听鼓声如雷,马遵、梁虔、尹赏三支军包抄过来,蜀兵大乱。

    姜维胜了一阵,便引本部军往冀城而去;令人还报马遵,说去守城救母。

    张苞将孔明救出,魏延断后,败回大寨。稍顷关兴亦败回,向孔明赞道:那姜维真好枪法,仿佛我叔父赵子龙本事。

    孔明叹道:此人真将才也!

    遂即重新部署人马:来日再战,关兴、张苞三面围困天水,只留东门与守敌自走。魏延引一军往取冀城,王平引一军夺取上邽。

    又令去南安监中,提出夏侯楙送至帐下。夏侯楙入帐既拜,哀求饶命不止。

    孔明:夏侯驸马,令妹为我国故车骑将军张飞之妻,其女今为国母皇后。故此某不杀你,但需你为我做一要事,未知驸马愿否?

    夏侯楙:丞相若有差遣,无不从命。

    孔明:天水参军姜维,如今往守冀城,并使人持书来说,但得夏侯驸马命在,情愿归降。驸马若欲活命,便替我去招降姜维如何?

    夏侯楙:情愿招其来降丞相。

    孔明乃还与衣服鞍马,放之自去。却令南安降卒扮作百姓模样,前去冀县路上等候。

    夏侯楙得脱,欲寻路前去冀县,却被假扮军士拦住说道:冀城今被姜维献了城池,已然归降诸葛亮,去不得了。蜀将魏延纵火劫财,我等因此弃家奔走。

    夏侯楙见那些百姓一口本地乡音,并无怀疑,便不回蜀寨,直奔天水,报名叫城。

    马遵认得是夏侯楙驸马,慌忙开门,迎接入城。

    夏侯楙只说自乱军中逃出,细言姜维投降之事,又将百姓所言说了。

    马遵叹道:我道其因何非去冀县不可,原来是与诸葛亮勾结,献城投蜀也!

    梁绪:未见其真,不可轻信。

    夏侯楙怒道:某先去冀县,因见姜维已降,才转至天水,何为虚也?

    梁绪见驸马发怒,便不敢再言。

    镜头转换,再说姜维。

    姜维引兵前往冀城,行至半路,忽见前面一彪军摆阵拦截,为首蜀将乃是魏延。二将交锋数合,魏延诈败奔走,姜维挺枪追来,又被蜀将张翼拦住。

    战不数合,魏延回马来战,前后夹攻。姜维抵敌不住,只好夺路而逃,又遇张苞杀了一阵,止剩得匹马单枪,来到天水城下叫门。

    城上军士见是姜维,慌报马遵。

    夏侯楙:此是姜维料我不知其降,来赚城门。休要使其近前,只将乱箭射下。

    姜维见城上箭如雨下,无由解释,回顾蜀兵至近,只得飞奔上邽。

    梁虔在城上见了姜维,大骂道:反国之贼,安敢来赚我城池?吾已知汝降蜀矣!

    也命乱箭射下。姜维不能分说,仰天长叹,两眼泪流,拨马望长安而走。行不数里,前至一片茂林,一声喊起。蜀将张翼护着一辆小车拥出,车上之人正是自己老母。

    姜母:孔明丞相乃是仁义之师,对冀城百姓秋毫无犯。我儿不必执泥,可速降蜀。

    姜维见事已至此,只得下马拜降,与老母去天水关外大营,求见蜀汉丞相。

    孔明闻报姜伯约来降,亲出大帐相迎,执姜维之手笑道:某自出茅庐以来,遍求贤者,欲传授平生之学,只恨未得其人。今遇伯约,吾愿足矣。

    姜维细详孔明之意,是要亲传衣钵于己,大喜拜谢。

    孔明收了姜维,传令三面攻打天水。连攻三日,城内军士死伤过半,渐渐不支。

    尹赏乃谓梁绪道:伯约已降,我二人与其至厚,必为所累。不如降蜀,以图进用。

    商议已定,是夜遂各引本部军大开城门,放蜀兵入城。夏侯楙、马遵惊慌,引数百人出西门,弃城投羌胡城而去。

    孔明引军入城,重赏梁绪、尹赏,先命发榜安民,后令犒赏三军。

    歇兵三日,孔明亲率大军,与姜维等诸将来取上邽。上邽城被王平围了十数日,本已缺粮;梁虔见孔明大军又来,趁夜出城来降。

    孔明得了三郡,就令梁绪为天水太守,尹赏为冀城令,梁虔为上邽令,三人谢恩,分别上任。分拨已毕,诸将问道:丞相何不令我等去擒夏侯楙?

    孔明:吾放夏侯楙,如放一鸭。其乃皇后舅公,又杀不得;彼若愿降,我国中又不缺此废物,放他去罢。某今得伯约,是得一凤也!

    于是整顿军马,尽提汉中之兵,前出祁山,兵临渭水之西。

    魏镇西长史郭淮时在长安,闻说天水三郡俱失,切齿暗恨梁绪、尹赏、梁虔。欲亲往洛阳搬兵,正逢大将张郃引兵前来。郭淮大喜,进见张郃,将丢了陇右三城之事细说一遍。

    张郃慰道:兵贵神速,事不宜迟。诸葛亮即得陇上,必令人紧守街亭为基,以图东进。我应趁其安排未定,扎营未稳,一举破之。

    郭淮谏道:将军孤军深入,恐难敌孔明大军。不如速报天子,再派大军前来相助。

    张郃:我适才说过,兵贵神速。你可去报天子,某去陇右,两不相误。

    郭淮拗不过张郃,只得自去洛阳。却不料与司马懿父子异路错过,不曾相遇。

    镜头转换,魏都洛阳,曹睿太和元年。

    天子升殿设朝,近臣奏道:夏侯驸马已失三郡,逃窜羌中去了。蜀兵已到祁山,前军已临渭水之西。镇西长史郭淮现在殿外候见,请求早日发兵破敌。

    曹睿大惊,乃问群臣:谁可为朕退蜀兵?

    司徒王朗出班:孔明伐我中原,岂有舍近求远之理?其亲出祁山,必有奇兵出于箕谷,东出阳平关。今张郃与司马懿皆去祁山拒敌,中其计也。先帝每用大将军曹真,所到必克;请陛下拜为大都督,率大军屯于箕谷道口,以退蜀兵。

    曹睿准奏,遂拜曹真为大都督,赐节钺;拨东西二京军马十万。郭淮官封射亭侯,领雍州刺史,命为副都督,并兼向导官,即刻出兵。

    曹真领旨下殿,乃命宗弟曹遵为先锋,荡寇将军朱赞为副先锋,刻期出师。

    两日间便到长安,督率诸军驻于郿县,升帐分兵派将:遣郭淮将兵三万西渡渭水,前去支援右将军张郃。命曹遵、朱赞各引一万军马,西出阳平关,阻住箕谷来犯蜀兵。

    三将受计,分别引兵而去。曹真继又派出哨马,去探听司马懿父子动向。

    镜头转换,按下曹真,再说司马懿。

    司马懿引一万宛洛之军,紧走慢赶,毕竟没有赶上张郃。见前面将近渭水,遂令停止进军,命于东岸扎营。

    司马师不解,便问父亲:蜀军今在河西,大人兼程而至,却止于东岸何为?

    司马懿:我闻大将军曹子丹已至郿城,其必分兵两路:一路截住箕谷道口,一路去救陇上诸郡。张郃又早渡渭河,欲抢头功。我父子且驻扎此处,离其两路军马都近,哪路有失,即往救援,岂不是好?若此时引兵渡河西进,是与曹子丹抢功,恐天子面上不好看相。

    司马师:父亲高见。如此坐山观虎斗,不费我父子丝毫力气。

    司马懿暗笑:我扎营于此,自有玄机。若是魏兵胜了,我便接应有功;若是孔明胜了,我则佯作败退,引蜀兵攻入长安,直下洛阳,重扶汉室也。进退自如,皆可建功。但如此机密之事,却不必令你弟兄知道。

    按下司马懿不提,单说郭淮引兵渡过渭河,直到张郃河西大营,前来相见。

    张郃大喜道:伯济来的正好,某正愁兵不足用。你今带来多少兵马?

    郭淮:足足三万精骑。将军当于何处进兵?

    张郃:有这三万兵马,某大事成矣!我知秦岭之西有一条路,地名街亭;傍有一城,名列柳城,此二处皆是汉中咽喉。诸葛亮欺曹子丹不识地理,定然从此进兵。公可分一半兵与我径取街亭,公引一万五千兵攻列柳城,不必死战,休使蜀将来救街亭即可。

    郭淮:小小街亭,何必如此大张旗鼓?

    张郃:将军不知,即得街亭,则望阳平关不远,可与曹子丹合兵而进汉中矣。诸葛亮若知我断其街亭,必然连夜奔回汉中。公提兵于小路击之,可得全胜;彼若不归,吾却将诸处小路尽皆垒断,以兵守之。一月无粮,蜀兵尽皆饿死,诸葛亮必被我擒。

    郭淮大服其论,即欣然分兵,自带一万五千兵而去。

    孔明既得三郡,由此军威大震,甘陇惊恐。

    这日在祁山寨中,忽细作来报:曹真、司马懿两路兵到,一屯郿城,一屯渭河之东。曹真令先锋曹遵、朱赞向箕谷进军,又令郭淮相助张郃,屯兵渭河之西。

    孔明大惊:司马懿按兵不动,是坐观曹真成败也。张郃乃魏国上将,智勇双全。其兼程以渡渭河,必来夺取街亭,欲断我咽喉之路。你等诸将,谁敢引兵去守街亭?

    言犹未毕,参军马谡出班请令:末将不才愿往。

    孔明:某知你素读兵书,颇有将才。但街亭虽小,干系甚重,倘若有失,吾大军皆休。此地又无城郭险阻,守之极难。若依我计,你还是参谋中军,别遣他将前去。

    马谡知是丞相激将,答道:某自幼熟读兵书,颇知兵法,岂一街亭不能守耶?

    孔明:张郃身经百战,乃魏之上将,郭淮亦河西名将,恐汝不能敌之。

    马谡:休道张郃、郭淮,便是曹真亲来,有何惧哉!若有差失,乞斩全家。

    孔明见其勇气可嘉,即付予虎符大令,再次嘱道:与你二万五千精兵,再拨上将王平相助。王平熟知此间地理,你可多听他规劝,且休自作主张。

    即唤王平分付:知汝谨慎,故以此重任相托。你相助马谡小心谨守街亭,务必当要道之处安营下寨,多设鹿角寨栅,备足弓箭以当骑兵,使张郃急切不能偷过。凡事商议停当而行,不可轻易。如所守无危,则是取长安第一功也。戒之!戒之!

    二人躬聆教训,拜辞丞相引兵而去。

    马谡一出大帐,便对王平笑道:某平素只当丞相为严父,不想今日却变成婆婆。

    王平:丞相派将,从未有如此再三叮嘱者。街亭干系重大,事关全局,将军休作儿戏。

    马谡因见话不投机,心遂不喜。

    马、王二将去后,孔明犹恐有失,又唤高翔近前:街亭东北有列柳城,人多不知。与你一万兵,到此处屯紥,以为声援。要使探马不绝,但闻街亭危殆,即可引兵救之。

    高翔引兵而去,又唤魏延:公可引本部兵去街亭之后屯住,与街亭呼应支援。

    魏延:某为前部,理应当先破敌,何故置于安闲之地?

    孔明:前锋破敌,乃偏裨之事耳。今请公当住阳平关冲要道路,总守汉中咽喉:此乃大任,何为安闲乎?切宜小心在意!

    魏延闻是独担重任,这才欢喜,引兵而去。孔明恰才心安,乃令姜维作先锋,由斜谷径取郿城。姜维见自己初降,丞相便付予重任,欢喜异常,领兵去了。

    派将已毕,孔明即率关兴、张苞及各参军文臣屯驻西城,总调诸路兵马。

    镜头转换,街亭道口。马谡、王平兵到街亭,纵马上坡,相看地势。

    马谡:量此山僻之处,魏兵如何敢来?

    王平:正因此处极险,易守难攻,丞相方将此大功送我二人。可依丞相吩咐,就此路口下寨,令军士伐木为栅,扼险而守,以图久计。

    马谡:丞相未曾亲来,不知此处地势。当道岂是下寨之地?左侧之山四面皆不相连,且树木极广,此乃天赐之险,极佳隐蔽之所,正好屯兵。

    王平:参军差矣。屯兵当道筑起城垣,贼兵总有十万,插翅难渡。若屯兵于山上,倘魏兵四面围定,断了水源,又别遣部将引兵前进,我将以何策阻之?

    马谡:兵法云,凭高视下,势如劈竹;又道置之死地而后生。若魏兵绝我汲水之道,蜀兵岂不死战?某素读兵书,丞相诸事尚问于我,你奈何相阻!

    王平:若参军欲在山上下寨,可分兵与我于此山西侧下寨,互为掎角之势。

    马谡:公既不听我令,与你五千兵自去下寨。待破魏兵,到丞相面前须分不得功!

    王平引兵离山十里下寨,画成图本,星夜差人去禀丞相,具说马谡自于山上下寨,劝之不听。马谡在山上刚下完寨,探马报说张郃率两万大军,已至道口。

    马谡大笑:彼若有命,不来围山!传令诸将,倘张郃兵来,只见山顶红旗招动,即可居高冲下,击破敌军。若有擒获或杀死张郃者,某必表于天子,封其万户侯。

    众将闻说群情振奋,哄然领命,各归各营,前去准备。

    瞬时之间,张郃兵到,看过蜀军营寨,问道:是何蜀将引兵把守街亭?

    探马回道:乃马良之弟马谡。

    张郃笑道:不据险以守,反屯于孤山,真庸才耳!孔明用此人物,如何不误事!

    探马又道:离此山西侧十里,有大将王平安营。

    张郃点头:可惜我魏国良将,反被蜀国所用。副将李先,本督命你引五千人前往道口,当住王平来路。其余诸将四面围山,切断山上汲水道,张弓以待!

    众将听命,依令而行。

    蜀兵在山上往下看时,只见魏兵漫山遍野,各将箭矢长矛尖头朝上,对准下山之路,密不透风。马谡见此,便令摇动红旗,催军下山,攻击魏兵。

    蜀兵尽皆丧胆,怎敢下山?任马谡将红旗摇断了五杆,并无一人敢动。

    马谡见事不谐,只得教众军紧守寨门,只等王平来救。

    王平早知魏兵已到,引军杀来,只一枪将李先挑于马下。魏兵骚动,急报主将。张郃亲自来拒王平,战有数十余合;王平力穷势孤,只得退去。

    山上断水一日夜,蜀军饥渴难耐,南侧分寨大开寨门,下山降魏。张郃见时机已到,便令人沿山放火,山上蜀兵愈乱。

    马谡料守不住,引残兵杀下山来,向西逃奔三十余里,王平接住,这才止住惊慌。

    马谡泣谓王平:不听公言,果遭此败!某便自杀,你将我头颅捎与丞相去罢。

    王平冷笑:丞相如此器重将军,又怎舍得杀你?

    马谡以为好话,便与王平合兵,当道列阵以待,尚望复夺街亭。

    张郃收服蜀军,留兵把守街亭,复引兵来追马谡。赶到二三十里,前面鼓角齐鸣,一彪军拦住,为首大将正是魏延。二人在山前一场大战,后面魏军涌至,将魏延困在垓心。

    魏延左冲右突,不得脱身。正危急间,王平与马谡杀回,救出魏延,径奔列柳城。

    郭淮正引兵攻打列柳城,魏延、王平、马谡杀到,高翔引军杀出,两面夹击。

    郭淮心知街亭已得,死战不退,背后张郃又至。魏延恐阳平关有失,趁其未成合围,慌与王平、高翔、马谡弃了列柳城,引败兵望阳平关来。

    张郃收军入城,对郭淮道:街亭已失,诸葛亮必走还汉中。公可速去箕谷,与曹遵、朱赞星夜追之,必可尽得其辎重。魏延、王平、马谡、高翔等辈,必去据守阳平关,与孔明大军断后。我自去追袭,尾随其由斜谷而进,可得汉中矣。

    郭淮欣然受计,引兵一半去了。张郃欲引军大进,见部下军少,犹疑不定。忽听城外鼓声雷动,震撼山谷,似有十数万大军,不知何处之兵。

    张郃大惊,暗道:此处再无魏军,若是孔明自统大军来时,某性命休矣!

    忽部将来报:将军大喜!征西大都督司马懿父子三人,率十万大军来也!

    张郃听罢,复由惊而喜,急接出城,前来拜见。

    司马懿见了张郃,佯作大喜,执手赞道:将军真神人也。诸葛亮自出茅庐以来战无不胜,不料今日挫于将军之手。此番孔明失了街亭,定取斜谷回走汉中。将军恶战方息,军士疲惫,便由我父子为前锋,将军从后面缓缓而来可也。某料诸葛亮此时必在西城,乃蜀兵屯粮之所,又是陇上三郡咽喉总路。若得此城,三郡可复。

    于是留下五千军,助张郃把守列柳城,自领大军望斜谷进发。

    张郃既得街亭,已获全胜之机;见大都督司马懿自后赶来,主动出击诸葛亮,怕他掩没己功,便将自己夺了街亭,大败马谡之事写成奏章,命人兼程送至洛阳,向魏主报捷。

    曹睿览奏大喜,诏令大将军曹真提兵大进,与司马懿兵分两路出击,令诸葛亮首尾难顾。

    又下诏给张郃:将军披甲执锐,攻无不克,殊堪嘉奖。敕令增邑一千户,加官特进,假节,行便宜行事之权,进军陇上,收复南安、天水、安定各郡。

    张郃大喜,暗道:此番某亦有便宜行事专权,不必受你司马懿老狐狸钳制也。

    歇军十日,曹真引大军而至。张郃以圣旨示之,曹真大喜,即将兵权尽付张郃,令其便宜行事。张郃共集六万大军,前来复夺天水三郡。

    孔明自令马谡守街亭去后,犹豫不定。忽报王平使人送营寨图本而至,孔明看了图本,不由大惊:某三年屯聚筹备,皆为今日一战。惟用人不当,致使数载心血,化为空谈!

    长史杨仪闻言,奋勇进言道:丞相勿忧,某虽不才,愿替马幼常回。

    孔明许可,正待要行,忽报马到来:街亭与列柳城尽皆失了!魏延等退守阳平关。

    孔明将图册掷于地下,叹道:大事去矣!此皆某不识良愚之过也。(本集完)

第六十九集 弹琴退敌

    西城蜀营,孔明派将。

    闻说街亭已失,孔明后悔莫及,急唤关兴、张苞:你二人各引三千精兵,伏于武功山小路。如遇魏兵,不可出击,只鼓噪呐喊,为疑兵惊之。待我大军退尽,便投阳平关去。

    又令张翼:你引一军,速去修理剑阁,以备归路。

    又密令杨仪:教大军暗暗收拾行装,以备起程。安排天水三郡官吏军民,及西城千余家户口随军迁居汉中。

    又令马岱、姜维:你二人断后,先伏于山谷之中,待诸军退尽,方始收兵。

    字幕:冀县此时已被张郃攻占,导致姜维之母陷于城中,此后终生母子未能相见。

    诸将各自领命,陆续拔营起寨而去。孔明身边只有五千老弱,以及一班文官,已无一员正将相随。于是便令文官,指挥五千军将城中全部粮草装车,运回汉中。

    忽然飞马报来:魏将郭淮与曹遵、朱赞合兵,杀进箕谷;张郃引六万大军收复天水、安定、南安三郡;司马懿引大军十万,望西城蜂拥而来,明晨即可兵临城下!

    众官听了,无不失色。孔明闻是司马懿来,登时放心,立即下令:只留五百军在城,余者押着粮车,引百姓出城,向汉中退却。大开城门,商旅自由出入,不许关闭。

    众官见说只留五百军,几乎唬煞;又见丞相神色自若,均又惊异不止,只得听天由命。

    孔明登城远望,目送运粮之军和百姓远去,不由叹息:当年先帝携民渡江之情,不想又见于今日!当年尚有赵子龙、张翼德断后,关云长来援,今日尚有谁能来耶?

    叹罢,遂令侍童在城楼上布置香案,将瑶琴摆设案上,焚起麝香。众官看时,见那瑶琴古色古香,台座上刻两个篆字,道是“龙吟”。

    孔明正襟危坐,拨弄两声,叮咚成韵。遂屏息敛气,旁若无人,即弹且唱道:步出齐城门,遥望荡阴里。里中有三墓,累累正相似。问是谁家墓,田疆古冶子。力能排南山,文能绝地纪。一朝被谗言,二桃杀三士。谁能为此谋,国相齐晏子。

    唱毕,铿然而止,余音不绝于耳。

    众官听了,不明其意,俱各无言。唯有杨仪听得明白,击节赞道:某尝闻丞相耕于南阳之时,好为《梁甫吟》。今日所奏,可是此曲?

    孔明舍座而起,笑道:正是。不料杨长史亦通琴律,倒是某的知音。

    杨仪逊道:俞钟之交,古之高士所为。丞相高雅卓绝,世间谁敢当公知音者?

    话音未落,忽听城下有人答言,其声如风吹银铃,悦耳至极:谁说诸葛孔明绝世独立,并无知音?史侯,史侯,尚忆当年同车千里伊人否?

    孔明陡闻有人叫出自己幼时小名,不由颜色更变。便扶城墙而立,向城下看时,却见城下一驾马车当风而立,车旁有三女俏立风中,眼望城上。

    居中而立者怀抱琴囊,虽有风尘沧桑之色,但不掩当年风韵;左右二女却看不出年纪,艳丽不可方物,却又令人观之忘俗。适才答话之人,正是从左侧美女口中说出。

    孔明拭目细看,见居中而立者眉目依晰如昨,不是幼时玩伴蔡琰,又是哪个?另外两个却均不识,看样子气质非凡,又不像蔡文姬侍女仆从。

    当时身旁有昭德将军简雍,忽指着城下叫道:说话者可是貂蝉?右侧之女,乃周公瑾之妻小乔也!一别二十余年,两位夫人竟比当年更加年轻许多。神仙之说,某信有之矣。

    貂蝉笑答:简宪和先生果然好眼力,记性也一丝不差。

    孔明恢复雍容之态,急命侍童下城请三位夫人上来,自率众官在女墙之侧恭迎。

    蔡文姬与孔明见礼,彼此打量半天,俱各无言。貂蝉扯了一把,文姬如梦方醒:“弟……丞相自洛阳别后,一向可好?

    孔明施礼道:弟半生颠迫流离,师父伯喈先生逝时,未能亲为守丧,乃不孝之人也!

    众官听了,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此女竟是名满天下才女蔡文姬,其父蔡中郎竟还是丞相之师,怪不得如此学究天人。一时不由全都为之唏嘘不已,眼眶尽湿。

    小乔向孔明笑道:适才论及知音,妾闻丞相与我已故夫君倒可称得。夫君在世时常对我言,今世上知音,唯诸葛孔明一人,似鲁子敬者,兄弟也。先夫今墓木已拱,而丞相风采依如往昔,怎令人不生感慨之情!

    孔明逊谢,遂以嫂夫人呼之,再次见礼。

    蔡文姬:因貂蝉和小乔两位贤妹前来寻我,说我弟引兵伐魏,魏主令司马懿拒之。因恐他不知你本来面目,致使刀兵相见,两败俱伤,这才兼程而来,与你二人解和。但此时非你二人相见之时,你可作速引众官退入汉中,此间退兵之事,由我姐妹三人为之足矣。

    孔明:弟知貂蝉及小乔皆乃骊山老母门下,俱有仙家法术。但仲达今引十万大军,你三人如何挡得住他?我众官行得慢,且有粮车辎重,若其以铁骑来追,皆为俘虏矣。

    文姬:司马懿前番已与我在庄上相认。你将龙吟古琴留下,将我凤鸣带走,我在这城头之上,以琴声退其十万之敌,且令魏将不疑仲达。你不信我么?

    孔明:《胡茄十八拍》弹之可落飞雁,我如何不信!只是经此一别,又何日相见?

    文姬:待我退了魏兵,依旧还于蔡家庄上隐居。待你平了天下,自然还有相会之日。

    二人恋恋不舍之际,小乔悄悄嘱咐侍童,命拿一套丞相素日所穿道袍,留下使用。

    貂蝉不耐烦起来,冲孔明浅笑道:快去,快去!又不是当年小孩子,何必恋姐情深,在这里啰嗦个没完?小心误了天下大事!

    孔明抱拳一揖,硬起心肠,接过蔡琰凤鸣古琴,率众官出城,一路向南疾行而去。坐在马上,回首城楼,但闻琴声响起,正是文姬边弹边唱《梁甫吟》应答之辞:

    长啸梁甫吟,何时见阳春?君不见,朝歌屠叟辞棘津,八十西来钓渭滨。宁羞白发照清水,逢时吐气思经纶。广张三千六百钓,风期暗与文王亲……

    镜头转换,月隐星散,一轮红日喷薄而出。

    司马懿大军兵临城下,铁蹄不掩琴弦音韵。魏兵见城门大开,不敢上前,回报都督。司马懿止住三军,亲引二子到至城下,驻马仰观。

    只见一人身披鹤氅,头戴纶巾,引两个绝美小童立于身侧,于城上凭栏而坐,正在焚香操琴。先奏《梁甫吟》,又弹《答梁甫吟》,反复多遍,声振云宵。

    此时天空中全是乌雀,黑压压地云集城楼之上,盘旋飞舞,蔚为壮观。

    司马懿知道《梁甫吟》乃孔明隐居南阳之时而作,但见他反复自问自答,却不明其意。又见城头既无旗号,更无士兵;城门内外,二十余个百姓低头洒扫,傍若无人。

    司马昭:莫非城内无军,诸葛亮故作此态?待孩儿杀进城去,擒了孔明。

    司马懿挥手制止,又侧耳去听,城头换了曲目,奏起《胡茄十八拍》,曲尽悲凉。因对此曲更熟,不由大疑,仔细看时,见弹琴者哪里是孔明?分明是蔡琰妆扮。再看其侧双童,个个明眸皓齿,疑似天仙,却也尽是女子。

    貂蝉和小乔知道已被看破,便冲司马懿展颜一笑。司马懿瞬间悉数明白,便作大惊失色状,急回马驰至中军,教后军作前军,前军作后军,望北山路中而退。

    司马师纵马跟上:此乃孔明诡计,城中便是有伏兵,能容下几多人马?父亲即便不冲进城去,绕城放火烧他便是,为何直便要退兵?

    司马懿喝道:你省得甚么!诸葛亮平生谨慎,不曾弄险。今大开城门,必有埋伏。我兵若进,中其计也。既城中放不下许多军马,这四周山谷之中,不能藏下百万大军?那城楼上之人,某已看过,并非孔明本人,乃他人假扮,以作诱饵。若是诱我进城,其必自地道中走了,将我等关门打狗,瓮中捉鳖。汝辈岂知?休要废话,且宜速退。

    司马师暗道:老父亲是被孔明吓得紧了,怎骂自己是狗鳖?

    腹内嘀咕,不敢还嘴,只得跟着一路狂奔。

    蔡琰等三人见魏军远去,俱各抚掌而笑。文姬知道司马懿必然复回,将古琴舍于城头,带貂蝉和小乔下城,登车而去。洒扫街道老兵也扔下扫帚,骑马出门,追赶大军而去。

    西县只余一座空城,城楼上空乌雀绕飞三匝,哄然而散,不见踪影。

    画外音:此便是后世妇孺皆知、耳熟能详“空城计”真相,在此表明。于是孔明离西城望汉中而走,军马得以安然返蜀。天水、安定、南安三郡官吏军民,陆续而来。

    司马懿望武功山小路而走,忽听山坡后喊杀连天,鼓声震地。只见大路上一军杀来,旗上大书“右护卫使虎翼将军张苞”。

    魏兵这才信大都督果有先见之明,不敢接战,皆弃甲抛戈而走。

    行不到一程,山谷中喊声震地,鼓角喧天,前面一军又来,队前一杆大旗,上书“左护卫使龙骧将军关兴”。山谷应声,不知蜀兵多少。

    司马懿暗笑孔明装神弄鬼,遂引大军且回,分驻于街亭和列柳城。次日曹真率军而至,与司马懿相见。仲达才知张郃已私奏天子,与郭淮追击蜀军去了。

    曹真听知孔明已经退兵,遂与司马懿商量:不如公入陇上,某奔阳平关,分兵而进。

    司马懿满口答应,皮里阳秋。曹真引兵向阳平关追赶,正行之间,忽闻山后一声炮响,蜀兵大将姜维、马岱率军杀出。曹真大惊,不知蜀兵虚实,止住军马不追。

    姜维与马岱遂引蜀兵,退进斜谷,于天黑之后急令点起火把,一夜之间奔回汉中。

    镜头转换,复说赵云、邓芝。

    二将当时奉了丞相密计,伏于箕谷道中将近一年,并无战事。后闻丞相出兵祁山,连得陇上三郡,遂悔不得参与大战。

    这一日忽接到丞相军令,说祁山大寨已失,命二将阻截曹真入谷,然后回军汉中。

    赵云即谓邓芝:你我只有五千军马,魏军却有数万之众。彼若知我兵退,必然来追。不如我先引一千军伏于其后,公却打我旗号,引军先退。某抵挡追兵,护送大军退回。

    邓芝依计,嘱老将军小心在意,即引四千军依循箕谷山道,徐徐而退。

    郭淮提兵在箕谷道中,闻报蜀兵退去,不知真假。

    便在此时,曹真中军官到至,催令进兵。郭淮即唤先锋曹遵、朱赞:探马来报,谷中乃是蜀将赵云。其年轻时虽英勇无敌,但今垂垂老矣。若擒赵云,则必名闻天下,且天子必以列侯封之。不知你二人,可有胆量前往擒杀赵云?

    曹遵:都督若肯接应,某当生擒赵云。

    遂与朱赞引三千兵,直奔入箕谷追赶。看看赶上,只听山坡后面鼓声大震,闪出一员上将,身后红旗白字,上书“汉虎威大将军赵云”。

    曹遵、朱赞吃这一惊不小,急收兵退走。行不到数里,喊声大震,一彪军从林中撞出。为首大将挺枪跃马,大喝道:认识常山赵子龙否?

    二将大惊道:如何这里又有赵云?

    不敢接战,转身飞逃。魏军溃散回逃,赵云亦敢追赶,回头掩护邓芝大队后行。

    蜀军沿箕谷道一路退往汉中,背后魏将不断追到,赵云边走边战,前后杀死五名来将,余则大骇,以为蜀兵有神明相护,不敢紧迫。

    赵云护送车仗人马望汉中而去,虽道路险阻,不折一人一骑,辎重等物亦无遗失。

    按下郭淮追击无果,却说司马懿复引大军返至西县,令三军全城仔细搜寻;又派二子各带精骑,将左右山谷扫荡一番,看看山中是否还有埋伏。

    至晚,各路部下回报,蜀兵已尽数退回汉中,西县只是一座空城,只在城楼上拣得一张古琴,呈献给大都督。

    司马懿察看古琴,见到“龙吟”铭文。想起当初在蔡家庄时,文姬对己曾说“若见龙吟,除非我弟复生”。心中即已明白,今日蜀汉丞相诸葛孔明,即是昔日大汉皇帝刘辩。

    因命亲军唤来几个年长居民,询问当时城中情状。

    村民皆言:当日大都督来围城时,城中并无武将,只有几个文官,并五百弱兵。关兴、张苞二将,也只各有两三千军,只是转山呐喊,鼓噪惊追,并不敢厮杀。

    司马懿仰天叹道:卧龙,卧龙!今日方知当初史侯少帝,今汉丞相诸葛孔明也!

    司马师:父亲,是否继续进军,直下汉中?

    司马懿:蜀道之难,当初魏武帝尚且望而却步。你我父子,岂可深入险地。

    遂将龙吟古琴妥善收藏,放置自己私人行李之内,随军带回。又安抚诸处官民,引兵返至渭水西营,以待大将军曹真前来相会,班师同还长安。

    字幕:蜀汉建兴六年夏,郭淮兵入箕谷,张郃开进陇右,对蜀军形成夹击之势。

    蜀汉丞相诸葛亮为避免遭受夹击,只得退还汉中南郑。曹真大军前至安定,三郡大户杨条自缚出城,请降曹魏。于是魏军收复三郡,但见城中居民都已随蜀兵进入汉中。

    曹真与张郃、郭淮商议:蜀军全军退回汉中,且掳走我数万户部民,实谓大胜而归。我若就此还兵,其随后必又复出。陈仓故道必要筑城,并置大将守之不可。

    张、郭信以为然,俱称将军英明。曹真遂命郝昭、王生,重修陈仓古城,留此屯守。

    安排已定,还兵渭西大营,来与司马懿相见,共同班师长安,朝见魏主。原来魏明帝于曹真离京之后便到长安,扎下行宫,为前线各路军马调配军资以供战备。

    曹睿闻说二将凯归,亲迎出西门以外,大为嘉许,并下诏令:复得陇西诸郡,卿等之功也。曹真仍令据守长安,辖制关中及河西诸军。郭淮、张郃把守阳平关以东,当住箕谷隘口,以防诸葛亮复出。司马懿回归旧所,南下镇守宛城,以防东吴来犯。

    安排得当,魏帝大赏三军,启驾回师洛阳。

    镜头转换,按下魏国,复表西蜀。

    孔明回到汉中,命令军司计点军士,回报各营折损约计两万余人马:马谡部除王平一支军马得以保全,其余全军覆没;魏延、高翔部伤亡亦颇惨重;赵云、邓芝片甲未归。

    孔明闻报懊恼,忽报赵云、邓芝到来,军伍齐整,衣甲鲜明,全军未折一人一骑。孔明闻报大喜,亲引诸将迎出城外。

    赵云慌忙下马,拜伏于地请罪:败军之将,何劳丞相远接?

    孔明上前扶起,执手言道:是吾不识贤愚,错用马谡,以致如此大败,坑陷三军!各处兵将败损,惟子龙不折一人一骑,真乃上将军也,虽廉颇、李牧不如!

    还归营帐,令取金五十斤以赠赵云,又取绢一万匹,赏赐赵云部卒。

    赵云力辞:三军空守箕谷年余,劳师糜饷,并无尺寸之功;后引军败逃而归,更是俱各有罪,罪在首将。若反而受赏,乃丞相赏罚不明也。且请寄库,候再有战功,赐与诸军。

    终坚辞不受。见赵子龙如此谦退,非但孔明赞叹不止,满营将士亦无不倍加钦敬。

    正在此时,又报马谡、王平、魏延、高翔还至,入城还营待罪。孔明喝令报门而入,不理马谡,先责王平:你熟知街亭地理,我故令你为副将。且当你引军去时,我如何叮嘱你来?若是依我嘱咐安营扎寨,何至此败!

    王平认罪,又将马谡不听谏劝之事说了。孔明详问作战经过,令魏延、高翔站过一旁,说道:二位将军已各尽力,并能及时守住阳平关,掩护大军平安退回,有功无罪。

    二将诺诺起身,立于班中。孔明见马谡自缚跪于帐前,脸上变色:你尝谓饱读兵书,熟谙战法。此番去守街亭,若早听王平之言,岂有此祸?若不明正军律,何以服众?

    马谡闻言,伏地大哭,痛悔不及。

    孔明强忍痛怨,叱令左右推出斩之。马谡请缓执刑,跪行至前泣道:某之死罪,实已难逃;愿丞相思舜帝殛鲧用禹之义,某虽死亦无恨于九泉!

    孔明挥泪道:我与你兄素称莫逆,视你亦非外人。你子即是我子,不必多嘱。

    马谡拜谢,忽然想起一事,即止泪道:丞相,前番某去武陵寻我兄骸骨,在山中见一世外洞府,可容十万大军驻扎。其地只有一洞可供出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真形胜之地也。某已将武陵城中数千夷人安顿于此,耕种自给,以待王师。此后丞相若复夺荆南四郡,此亦乃一支奇旅。某已留下丞相令牌在彼,若往招其兵,只命上将持卧龙令牌前去即可。

    孔明大惊道:你怎此时方说?莫非以此讨饶性命乎?

    马谡:非也。此时便是丞相欲饶我,那些战死街亭冤魂,也早晚来索我命。

    再三叩拜,也不用军士推搡,起身走出帐外,引颈受刑。

    适逢参军蒋琬自成都来到,在辕门下马。见武士欲斩马谡,急叫:刀下留人!

    跑入中军大帐,来见丞相,为马谡求情。孔明不听,即令开刀。一声炮响过,武士献马谡首级于阶下,亡年三十九岁。孔明大哭不已,泪不能止。

    蒋琬:幼常既正军法,丞相何故哭之甚痛?

    孔明:我非为马谡而哭。当时先帝在白帝城临危之时,公也在场。先帝嘱我马谡言过其实,不可大用。今果应此言。乃深恨己之不明,追思先帝之言,因此痛哭耳!

    哭罢多时,回思马谡临终之语,援笔录之于秘册:武陵郡东门三十里山中,马良之墓。桃源溪尽头,凿洞而入,有化外仙境,留有诸夷奇兵数千,可以卧龙令招为急用。

    书毕,令童儿秘密藏之。又将马谡首级遍示各营,复命用线缝在尸上,具棺葬之,自修祭文享祀;又将马谡家小加意抚恤,按月给与禄米。

    于是自作表文,令蒋琬申奏后主,因北伐损师丧众,请贬丞相之职。

    蒋琬知道劝亦无用,只得遵命,回至成都,向后主献上丞相奏表。后主览奏惊道:胜负兵家常事,况大兵未曾多损,丞相何出此言?

    侍中费祎进奏:治国者必以奉法为重。丞相败绩,自行贬降,正其宜也。

    后主从之,诏贬孔明为右将军,行丞相事,照旧总督全国军马。

    孔明得到贬书,心下略安,分派诸将各归讯地,休养生息;自己则在汉中励兵讲武,日夜排演阵法,置造攻城渡水之器,聚积粮草,预备战筏,以为后图。

    岁月催人,光阴易逝。

    孔明这日正在汉中坐堂理事,府中仆人来报:相公大喜!外公老太爷从襄阳云游而至,已经在家,来为小外孙诸葛瞻作周岁之贺。

    孔明闻报大喜,放下公事,还家来见岳父丈人。

    未进二门,便已闻内院笑声喧扬,进来看时,却见幼子正坐在外公膝上,似扭糖稀一般,做着诸般鬼脸,引得外公、母亲唐妃及阖府人等笑声不断。

    管家冲内院喊道:老爷回府!

    院中笑闹声嘎然而止,内侍吏役各归其位,屏息低头。诸葛瞻虽然才刚满周岁,也知害怕父亲,急从外公膝上挣脱下地,连滚带爬,去找奶妈。

    孔明与岳父黄承彦见礼,让到正堂。

    黄承彦却引一个年轻汉子上前,向孔明笑道:贤契,你看此人是谁?

    孔明凝目而视,认出是幼弟诸葛均。哎呀一声,扑上前搂抱怀中,泪水长流道:子玉贤弟!怎生是你?二十年未见,怎又变成这等模样?

    镜头闪回。当年诸葛均翩翩少年,风流倜傥,傲视群雄模样。

    当年孔明被刘备请出隆中,开始兴复汉室大业。因诸葛均尚自年轻,学业未就,又兼刘备尚无立足之地,孔明便令兄弟前往东郡,投奔好友陈登。

    诸葛均领命,临行前便去鹿门山中,向姐夫庞山民告辞。偶见案头有一本古书,便拿来闲看,问是何人所著。

    庞山民笑道:此系先人家传,已不知有多少年代,里面尽是图文篆字,无人能懂。贤弟若喜,则便拿去,看得懂时,也可稍解途中寂寞。

    诸葛均不甚在意,置入行囊之中。庞山民即摆酒宴,与舅子饯行。

    次日一早,诸葛均告辞,逶迤北进,到东郡投奔陈登府上,以兄长孔明书信求见。

    陈登见是少帝殿下相托,自然不敢怠慢,即拨一处宅院,专供诸葛均书,二人经常讲论经典兵法,以及治国之策。

    诸葛均怕被曹操细作得知自己身份,遂依外祖家姓,改名马均,表字德衡。

    这一日马均闲来无事,顺手整理行李,自囊中将姐夫所赠书册拿出,便即仔细翻看。见书中都是些机械图表,图左字符,知是古篆,却是一个不识。

    正在此时,陈登来访,因接过马均手中古书看时,不由失惊:此书名为《鲁班天机》,乃春秋时公输班所著,专论机巧匠作之术。贤弟却从何处得来?倒是一件古物。

    马均大奇,便求陈登:兄既识得古篆,便请以隶书译之。

    陈登也是一时技痒,拿回家去,三日内便全部译出,送还马均。马均大喜过望,于是尽弃儒家之学,改为精研机巧之术,终成一代机械大家,后为匠门祖师。

    自此之后,马均便闭门索居,深入钻研匠门军械器具之学,几至入迷。足不出户,也不与人交谈。时间久了,就拙于口舌,且添口吃之疾。

    不幸第二年头上,陈登即患食鱼之毒,错失神医华佗之约,不治身亡。

    陈家后人起初尚肯供养马均,再过三两年,见他即不读书出仕为官,也不经营家业,镇日里自锁房中摆弄器械,于是便透出许多不敬之举。

    陈登旧部知道此事,延请马均出仕,到县衙做主薄书记,这才勉强糊口度日。

    马钧后因机巧一技之长,被魏王曹丕征为博士,迁居邺城,后居洛阳。因生活贫困,于是改进织绫机具,使妻子婢女织布缫丝,贴补家用,并因此技名噪京师。

    文帝曹丕死后,明帝曹睿闻其所长,便命为给事中,使其专门研制机械。

    马均见当时织机五十条经线者有五十蹑板,六十条经线者六十蹑板,织者极其辛苦烦琐,便一律改为十二蹑,使其功效大大提高。

    又发明排灌水车,名谓“翻车”,以人力踩踏,将水提到高处,灌溉农田甚得其便。

    又为明帝造“水转百戏”,以推动木轮,则台上木偶即可自动表演,构思巧妙至极。

    便在此时,黄承彦接到女婿家书,闻说生了外孙诸葛瞻,便取道许昌、洛阳、长安,前来汉中探望。不料行至洛阳,听说魏蜀两国激战正酣,道路不通,便寄居老友徐庶家中。

    徐庶因知黄承彦乃是匠门掌门,便无意说起洛阳也有一个匠门大师,名唤马钧,多有奇思发明,如何了得。黄承彦大感兴趣,遂让徐庶引至给事中马均之宅,登门求教。

    不想这一见面,大家都吃一惊,原来竟是故人相会,且是至亲家属。

    河西战事已毕,魏明帝班师而回,黄承彦这才携马均潜出洛阳,辗转来至汉中。

    闪回结束。马均穿着随意,不修边幅,身体发胖,木讷少言形状。

    马均见兄长认出自己,流泪下拜,泣不成声。兄弟抱头痛哭多时,唐妃过来相劝,又亲自打过洗脸水来,令诸葛均净面更衣,这才止悲。

    孔明听了兄弟所历经过,如闻神话传奇,又感慨一番。既令摆宴,与岳父及兄弟接风。酒过三巡,忽然问道:贤弟所造织机、翻车之类,利于农业衣食之用,真乃强国富民倚仗。至于水转百戏,耳目之娱,倒也罢了。未知可能用于军事战阵,攻坚破锐以胜强敌者?

    马均未答,黄承彦大笑道:贤契曾闻春秋时公输班乎?六百年前,便能以木板制做飞鸟,于空中飞行三日不下。你问汝弟能否制作军事战阵之具?哈哈,请随我来。

    说毕推开酒杯,引明、马均出厅,令家人从来时所驾车上搬下五只大箱,置于地上。

    先从第一只箱中搬出一车,高二尺,长三尺。车上有一木人,左手前指,右臂下垂于腿侧。黄承彦令人推车而行,则其车无论向前、向后、或是转弯,木人左手一直指向南方。

    黄承彦:当年蚩尤与黄帝大战,黄帝令风后造指南车,突雾而胜——即此物也。

    说罢,又从第二只箱中搬出一车,大小与指南车相同,分为上下两层,上层设一口铁钟,下层设一皮鼓。车上亦有一木人,峨冠锦袍,坐于车之下层。

    黄承彦:此车每走十里,击鼓一次;每击鼓十次,木人即升至上层,击钟一次,乃百里之遥——此谓计里鼓车也。

    又从第三只箱中搬出一车,上载大弩,上装十只弩箭。令将弩箭对准院墙,命五个壮仆踏住弩背,拉动牛筋弓弦,固定于踏机槽中。喝令踩动踏机,十弩齐出,射透砖墙。

    黄承彦:实战之械大其五倍,可连发五十支弩,射程三百步外——唤为“诸葛连弩”。

    又命从第四只箱中搬出一车,轮上支出十二根长柱,柱端各有网兜,轮侧有转柄。令将各网兜中装入石块,转动轮柄,石块连续飞出,投于院墙之外。

    黄承彦道:以此轮番投石,发射如雨,敌人何以防御?实战之车,大其百倍,可投石八百步之外——此谓轮转发石车。

    又从第五只箱中搬出二车,一为牛首,一为马头之形。车身为斗,腹为中空。命人上前推行,前进后退,左右转头,无不圆转如意。

    黄承彦:征战之事,最难者便是粮食及军资转运。蜀道艰难,间关万里运粮,军夫肩挑背运,劳累致死,粮运到时十耗其八。此车载粮千斤,一人即可推行,上山下坡如履平地。不费草料,人省其力——此谓木牛流马。(本集完)

第七十集 匠门巨子

    汉中南郑,丞相府中。

    黄承彦在院中搬演奇车怪械,阖府人无不惊奇万分,马均站在那里,只是微笑不语。

    孔明已呆在庭院之中,半晌动弹不得。唐妃见状,知道夫君已经入神,遂使儿子连叫三声爹爹,孔明这才神魂归窍,抚掌大笑,连声称妙。

    因大喜过望,即命兄弟仍依马均本名,不再改回诸葛旧姓,恐被魏国细作得知,使曹真及司马懿等提前有备。并任命马均为长水校尉,专管制造转运机械,及各种攻战之具。

    马均亦不愿令众官知道己是丞相胞弟,恐引物议,当即走马上任,人皆不知其来历。

    孔明得三弟归蜀,自觉如虎添翼,遂令马均画出器械图样尺寸,并做监工,教军中和民间巧匠批量制作,准备再出祁山伐魏。

    这日与岳父黄承彦闲谈,忽问:徐元直和石广元现今如何?

    黄承彦:徐庶现为弘农郡守,石韬为典农校尉。

    孔明叹道:莫非是魏国谋士太多不成?如此治国大才,因何弃而不用?

    黄承彦:其二人官职苦不甚高,应皆因贤契之故也。

    诸葛亮叹惋良久。因要备战北征,于是以都江堰为农业根本,征集兵丁一千二百人加以守护,并设专职堰官,管理维护都江堰。

    魏国有细作在汉中,探知诸葛亮大造军械预备北伐,报入洛阳。

    魏主曹睿闻知,即召司马懿商议:与其蜀来伐我,不若我去伐他。卿可有收川妙策?

    司马懿:臣谓天道亢炎,蜀兵必不轻出;若我军深入其地,彼守其险要,急切难下。

    曹睿:细作来报,诸葛亮又欲兵出汉中。倘蜀兵再来入寇,如之奈何?

    司马懿:臣已算定,今番诸葛亮必效韩信暗度陈仓。郝昭镇守陈仓,可保万无一失。

    曹睿见其奏对慎重,以为司马懿乃深思熟虑之言,于是信以为然,不虑西蜀。

    字幕:魏明帝太和二年九月,护乌桓校尉田豫出塞,被鲜卑王轲比能围于马邑城。

    雁门太守牵招带兵援救,大败鲜卑军,解除田豫之困。典农校尉魏臻将成国渠由郿县向西伸展至陈仓,延长渠道一百余多里,可灌溉万顷良田。

    由此,关中国力大盛,蜀兵再出汉中攻魏,较之初出祁山时倍加艰难。

    镜头转换,按下西蜀,复说东吴。

    魏太和二年五月,扬州司马大都督曹休上表魏明帝:东吴鄱阳太守周鲂派人下书于臣,欲举全郡弃吴降魏。如此东吴可破,臣请派兵取之。

    曹睿览奏,又召司马懿问计:曹休说东吴可破,卿谓如何?

    司马懿见说伐吴,当即奏道:吴当灭矣!臣愿引军往助曹休。

    魏主大喜,遂下诏令:起三路大军,南下伐吴。曹休引十万大军径取皖城,接应周鲂;贾逵引前将军满宠、东莞太守胡质,径取阳城,直向东关;司马懿引本部军,径取江陵。

    消息传至建业,孙权闻早知周鲂是用诈降之计,引诱曹魏三路大军而来,遂急亲率军进驻皖口,拜陆逊为大都督、假黄钺,总统举国之兵拒敌。

    陆逊统领六师及吴王禁军,摄行王事,孙权执鞭为陆逊在前开路。陆逊遂以朱桓为左都督,全琮为右都督,三路进兵袭击曹休;又令诸葛瑾拒守江陵,以敌司马懿。

    曹休兵临皖城,周鲂只带亲军出城来迎,径到帐中下拜,献上玺绶。

    曹休还不放心,诈语说道:有人言足下多谋,诚恐所言不实。

    周鲂大哭,急掣从人佩剑欲自刎。曹休离座止之,周鲂割发掷地立誓。曹休乃深信之,设宴相待。席罢,周鲂辞去,遣人密到皖城,报知大都督。

    陆逊得到密报,遂令徐盛为先锋,引兵前进,止于石亭。

    曹休知道中计,但自恃兵多,遂令张普为先锋,引二万军伏于石亭之南,又令薛乔引二万军伏于石亭之北。自领中军,以待吴兵。

    陆逊已算着曹休定会设伏,遂唤朱桓、全琮:命你二人各引三万军,从石亭山路抄到曹休寨后,破其伏兵,放火为号。本督自率大军从中路而进,三面夹击,必获大胜。

    二将受计,引兵而进。当夜,朱桓引军抄到魏寨之后,斩杀张普,令军放火。

    全琮抄到薛乔阵里,大杀一阵,薛乔败走。曹休慌上马,望夹石道奔走,徐盛引大队军马从正路杀来。曹休大惊,在夹石道中奋力奔走,幸得贾逵引兵来救。

    贾逵断后,于林木盛茂处多设旌旗,以为疑兵。徐盛不敢追赶,收兵而回。

    日将酉时,徐盛、朱桓、全琮皆来夹石大营报功:斩擒魏军一万余人,缴获牛马骡驴车乘万辆,军资器械无数。

    陆逊大喜,即同周鲂并诸将班师,还于武昌。

    吴主孙权领文武出城迎接,即封周鲂为关内侯,诸将皆赏;大设筵会,劳军庆贺。

    司马懿引兵来取江陵,中途听知曹休大败,顺势引兵退去,心中暗喜。

    曹休经此大败,不久便因气愤发病而死。

    魏主曹睿闻知,敕令厚葬,因问责于司马懿:征东大将军曹休兵败,即卿之干系,因何不去接应,反急急回兵耶?

    司马懿回奏:臣料有贾逵接应大将军,某去无益于事。西蜀诸葛亮若闻知我兵败于吴,必乘虚来取长安。倘陇西紧急,何人救之?臣故此回军。

    明帝无言以对,只得说:将军休矣!且归宛城,以待孔明来也。

    司马懿假痴不颠,拜辞出殿。回军屯驻宛城,奖劝农桑,南方吏民心悦诚服。不久,蜀将姚静、郑佗等率部属七千余人来降,司马懿皆收为私人部曲。

    曹魏三路攻吴大败,折损股肱大将曹休,东吴举国欢庆,孙权扬眉吐气。于是加封陆逊为上大将军,拜右都护,在武昌辅佐太子,主持东吴军国大事。

    陆逊正直严厉,为太子孙登所赞,面见父王孙权之时,力言陆逊忠诚勤劳。

    孙权遣使致书蜀主,言大破曹休之事,请诸葛丞相出兵伐魏,并叙两国通和之好。

    镜头转换,按下东吴,复说西蜀。

    蜀汉后主得到吴主书信,令人持至汉中,报知相父。当时孔明兵强马壮,粮草丰足,所用之物一切完备,正要出师。听知此信,即设宴大会诸将,计议发兵。

    正饮酒间,忽报镇南将军赵云长子赵统、次子赵广,来见丞相。孔明大惊,掷杯于地。二子入见拜哭:某父昨夜三更病重而死,临终之时,犹大呼北伐不已。

    孔明跌足哭道:子龙身故,国家损一栋梁,吾去一臂也!

    后主在成都闻听赵云死讯,亦放声大哭,敕令厚葬于成都锦屏山之东;又因当年有救驾之功,命为建立庙堂,四时享祭。封赵统为虎贲中郎,赵广为牙门将,就令守坟。

    安葬赵云已罢,诸葛丞相上《后出师表》,令杨仪赍表至成都,奏请二次伐魏。

    后主览表,无话可说,即敕令相父孔明出师。孔明受命,起十万精兵,令魏延总督前部先锋,径奔陈仓道口而来。

    蜀汉二次北伐,早有细作报入洛阳。

    魏主大会文武,亲点大将军曹真出马,拨予精兵十五万,前去抵敌诸葛孔明。

    曹真奏道:臣举新得大将王双,使六十斤大刀,骑千里征宛马,开两石铁胎弓,暗藏三个流星锤,百发百中,直有当年万人敌关云长之勇,可为先锋。

    曹睿闻奏,便召王双上殿,视其身长九尺,面黑睛黄,熊腰虎背,笑道:朕得此大将,诸葛孔明又有何虑哉!

    遂赐锦袍金甲,封为虎威将军、前部大先锋。曹真与王双谢恩出朝,遂引十五万精兵,西出长安,临于渭水,会合郭淮、张郃诸将,命分道守把隘口。

    蜀兵哨至陈仓,回报丞相:陈仓口筑起一城,大将郝昭守把,深沟高垒,十分谨严。

    孔明暗赞曹真有先见之明,抢先在此要道筑城,遂对众将说道:韩信当年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乃下长安。今彼有备,只有强攻。陈仓正北便是街亭,必得此城,方可进兵。

    便命魏延引兵到城下,四面攻打。郝昭设计布防,陈仓稳如磐石,蜀兵折损不少。

    孔明闻报大怒,即唤马均,命于军中造起百乘云梯,使军士一齐上城。

    郝昭见蜀兵装起云梯,即令三千军各执火箭射之。云梯尽着,梯上军士多被烧死。

    马均连夜安排冲车,四面鼓嗓呐喊而进。郝昭命用葛绳穿石飞打,冲车皆被打折。

    孔明又令人运土填平城壕,教廖化引三千锹军,从夜间掘地道暗入城去。郝昭早已料到,又于城中掘重壕横截之。

    如此昼夜相攻,二十余日,无计可破。孔明正在营中忧闷,忽哨马入报:魏国救兵已到,为首者乃是先锋大将王双。

    孔明闻报,恐被夹击,急命退离陈仓二十里下寨,令裨将谢雄、龚起引军去迎王双。

    只听外面战鼓紧催,急如爆豆。不到片刻蜀兵败回报说:谢、龚二将,被王双斩了。

    孔明大惊,忙令廖化、王平、张嶷三人出迎。

    两阵对圆,张嶷出马,未出十合,便被王双使流星锤正中其背,伏鞍吐血而回。廖化、王平大惊失色,保护张嶷回营,不敢再战。

    孔明见陈仓不通,只得令王平守住街亭小路,魏延守陈仓口,自率大军再出祁山。乃以马岱为先锋,关兴、张苞为前后救应使,从小径西出斜谷,望祁山进发。

    魏中护军大将费曜奉大将军曹真委托,权摄前部总督,引五万精兵,直望斜谷而进。

    当日申时,闻报斜谷道中有蜀兵前来,费曜忙催兵进谷来战。蜀兵且战且退且挠,如此者三,魏军一日一夜不曾敢歇,只恐蜀兵攻击。

    这日清晨,费曜方令屯军造饭,忽然四面喊声大震,鼓角齐鸣,蜀兵漫山遍野而来。左有马岱,右有张嶷,两路兵冲出。

    魏兵急退,行不到三十里,山路中鼓角喧天、喊声震地,两军杀出:左有关兴,右有张苞,各引生力军赶来,魏兵自相践踏。费曜遂弃盔甲,上山穿林而逃,余众尽降。

    孔明连夜驱兵,直出祁山前下寨,收住军马,重赏诸将。

    魏国败兵奔回,哭报大都督曹真:前军尽没,几乎片甲未归。

    曹真以为费曜已死,心中大痛,遂与郭淮商议对敌之策。

    正在此时,门军报说:驸马都尉夏侯楙前来,正在营门外求见。

    曹真大奇,遂引郭淮迎出,将驸马爷接至帐中,问其何来。

    夏侯楙:某自上次兵败,与天水太守马遵逃入羌胡,便在异邦过了一段寄居生活。后闻张郃将军收复天水各郡,这才辞了羌胡亲王,带领残部而回。今欲东返长安,正遇将军。

    曹真对这位妹夫哭笑不得,无可奈何,便令其回朝求援,又派二百名卫军护送。

    夏侯楙本有亲兵随行,此时又有曹大将军亲兵护卫,即重拾威势而回。进入京师,又扮可怜之相,上殿拜见天子,哭倒于地。

    魏明帝安慰一番,任命其为尚书,留在京城,从此不敢再使其领兵。

    夏侯楙在关中任职之时,由于生性放荡多养伎妾,便与妻清河公主曹氏不和。此次兵败回京,自然把纨绔作风一概收拾,变得谨小慎微。

    无奈其诸位宗弟不遵礼度,依旧胡为。夏侯楙作为长兄,免不得多次斥责,令其改过。诸弟难忍其喝斥,于是联合起来,冒清河公主之名上奏皇帝,诬陷夏侯楙诽谤先王。

    曹睿听其妄奏,新恼加上旧恨,便欲杀姑父夏侯楙,即问长水校尉段默。

    段默奏道:夏侯驸马犯下失机兵败重罪,便是杀他全家也不为过。既蒙陛下不杀,他又怎敢诽谤先王?此定是诸弟不服,又知清河公主与驸马不睦,合谋罗织诬告。况其过继之父夏侯惇,向有平定天下大功,今杀其子,曹氏及夏侯宗族必然震怖,陛下应三思而后行。

    曹睿闻言大悟,即下诏书,推究是谁以清河公主之名所上表奏。一查之下,发现果是夏侯楙之弟夏侯子臧、夏侯子江所为,于是重责。由此夏侯楙冤情大白,后来官至镇东将军,无疾而终。夏侯楙虽无治国领兵之能,但贵有悔改之心,浪子回头,金不换也。

    处置驸马诸弟已毕,曹睿因见曹真告急,因思朝中再无良将,即召司马懿入京问计。

    司马懿应召入京,进宫奏道:老臣早已料着诸葛亮二番再出汉中,必走陈仓道口。今幸有郝昭、王双二将智勇兼备,共同守把关隘,孔明便绝不敢从此路运粮。臣算定蜀兵行军米粮止有一月,利在急战。陛下可诏令曹真坚守关隘,不要出战。不须一月,蜀兵自走。那时乘虚而击之,诸葛亮便可擒也。

    嘴里虽这样说,心中却道:曹真向来处处跟某作对,闻我献此计,必反其道而行之。若果如此,我史侯兄长即又有机会矣。

    曹睿哪知其心中所想?闻计大悦,欣然道:卿既有先见之明,何不自引一军袭之?

    司马懿老调重弹:臣非惜命,实欲存此兵以防东吴陆逊。臣已料定,孙权既胜曹休,不久必将僭号称尊;如称尊号,恐陛下伐之,定先入寇。臣故此以兵待之。

    曹睿认为言之有理,即时下诏:任命曹真为大司马,司马懿为大将军。遣太常卿韩暨持节到河西大营,告戒曹真切不可战,务在谨守;只待蜀兵退去,方才击之。

    韩暨领旨,持节出京。司马懿亲送城外,又一再嘱咐:我不出兵,以此功让与子丹;公今去见大司马时,休言坚守不战是我奏陈,只说是天子之意,免得他多想。若蜀兵退时,追赶必要仔细,勿遣性急气躁者追之。

    韩暨感觉好笑,口中应诺不迭,拱手辞去。

    明帝遣走韩暨,因见司马懿不愿出征西蜀,又以为先锋大将费曜已死,曹真手下正缺战将,遂不放心。于是再下一通手诏,遣使速往襄阳,调张郃来京。

    不过三日,张郃便率本部军到至洛阳,前来见驾。

    曹睿大喜,加封张郃为征西车骑将军,命其往助曹真,亲到南门设宴送行。酒席宴前,因问张郃:若等将军到了陇右,诸葛亮会不会已占领陈仓,陷我大军于被动?

    张郃答道:陛下勿忧。恐不等我兵到河西,诸葛亮即粮尽撤兵矣。臣屈指计算路程,以及蜀兵数量,若郝昭与王双二位将军能支撑十日,则蜀兵必然粮尽而退。

    曹睿见他所说,竟与司马懿同出一辙,不由笑道:英雄所见略同,朕今日见之矣。

    因送张郃出兵,放心回宫。

    镜头转换,按下国都洛阳,复说河西大营。

    太常卿韩暨持节至营,曹真接入,受诏已毕,厚待天使。

    酒罢韩暨辞归,又再三叮嘱曹真,休违天子之旨。曹真口中唯唯,待送走天使,还归大帐,便与郭淮、孙礼计议:天子不发援兵,却遣使来劝我休战,却是何意?

    郭淮笑道:此非天子之意,实乃司马懿之谋耳。既今圣旨严命固守不战,大都督可密令王双引兵巡哨,诸葛亮自然不敢由此路运粮。待其粮尽兵退,乘势追击,可获全胜。

    正说话间,却见一人衣裳破碎,狼狈进帐拜见,仔细看时,却是先锋大将费曜。

    曹真意外之喜,令其回帐休养,即遣人分头传下将令:教王双于蜀军运粮上巡哨,郭淮引兵提调箕谷、街亭,令诸路军马守把险要。各司其责,不可主动出击。

    孔明在祁山寨中,因思虎威将军赵云已死,陈到率白毦兵又远在永安,即于大军中拣选精锐军士三千人,加以特殊强化训练,名为无当飞军,使讨寇将军王平统领。

    王平即率无当飞军,每日到曹营挑战,魏兵坚守不出。

    孔明暗道:魏兵坚守不出,是欲待我粮尽退军,其自后追袭。今陈仓转运不通,其余小路盘涉艰难,我随军粮草,不敷十日用度。曹真只不出战,如其奈何?

    正忧闷之间,忽细作来报:魏主使张郃率军三万,前来助战曹真。

    诸葛亮闻报大惊,于是召集诸将,计议退兵。长史杨仪问道:今我大胜,尽灭曹真先锋之军,又挫尽魏兵锐气,丞相何故只听张郃名字,便欲收军而回?

    孔明:我兵无粮,利在急战。曹真坚守不出,郝昭断我运粮要道,张郃又引大军而来;若其与曹真合兵,必以轻骑袭我粮道,那时我十万大军欲归不能。今乘魏兵新败,不敢正视我兵之际,便可出其不意,乘机退去。可命后队先行,前军缓缓而退,是为上计。

    一面分付趁夜退军,一面却派人授密计与魏延,令其伏斩来追敌将。魏延领命,照计行事,亲率本部军埋伏去了。

    大军撤退当夜,孔明又使马均置备十部自动击鼓传更车,放在各寨之中。车上木人自动打更,若有人严守之状。于是全军皆起,次日清晨兵已尽退,只落空营。

    曹真正在寨中,忽闻张郃领军到来,于是大喜,亲迎入帐。

    略作寒暄,张郃便问:都督曾往哨探蜀兵消息否?若近日未来挑战,必已退兵。

    曹真急令人前往蜀寨探之,回报果是虚营。于是懊悔无及,急要下令去追。

    张郃劝道:不必追击,诸葛亮必有伏兵在后。

    曹真知道张郃智计过人,于是乃止发兵。却因粗心,忘记派人通知王双休追。

    魏延受了密计,传令当夜二更拔寨急回,又命吹号鸣金,故意使魏国探马得知。

    果有魏国细作探知蜀军将退,还报主将王双,请令是否追击。王双乃是一勇之夫,欲建大功,不及向主帅曹真请令,急忙大驱军马,在后并力追赶。

    追到二十余里,看看赶上,已见魏延旗号在前。王双叫道:魏延休走!

    撇了众军,单骑追来。行到山坡左侧,忽一骑马从林中骤出,大喝道:魏延在此!

    王双大惊,措手不及,被魏延一刀砍于马下。魏兵见死了主将,四散逃走。魏延其实手下止有三十骑人马,依丞相妙计杀了王双,飞马赶上本部大军,望汉中缓缓而行。

    孔明兵退汉中,闻说斩了魏国大将王双,遂于南郑设宴大会众将,并与魏延贺功。

    陈仓城郝昭闻说王双追敌被杀,差人申报大都督。

    曹真闻知,伤感不已。因见蜀兵已退,遂回师洛阳;命郭淮、孙礼、张郃共守长安。

    魏主见曹真回京,虽知兵败,但念其两次退敌有功,遂设大宴,朝中重臣轮番敬酒。曹真酒罢回至府中,闻说同宗曹遵、同乡朱赞皆都亡故。于是大为悲痛,一病不起。

    镜头转换,按下曹魏,复说东吴。

    吴王孙权在建业设朝,细作入报:蜀汉诸葛丞相出兵两次,魏都督曹真兵损将亡,尤其大将王双,有汉寿亭侯之勇,亦被魏延斩杀。

    群臣大为振奋,皆劝兴师伐魏,以图中原。

    张昭出班奏道:近闻武昌东山凤凰来仪;大江之中黄龙屡现。主公德配唐、虞,明并文、武,可先即皇帝大位,然后兴兵。

    群臣听了张昭此议,无不响应,声震殿瓦。

    孙权闻奏大喜,也不推让,遂选定夏四月丙寅日,筑坛于武昌南郊,登坛即皇帝位。

    因下诏命:改黄武八年为黄龙元年。谥先父孙坚为武烈皇帝,母吴氏为武烈皇后,兄孙策为长沙桓王,立长子孙登为皇太子。命顾雍为丞相,诸葛瑾长子诸葛恪为太子左辅,张昭次子张休为太子右弼。

    孙权称帝之后,遂与群臣共议伐魏之策。

    张昭却又奏道:陛下初登宝位,未可动兵。只宜修文偃武,增设学校,以安民心;遣使入川,与蜀同盟共分天下,缓缓图之。

    孙权只得听从其言,即修国书,令使者星夜入川,报以称帝之事。

    后主闻知,遣使急到汉中,请问相父对策。

    孔明闻报孙权称帝,叹道:三国鼎立,兴复汉室之业,愈加难矣。

    于是奏请后主:陛下可使人赍礼入吴作贺,乞遣陆逊兴师伐魏。司马懿驻兵宛城,专拒东吴,若借此灭吴,那倒是好了;我再兵出祁山,则长安可图。

    后主无不依从,遂修国书,令太尉陈震将名马、玉带、金珠、宝贝为礼,入吴作贺。

    孙权大喜,厚礼回赠,打发陈震回蜀。即召陆逊,告以西蜀约会兴兵伐魏之事。

    陆逊奏道:我既与蜀汉同盟,不得不从其请。却虚作起兵之势,令西蜀先出祁山。待孔明攻魏急迫,魏抽调南阳兵西向之时,我方可乘虚北取中原。

    孙权大喜,照准施行。陆逊即令荆襄各处训练人马,择日兴师。

    陈震回到汉中,报知丞相:吴国上大将军陆逊已提调荆州兵马,准备出兵。

    孔明冷笑道:自东吴建国以来,三攻合肥、五出濡须,除攻拔皖城之役,未曾一次建功。彼也只能在长江之上耀武扬威,欺上门之敌,焉能指望夹击北魏?但能虚张声势,拖住司马懿,休使他来援张郃,则足矣!

    于是写表请求三次北伐,差陈震将表章带回成都。

    后主览表,大书“准予施行”,遣使送回汉中,自回内苑,找夏侯皇后说话去了。

    孔明拜领天子之诏,散会回府,面无喜色,心怀重忧。

    黄承彦见此,踱到中堂,来见女婿道:贤契三伐中原,面有忧色,却是为何?

    孔明:惟忧郝昭据险而守,陈仓不可轻进。则粮道不通,如奈其何!

    黄承彦:我已知郝昭来历。待我去说他降蜀,助你一路东进,直入关中便了。

    孔明:老大人向在襄阳,怎样得识郝昭?

    黄承彦:其曾于我门下习机巧之学多年,岂不认识?

    孔明恍然大悟:陈仓之战,我弟子玉屡造攻城之械,郝昭必有奇术破之,至于数攻不下。我见其怪招迭出,便知古怪。原来是岳父匠门子弟,怪不得如此难敌!

    字幕:郝昭,字伯道,太原人。

    镜头闪回,叙述郝昭来历。

    郝昭幼时,因遭黄巾之乱,随父母举家逃难到襄阳,行乞为生,艰难度日。

    其后未久,父母皆都病死,郝昭饿倒在街上,被黄承彦救回隆中黄家湾,令其识字,并教以机械之术。郝昭聪明至极,一学便会,永不忘怀,后被刘表征聘,屡立战功。

    曹操下荆州时,郝昭即随刘琮归降曹营,并常有信与恩师黄承彦相通。

    西平麴演勾结武威郡三胡叛魏,护羌校尉苏则招集郝昭平叛。太和元年,郝昭又斩杀麴英,战功赫赫。之所以屡战屡胜,大半是因善用攻守器具,皆为黄承彦所授。

    闪回结束。孔明闻岳父说明郝昭来历,不由愁容顿扫,便请岳父前往陈仓。

    黄承彦欣然领命,两三日便至陈仓,呈递名帖叫门。

    郝昭闻报恩师来到,喜从天降,大开城门亲迎,伏地大哭。

    黄承彦扶起,并马进城。郝昭设宴以待,诉离别疏阔之情,深谢救命再造之恩。黄承彦也不隐瞒,直接说明来意:紧契不知,那蜀汉丞相诸葛孔明,乃是为师女婿。今存恤汉统,扶保后主刘禅,欲复兴汉室江山。贤契而今做的虽是曹家之官,但先在刘表部下之时,亦食汉家之俸。只因你在陈仓阻住,我婿十万大军苦不得过。你道孔明真的战不过你,攻不下此城否?休说他尽得水镜先生、史子眇仙长、左慈道长等高明之士亲传,兵法通神谋略盖世,便是为师若助他一臂之力,你自思此城能挡住老夫否?言不尽意,望贤契思之。

    郝昭听了恩师此一番话,沉吟半晌,展颜笑道:休说恩师当年救了孩儿一命,又恩养十载,便是这二十年荣华富贵,亦全拜恩师所赐。前番不知孔明乃恩师娇客,多有得罪,今已知之,岂能再逆天行事?恩师即请回告孔明,再领兵来时,某既不降,亦必不再相抗。

    黄承彦料他不敢说谎,得了此番答复,大喜而别,自回汉中,说与孔明。

    郝昭待恩师走后,遂致遗书给好友中书令孙资,说某病笃,有违军国重托;又写奏章给魏主明帝:臣蒙陛下厚恩提拔重用,本应倾力报效。奈征战一生,身具多疾,前番又殚精竭虑以敌孔明,心智即竭,病亦转危,恐不久于人世。朝中若有能将,即请遣来接臣之任,勿使此城为孔明所得,以为进攻我大魏存粮基地也。

    令人将奏章送去洛阳,又告诫其子郝凯:你父为将一生,方知人之不能为将。我掘人冢墓,取其木材以做攻战器械,又知厚葬无益。为父死后,敛葬勿效奢侈。

    郝凯不明所指,含糊答应,再拜而出。当夜郝昭服毒而亡,终年四十五岁。

    黄承彦回到汉中,将陈仓之行始末说与孔明,又道:虽陈仓可过,但荆州即被关公大意丧失,终不得遂贤契隆中对策之志。这兴复汉室之路,何其艰难也!

    孔明: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当年诈死埋名,随恩师蔡中郎仓惶出京,诸葛全族毁家以抒国难,我其能知难而止乎?老大人为我汉室江山计,佐以六师,又置四龙五令,再以一凤三友、八将辅之。今大事不成,良辅凋零将尽,可不令人痛哉!(本集完)

第七十一集 仲达助蜀

    场景:汉中南郑,汉丞相府中。孔明与黄承彦对坐,皆有所思。

    画外音:孔明所说之意,便是兴复汉室所用二十七人。加上孔明自身,恰好上应天界二十八宿,以卫献帝刘协。六师者,蔡邕、史子眇、左慈、水镜、庞德公、黄承彦;四龙,徐州陈元龙、颖川伏龙徐庶、常山赵子龙、隐龙陈到;五令,兖州刺史刘岱、荆州牧刘表、益州牧刘焉、太中大夫刘晔、豫州牧刘备,皆为汉帝宗室,谨奉卧龙令者;一凤,凤雏庞统;三友,崔州平、石广元、孟公威;八将,徐州刺史臧霸、征南将军张辽、骠骑将军马超、汉寿亭侯关羽、车骑将军张飞、后将军黄忠、南郡太守诸葛瑾、横江将军鲁肃。今六师除蔡邕外五师尚在,四龙只余隐龙陈到,一凤落于雒城,三友犹在,八将只余诸葛瑾矣。

    此时孔明将要出兵北伐,因思良将,与岳父黄承彦说起这些人时,不由潸然泪下。

    次日祭旗誓师,派将出兵。令魏延、姜维领五千兵,星夜直奔陈仓,须于三日内到达,抢夺此城。又唤关兴、张苞二将,各受密计而去。

    与此同时,魏帝接到郝昭病重奏表,急命张郃兼程去代替把守陈仓。

    魏延、姜维领兵星夜兼程,三日内到至陈仓城下。却并不见城上有一面旗号,又无打更之人。二人惊疑,忽听得城上一声炮响,四面旗帜齐竖。

    只见诸葛丞相站在城头叫道:你二人来的迟了!

    二人拜倒城下,心中狐疑,不明所以。

    孔明令放二将入城,说道:某打探郝昭已死。令你三日内领兵取城者,乃稳众人之心也。却令关兴、张苞只推点军,随我暗出汉中。又先派细作在城内放火、发喊相助,魏兵无有主将,即弃城而走,我因而取之,易如反掌。

    关、张二人及众将听了,无不拜伏:丞相神出鬼没,何人能及。

    孔明怜惜郝昭为报岳父恩义,又为魏国尽忠而死,因其为岳父义子,与自己也算同门师兄弟,便赠以重金,令妻小扶柩回魏,以表其忠。

    因谓魏延、姜维道:你二人且莫卸甲,可引兵去袭散关。把关之人若知兵到必然惊走,若稍迟便有魏兵至关,即难攻矣。

    魏延、姜维受命,引兵径到散关。把关之人见蜀兵到来,果然尽走。二人上关才要卸甲,遥见关外尘头大起,张郃恰好兵至。

    张郃见蜀兵占了关隘把住要路,遂令退军。

    孔明亲自领兵出陈仓斜谷,取了建威,各路蜀兵陆续进发。安下营寨,聚众言道:魏军必依旧战之地,疑我取雍、郿二处。我却出其所料,取阴平、武都二郡。着令姜维引兵一万攻取武都,王平引兵一万夺取阴平。就便据此二城,以分魏兵之势。

    张郃回到长安,果依蜀军旧日出兵之路,部署兵马抵敌。自己把守长安,令孙礼保守雍城,郭淮引兵星夜来郿城守御,一面上表入洛阳告急。

    魏主曹睿接报,见说陈仓城已失,郝昭已亡,散关亦被蜀兵夺了,不由大惊。

    忽又接南阳满宠来报,说东吴孙权僭称帝号,遣陆逊在武昌训练人马,旦夕也必入寇。曹睿愈加惊慌,又知曹真病重,只得召司马懿进京商议。

    司马懿懿接诏,入京参见天子:以臣愚意所料,东吴必不举兵。孔明非不欲吞吴,暂与结盟耳。陆逊亦知其意,故假作兴兵以应,实是坐观成败。陛下不必防吴,只须防蜀。

    曹睿赞道:卿真高见!每次都能猜中吴、蜀两国动静,洞若观火,曹子丹实不能比。

    如此夸赞司马懿,实因曹真病重,国中已无帅才之故。遂封司马懿为大都督,总摄陇西诸路军马,令人前往大将军府索取总兵将印,以赐仲达。

    曹真见天子命人讨印,知道自己不是孔明对手,只得忍痛交出,心实不甘。

    司马懿领了将印,合了虎符,扬眉吐气,与二子引兵十万,到达长安。

    扎下大营,点鼓升帐,张郃率关中诸将入帐拜见,拜受圣旨已毕。司马懿见到张郃,暗自咬牙切齿:张儁乂,这回你终于落我手中!且看某怎样收拾于你,与我那史侯兄出口恶气,以报前番街亭败军之恨。

    心中虽恨,免不得口头温言嘉勉,令张郃为先锋大都督,戴陵为副,引兵三万先行。

    司马父子三人随后拔寨,率中军离长安西行,止于渭水之南,立下中军大营。

    郭淮、孙礼闻说大将军到至,急入中军大帐参见,并与大将军祝贺升官之喜。

    司马懿问道:孔明既出汉中,公等可曾与蜀兵对阵否?

    二人答道:自从失了陈仓关隘,郝昭死难,我等未得命令,只等朝廷援军到来。蜀兵亦不往东推进,故此未曾接战。

    司马懿:蜀兵千里跋山履险而来,却不速战,必有阴谋。我陇西诸路,只有武都、阴平二处薄弱,诸葛亮必往取之。我于正面拒住,你二人可急从小路掩在蜀兵之后袭之,其必自乱而走,便是你二人大功。

    口中如此安排,心中暗道:你两个皆是曹真、张郃帮凶,不将尔等性命送与孔明,难消我兄之恨。若令你二人从正面阻击蜀军,败亦可逃,今令深入敌后,怕你不死!

    二人对司马懿险恶用心毫无察觉,以为妙计,遂引本部兵马五千,从陇西小路来救武都、阴平,并欲突袭蜀兵之后。

    忽哨马来报:阴平、武都已被蜀将打破。前有蜀兵列阵,似是专候我等。

    郭、孙二将大惊,急传令退军。忽然一声炮响,山后闪出一枝军马,左有关兴,右有张苞,来势凶猛。尚未接战,后军来报:蜀兵不知从何处而来,截断我军后路!

    郭淮、孙礼亡魂皆冒,急回后军。见蜀兵阵中推出一辆四轮小车,蜀汉丞相孔明坐于车上,以羽毛大扇指着二将笑道:司马懿之计,安能瞒得过我?他令人在前邀战,却教你等袭我之后。你二人不早来降,尚欲决战耶?

    郭淮、孙礼对视道:他与司马懿商量好的?便是合谋,也不能如此默契,若合符节!

    想到此处,孙礼开口竟问:诸葛丞相,你认识我家都督司马懿否?

    孔明摇头:只是闻名,未曾见过。

    说罢将手一招,发出攻击信号。孙礼愈加惊奇,忽听喊杀连天,王平、姜维引兵当面杀至,关兴、张苞二将从后面杀来。两下夹攻,魏兵大败。

    郭淮、孙礼果然机智过人,毫不犹豫,扔下五千军马给孔明,自顾弃马爬山而走。

    五千魏军,约有千余乖巧者跟着主将爬山而去,余者全部降了孔明。

    郭、孙二人走脱,回见司马懿报说:武都、阴平二郡已失,我二人险些遭俘。

    司马懿见二人竟能回来,颇为惊奇,笑道:非你等之罪,是孔明智在我先。你二人可去守把雍、郿二城,我自有破敌之策。

    二人拜辞而去,出帐即破口骂道:自有破敌之策?策你奶奶!

    司马懿支走二将,移营大进,与张郃、戴陵合兵,唤至大帐分付:孔明事必躬亲,今得武都、阴平,则必到此二城以安民心,不在大营之中。你二人可各引一万精兵,抄在蜀兵营后杀将过来;我却引军在前布阵,攻杀进去。两军并力前后夹攻,破敌何难?

    如此安排,又似前番诱哄孙礼、郭淮,更无二致。二人受计,引兵而去。

    是夜三更时分,戴陵在左,张郃在右,各取小路深入蜀兵之后,从蜀兵背后杀来。未到蜀营,却见数百辆草车横塞去路。张郃叫道:又是火攻之计!三军速退。

    未待传令,只见满山火光齐明,鼓角大震,伏兵四下皆出。

    孔明立在山上,冲谷中叫道:戴陵、张郃听着!司马懿料我往武都、阴平抚民,故令你二人来劫寨,却中吾计也。还不下马早降,更待何时!

    张郃大奇道:孔明先生,你莫非认得司马懿?

    孔明亦奇道:你魏将甚么毛病,皆如此问我?我与司马懿只是闻名,并不相识。

    戴陵叫道:不可能!你二人定是学的一家兵法。若非如此,便是通谋卖我魏军!

    言讫纵马挺枪,杀上山来。山上矢石如雨,马不能进。张郃拍马舞枪,冲出重围,回头见戴陵困在垓心,又奋勇翻身又杀入,救出戴陵而回。

    孔明见张郃在万军之中往来自如,乃谓左右:尝闻当年张翼德大战张郃,今日见之,方知其有赵子龙之勇。若留下此人,必为蜀中之害。

    司马懿刚引兵布成阵势,尚未发动攻击,忽见张郃、戴陵狼狈而来,大呼小叫:诸葛亮早就猜着都督心思,在那里等我二人去哩,因此大败而归。

    司马懿大惊,暗道:只侯所为何故?两次送到嘴里之肉,却又吐还给我!

    他却不知,孔明虽能猜着其计,但手下苦无大将,故两次均使魏将逃脱,也是无可奈何。

    孔明大胜,每日令魏延前往魏营挑战。司马懿本打算将四员魏将卖给孔明,只剩自己嫡系,便可引蜀军去夺长安。今见四将均入死地而得出,如何不惊?故此不出迎战。

    张郃每日亦在帐中揣摸司马懿心思,左思右想,不明其意。

    如此两军相持半月有余,旷日持久,蜀军粮草又告不继。

    忽然侍中费祎到至,宣读后主诏命:街亭之役,咎由马谡;而相父引愆,深自贬抑。重违君意,听顺所守。前年耀师,馘斩王双;今岁爱征,郭淮遁走;降集氏、羌,复兴二郡。威震凶暴,功勋显然。方今天下骚扰,元恶未枭,君受大任,干国之重,而久自抑损,非所以光扬洪烈矣。今复君丞相之位,君其勿辞!

    孔明听诏,谓费祎道:某国事未成,安可复丞相之职?

    费祎劝道:丞相若不受职,不但拂了天子之意,又冷了将士之心。将士若无进取之阶,如何肯奋勇建功?宜且权受。

    孔明方才拜受,即留费祎于军营,命为中护军,兼行军司马,打发从人回报后主。

    字幕:费祎,字文伟,江夏鄳县人,少时丧父,随族父费伯仁而居。

    镜头闪回,叙述费祎来历。原来费伯仁之姑,便是益州牧刘璋之母。刘焉死后,刘璋遣使往荆州迎接费伯仁入蜀,费祎便即随同游学入川。

    刘备平定蜀中,费祎留任益州,与汝南人许叔龙、南郡人董允齐名。

    许靖丧子,董允欲与费祎出席葬礼,向父董和请求车驾,董和赐以豪华鹿车。董允见此面有难色,怕人物议;费祎却从容先上鹿车。

    及至丧所,诸葛亮及国中贵人均已齐集,董允神色犹未泰然,费祎却晏然自若。

    驾车人回府,董和问及葬礼备细,向董允道:我常以为你跟费文伟之间优劣未可分别,但从今以后,对此再无疑惑矣。

    建兴三年,孔明征讨南中而还,朝中众官出城迎逢,孔明独请费祎同坐一车。乃以费祎为昭信校尉,令其出使东吴,重申盟好。

    吴主孙权为人滑稽,酒醉而问费祎:杨仪、魏延皆为牧竖小人,虽有鸣吠之益于国,但势同水火。若一朝无诸葛亮时,必为祸乱。蜀主糊涂,不知防虑于此,则将来如何?

    费祎愕然,心道此等鸡零狗碎之事,吴主怎生得知?一时不能即答。

    宣信中郎董恢为费祎副使,低声提醒:公可指杨仪、魏延不谐,纯起于私忿,并无黥布、韩信难御之能。今我要扫除强贼,功以才成,业由才广,岂可因惧风波,而废其舟楫哉?

    费祎记之无误,朗朗说出,一字不差。孙权闻之,频频点头,哈哈大笑。

    酒酣之时,费祎因见吴国众臣皆有轻视蜀国之意,便问诸葛恪:蜀字云何?

    诸葛恪答:有水者浊,无水者蜀。横目苟身,虫入其腹。

    费祎复问:吴字云何?

    诸葛恪道:无口者天,有口者吴,下临沧海,天子帝都。

    孙权见诸葛恪应答如流,不由大乐。为示亲近之意,常设食招待费祎;但又自恃人多地广,欲折辱蜀使,便先令群臣:蜀使来时,伏食勿起。

    费祎来到,孙权停食迎之,群臣却不起身。费祎嘲道:国有凤凰来仪,麒麟吐哺停食;奈何驴骡无知,只是伏食如故。

    诸葛恪便答:我国种植梧桐,本欲以待凤凰,今甚燕雀至此,竟称凤凰来翔?何不弹而射之,使彼返回故乡!

    费祎停食其饼,索笔而作一篇《麦赋》。诸葛恪亦请笔作《磨赋》,看罢互相称善。

    孙权对费祎赞道:先生具天下淑德,将来必为蜀之股肱重臣,即恐不能常来东吴。

    即以常佩宝刀赠予,以作纪念。

    费祎逊谢道:臣不才,何堪当殿下谬赞?然刀乃以讨不庭、禁暴乱之物,臣不敢领受。愿大王可以其勉建功业,同扶汉室,如此则臣虽暗弱,亦不负此次东顾贵国之行也。

    因不辱使命,回国后迁为侍中。

    闪回结束。费祎被孔明留于军中,转为中护军,后又为司马。

    当时军师中郎魏延与长史杨仪互相憎恶,每次并坐,皆必争论互诟。魏延依仗勇武,一言不合,便常举刀指向杨仪威吓。杨仪胆小,每至此则威仪尽失、泣涕横集。

    费祎常介入二人坐间,为其谏喻分别,以释其怨毒。因此终孔明之世,可以各尽魏延、杨仪之所用者,全赖费祎从中匡救之力。

    镜头转换,日月更替,时光如梭。

    孔明见司马懿坚守不出,思得一计,传令各寨皆起,扬言粮草已尽,将要退兵。

    细作报入魏营,司马懿遍观诸将,故意说道:孔明必有大谋,我军不可轻动。

    张郃暗道:先卖我军将,此时又要纵敌。孔明有计无计,都是你在这里自说自话。

    于是挺身而起:其因粮尽而回,如何不追?

    司马懿:蜀国上年大收,今又麦熟,粮草丰足;虽然转运艰难,亦可支吾半载,安肯便走?彼见我连日不战,故作此计引诱。将军不信,可令人远远哨之。

    张郃听了不答,只是冷笑。司马懿暗道:休看你这时猖獗,且看后来怎样死法。

    过了五日,军士回报:孔明今已退出一百五十里,将要退进谷中去了。

    张郃哈哈大笑:这分明是孔明用缓兵之计,渐退汉中,以保其全军而退,不受折损。都督何故怀疑,不早追之?不需都督亲自出马,张郃愿引本部,往决一战!

    司马懿见激将之计奏效,又故作害怕道:孔明诡计极多,神鬼莫测。将军倘有差失,必丧我军锐气。若依我计,将军还是不可轻进。

    张郃见他再三阻拦,愈发怀疑,不由勃然大怒:某去若败,甘当军令!

    司马懿见他怒发,更不着急,便道:既将军要去,某也不要你签军令状,反而全力相助。今可分兵两枝:公引一枝军先行,须要奋力死战;我随后前来接应,防其伏兵。将军休急,今日已晚,次日进兵,到半途驻扎,后日交战,好使兵力不乏。

    分兵已毕,但却不发兵符。张郃急得搓手,但主将未发兵符,无可奈何。

    次日五更侵晨,张郃便等在大帐之外;等到日上三竿,直要七窍喷火,大都督司马懿才率二子洋洋而来,升帐点兵,发下兵符。

    张郃、戴陵即引副将数十员、精兵三万,奋勇先进,到半路下寨。司马懿留下大半军马守寨,只引五千精兵,随后进发。

    蜀汉丞相诸葛孔明密令细作哨探,闻说魏兵随后追来,但每至半路而歇,知是司马懿不让真心追赶。心中暗自着急,不由喃喃自语:仲达,仲达。你只想送我安全返回汉中,未知某屡出祁山,是欲灭魏军,收复两京也。拜托贤弟,默契一些如此之难耶!

    是夜出帐观星,见关中分野有一将星其大无伦,暗淡无光,摇摇欲坠。

    由是忽然大悟,猜出司马懿心思,不由大喜道:我道仲达既得古琴,必知我真实身份,因何不配合我军?却是原来如此!可叹张郃,你末日到矣。

    观星已毕,孔明急回大帐,连夜唤集众将:魏兵来追,必然死战,汝等皆须以一当十,我以伏兵截其后。张郃乃魏之名将,有万夫不当之勇,绝非一人可敌。王平、张翼二位将军,可引一万精兵伏于山谷;待魏兵赶上,任他过尽,汝等却引伏兵从后掩杀。若司马懿随后赶来,张翼引军当住后队,王平截其前队。两军须要死战,我自有别兵相助。

    又唤姜维、廖化:与你二人一个锦囊,引三千精兵,偃旗息鼓,伏于前山之上。如见魏兵围住王平、张翼,不必去救,只开锦囊看视,自有解危之策。

    又令吴班、吴懿、马忠、张嶷四将:魏兵到来,锐气正盛,不可缠斗,只需且战且走。只看关兴、张苞引兵来时,你等便回军赶杀,我自有兵接应。

    又唤关兴、张苞:你二人引五千精兵,伏于山谷;只看山上红旗飐动,却引兵杀出,必破曹魏大军,生擒张郃、戴陵。

    孔明布下天网地罗,诸将欣然受计,分别引兵而去。

    张郃、戴陵领兵前来,憋了一肚子怒气,骤如风雨。马忠、张嶷、吴懿、吴班四将接着,出马交锋数合,回马便走。张郃引兵追赶五十余里,汗如泼水,尽皆气喘。

    孔明在山上看见,把红旗一招,关兴、张苞引兵杀出,马忠等四将一齐掩杀回来。张郃、戴陵死战不退,王平、张翼两路军杀出,截其后路。

    张郃奋力冲突,不得脱身,仰天大叫:司马懿!你真敢见死不救乎?

    言犹未了,忽听背后杀声大起,一人高声叫道:张郃,你敢诬我父子?司马师在此!

    回头看时,果见司马懿父子三人领精兵五千杀到,反把王平、张翼围在垓心。张郃由此心安,复又来回冲杀。

    张翼见魏兵来围,便问王平:司马懿不去解救张郃,围我两个作甚?

    王平:围的是你,却不是我。这张郃可恨,你抵住司马懿,某还是去战张郃!

    于是便引本部军马轻松突出包围,截住张郃、戴陵,挥兵死战。张翼不解王平之意,只得引领本部军卒,力当司马懿父子三人。

    煞是奇怪,司马懿父子却又皆不出战,只令部下五千军围住张翼一万兵,叫杀连天。

    张翼暗道:丞相尽说司马懿是用兵高手,今日方信之矣。兵法云十则围之,今其兵少我一倍,反敢来围我,这是什么兵法?

    因见没有对手来战,便自顾耍起大刀,不亦乐乎。一万军兵,也尽学主将模样,一时谷中笑声大作,沸反盈天。

    姜维在山上见魏兵势大,恐蜀兵抵当不住,谓廖化道:如此危急,可开锦囊看计。

    拆开视之,见内有绢书写道:若魏兵来围王平、张翼,可命姜维、廖化竟袭魏营。

    姜维看罢奇道:某在天水时常助马遵处理来往文书,尽识魏国朝中高官字迹。此字怎不是我丞相字体,反似司马懿笔迹?

    廖化笑道:说不得他是我国奸细?休去管他,照计而行可也。

    于是二人分兵两路,径袭司马懿大营而去。魏兵自有流星探马看见,急报主帅。司马懿故作大惊失色,埋怨众将道:某早料孔明有计,你等不信,勉强追来,却坏我大事!

    提兵急回,连张郃也顾不得了。张翼随后掩杀,魏兵大败。

    关兴、张苞、王平、马忠、张嶷、吴懿、吴班等七将,竭尽全力死战张郃、戴陵。

    张郃正在拼力死战,见司马懿忽然退兵,脱口骂道:老贼,卖得我好!

    此时再也顾不得徒逞英雄,只得与戴陵弃了盔甲马匹,撇了三军部众,望山上偏僻小路而走。顾不得荆棘将衣服刮得稀烂,几乎赤身回营。

    由此蜀兵大胜,关兴、张苞引兵接应诸路,大获军资而回。

    司马懿奔入本寨时,闻说姜维、廖化两路蜀兵已自回去,魏军大营安之如堵。于是收聚败军,命诸将排列而立,从头到尾逐个责骂:尔等不知兵法,只凭血气之勇,强欲出战,致有此败,幸亏大营未失。今后切不许妄动,再有不遵,决正军法!

    骂完众将,适逢张郃、戴陵赤身祼体回来。众将又不敢笑,张、戴二人羞惭而退。

    只这一阵,魏军死者极多,丧失马匹器械无数。

    孔明虽然大胜一阵,只因粮草不继,只得暗传号令,教当夜拔寨,皆回汉中。

    早有魏营细作报进大营,说蜀兵起营退回汉中去了。司马懿看看张郃,又看众将。张郃及众将全都低头,再不肯提定要追击之语。

    司马懿于是佯做大怒,痛骂细作:前日因你枉报不实,使某损折三万兵马。再胡乱报说军情,小心你的狗头!

    细作屁滚尿流,退出帐去,也不去再探,干脆回自己营帐喝酒解闷去了。

    直待孔明大军去了五日,司马懿方才仰天长叹:孔明神出鬼没,吾不能及也!

    于是留下诸将,将关中军权全部委托张郃,凭其分派众将守把各处隘口,再不过问。司马懿父子自率朝廷所赐禁军,班师回京面见天子,自陈击退蜀兵大功去了。

    镜头转换,字幕:建兴八年秋七月,魏都督大将军曹真病可,上表自请率军伐蜀。

    魏主览其奏曰:蜀兵数侵我界,屡犯中原,若不剿除,必为后患。今值秋凉,人马安闲,正当征伐。臣愿与司马懿同领大军,径入汉中,殄灭奸党,以清边境,伏惟圣裁。

    魏主览奏大喜,即召司马懿入朝,将曹真表章示之。

    司马懿暗道:曹子丹拉我同去伐蜀,是其死期将至矣。老天使其久病之后突然痊愈,不令某助他一臂之力,直送入到孔明史侯兄手里领死,又怎肯甘心?

    于是大喜奏道:大将军一心为国,且料敌如神,真可令人赞佩。臣料东吴未敢动兵,今日正可乘此去伐西蜀。

    曹睿亦喜,即拜曹真为大司马、征西大都督,司马懿为大将军、征西副都督,共引二十万大兵,西进伐蜀。

    曹真与司马懿各引十万兵马,浩浩荡荡出了洛阳,穿过长安,径奔剑阁,来取汉中。沿途招集张郃、戴陵、郭淮、孙礼等将,各引本部兵马取路而行。

    早有细作入汉中,报于丞相。

    孔明自回汉中之后每日操练人马,习演八阵之法,半年有余,将领军士尽皆精熟。本欲兵出祁山以取中原,闻报魏军来犯,便即升帐聚将,安排迎敌。

    点将三遍,不见张苞前来应卯。刚要发怒,忽见张疱之子张遵挂孝痛哭入帐:我父自去岁征北回来,便感伤寒。昨夜忽大叫“父亲休要急躁,儿便来也”,便即绝气身亡。

    众将听得背后直冒寒气,暗道:原来是翼德将军嫌在阴司孤单,将儿子叫去相陪。

    孔明闻报,大叫一声,吐血满地,以至昏厥。众将救醒,痛哭半日方才止泪,令有司主理厚葬,命张遵袭其父爵,在家守坟。

    因思又失一员上将,急令使节传檄江州,令陈到紧守永安,调李严自引二万兵马前来汉中,严阵以待魏兵来寇。

    养病三日,便即升帐理事,唤过张嶷、王平:着你二人引一千兵去守陈仓古道,以当魏兵;某却筹集军资齐备,便提大兵前来接应。

    二人失惊哀告:魏军今有二十万众,再兼关西各部,不下三十万兵马。如何只与我两个一千兵去守隘口?丞相若欲杀某二人,就此请杀便了,好歹不至身死客乡。

    孔明笑道:你等不知,今番又是司马懿领兵前来。上次其将张郃送我手中两次,可惜你等都让他跑了。今番又送曹真前来,如此重礼,也需待我去笑纳方可。令汝二人只带一千人去,尚还嫌多。又不作战,人多何为?空费军饷。某昨夜仰观天文,见毕星躔于太阴之分,月内必有大雨淋漓;魏兵虽有三四十万,安敢深入山险之地?因此不用多军,决不受害。待魏兵退时,我大军以逸待劳从后掩杀,十万之众即可胜其四十万大军。

    二人皆知丞相上通天文,下精地理,绝无失算,遂转惧为喜,拜辞领兵而去。

    曹真、司马懿引军径到陈仓,见城池关隘已被孔明放火烧毁。曹真要从陈仓道进发,司马懿通晓天文,算出大雨即临,知道这番苦心又待付诸东流。

    于是不使奸诈,诚心谏止曹真:大将军不可轻进。我夜观天文,见毕星躔于太阴之分,此月内必有大雨;若深入重地,徒使人马受苦,无法争战,到时要退也难。

    曹真向来信服司马懿,即从其言,止于陈仓。

    未及半月,果然天雨大降,淋漓不止。平地水深三尺,军器尽湿,人不得睡,昼夜不安。大雨连降一个月余,马无草料而死,军士大半病倒。

    魏主远在洛阳得知此信,即问群臣如何应对。散骑常侍王肃、少府杨阜、太尉华歆不约而同,均上疏谏请回兵。魏主即下诏旨,命曹真、司马懿罢兵还朝。

    孔明闻报魏兵回师,亦令罢兵,休养生息,再练阵法。使李严回归江州,防备东吴。

    字幕:魏太和四年,明帝令满宠重筑合肥新城,以备东吴。

    此时吴主孙权年届半百,再无雄心北伐。于是诏立学官都讲祭酒,教学诸子。又遣将军卫温、诸葛直率领兵士万人,渡海寻求传说中夷洲、亶洲,欲获当地民众,增益吴国人口。

    陆逊、全琮联名上表劝止,孙权怒而不听,终令二将航海东去。(本集完)

第七十二集 诸葛八阵

    茫茫大海,扬帆远航。

    果然不出陆逊及全琮所料,大军泛海远征,只因亶洲所在绝远,又未知其具体位置,终不得至。卫温、诸葛直遂至临海东二千里之夷洲,乃极为荒蛮之岛,仅得数千人众以归。

    卫温等军行终岁,所带一万士卒不服水土,兼患瘟疫死者有十之八九,只有千余人马得回,余者皆身死异国他乡。

    孙权由此恼羞成怒,以违诏无功论罪,命将卫温、诸葛直二人下狱诛杀。

    画外音:所谓夷洲,便是今日台湾;亶洲却终不知何处,疑为孙权道听途说;后人又谓乃是广东徐闻,或今之海南岛。此乃历代史籍中,大陆军民至台湾首次明确记载。

    镜头转换,按下东吴,复说蜀魏。

    蜀建兴八年,汉丞相诸葛亮令魏延西征羌中。魏延战于阳溪,大胜魏国后将军费曜、雍州刺史郭淮二将,回师汉中,一生武功至此达到鼎盛。

    魏太和四年五月,武宣帝曹操正妻卞皇后卒,终年七十一岁。

    太皇太后既死,明帝欲荣其生母甄妃,便以甄氏陵墓低矮简陋为名,令母族甄像兼领太尉,持皇帝节杖至邺城祭告土神,改葬甄氏于朝阳陵。

    郭太后闻此,不悦之情形于颜色,并屡发不平之语。

    明帝此时羽翼已丰,当面怒问郭太后道:我母甄后之死,究系何故?

    郭太后亦怒:先帝令其自杀,何以责我?汝为人子,可追雠死父,为前母枉杀后母邪?

    明帝因被彻底激怒,九年隐忍之怨一并爆发。即令近侍,依当年生母甄宓死法,将郭太后杀死。事后为掩弑母罪名,对外宣称郭太后病死,对其娘家族人生者封官,死者追赠。

    魏国宫变之时,蜀汉丞相诸葛亮在汉中屯粮练兵,以恩师水镜先生所留兵书,再与岳父黄承彦共同精钻细研,终成《八阵图》。

    遂以其图传授姜维、陈到二将,令二人分别在汉中沔阳及永安鱼腹浦各选空阔之地,精心演练,以备伐魏征吴所用。二将便将其图依法演练,列为战阵,命曰“诸葛八阵”。

    画外音:诸葛八阵历代正史野闻均有记载,陈寿著《三国志》载:“诸葛亮推演兵法,作八阵图,咸得其要云。”此后晋朝镇南将军刘弘曾在观游诸葛亮故宅时,令部下李兴立碑撰文,赞扬八阵图之精妙,谓自古以来天下阵法,无出其右者。

    晋朝郦道元《水经注》云,诸葛武侯八阵图垒,皆垒细石为之。共有三处:一在陕西沔县;一在巴郡永安;一在成都北五十里新繁牟弥镇,乃孔明死后,大将军姜维在此练兵时所遗。三外遗迹,尤以永安县鱼腹浦最为著名。

    这日姜维来报,八阵已成,请丞相前去观阵。孔明即率诸将,骑马往沔阳而来。只见江滩之上,鼓声如同雷震,旌旗弊日遮空,人喊马嘶,三军均已持戈待命。

    孔明便率全班文武官员登上高台,观看姜维演阵。姜维便登阵前中央将台,将五色旗号分展,催动大阵。擂鼓三通,令旗挥动,队列即刻展开,各就其位。但见军分八队,每队军马迎风而立,整齐如同刀切一般,名为八阵之法。

    众员只看得眼花缭乱,纷纷问道:丞相真乃神人,空前绝后!未知八阵何名?

    孔明:八阵者,分别名为天覆、地载、风扬、云垂、龙飞、虎翼、鸟翔、蛇蟠。

    正说话间,姜维再命催鼓,将五色令旗轮番展动。八阵如声应响,进攻退守,尽展其能。阵法变动之际,但见江中波涛汹涌,空中风云变色。

    演练已毕,孔明即命姜维散阵,引众官下了高台,回至汉中大营。因大会众将说道:此阵并非某之专利,乃依前人之规,师门之法而创改之。当轩辕黄帝与神农氏战于阪泉之时,风后研创八阵,即今日诸公所见八阵初形也。此阵用于战场,则可以少胜多,以一敌十。即虽败退,亦可保军阵不溃,全军而还。专用于平地规模作战,以克魏军,复夺两京为计。若夫山林险道之战,则无施其威,并非万能之阵耳。

    众将拜服,请道八阵其详。孔明于是详为解释,并命姜维分别传以各阵图示,令诸将各负其责,回营后各自精练本阵,并须熟谙变化之道。

    众将听罢再拜,欢喜领诺,群情激奋,只待临敌一战。

    八阵之法即明,孔明分兵派将,再伐中原:令魏延、张嶷、杜琼、陈式出箕谷;马岱、王平、张翼、马忠出斜谷;会于祁山。自提中军,令关兴、廖化为先锋,随后进发。

    魏国细作闻蜀军又来,报入洛阳。魏文帝接到蜀汉入寇边报,便与群臣计议。

    大将军曹真病起入朝,接替曹休迁为大司马,上表奏道:蜀汉多次犯境,若不除却此害,没完没了。臣请调集全国大军,再从斜谷以入汉中,攻伐蜀汉。

    司空陈群:攻蜀是也,但切切不可再从斜谷进军。大司马岂忘去岁征蜀之事乎?二十万大军屯于斜谷,大雨经月不止,将士皆病,徒费军饷。

    曹真同意陈群之说,复请从子午道进攻汉中。于是辞帝出发,直到河西大营,分兵派将,下达进军之令:本都自带军马,从子午道大举攻入;传檄大将军司马懿经汉水而进,郭淮率河西诸部从斜谷以入,费曜自武威进军。四路大军,齐头并进。

    镜头转换,再说蜀军。

    魏延、张嶷、陈式、杜琼四将引二万精兵,取箕谷沿子午道而进,迎敌曹真。

    一路之上,道不尽行军艰难,跋涉辛苦。魏延笑谓三将:丞相若听我言,径出子午谷,此时休说长安,连洛阳并皆得矣!执定要出祁山,还是要走子午谷险道,有何益耶?

    陈式劝道:我自随先帝以来,所服天下会用兵者,莫过于军师孔明,副军师法正。其出祁山之意,早有详解。将军休要牢骚,恐慢军心。

    魏延闻言猛醒,遂住口不言。四将出了箕谷,当道扎下营寨,令人回报丞相。

    孔明闻报,即唤马岱、王平:命你二人兵出斜谷。若探得谷口有魏兵守把,即引本部军翻越山岭,夜行昼伏,速出祁山之左。

    又唤马忠、张翼:你二人亦从山僻小路昼伏夜行,径出祁山之右,与马岱、王平会合,共劫曹真营寨。吾亲自从谷中出兵,三面攻之,魏兵可破。

    又唤关兴、廖化、吴班、吴懿四将,分付如此如此,用计埋伏。

    八员上将受计,分别引兵而去。孔明派发诸将皆出,自领精兵倍道而行。

    却说曹真引兵屯于子午谷道口,阻住蜀兵来路,令副将秦良引五千兵入谷巡哨,不许令蜀兵近界。秦良领命,引兵深入谷中五六十里,不见蜀兵,心下疑惑。

    忽见山中尘土大起,四壁厢喊声大震:前面吴班、吴懿引兵杀出,背后关兴、廖化引兵杀来。前后夹击,左右是山,皆无逃走之路。

    秦良见此,只得咬牙上前死战,被廖化一刀斩于马下。魏兵越岭而逃,半数投降。

    孔明引大军出谷,见前军得胜,令把降兵拘于后军,却将魏兵衣甲尽与蜀兵穿了,令关兴、廖化、吴班、吴懿四将引领,径奔曹真寨来。

    哨兵见是自家军回,遂不提防,报与大都督,说秦良军回营。

    曹真未作防备,关兴、廖化、吴班、吴懿四将已到,就营前杀将进来;马岱、王平从后面杀来;马忠、张翼亦引兵杀到。魏军措手不及,各自逃生,由是大溃。

    众将保护主帅曹真上马,望东而走。正奔逃间,忽然前面喊声大震,又一军到。曹真大惊,便要抡刀亲自迎敌,却闻对面喊道:对面可是大司马否?某接应来迟,望乞恕罪!

    三骑从阵中突出,却是司马懿父子三人。司马懿不及与曹真见礼,直奔后面追兵,奋勇大战。蜀国八员大将见是司马懿,因早奉丞相密令,于是佯作不敌,纷纷战败而退。

    曹真全军大溃,死战得脱,幸得司马懿父子杀退蜀兵,方得住脚。乃命退后十里扎下营盘,派将收集散众,预备再战。

    司马懿父子前来拜见,曹真无面以对,羞惭无地。司马懿笑道:诸葛亮行兵打仗,专以诡计取胜,算不得真正英雄。胜败乃兵家常事,都督勿需懊恼。那孔明既出汉中,又夺祁山地势,我在陇右难与其相争,宜东返渭滨安营,诱其深入。则其千里运粮,必不能持久。

    曹真称是,即引兵还屯渭滨,干脆将全军付与司马懿统管,自回长安养病。

    孔明既破曹真,乃大驱诸路士马,复出祁山聚齐。魏延、陈式、杜琼、张嶷、关兴、廖化、吴班、吴懿、马岱、王平、马忠、张翼十二员大将引军来到,入帐拜伏请罪。

    孔明奇道:公等皆是我国上将,曹真能同时杀败你等?又失陷我多少军马?

    魏延:若只是曹真,便有三个也一齐都拿了来。无奈半路杀出司马懿父子,我等故此不敌。不过只是败了我等十二员正将,军马倒未曾闪失。

    孔明:既是败给司马懿,那就怪不得了。你诸将不但无过,反而俱各有功。

    于是下令,重赏十二员战将。诸将哭笑不得,将赏赐都分散众军,偿其往返之劳。

    司马懿即得兵权,遂提大军来与孔明交锋,先下战书。

    孔明览书,便知大司马曹真非死即病,遂批“来日交锋”,付予魏使。次日尽起祁山之兵前到谓滨:一边是河,一边是山,中央平川旷野,好片战场!

    两军相迎,三通鼓罢,魏军阵中门旗开处,司马懿亲自出马,众将随后而出。蜀阵亦开,孔明端坐于四轮车上,道家装扮,一派仙风道骨。

    司马懿三十余年来首次与孔明朝面,纵马上前,仔细相了半晌,认出正是当年史侯,遂于马上施礼道:对面可是蜀汉丞相诸葛孔明否?司马仲达问候!

    孔明以羽扇遮顶,相了半晌,也认出当年儿时玩伴,不由心潮澎湃。见他装得像模似样,便亦佯佯答道:然也。对面说话者,魏骠骑将军,副大都督司马仲达乎?

    故意将那“副”字加重语气。蜀国三军凡听到者,无不大笑。

    司马懿故作勃然大怒:我主上法尧禅舜,相传二帝,坐镇中原,容汝蜀、吴二国暂存,乃宽慈仁厚,恐伤百姓也。汝乃南阳耕夫,不识天数,屡次相侵,理宜殄灭!如省心改过,宜即早回,各守疆界,以成鼎足之势,免致生灵涂炭,汝等皆得全生!

    孔明笑道:你身为三军都督,怎能出口伤人?我受先昭烈皇帝托孤之重,安肯不倾心竭力,以讨篡逆之贼!我虽南阳耕夫,但素知你家底细。你祖与父,皆为汉臣,世食汉禄。今不思报效故汉,反助篡逆之魏,岂不自耻?

    司马懿羞惭满面,暗道:虽然你是我兄,怎可在两军阵前揭某底牌?真是可恶。

    于是高声叫道:我不与你斗口。今既相遇沙场,便两军相争,决一雌雄!你若能胜我,我便回温县躬耕陇亩,永不与你为敌!但你若败,也请早归故里耕地读书,某并不加害。

    孔明:既是两军相争,你是要斗将?还是斗兵?或斗阵法?

    司马懿:两军捉枪弄棒对面厮杀,兵多者胜,算不得本事。莫若先斗阵法?

    孔明:既如此,便让你占先,布阵我看。

    司马懿便不再言,直入中军,攀上将台,手执黄旗招飐。左右军动,瞬间排成一阵,声势不凡。复下台上马出阵,问道:你能识吾阵否?

    孔明暗赞仲达学识才能,但故作嘲笑:此乃混元一气阵也。虽能困敌,但少变化。我帐下军中末将,亦能布之,有何难哉?

    司马懿脸色一红:休要只顾说嘴,你也布阵我看。

    孔明却不入阵,只令姜维登上高台,按计行事。姜维在将台上将号旗连展数展,数万蜀军忽然就平原上散开,各军随旗而动,隐隐有风雷之声,瞬时布成阵势,队形丝毫不乱。

    对面魏军看了,无不惊骇色变,凛然生惧。

    孔明即问司马懿:你能识我阵图否?

    司马懿:此八卦阵乃吕公望所创,你现学现卖,只具模样而已,某如何不识!

    孔明:算你厉害。识便识了,可敢打我阵否?

    司马懿知道孔明欲凭此阵消灭魏军主力,心中一寒。但想到兴复大业,只得咬牙说道:某既识之,如何不敢打!

    孔明:你去遣兵派将,只管打来。最好三军齐上,人少了不济事。你请放心,在打阵之时,某绝不趁隙攻击你大营,也便是了。

    司马懿:某若令三军齐入阵时,你如何抵挡?某只使一半军打阵,你全力抵挡可也。请诸葛丞相放心,在斗阵之时,某亦不派兵来捉你。

    孔明大笑,不再与他斗口,下令回转车轮,进入阵中。

    司马懿回到本阵,唤戴陵、张虎、乐綝三将,仔细分付:孔明所布之阵,按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门。其布阵之兵虽有五万之众,但分散八方,兵力不集。你三人可各引军一万,从正东生门打入,往西南休门杀出,复从正北开门杀入,直捣其阵中将台,此阵可破。你等小心在意,莫走错方向;若是错了,便是十万军也回不得也!

    三将领命,于是戴陵在中,张虎在前,乐綝在后,各引一万骑兵步卒,先后从生门打入。姜维立于高台之上,见三万魏军全部入阵,便将旗号变了三种颜色,各晃三晃。

    只见阵法突变,军如连城,盾似壁垒,魏军便如进入铜墙铁壁之围,冲突不出。

    戴陵尚还记得大都督吩咐,慌引骑兵转过阵脚,令步兵紧随其后,往西南冲去。

    蜀阵一触既开,却闪出三千弓手,一棒锣响,连弩纷出如雨。魏军从未见过此种先进武器,无可抵挡,登时成片倒于阵中,三万军顷刻伤亡过半。

    戴陵等三将着慌,见阵中山峦重叠,都有门户,那里分得清东西南北?由是四处乱撞,各自不能相顾,但见愁云惨雾,不见敌兵。

    魏军在阵中东奔西突,个个疲累欲死。忽听一声炮响,群山皆应,喊声起处,魏军皆被挠钩扯倒在地,缴了兵器,成了俘虏。魏军三员首领全被缚送中军,听候发落。

    孔明坐于帐中,对三将笑道:我八阵夺天地造化,有鬼神莫测之机,纵然捉得汝等,何足为奇!今放你三人回见司马懿,教他再读兵书,重观战策,来决雌雄,未为迟也。

    命将其人盔甲卸了,以墨涂面,步行出阵。至于所俘万余军士,却不送还。

    司马懿见三将如此形状奔回,不由大怒:你三万人进去,只出来三个,真可恨也。我在阵外观战,只见你等在阵内乱跑,不依我吩咐按门户方向破阵,却是为何?

    三将委屈欲死,羞怒难当。戴陵愤然答道:阵内天气忽变,浓云密布,大雾弥漫,对面不见五指,哪里看得清方向。待众兵被擒,方得天睛也。

    司马懿回顾诸将:公等在此观战良久,只见响晴白日,何曾见一丝云雾?不消说得,孔明今日忽穿道装,必使妖术以惑我。如此挫败锐气,有何面目回见中原大臣!

    即自挺长矛在手,引百余骁将,五万兵众,催督冲杀。

    便在此时,忽听四野鼓角齐鸣,喊声大震。关兴从西南上杀来,姜维引一彪军从西北角杀至。战场上蜀兵复又催动大阵,将魏军渐渐围裹在中,三路夹攻。

    司马懿大惊,暗道:若真经此一战便将十万大军都葬送了,下步之事需不好办。

    趁其合围未成,急从正东缺口杀出,退军渭滨南岸下寨,坚守不出。检点人马,此战损兵过半。魏军无不惊怖,均言蜀相诸葛亮非人,必为妖类。

    孔明得胜收兵,押万余战俘回到祁山寨中。见粮草不敷支用,便不敢乘胜进兵,一边整编战俘,训练阵法,一边等李恢、李严两路军粮运来。

    三日之后,成都忽有人来报,李恢操劳过度,患病不治而死,粮草不继。

    孔明闻报,大惊失色。又过两日,李严遣都尉苟安解送粮米至军中交割。但因耽搁了路程,运来粮米半数为运粮军马所耗,运至军中者仍不敷支用。

    细问送粮军士,方知苟安好酒,于路怠慢,因此违限十日。孔明大怒,欲斩苟安,但看在与李严同为托孤大臣面上,命杖八十军棍放之,令其回去速催军粮,将功折罪。

    苟安被责,心中怀恨,径回成都,于路布散流言,说孔明欲篡国自立为帝。

    便有与孔明不合之东州士宦,将其谣言写成匿名表章,并以前番因用心腹马谡,致使败回汉中之事为例。因怕其后漏风,便通过内侍宦官黄皓,奏与后主皇帝。

    后主闻奏大惊道:似此是又一个曹丞相矣。如之奈何?

    内侍黄皓奏道:因无实据,不可坐实其罪。陛下可诏丞相还归成都,明升其职,削其兵权,免生叛逆。

    后主深以为然,即遣人至祁山大营,只言朝中因有大事,急宣相父孔明班师。

    长史蒋琬不知其意,出班奏道:丞相自出师以来,好不容易突破魏军阻截以出险谷,至祁山后更累建大功。今又新破魏国两位都督,杀敌数万,魏军皆丧其胆,致白日不敢出营,夜间不谈丞相名字。大胜之际,何故宣回?

    后主:朕有机密大事,关乎吴蜀生死,须与丞相面议,卿其勿阻。

    即遣使赍诏,星夜宣回相父。使者径到祁山大寨宣诏,孔明受诏大惊,以为东吴陆逊为贪大功,又行前番吕蒙偷袭荆州故事,不敢耽搁,只得传令回军。

    姜维问道:若司马懿乘势掩杀,当复如何?

    孔明道:可分五路而行,添灶退军。命长史杨仪传令各军,依计而退,绝不致有损。

    镜头转换,魏军渭南大营。

    司马懿止兵渭南,只待蜀兵杀至,便好再卖一阵,引孔明大军直入长安,先据关中,再图东进。见孔明十余日不来,正踌躇间,忽报蜀寨空虚,人马皆去。

    司马懿暗道:不知孔明兄又是在搞甚么!莫非又没粮了?

    于是自引百余骑前来蜀营内踏看,教军士数灶。回报一万灶,每灶七人,其兵则七万。次日复令赶到下个营址查点灶数,回报说两万余灶,军至十五万矣。

    司马懿顿时明白,暗道:孔明如此玩弄,必是朝中有事,真欲退军也。可惜,可叹!天不佑汉祚,此番出川,又成画饼!

    于是顾谓诸将:吾料孔明添兵增灶,是以诈计佯作退兵,其实是引我追之,一举全歼。某偏不如其所愿,不如且退,再作良图。

    于是回军不追,放孔明自回汉中。其后细作来报:蜀军退时,未见添兵,只见增灶。

    司马懿故作惊叹:孔明效虞诩之法瞒过我也!其谋略某不如之。

    遂引大军还归长安,向大司马曹真报说已退蜀兵。曹真此时病重,闻报甚喜,便与司马懿引军还归洛阳。

    画外音:司马懿出卖魏军,虽能瞒过曹真,但须骗不过张郃。适逢张郃现在西凉收拾前番被魏延所败兵马,不在祁山,致使司马懿阴谋未漏,亦岂非天意哉?

    魏主闻知两位都督再退蜀相诸葛亮,大加慰赏。因闻曹真病笃,亲往其府邸探望。

    太和五年春,曹真去世。明帝大哭,谥为元侯,由其长子曹爽继承爵位。另分封曹真五子羲、训、则、彦、皑,皆为列侯。

    按下曹魏,复说蜀汉。

    孔明退到汉中,因不折一人一骑,遂大赏三军。事毕回到成都,入见后主,便问:陛下未知有何大事,急召臣回?

    后主见相父奉旨即回,自是毫无反意,于是无言可对,忽灵机一动答道:朕久不见丞相之面,心甚思慕;又恐相父军旅劳顿,伤损身体,故特诏回。

    孔明:陛下言不由衷,且理由不通。此必有奸臣谗谮,欲离间你我也。

    后主闻言,欲为黄皓脱罪,即道:朕因错听苟安之言,一时受其蒙蔽。令人往捕苟安,已投魏国去了。今悔之不及,此后但凡军国大事,惟相父是听!

    孔明无奈,于是深责蒋琬、费祎,不能规谏天子发诏,二人唯唯服罪。

    刘禅数年不见相父之面,颇有舔犊跪恩之情。又见其刚过半百便已双鬓斑白,顿生眷恋悲悯之心,自此稍离宦官内侍,始用心于政务。

    孔明大慰,在成都停留数月,即辞帝还归汉中,整顿军马,屯田养战。

    诸葛均闻说兄长自成都回,携周岁之子诸葛望前来问安。孔明大喜,对侄子好生关爱。

    画外音:自诸葛均随黄承彦还归汉中,孔明便为其聘一妻一妾,妻为南阳林氏,妾为益州习氏,以接续诸葛家香火。其后未待马均妻妾生产,唐妃又生次子诸葛企;因孔明自己本为刘氏,为使诸葛氏兴旺,便将次子过继给诸葛均。其后蜀汉灭亡,诸葛企便以葛为姓;再后不久,诸葛瑾又将次子诸葛谦、三子诸葛乔使永安将军陈到送至成都,委托孔明照料。孔明便将诸葛谦过继给诸葛均,蜀汉亡后以诸为姓;又将诸葛乔视为己子,蜀汉亡后恢复刘姓。于是其诸葛家族七子:瑾生恪、谦、乔、融四子;亮生瞻、企二子;均生独子望。除诸葛恪被吴主诛夷三族,诸葛融随之死难,诸葛瞻战死绵竹,其余谦、乔、企、望皆存,均被伏龙徐庶安置于荆南武陵郡城外桃花源中,各依其所改之姓,子孙绵延不绝。

    孔明念及前四次北伐,皆因粮草不继而退,甚为惋惜,遂在汉中大兴水利。两三年之间,则不但粮草充足,且使数万外民来附,亦可足兵。

    字幕:吴嘉禾二年二月春,辽东公孙渊向吴奉表称臣,孙权大悦。

    三月,孙权派使者携金宝珍货赴辽东,封公孙渊为燕王。

    魏明帝曹睿闻报大怒,即遣荡夷将军田豫循、幽州刺史王雄,水路并起,进攻辽东。

    公孙渊反复无常,见魏主大军来伐,以为吴国遥远,不足长期依靠,便将吴使杀死,又降魏国。魏明帝下诏,拜公孙渊为大司马,封乐浪公。

    孙权闻后大怒,欲亲带兵去征讨辽东。陆逊力阻,孙权乃致书蜀主刘禅,约会伐魏。

    后主看罢孙权国书,厚遣其使而回,即令长史杨仪持书前至汉中,转呈相父。

    孔明观孙权来书,又因汉中兵强马壮,粮草不乏,便召集众将,再议出师。

    杨仪进言:我国兵少将乏,前番数次兴兵,致使军力罢敝,粮又不继;今不如分兵两班,以百日为期。比如二十万之兵,只领十万出祁山,百日期至,却教这十万替回,循环相转。若此则兵力不乏,然后徐徐而进,中原可图。

    孔明依其所谏,遂分兵两班,百日为期更换。

    蜀建兴十二年春,孔明起大军十万,复出师伐魏。

    魏主曹睿闻知孔明又伐中原,对其以小欺大之举实为不解,诏命司马懿出师御敌。

    司马懿奉诏,急率二子离了宛城,往洛阳而来,这一日探马来报,前面已至山阳。司马懿闻是到了山阳县,即令扎营,只率二子及三五个心腹家将,骑马进城。

    司马师知道此乃废献帝刘协封地,父亲到此必有重大干系,也不说破,只跟着罢了。

    司马懿不住馆驿,见山阳公府门不远处有个药王庙,便让家将上前打门。庙门开处,一个道装青年迎出,约有二十岁上下,星眉朗目,一表非俗。

    那青年道士将门外几人相了一相,眼光停留在司马懿身上,打揖手问讯:来者可是征西大都督,领南阳太守,河内温县司马公否?

    司马懿问道:小哥怎知某官职名讳?此药王庙是何人所建,所供何神?

    道士笑道:某复姓皇甫,单字名谧,字士安,安定人也。此庙乃药王派掌门驻所,所供创派始祖扁鹊先师,故曰药王庙。因系山阳公出资所建,故此又为刘公家庙。

    司马懿:即是山阳公家庙,乃为汉室列祖享祭之所,又如何成你药王掌门驻所?

    皇甫谧:虽是刘公家庙,却非宗祠。山阳公早为我药王门弟子,自然可以其家庙为掌门驻地。刘公虽曾贵为天子,今乃某之师兄。因我师祖与恩师方才说林中鸦噪,必是征西大都督司马公登门,某故知之,特奉师祖之命,前来恭迎。

    司马师:尊师何人,师祖又是哪个?将我父子踪迹打探如此备细,意欲何为?

    皇甫谧:敝师即是替蜀国昭烈皇帝刘备所医病伤者,人称天下神针第一樊阿;其授业恩师亦即某之师祖,乃曾与魏高祖武皇帝治过头风者,神医华佗是也。

    司马懿闻此,惊疑不定。只听门内有人朗声大笑:好个征西大都督,魏文帝托孤重臣,还怕了某这座小庙不成?只顾问东问西,不敢进来!某治酒以待,菜已等凉了也。

    话音刚落,三个道士迎出门来:左为山阳公刘协,右为神针樊阿,居中老者须发皆白,面如童子,健步如飞——却正是神医华佗。

    司马懿惊喜不止,将二子各踢一脚:见了大汉皇帝陛下,师祖师叔,愣着作甚?

    言罢领先跪倒。二子自然拜倒,嗑下头去。山阳公刘协连称不敢当,急忙扶起。

    华佗请司马懿进到庙内,茶酒相待,便问:大都督日理万机,何以光顾山阳小县?

    司马懿笑道:在下曾闻,前番华神医到洛阳为魏武帝治病,甚憾未曾当面拜见,聆听雅教。不想能在此处邂逅拜会,实是三生有幸也。

    华佗叹道:若非当时只因杀了赤蛇,未能救下曹操,何令曹丕终于篡汉称帝!

    司马懿陪着叹息一番,因对山阳公道:臣奉魏帝之命,要到洛阳面君,受命去伐西蜀。因知陛下封国在此,故前来相见,欲陈秘事。未知这位小师弟皇甫谧,是何来历?

    华佗笑道:也罢,便诉其来历,免你疑心。我这位徒孙,你自不识;但若说其曾祖,倒与你是通家之好,你父尚需以叔父呼之。乃是破灭黄巾军功臣,也曾任征西大将军职位。

    不待华佗说完,司马懿啊也一声,离座而起,脱口而出:皇甫嵩!

    华佗大笑点头。皇甫谧急上前跪倒:晚侄皇甫谧,拜见叔父。

    又与司马师、司马昭见礼,拜见两位兄长。司马懿寻思未带多金,急解随身温玉赠之,作为见面之礼。想起当年皇甫嵩力挽汉室江山,今已作古多年,嗟呀不止。(本集完)

第七十三集 木门冤魂

    山阳公府,药王庙中。

    司马父子三人与皇甫谧见过,乃系通家之好,再不见外。

    山阳公刘协对司马懿道:既云有秘事相告,此时并无外人,便请实言。

    司马懿:某前年奉魏主之命前往汉中,与蜀汉丞相诸葛亮对敌,方得见其人。通过故中郎蔡邕之女蔡琰,确定孔明身份,故特来向殿下告知。殿下休要惊讶,诸葛孔明实乃殿下亲兄,当年逊位少帝,被逆贼董卓派遣李儒害死,却又死中得活,史侯刘辩是也!

    此话一出,石破天惊。不料华佗听来无动于衷,山阳公亦似不闻,只静静发呆。

    司马懿:此事原是太过离奇,怪不得殿下。某不敢扯这弥天大谎,有实物为证。

    便令次子司马昭:你到院中,将坐骑皮套中那件东西拿来。

    司马昭领命出去,顷刻即回,手中托了一个长条布囊,打开来置于案上,众人看时,见是一架古琴,上镌“龙吟”二字。

    司马懿:此物乃是一对,一雌一雄,皆为蔡中郎钟爱之琴。雌曰凤鸣,在其女蔡文姬之手;雄者便是这架龙吟,当年蔡中郎将史侯救出洛阳,并以此琴赠之。前番在祁山西县,孔明托蔡琰将此琴留赠于臣,其意就是作为证物,令某献于殿下,以证其信也。

    刘协抬起头来,脸上泪水纵横,早已哭得哀毁不堪。哭了半晌,这才收泪哽咽道:某在三十年前,已知兄长未死,只不知就是蜀汉丞相诸葛孔明也。我兄南逃荆州,在隆中躬耕田亩十余载之久,历尽艰辛饱尝苦难,实孤之罪也。终择刘备为辅,征战十余载,方得荆益二州,苦心孤诣,欲复我汉室社稷。奈刘备一意孤行,先陷汉寿亭侯不救,次弃荆州不复,再攻东吴几致灭国。屡违我兄隆中对策,以致前功尽弃。惜哉兄长,痛哉兄长!

    司马懿:孔明如此苦心孤诣,皆因殿下尚在,天下思汉。望殿下宁耐,勿负其志。

    山阳公:兄长欲复汉室,使某再登帝位,孤岂不知?但观今大势,三分天下,魏家已居其二,孙权又行篡逆,称帝江南。兄长欲复刘氏江山,何其难乎?汉祚已衰,火德渐息,明知其不可为而强为之,只能徒使呕心沥血,死而后已,无补于事也。望仲达再见我兄,以孤之言语转述,就在蜀中安度此生罢,无需再逆天道而行矣。

    言罢大哭,甚是悲切。

    司马懿闻言大惊,再拜谏道:孔明兄长虽一生跌挫,未损志向半分,殿下何如此自弃?今曹真已死,魏国军权尽握臣手,全国军队,供某调遣。孙权自守之辈,不足虑也。臣此次率大军出汉中,引孔明大军攻取两京,魏氏江山重归殿下,汉室便可复兴矣。殿下只需养光韬晦,深自敛锋,待臣与孔明引兵攻入洛阳,尽灭曹家氏族,复还龙廷,不亦可乎!

    刘协连连摇头:自我先父灵帝以来,黄巾大起,董卓肆虐,李郭为乱,诸侯竞起,民不聊生。刘氏获罪于天,不可祷也。复因征战连绵,至今五十年矣,天下人口死亡流徙,十不存二。九州田园荒芜,中原满目疮痍,几为无人旷野,皆我父子滔天大罪,岂可恕免?孤将江山社稷禅于曹丕,乃是自愿,非其逼迫。兄长刘辩即便夺回,也请他自为,我绝不再出。可此一生,只有这十余来年,才得快乐逍遥。吾其为药王门徒,不敢再闻天下之事。

    司马懿见山阳公如此坚决,再向华佗、樊阿、皇甫谧看时,见其三人频频点头,似以刘协之语为至理名言,颇赏其志。

    刘协静了片刻,走进方丈密室,捧出一个锦囊。打开看时,见是两面铸金令牌。

    山阳公:此牌乃是先汉高祖所铸,共有五面,名为卧龙令。董卓废黜我兄,立某为帝,后逢李、郭之乱,五令齐出,分付兖州刺史刘岱、益州牧刘焉、荆州牧刘表、豫州牧刘备、太中大夫刘晔,五位汉室宗亲。今五人俱亡,刘岱、刘晔令牌复归于孤,刘备、刘焉、刘表三面令牌,此时必在我兄刘辩手中。卿将此二令交还孔明,令其自为之用可也。

    司马懿收了令牌,告辞出城,率二子回至军营,一路上慨叹不已,心中怏怏不乐。

    画外音:司马懿离开山阳之后,华佗便令徒孙皇甫谧杀一恶霸,复请骊山老母貂蝉用易容之术扮作刘协模样,宣称山阳公患病而亡,上报魏明帝。曹睿命以天子之礼厚葬,并亲制祭文,遣使往山阳县主祭殓葬。华佗见万事已了,便率山阳公及一众门徒,直奔长安骊山,在老母宫对面向阳之处,建一座药王宫,以为药王门总舵,隐居下来。

    历史真相:魏明帝青龙三年二月,魏明帝命葬姑父刘协于山阳城外云台山禅陵,追谥汉孝献皇帝。汉献帝诈死隐遁山林之时,寿至五十四岁。刘协自登大位,共做三十一年傀儡皇帝,竟然落得善终,虽因曹操父子本性宽厚,亦与刘协深谙生存之道不无关系。禅位后被封山阳公,封邑万户,位于所有诸侯王之上;且向皇帝奏事不必称臣,接受皇帝诏书可以不拜,还可以天子之礼祭祀天地祖宗,可谓自古未有之荣。经过四十年煎熬,其后归于自在。

    镜头转换,了结山阳公之事,再说司马懿伐蜀。

    司马懿率二子进入洛阳,拜见天子。曹睿大喜,即下诏命:拜司马懿为征西大都督,行假节,有调动天下众兵之权;便宜行事,不必奏帝,可得专行。

    即合虎符,点齐十五万军马,亲排銮驾送出城外。

    司马懿暗道:此番孔明竭尽全力,将是最后一次北伐,若不成功,再无机会矣。某知史侯虽冒诸葛亮之名,谎称生于光和四年,实生于熹平五年,尚比某年长三岁,今已五十八岁矣。此番征魏再不成功,则虽心有余而力不足也。某必助其一战而定天下。

    于是辞了魏主,径到长安,大会诸路人马,计议破蜀兵之策。

    张郃此时已自羌中还师,当即入帐请战:诸葛亮三番五次兵出汉中,无非要夺取长安,以下洛阳。某愿引一军去守雍、郿,当其必来之路,以拒蜀兵。

    司马懿道:我前军缺少能征惯战大将,定不能独当孔明之众。今将军要分兵为前后,非胜算也。不如留兵守上邽,余众悉往祁山。未知公肯为先锋否?

    张郃见司马懿此番如此抬举重用,不由大喜:某素怀忠义,早欲尽心报国,可惜未遇知己;今都督肯委以重任,虽万死不辞,怎不奋勇上前!

    司马懿大喜,遂使张郃为先锋,令郭淮守陇西诸郡;自督大军,与众将分道而进。

    正行军间,前军哨马来报:蜀汉丞相诸葛孔明率大军望祁山进发,前部先锋王平、张嶷径出陈仓,过剑阁,由散关望斜谷而来。

    司马懿即令扎营,激励张郃:孔明长驱大进,非将军不可当其锋锐。蜀兵屡出汉中,每次皆因粮尽而退,今逢麦熟,其必派兵来割陇西之麦,以资军粮。将军可结营守住祁山,我与郭淮巡略天水诸郡,以防蜀兵割麦。未知将军愿否?

    张郃见都督委以重任,慨然领诺,遂引四万大兵,前去驻守祁山。

    司马懿则亲引大军,率郭淮望陇西诸郡而去。

    孔明兵至祁山,安营已毕,见渭滨早有魏军提备,乃谓诸将:此番为将者必是司马懿。今李严运禄不到,陇上各郡小麦已熟,我可密引兵割之。

    遂留王平、张嶷、吴班、吴懿四将把守祁山,自引姜维、魏延等,前到卤城割麦。

    卤城太守闻说诸葛亮亲来,便即开城出降。孔明深加抚慰,便令仍守卤城,自引诸将并三军壮士,搦镰持索,望陇上而来。

    尚距陇上三十余里,前军回报:魏大都督司马懿引兵在此,扎营以待我军。

    孔明惊道:此人厉害,竟预知我要来割麦!

    当即分派诸将:令姜维引一千五百军,伏在上邽之后;马岱、魏延各引一千五百军,护住车队,又令三万军皆执镰刀、驮绳,伺候割麦。

    安排已毕,却令关兴扮做天蓬元帅模样,率五百军士,皆执七星皂幡,前去魏营诱敌。魏军哨探见之大惊,火速报知司马懿。

    司马懿笑道:这个孔明偏多作怪!

    遂拨二千人马出营,下令不论是谁,尽情捉来。魏兵领命骤马出营,关兴便转身退去。魏兵各要建功,尽力赶了一程,追之不上。

    魏军奇怪,方欲勒马回营,司马懿亲率大军前来,复来追赶。

    忽听战鼓大震,一彪蜀军杀来,前队披发仗剑,拥出一辆四轮车,其上端坐孔明。

    司马懿惊道:这是甚么精怪?看样子不是来打仗,倒像要作法!

    言未毕,左右及身后又各出一军,打扮皆同,各有一辆四轮车,一共四个孔明,从四个方向杀到。司马懿心中暗笑,却故作大惊,回顾诸将道:此必神兵天将也,可速退!

    说罢回马先逃,急急引兵奔入上邽,闭门不出。

    此时孔明早令三万精兵将陇上小麦割尽,运赴卤城打晒。司马懿在上邽城中,计算孔明晒麦时日,便知日内必将开战。

    正思念间,副都督郭淮入帐请战:蜀兵现在卤城打麦,都督何不出兵击之?

    司马懿笑道:将军之言,正合我意!你我可分兵两路,分进合击。

    司马懿引兵径到卤城下,日已昏黑,遂命屯兵。定更时分,郭淮亦到,两下合兵,一声鼓响,把卤城围得铁桶相似。城上万弩齐发,矢石如雨,魏兵不敢前进。

    三更时分,忽然城外麦田里火光冲天,喊声大震,蜀兵一齐杀至;同时卤城四门大开,内兵杀出,里应外合大杀一阵,魏兵死者无数。

    司马懿引败兵奋死突出重围,占住山头;郭淮亦引败兵奔到山后扎住。

    郭淮因是自己主意,致使损兵折将,不由懊恼,又来告司马懿道:可发檄文调雍、凉人马,并力剿杀。某愿引军袭剑阁,截其归路,敌可尽灭。

    司马懿从之,即发檄文星夜往雍、凉,调拨大将孙礼。非止一日,雍凉兵到,司马懿即令孙礼约会郭淮,一袭卤城,一袭剑阁。

    孔明在卤城日久,不见魏兵出战,乃唤姜维、马岱:魏兵守住山险不与我战,定是分兵去袭剑阁,断我粮道。二公各引一万军去守住险要,休等其扎营稳妥,便率兵袭之。

    二人领命,引兵去了。孔明却调集城内晒麦大军,以待雍凉之兵。

    孙礼率西凉人马倍道而来,将至卤城,天色刚明。因见人马困乏,便令扎营歇息,预备来日再战。未料正在扎营之际,蜀兵早到,一拥而进。

    雍凉兵抵敌不住,望后便退;蜀兵奋力追杀,杀得尸横遍野,血流成渠。

    孔明获胜,便要起兵大进。忽报永安李严有使赍书到来,密告军情。孔明令入,览其书云:某闻东吴陆逊上书吴主孙权,遣使潜往洛阳,与魏国秘密连和;魏主曹睿令东吴发兵取蜀,吴主孙权意为所动,就要起兵,往白帝城来也。丞相见书,当疾速退军!

    孔明览书甚是惊疑,长叹一声:此番北伐,又成画饼!

    乃聚诸将传令,教祁山大寨人马先退回汉中。张郃奉命扎营祁山,忽见蜀兵退去,乃急往卤城大营,面见司马懿请令,要去追袭。

    司马懿知道孔明要以退兵为名,施拖刀绝杀之计,便坚执不从,且故意劝止:孔明诡计极多,不可轻动。不如坚守,让他退去。

    镜头转换,卤城之中,丞相行营。

    孔明知道祁山兵马已回汉中,再无后顾之忧,遂聚众将,授以密计:杨仪、马忠二将,引一万弓弩手,先去剑阁木门道埋伏,若魏兵来时,如此如此。

    又唤魏延、关兴:你二人在城上四面遍插旌旗,城内乱堆柴草,虚放烟火。掩护我大兵趁夜出城,然后速往木门道行来。

    安排已定,各自依令而行。司马懿坐在大帐之中,闻说城中烟起,亲自出营来看,于是不问张郃,却将目光看向上将魏平:此乃空城也。孔明已退,谁敢追之?

    魏平正要请令,张郃却道:且慢。我料诸葛亮此番退兵,定有计策,不可追之。

    司马懿吓了一跳,暗道:莫非他已经得悉某与孔明合谋,欲害他性命?

    察颜观色,却又不似。魏平想要追敌建功,问道:蜀兵退走远矣,有何计策?

    张郃眼睛盯着司马懿,口中训斥魏平:夫用军之法,围城必开出路,归军不可穷追。蜀兵自出祁山以来,屡屡获胜,又新破我西凉兵马,锐气正盛;且新得陇上新麦数万斛,全军足食一年有余,何故退兵?非计而何!

    魏平没有张郃官大,听罢诺诺连声,心中不服,却不敢还口。

    正在这时,司马昭忽然进帐,对父附耳低言,递上一封信。司马懿开拆其信,张郃偷窥一眼,见书皮上写道:书呈司马懿大都督开拆——麾下南阳太守满宠。

    司马懿看完大喜,将书信置于案头,即问司马昭:满伯宁使者现在哪里?

    司马昭答:现在帐外等候回复。

    司马懿道:此信未知的确与否,待某亲自出去,详细问他。

    乃引司马昭急急出帐。张郃将案上书信拿起,见其书略云:陆逊惧蜀胜魏,报昔日侵夺荆州之仇,调集荆州兵以袭巴郡。蜀江州太守李严上书告急,被某得知,故报都督。孔明兵败,必不退兵;若大胜之余忽退,必因陆逊发兵。都督追之必获大胜,良机莫失!

    张郃看了,又示与魏平,二将心意已决。

    司马懿回帐,见密信挪了位置,不动声色,拢入袖中,便令散帐。

    张郃止道:大将军慢来!蜀兵都退尽了,都督不说追击与否,怎生就要散帐?

    司马懿道:某细想将军所言,极为有理。蜀兵毫无缘由退兵,必是孔明以退为进,欲施埋伏之计耳。不要追他,令其计划自然落空,岂不是好?即是无计,得他退兵,我等不战而胜,回去报与天子,一样赏赐,岂不是妙?将军回帐休息去罢,休要多事。

    说着,便要回归自己寝帐。张郃大恼,叫道:都督转来!既满伯宁说吴袭蜀,孔明故此回军;大将军不令某等追击,却是何意?莫非与孔明通谋,要纵虎归山不成?

    司马懿故作大惊,急回身道:将军怎可偷看某之机密信件?

    张郃冷笑:天子虽命公为征西大都督,但亦有圣旨,令某统管河西兵马,提调关中诸将。军中机密,某有权与闻其要,不谓越制。密信俺便看了,只问都督,纵敌为何!

    司马懿听他再无恭敬之意,只得软了语气:非某欲纵敌,实是那孔明诡计多端,防不胜防。此信焉知是否的确?若是陆逊与孔明合谋诱敌,你我岂非又上其当?俗语云“小心千里去得,大意寸步难行”,还是不追也罢。

    张郃见他推三阻四,愈加心疑,说道:公若不追,某愿自往。

    司马懿阻道:公性急躁,绝不可去。

    张郃怒道:都督出关之时,命我为先锋;今日正是立功之际,却不用我,何也?

    司马懿无奈,只好允可,叮嘱再三:蜀兵即果真退去,于险阻处也必有埋伏。将军虽是无敌上将,亦须十分仔细,探明敌情,方可追之。

    张郃:某征战半生,甚么不晓得?都督不必挂虑。大丈夫舍身报国,虽万死无恨!

    司马懿:公即坚执要去,可引五千兵先行;某教魏平引二万马步兵后行,以防埋伏。本督也引三千兵随后,以策应将军万全。

    张郃不再听他啰嗦,转身出帐,引兵火速望前追赶,魏平随后而进。追出六十余里,休说伏兵,便是掉队蜀军伤兵,也见不到半个。

    转过山坡,喊声大起,关兴引军闪出,与张郃交锋。不上十合,关兴拨马便走。

    张郃暗道:关兴乃蜀之大将,想来便是伏兵;因归途紧急,故无心恋战。

    蜀兵尽弃衣甲什物,塞满道路,魏军皆下马争取。张郃喝止不住,只了撇了众兵,独率数十骑部将,奋勇追赶。看看天晚,赶到木门道口。

    关兴渐渐跑之不动,拨回马来骂道:张郃逆贼,何必赶尽杀绝!你放某回去,以后还可相见。要只顾赶来,今与你决一死战,再无相见之日!

    张郃坚信蜀兵已至穷途末路,哪里理他说三道四?挺枪骤马上前。

    关兴挥刀来迎,战不十合大败,尽弃衣甲、头盔,引败兵望木门道中而走。张郃杀得性起,乃骤马赶来,不知好歹,一头扎进山谷狭道之中。

    此时天色昏黑,一声炮响,山上火光冲天,大石乱柴滚将下来,阻截两头去路。

    张郃猛醒,大叫一声:我中司马懿与诸葛亮合谋矣!

    忽听一声梆子响,两侧山上万弩齐发,将张郃并部将皆射死于木门道中。可叹一员无敌大将,竟死于敌我合谋诡计之下。

    随后魏兵追到,见塞了道路,已知张郃中计。忽听山头上大叫:诸葛丞相在此!

    众军仰视,只见孔明立于火光之中,以扇指道:我今本欲射马,误中一獐。我敬张郃乃是英雄,令你众人将其尸首运回,报于魏主厚葬罢。上覆司马仲达:某还要再出祁山,让他好生等着,早晚必为我所擒。

    魏兵获赦,扛了张郃及遇难诸将尸首,回见司马懿细告前事。

    司马懿假作悲伤不已,仰天叹道:张隽乂身死,乃我未加力阻之过也!

    于是收兵回渭滨大营,上报天子。魏主闻张郃战死,令厚葬之,使其子袭爵。

    镜头转换,孔明回到汉中。

    整军未毕,忽见尚书费祎飞马而至,入营问道:中护军李严奏称军粮已办,却闻丞相无故回师,天子因此命某来问何故。

    孔明大疑,不明所以,令人访察才知:乃是李严因军粮不济,故妄报吴兵来犯;待闻大兵已回汉中,却又妄奏天子,遮饰己过。

    费祎闻此,半语皆无。孔明大怒,即与部将吴班等联名上书后主,请求罢黜李严。后主览奏,亦怒气勃发,诏命将李严贬为平民,令迁去梓潼,与蛮夷杂处。

    画外音:李严与孔明同为托孤重臣,后主说罢就罢,皆因其不自律,屡次犯错,却难怪孔明不能容人。建兴四年,孔明初次伐魏,李严却借机求分五郡新建巴州,自任刺史,孔明怒而未允;由是请其镇守江州,兼催督军粮,且命陈到制之。前番李严重用苟安,致令差些便离间成功,本是大罪,孔明未加追究,令其自醒。再加此次谎报军情,皆是自作。

    处置李严已毕,孔明荐奏用李严长子李丰为长史,然后辞帝出征。后主依依不舍道:方今已成鼎足之势,吴、魏不曾入寇,相父何不安享太平?

    孔明道:臣受先帝知遇之恩,梦寐之间,未尝不设伐魏之策。今臣老矣,随臣惯战之将也相继凋零,再过数年,魏兵来伐我时,臣恐连拒敌之将也无。

    话犹未了,忽见汉寿亭侯关兴之子关统号哭上殿,报父病亡。孔明放声大哭,昏倒于地,半晌方苏。后主为之叹息,潸然泪下。

    于是下令厚葬,以关统承袭汉寿亭侯爵禄。奏准相父孔明北伐,于北门外设宴送行。

    孔明回到汉中,引蜀兵十五万分五路而进,令姜维、魏延为先锋,皆出祁山取齐。

    马均来报,木牛流马已监造齐备,各造五千,共一万辆,足支十五万大军使用。孔明大喜,即令李丰与马均监运粮草,先于斜谷道口伺候,然后大兵尽举。

    司马懿闻报孔明又出,遣使复向洛阳告急。魏主曹睿大惊,便问群臣怎生拒敌。

    大将军曹爽奏道:臣举夏侯渊四子。长名霸,字仲权;次名威,字季权;三名惠,字稚权;四名和,字义权。霸、威二人,弓马熟娴;惠、和二人,谙知韬略,皆非夏侯楙可比。可令夏侯霸、夏侯威为左右先锋,夏侯惠、夏侯和为行军司马,共赞军机,以退蜀兵。

    曹睿乃从其请,遣夏侯四兄弟前往河西,听候大都督司马懿调遣。并差天使随军到渭滨大营,以手诏赐司马懿道:若诸葛亮军至,卿宜坚壁固守,勿与交锋。蜀兵不得志,必诈退诱敌,卿慎勿追。待彼粮尽,必将自走,然后乘虚攻之,则取胜不难。

    司马懿受诏,调集各处军马共三十万,皆来渭滨下寨。又于渭水上搭起九座浮桥,令郭淮、孙礼总督陇西军马,据北原下寨,深沟高垒,按兵休动。

    二将领命,各引兵下寨而去。

    孔明复出祁山,以魏延、马岱为左右先锋,升吴班为骠骑将军,假节,命督后军。

    即命马岱包围魏将贾嗣、魏平,阻其出营,并以木牛流马运输粮草,源源不断。

    细作报到渭滨大寨,司马懿即留费曜、戴陵率四千兵把守上邽,自率先锋夏侯霸、夏侯威渡过渭水安营,并于营后东原筑起一城,以防不虞。

    诸葛亮见司马懿大军已渡渭南,知道强攻不可,即率大军西行,佯作移军攻取大散关、陇城等地,再回师进攻司马懿之状。

    司马懿召集诸将会议,众将皆谓诸葛亮欲攻西围。惟郭淮力谓孔明虚张声势,是要让魏军回救西围,其真正目标却是阳遂,乃请兵前往镇守。司马懿未料郭淮能猜透孔明计谋,又不能阻止,无奈允之,令其率一万精兵去了。

    当天夜间,蜀军果然进攻阳遂,因城中早有防备,未能成功而退。至此,两军相持于祁山至渭南之间,战线交互间错,连绵数百里。

    孔明在祁山连下五个大寨,自斜谷至剑阁又下十四个大寨,分屯十五万军马。

    这日正在帐中,忽哨马入报:郭淮、孙礼领陇西之兵,于北原下寨。

    孔明谓诸将道:魏兵于北原安营者,惧我阻绝陇道也。吾今虚攻北原,却暗取渭滨。若得渡渭水之南,则进兵不难。

    诸将遵令而行。郭淮见孔明来攻,急使人飞报司马懿。

    司马懿暗怨孔明:我过渭南来接应于你,却玩甚么花活,非搞甚么声北击南?

    但因夏侯四兄弟在营,不能独断专行,于是便唤诸将计议。夏侯惠进言道:孔明以取北原为名,实欲顺水来烧浮桥,以攻渭南为实。大都督可令夏侯霸、夏侯威提兵于渭南,待蜀兵至而击之;又令张虎、乐綝引弓弩手伏于渭水浮桥北岸,休令蜀兵木筏近桥。又令郭淮、孙礼人马尽伏于半路,引蜀兵来追,却以弓弩射之。若蜀兵大至,则可如此如此。

    司马懿暗吸一口冷气:此贼比其父强之多矣!

    因诸将尽在,只可依其所谏安排布置。只盼孔明智高一筹,能识破此计最好。

    镜头转换,蜀兵大出。

    孔明引军出了祁山大营,西行未远,便重新分兵派将:令魏延、马岱引兵渡渭水往攻北原,吴班、吴懿引兵乘坐木筏去烧浮桥;王平、张嶷去攻魏国渭滨大营。

    众将领命,分头依计行事。魏延、马岱将近北原,四下喊声大震:左有司马懿,右有郭淮,两路魏兵杀来。魏延、马岱奋力杀出,幸得吴懿救了过岸。

    吴班撑筏顺水来烧浮桥,却被张虎、乐綝在岸上乱箭射住,前进不得,众军跳水逃命,木筏尽被魏兵夺去。

    王平、张嶷不知北原兵败,直奔到渭滨敌营。

    忽听马蹄声疾,背后中军传令兵来说:魏延与吴班两路俱失,丞相教军马急回。

    王平、张嶷急退军时,却被魏兵抄在背后,一齐杀来。混战一场杀出,折伤大半。

    孔明回到祁山大寨,收聚三路败兵,见折了万余人马,两军又陷于相持,心中忧闷。思想魏国大军尽集于此,自己独力难支,忽想起盟友孙权,不知为何至今毫无动静。当即修书一封,令快马至成都交与费祎,命其出使东吴,到建业投递。

    费祎持书径到建业,入见吴主孙权,呈上孔明之书。

    孙权拆书视之,见是约请出兵伐魏,以平分天下之意。于是大喜,乃谓费祎道:朕久欲兴兵,未得会合蜀主。今既有书到,朕决意亲征,请先生回复孔明。

    字幕:魏黄龙二年,吴嘉禾三年五月,孙权应蜀汉约请,发兵十万,三路攻魏。

    吴帝孙权召集众官,亲自分兵派将:第一路兵,朕亲率大军六万入居巢门,取魏国合肥新城;第二路兵,陆逊、诸葛瑾率兵二万西出江夏、沔口,北取襄阳;第三路兵,孙韶、张承出兵二万,东攻广陵以取淮阴。左中右三军启行,共计十万大军。

    费祎见吴主果然出兵,再三拜谢,告辞而去。因恐别人说不明白,遂亲到祁山,报与丞相。孔明大喜,设酒款待费祎,使其自回成都。便集众将,商议进兵之计。

    长史杨仪入告:今粮米皆在剑阁,人夫牛马搬运不便,费时耗力,劳而无功。

    孔明即唤马均问道:今以木牛流马运粮,结果如何?

    马均答道:木牛流马各五千辆,木牛每辆运千斤,流马每辆可装八百斤,共九百万斤粮米,明日便可送到大营。我十五万大军,每运一次,足支一月食用。

    杨仪听了,惊讶不止,半信半疑。未料次日,军粮果至祁山。

    孔明令杨仪率五千人,分给各营半月之粮,其余搬入仓库,命姜维派重兵防守。众军见那万辆木牛流马布满山谷,蔚为壮观,不由欢呼雷动。

    杨仪站立高阜监督,见运粮兵将那木牛流马操纵自如,直接推粮入库,宛如活者一般;上山下岭,各尽其便。众军欣喜异常,闻是马均校尉设计创制,无不惊为巧夺天工。

    孔明即令右将军高翔,自此后引一万兵夫驾着木牛流马,自剑阁直抵祁山大寨,往来搬运粮草,供给蜀兵之用。

    司马懿在渭滨大营,算计孔明粮草将尽,又不见其来打寨,枯坐帐内忧闷,无计可施。

    忽听哨马报说:蜀兵用木牛流马转运粮草。人不大劳,牛马不食。

    司马懿又惊又喜,口中却斥道:胡说!世间焉有此事!

    急唤张虎、乐綝分付:你二人各引五百军,从斜谷小路抄出;待蜀兵驱过木牛流马,任他过尽,袭其后队,抢他三五匹便回。不要恋战,切记切记。

    二将依令,各引五百军伏在谷中,果然抢了数匹木牛流马,驱回本寨。司马懿看了,不知要领,环顾众将叹道:此物绝非人为,乃是神工。孔明有神仙相助,我等如之奈何?

    忽身侧一将说道:岂有神仙之说?此必是马均所造。(本集完)

第七十四集 深谷大火

    曹魏大营,一鸣惊人。

    司马懿回首看时,见说话的非是别人,却是曹操养子,骁骑将军秦朗。

    字幕:秦朗,字元明,新兴云中人氏。

    镜头闪回,叙述秦郎来历。

    秦郎之父秦宜禄原是吕布部下,武艺高超,杀法骁勇。袁术将汉宗室之女嫁之,秦宜禄不敢不娶,只得将前妻杜氏与子秦朗舍于下邳眷属大营。

    杜氏美貌至甚,当时被关羽所见,心甚羡慕爱怜。建安三年,曹操围攻吕布于下邳,关羽当时与兄刘备同在曹操帐下,便请攻取下邳之时求娶杜氏为妻。

    曹操满口答允,破城后命取杜氏,见其如此美貌,便自纳为妾,并收秦朗为义子。

    关羽为此羞恼,其后虽然降曹,但终于千里走单骑归兄刘备,此为主因。

    吕布败亡之后,秦宜禄归降曹操,被命为铚县长。张飞以夺妻之仇怂恿秦宜禄叛曹,秦宜禄随张飞出走,不久反悔,便被张飞杀死。

    秦朗随母杜氏住在曹府,一贯谨言慎行。曹操极喜秦朗,但不使其出任官职。

    直至曹睿即位,假弟秦朗被召命为骁骑将军、给事中。

    曹睿喜好令人相互举发罪行,常因些小过失杀人。秦朗故作不见,更不谏止;且从不为朝廷推荐贤才,但始终得到曹睿宠信。每次召见,曹睿大多称其小名阿稣,更为其修建大宅巨府。因为皇帝亲近,朝中大臣争相贿赂,以至秦朗富可敌国。

    秦朗及常侍高堂隆闲时议论,尝谓上古黄帝令风后造指南车者,皆谓虚妄之言。

    给事中马钧闻之不服,奏请试造,明帝曹睿允准,划拨经费给马钧,果然造成。

    青龙元年,鲜卑大人步度根与轲比能勾结,谋叛曹魏。并州刺史毕轨讨伐,最终战败,步度根与轲比能合力侵袭边郡。

    曹睿于是便派秦朗为将,率虎卫军讨伐,终败鲜卑军,轲比能和步度根败走漠北。步度根部将戴胡阿狼泥到并州投降,秦朗于是撤军,奉旨来助征西大都督抗蜀。

    司马懿一见秦朗到来,当时心中大为不乐,便想:皇帝派四个夏侯家的尚嫌不足,今又派来一个曹家养子,直欲夺我兵权耶?

    闪回结束。司马懿此时听秦朗说出马均之名,因而大奇问道:将军何以知之?

    秦朗:马均好机械之术,自称鲁班匠门之徒,与前陈仓太守郝昭为同门师兄弟也。因其在洛阳任给事中,某曾见其所造指南车来,果然神奇异常,鬼斧天工。前年马均引一老者造访徐庶之府,当夜忽然逃走无踪。今见此木牛流马,便知是其手笔,原来竟是私投西蜀。

    司马懿:秦将军既能看懂此物,未知可仿制否?

    秦朗:某亦爱机械之术,只要有实物在此,其事易也。

    司马懿大喜,便令秦朗照式而为。秦朗奉命,即集巧匠百余人,将那木牛流马当面拆开,依其尺寸长短厚薄之法,仿造成各二千五百辆,共五千辆,旬日而就,亦能奔走自如。

    司马懿惊讶至极,重赏秦朗,遂令镇远将军岑威,引一千军护卫,征五千丁夫驱驾木牛流马,去陇西搬运粮草。

    镜头转换,蜀汉祁山大营。

    高翔回见孔明:末将一时大意,被魏兵抢夺木牛流马各五六匹,特请降罪。

    孔明大笑:仲达妙人,这是怕我缺粮,专替我来往运输也。将军无罪,反而有功。

    数日之后,细作来报:未知何故,魏兵也用木牛流马往陇西搬运粮草。

    孔明大喜,便令王平、张嶷、魏延、姜维:你四人分率精兵两万,分三段路程截其木牛流马所载粮米,驱来我营食用。

    又唤廖化、张翼:你二人引五千兵,去阻断司马懿援兵来路。

    又唤马忠、马岱:你二人引二千兵,前去渭南大营搦战。

    八将各遵计策,引兵而去。

    陇西道上,魏将岑威引军驱赶木牛流马,装载粮米而行。正行之间,忽然喊声大震,王平率伏兵杀来。岑威引兵抵敌,被王平一刀斩了,兵皆溃散。

    郭淮闻报军粮被劫,疾忙引军来救。王平令众兵扭转木牛流马舌头,弃于道上,快速退走。郭淮怕有埋伏,不敢远追,只令驱回木牛流马,却如扎根于地,驱使不动。

    郭淮心中疑惑,忽听喊声四起,蜀将魏延、姜维、王平三路夹攻而来,郭淮大败而走。王平令军士将牛马舌头重复扭转,驱赶而行,其快如风。

    郭淮望见,方欲回兵再追,又见山后烟云突起,张嶷引一队神兵拥出,一个个手执旗剑,驱驾木牛流马风拥而去。郭淮及部下众军见了,无不惊畏,不敢追赶。

    司马懿闻说粮草被劫,急引军来救,方到半路,张翼、廖化伏兵四起。

    魏军着慌,各自逃窜。司马懿叹道:同是一样的木牛流马,怎地见了蜀兵,便不听我大魏军士驱使?此中必有妖术,非我人力可敌也。

    于是退回大营,唉声叹气,明为痛心丢失粮米,实为夏侯霸兄弟监视,无计可施。

    忽这一日,魏主遣使至营宣诏:因东吴发兵三路入寇,朝廷议命大将前往抵敌,令司马懿等坚守渭南大营,不许出战蜀寇。

    司马懿受命已毕,且喜且忧,只可深沟高垒,以待吴、魏大战结果。

    蜀魏两军相持,江南细作接连报至:五月,十万吴军攻魏,配合蜀军作战,被满宠所拒,不得前进半步。七月,魏明帝曹睿率兵亲征,刚至宛城,吴军便即恐惧撤兵。

    魏国群臣见吴军已撤,皆谓天子车驾可西幸长安,亲自调度与蜀相孔明决战。

    魏明帝道:孙权已撤,诸葛亮孤军无援,大将军司马懿足以抵挡,朕无西顾之忧矣。

    于是不往长安,径自驾回洛阳。

    消息报至蜀汉大营,孔明闻说东吴十万大军为魏明帝所败,外援无望;又见渭水受阻于司马懿,陇右又有郭淮阻挡,不由气满胸膛,一口鲜血喷出,就此病重不起。

    镜头闪回,吴魏之战。

    吴嘉禾三年五月,孙权亲率大军六万进驻巢湖口,再临合肥新城。陆逊与诸葛瑾率两万人进至江夏、沔口,孙韶、张承率两万人进抵广陵。

    曹睿闻报东吴兵来,不但不撤渭水之兵,反遣护军秦朗统领步骑二万西出长安,来助司马懿抵御蜀军;只遣步骑八千为先头部队,驰援合肥新城。

    诸葛瑾为陆逊前部,率三千军直奔襄阳,却被魏南阳太守满宠以三万军迎于襄水,以众欺寡,将吴兵重重包围。

    诸葛瑾以一敌十,率军死战,等不到陆逊援军到来,只得拼死杀出,引三百残部败回。直到奔回南郡,方知陆逊尚且屯军江陵,并未向北进军半步。

    陆逊见诸葛瑾败归,非但不罪,反勉慰有加,再拨一千兵马令驻当阳,缓图北进。

    与此同时,吴主孙权亲率六万大军,多次攻打新城。魏国守将张颖等力战拒守,终不能克。直到七月来凉,曹睿方才离了洛阳,亲率大军南下,却又至宛城而止。只派八千援兵赶到合肥,声言皇帝亲统大军即至。孙权闻此谣言,当即停止攻城,随时准备逃走。

    陆逊闻报魏主南下,当即修下密书,遣亲信韩扁为使,呈送吴主孙权。其书略云:

    请陛下先撤新城之围,自回建业。臣命诸葛子瑜深入敌后,切断魏军归路;某再率众攻其前,彼首尾不敌,一鼓可破也。

    孙权得书大喜,回书允准其计,令韩扁回报大都督陆逊。当即撤围,率军退回建业。

    煞是奇怪!韩扁返回之时,在自家国境之内,却被魏军巡哨士兵抓获。

    诸葛瑾在当阳闻讯,惊惧至甚,修书请示陆逊:韩扁遭擒,必泄我军机。今江水干涸,我只一千军屯于临沮,便似当年关公屯麦城时一般无二。倘魏兵来围我,如其奈何?

    陆逊得信不答,反使众军于城外种植菽豆,并与诸将在帐内弈棋、射戏。

    诸葛瑾不知何意,亲自来见陆逊,问进军迎敌之策。

    陆逊笑道:我主既已东归,则无可忧。我正要遣使传令,子瑜既来,可免令使往返。请将军复回临沮,率领水军沿江北行;某自率陆军,向襄阳进发!

    诸葛瑾以为是要继续北伐,欣然领命而去。

    吴军动向,早有细作报入襄阳。魏将满宠虽然勇而多智,但因素来忌惮陆逊,闻其率军北来,即令诸军回城坚守。

    陆逊与诸葛瑾虚张声势,进至白河口,扬言进攻江夏、新市、安陆、石阳等地。

    吴军所过之处,魏国百姓皆弃郊野入城,以至将城门堵住,关闭不得。魏军只得自杀其民,然后才得以关城。陆逊斩俘千余不得及时入城百姓,便称大胜魏兵,撤回江陵。

    同时檄令孙韶、张承,立即退至江南,无事不得轻向江北挑衅。

    孙韶得令回书:某依天子嘱咐,只是扬言北征,其实未动一兵,未发一舟过江也。

    陆逊大喜,却不使诸葛瑾知道此事。因回江陵,令对俘众好生看待,对其携带家眷者,又派人照料。荆州境内魏国军民因此倾慕陆大都督待民如子,争相提老携幼前来归附。

    蜀魏邻境地区之民也心向陆逊,无不称颂其德。

    陆逊闻说魏国江夏太守逯式悍勇善战,但与刺史文休不和。于是思得一计,亲作写给逯式伪书道:我主吴帝陛下甚慰,允准公献城以降,并承诺使公永镇江夏,绝不食言。

    遣使送往江夏城中,却将书信故意遗失在官道,使江夏人尽知书中内容。

    自此逯式部下大疑主将对魏国之忠,争相依附文休,并呈献陆逊离间伪书。文休信以为实,便将陆逊之书呈报朝廷,魏主难辨真假,便将逯式罢官免职。

    陆逊闻报逯式被免,才将此计说与众将,诸将无不拜服。

    闪回结束,蜀汉祁山大营。

    孔明闻说东吴伐魏虎头蛇尾,惊怒之下,吐了一口鲜血,暗道:孙权心思,是欲令蜀国自灭,其与魏国划江而治,平分天下也。看来兴复汉家江山之事,指望不得他人,只看我刘氏列祖列宗造化,汉祚兴亡劫数。孙权碧眼儿!自守之徒,得失算计虽然精明,到底无甚见识。你即为江东之主,岂不闻唇亡齿寒之理?若蜀国先灭,江南随后即亡矣。

    于是打定主意,即在祁山欲为久驻之计。乃令蜀兵与魏民相杂种田:军一分,民二分,并不侵犯,魏民皆安心乐业。

    忽一日,魏延遣使护送五人来至大寨,求见丞相。孔明抬头看时,见来者正是好友孟公威、崔州平,后面相随三人均作医家打扮,却是不识。

    孟公威、崔州平与孔明见礼,引见那三人道:此位乃药王派掌门,神医华佗是也。此位乃其首徒,人称天下第一神针樊阿;此位青年才俊,又是樊阿之徒,故征西将军皇甫嵩玄孙皇甫谧是也。因来禀报机密大事,又闻殿下吐血,顺便问疾。

    孔明闻是神医华佗,极为称羡,请至上坐,又使中军把住帐门,即问来意。

    孟公威环顾帐内,确定再无闲杂人等,这才将山阳公刘协殡天,命司马懿携两枚卧龙令前来,还与兄长史侯,休要再以复兴汉室为念之遗言,一一说了。

    华佗却将献帝加入药王门,十几年来一直以采药为乐,不问世事始末缘由说之。

    孔明闻罢,大叫一声,又一口鲜血喷出,昏倒在地。

    画外音:孟公威与神医华佗不说山阳公尚在人世,其因有二。其一魏天子亲赐以天子之礼厚葬,举国皆知刘协已死,若一旦泄漏其诈死之事,其后人立遭灭族之祸;其二刘协深知兄长屡次伐魏,实因自己在世,欲扶己复位,重还汉家社稷之故。若要其罢兵不战,自此天下太平,则必使其以为自己已死,故此嘱令崔州平等作如此说法。

    华佗见孔明吐血昏倒,急令樊阿施救。樊阿针法如神,片刻起下银针,皇甫谧于青囊中又取出三粒丹药,喂孔明和水服下,即恢复如初。

    孔明悠悠醒转,难以自已,放声大哭。

    孟公威劝道:殿下休谓为臣浪言。自董卓作乱,天下群雄并起,争战近五十载,致黎民涂炭,无非皆为一把帝椅耳。今事已至此,不如作罢。

    孔明哭道:某受教于蔡、史、左、黄、庞、水镜六位贤仙,何事不知?无奈心实不甘!

    回想尔来一生蹉跎,皆为复国,至此落得镜花水月,不由相对唏嘘,无言可表。

    于是就在帐中排摆筵宴,与五人接风洗尘,绝口不再谈论兴复汉室之事。

    历史真相:令孔明再无斗志真正原因,并非忽然听到刘协死信,而是忽然思及往事,就此看透刘备本来面目,万念俱灰。刘备称帝之前,不打孙权专打曹操;称帝之后,便借与二弟关公报仇为名,舍曹魏而专攻孙吴,再未与死敌曹魏一战。当曹操刚死之时,臧霸所部青州兵溃逃,曹彰、曹植跟曹丕争斗未休,朝中忠于大汉文臣武将尚多;夷陵战后,孙权已遣诸葛瑾前来认罪服输,愿与刘备联手伐魏,是刘备盛怒不许。刘备不欲伐魏,其因甚明,是明知献帝刘协尚在人世,怕来魏之后,自己帝位不保也。刘备既死,尽管孙吴咄咄逼人,孔明为北伐中原,依然重修孙刘联盟,甚至承认孙刘“二帝并尊”。对于曹魏,孔明则是咬紧牙关拼命征伐,尽管终使蜀汉山穷水尽,因献帝仍存,也只能在所不惜。又因司马懿现掌曹魏兵权,尚有一线之机,便当尽力而为。但孔明深知,自曹操三代祖孙,皆未肯真正信任司马懿,“三马并曹”之梦,曹家三代亦未曾片刻忘却。先是曹仁、继之曹休、然后曹真、其后曹爽,实掌魏国全军大权,未曾一刻放手。只在抵御外敌之时,方使司马懿掌其一旅,且受曹家监督控制。司马懿虽心存汉室,若孤注一掷率兵叛魏投蜀,其帐下军将谁肯从之?到时身败名裂,阖族遭诛,亦只在眼前之事。只可惜天不佑汉,今亲弟刘协崩逝,故孔明心力交瘁,期望破灭。再经孟公威一言点醒,由此看透红尘。

    镜头转换,复说魏营。

    司马师入告其父:蜀兵劫去我许多粮米,今又屯田于渭滨,是为国家大患。父亲何不与孔明约期大战一场,以决雌雄?

    司马懿闻听长子提醒,忽然惊醒,心中暗道:今我营中诸将,郭淮、孙礼虽是曹真心腹,乃外姓之将;惟夏侯霸、夏侯威、张虎、乐綝,更有秦朗,皆为曹氏核心人物,此时不借刀杀之,更待何时?不杀彼等,孔明不能东进,且无以弱魏。

    想到此处,忽报魏延前来骂战。众将忿怒,俱欲出战。

    司马懿喝退众将,只令二子领兵前去,私下吩咐,如此如此。

    司马师令弟司马昭押阵,自上前单挑魏延交战,战罢十合,低声嘱道:公可诈败,回去告知诸葛丞相,来日做好埋伏约战,某将尽卖曹家宗室之将,与你诛杀。

    说罢,招数一变,陡然加急进攻,连扎三枪,主刺咽喉,捎带两肩。

    魏延大喜,遂卖一个破绽,叫一声:司马儿厉害,某不是对手!

    虚晃一刀,拨马败回本营。司马师回营报说:魏延刀法不乱,诈败诱敌,儿故不追。

    司马懿佯怒:似你这般胆小,何时才能退得蜀兵?今且寄罪,再不相饶。诸将听真,蜀将下次再败,定要趁势掩杀!我众彼寡,某以大军济之,便如排山倒海,则必大胜。

    众将齐声领诺,司马懿这才气愤稍解。

    魏延诈败回营,面见丞相,将司马师在阵上之言说了。

    孔明甚喜,又燃起三分希望,遂令魏延先回本帐休息。遂令李丰储运粮草,一边请崔州平及华佗师徒等人,骑马到祁山周围游猎散心。实是亲自去察看地形,以备埋伏。

    行至渭河以南,引众人登高览色,心怀为之一畅。忽见两山之间现一深谷,地势低洼,入口处狭窄,只能容一人一马通过,谷内却是一马平川,可容纳两三万人。

    孔明回问军士向导:此地何名?

    答说:此地形若葫芦,只有入口,这头进得去,那头出不来,唤作上方谷。

    孔明大喜,谓崔州平道:上方谷进得去出不来,正是设伏歼敌之绝妙地带也。

    于是回归大营,立即传令诸将:命马岱悄悄引兵至上方谷,在谷中平川之地掘下深堑,多积干柴引火之物;复将硫磺、火药等埋藏谷中;周围山上,多用柴草虚搭窝铺,内外皆伏地雷。又命姜维、廖化各引五千人,伏于谷地两侧高山草丛之中,多备弓弩火箭。

    众将领令而去,设下天罗地网,一切准备停当。

    次日侵早升帐,孔明又叫大将魏延:你去司马懿营前搦战,准败不准胜,如此如此,将魏兵悉数引入上方谷中。

    又唤高翔:将木牛流马各装米粮,于山路上往来行走。如被魏兵抢去,便是大功。

    分拨已毕,自引一军而出,近上方谷处下栅。

    夏侯惠、夏侯和探知蜀军动静,一齐入寨,禀告主帅:今蜀兵四散结营,各处屯田,以为久计;若不趁此时除之,令其安居日久,深根固蒂,难以摇动。

    司马懿却摇头道:此必又是孔明之计,不必理会。

    二将:都督如此疑虑,敌寇何时得灭?我兄弟二人,当奋力死战,以报国恩。

    司马懿见其主动请战,心中暗喜,抚慰道:既如此,你二人可分头出战,我使张虎、乐綝助你,更有秦朗接应。

    夏侯惠、夏侯和欣然领命,各引五千兵去讫。司马懿也不心急,坐待回音。

    夏侯兄弟竟往祁山蜀营而行,忽见蜀兵驱使木牛流马而来。二人一齐杀出,蜀兵大败奔走,木牛流马尽被魏兵抢获,降俘人马百余,一起解送营中。

    司马懿令将蜀兵解到帐前,亲自诘审:你家诸葛丞相,近来所忙何事?

    蜀兵:丞相料大都督不出,命我等四散屯田运粮,以为久计。不想却被擒获。

    司马懿大笑,即将蜀兵尽皆放回。

    夏侯和问:何不杀之?

    司马懿道:量此小卒,杀之无益。放归本寨,令说魏将宽厚仁慈,可释彼战心,此吕蒙取荆州之计也。传令诸将,今后凡有擒到蜀兵,俱当善为遣之,有功将吏仍有重赏。

    夏侯惠等初战得胜,由此尝到滋味,此后不时截掠蜀国运粮之兵,又连胜数阵。

    司马懿见蜀兵屡败,心中欢喜,又问所擒蜀兵:孔明今在何处?

    众兵惧死,如实相告:诸葛丞相现在上方谷下营。令我等每日运粮,亦皆屯于谷中。

    司马懿即将众人放去,召集诸将分付:孔明今在上方谷运粮,祁山大营无主。你等于明日一齐并力攻取祁山大寨,一战可胜。此等轻易大功,何不得之!

    众将领命,各各准备出战。司马懿却留住夏侯四兄弟,张、乐二将以及秦朗,令其随己去上方谷擒拿孔明,建立不世奇功。夏侯惠等闻此,无不大喜。

    次日一早,司马懿即率二子及夏侯四兄弟发兵起行,以秦朗引一千军为先锋,张虎、乐綝各引五千兵,在后救应。

    孔明正在山上,密令众将:若司马懿自来,你等便往劫魏寨,夺了渭南。

    众将各自听令,引兵一齐呐喊奔走,虚作救应祁山大寨之势。司马懿闻说蜀兵都去救祁山寨,便引二子并中军护卫人马,径直杀奔上方谷来。

    魏延领兵等在谷口,忽见秦朗引魏兵杀到,大喝道:秦朗休走!

    舞刀来战,秦朗挺枪相迎。斗了二十余合,秦朗渐渐抵敌不住,后面呐喊声发,司马懿率夏侯四兄弟随后赶来。

    魏延叫声:不好,掉到猴子窝里来也。何况后面还有三马!

    于是立即回马,望上方谷中而走。司马懿挥军急追,秦朗及夏侯四兄弟皆入谷中。

    司马懿三父子刚要进谷,魏延却从旁侧转出,拦住去路。司马懿见机,对二子说道:谷中定有蹊跷,且等张、乐二将前来会合,一同杀入。

    父子三人便即扎住兵马,与魏延相持。

    再说秦朗正追,前面不见了魏延,倒也仔细谨慎,止住夏侯四兄弟,先令人入谷中哨探。不一刻探事人回报:谷内并无蜀国伏兵,山坡上皆是草房,疑是粮草之库。

    秦朗大喜:必是积粮之所无疑,守卫之兵,都回救祁山大寨去也。如今就算擒不得诸葛孔明,便就尽焚其粮,也是大功一件。

    夏侯兄弟闻此,遂大驱士马,尽入谷中。刚要命人去烧草房,忽听两侧山上喊声大震,擂木滚石齐下,阻断谷口。山上火箭射下,草房都着;又值谷中大风,顿时火势冲天。

    五名曹魏宗亲惊得手足无措,欲弃马上山,蜀兵将磨盘大石当头砸来,躲犹不及,哪里上得去?顷刻之间,众兵身上皆着,烤肉之味弥漫全谷。

    孔明在山上见万余魏军无路可逃,叹道:某这一计过于阴毒,必损我寿。

    言犹未毕,忽见黑气漫空,一声霹雳响处,骤雨倾盆。满谷之火,尽皆浇灭。

    秦朗已被烤得半熟,忽被大雨浇醒:天不灭我曹魏。不就此时杀出,更待何时!

    即与夏侯兄弟引兵奋力冲杀。张虎、乐綝各引兵至,与司马懿父子杀来接应。魏延抵敌不住,只得让开道路,眼看着秦朗等死中得活,被司马懿救走,不敢追赶。

    孔明站立山头,眼看着五员曹魏上将及万余精兵俱逃出谷,不由叹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命有定数,不可强也!

    司马懿与众将同归,见寨栅已被蜀兵所夺,正在浮桥上与郭淮、孙礼接战。于是逐退蜀兵,但不敢再驻扎南岸,遂烧断浮桥,退回北岸据住。

    由此上方谷一把大火,虽烧伤数千魏兵,毕竟功亏一匮,徒劳无功。

    画外音:说话的,你道孔明熟知天文,必知晴雨之数,何不仔细观星,斟酌择日,偏偏选此大雨天气施此火攻之计?原来孔明有一样没有算到,那便是上方谷特殊地势。

    历史真相:上方谷地势口狭腹阔,横观便如一个葫芦;俯瞰则是绝壁深谷,又如一口大井。一旦谷内起火,气温急剧升高,热气膨胀上升,一遇半空中冷气,则必收缩下沉,故此形成对流,山谷风起。同时谷底热气上升,水汽又必凝结成雾,再加上柴草燃烧时所生大量烟尘,从而加速水汽凝聚,终致大雨倾盆。孔明此时若不用火攻,而多备连弩巨石,则五员曹将必死于谷中无疑。此乃人算不如天算,聪明反被聪明耽误。

    镜头转换,祁山大寨。

    魏军众将正全力攻打祁山蜀寨,忽闻上方谷大败,不由大惊,急急退兵。蜀军趁势出营冲杀,魏军死者无数,余众奔回渭北大寨。

    司马懿抚慰众兵,暗叹孔明命运不济,两军统帅合谋,尚不成功。于是传令各营:都是你等强要出战,今连渭南寨栅也失,又折损众多将士。如再言出战者,本督必斩。

    众将听令,据守不出。

    孔明虽不曾烧杀魏国五将,毕竟大胜一阵,夺取司马懿渭南大营。于是出兵渭南,自引一军屯于五丈原,累次令人到魏营搦战。

    魏国诸将皆受都督严令,任凭蜀军百般漫骂,只是固守不出。

    孔明见此,唤兄弟马均进帐分付:贤弟,我这里亲笔修书一封,你持之快马回去汉中,见你嫂嫂唐妃黄月英,讨其登极时所穿皇后冠戴,并我为皇帝时私玺前来,我有急用。

    马均不敢多问,带二百骑兵快马驰至汉中,到相府见了嫂嫂,呈上兄长书信,讨来冠戴玺印,复快马奔回。

    与此同时,蜀将每日轮流到魏营讨战,将曹操至曹睿三代毁骂,又搬出曹嵩曾为中常侍曹腾养子之事。魏营曹氏宗族数将皆感不堪其辱,纷纷请战,群情激愤。

    司马懿暗喜,心道:又不曾骂我司马家祖宗,有何理由阻止曹氏夏侯诸将出战?

    故作实在为难不过,便要下令,出战迎敌。

    不料正在此时,忽报卫尉辛毗持天子节令而至,已在后营门外下马,传令迎接圣旨。

    司马懿令拒住前寨,率诸将迎出后门,将天使接进中军大帐。

    辛毗面南而立,宣谕圣旨:朕前已有令,宜坚守本营,不许出战蜀兵。今闻秦朗及夏侯霸等因擅自出战,司马懿阻止不力,致令损兵两万众,实损国威。今使卫尉辛毗前往监军,如再有敢言出战者,即以违旨论处。

    众将听了,只得奉诏。

    司马懿暗恨魏主曹睿奸狡,佯作欢喜,谓辛毗道:天子真知我心,先生亦来得及时。若是不然,某虽为元帅,亦敌不住众将拼死请战也!

    遂令中军往各营传说:魏主命辛毗持节,传谕司马懿勿得出战。

    数十万魏军皆知此事,消息自然迅速传至敌营。姜维等蜀将闻知,又来报与丞相。

    孔明说道:此乃曹睿恐司马懿倒反魏国,使辛毗前来监之,以消耗我军也。

    姜维便问:如此何以破之?

    孔明答道:我自有计。且待马均从汉中回来,便可决战。

    正说话间,马均已自汉中回来,手提锦盒,入帐复命。孔明令将锦盒置于案上,向马均讨了锁匙,亲手打开。魏延及姜维离得近,低头看时,不由大惊。(本集完)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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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夏真相集介绍:
中国华夏文明,不仅仅是上下五千年这么简单。
自从上古传说,中间的故事和人物,或许汗牛充栋,穷此一生也不可能通读全知,但其间并非无规可寻。
休说各种野史轶闻,评话传说,便是二十五史,堂堂史册,正正典籍,也有太多修饰,欺骗,或者篡改。
有多少历史真相,被埋没在故纸堆中,或被现代影视剧改得面目全非?
好吧。我如果告诉你,所有的历史真相,全在本书之中,亲爱的你以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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