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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脸滚键盘的熊     阿拉德之上流剑神txt下载     阿拉德之上流剑神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十一章:大江山之乱(七)

    消失自然是不可能消失的,罗赫并不会瞬间移动的魔法。

    之所以变异的房主二人会找不到他,是因为罗赫闯入了这个曾经是安纲村村长家的密道之中。

    “倒是别有洞天。”

    踩了踩脚下那干燥,毫无水分的土地,罗赫可以看出打造这条密道之人的用心。

    他之所以会突然打进这件屋子,是平田薫在清晨的时候,和他提起过这间屋子的秘密,以及有关于安纲村这个源氏后代落寞之后,选择定居土地的故事。

    时间回到两个小时前。

    “这座村子,被一本书所诅咒了。”

    平田薫握紧拳头,说出了一个让罗赫觉得颇为荒诞的理由,如果不是他来自阿拉德大陆,那么想必会嗤之以鼻。

    一本书如何能够诅咒村子?

    但已经见识过源赖光之庙神秘的罗赫,此时自是不会偏见到认为这个世界没有魔法的存在。

    “魔法书吗?魔力有多强,比起昨天见到的那道雷霆如何?”

    “啊?”

    酝酿着情绪的平田薫,被罗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打的一愣,随即懵懂的看着他,完全没有听懂罗赫说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一本书能够和源赖光大人的力量相提并论?

    气氛短暂的尬住了,平田薫的表情让罗赫皱了皱眉:“难道不是魔法书吗?”

    平田薫欲言又止,她虽然不是很懂魔法书的意思,但也能猜到罗赫误会了,摇了摇头道:“那本书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力量,就只是一本书而已,一直存在我家里。”

    这次轮到罗赫疑惑了,他觉得眼前这个少女脑袋可能有点问题,张嘴就说村子被书诅咒了,之后又说书就存放在自己家里,那也就是说你家是罪魁祸首?

    “直到一九一二年,那本书被父亲被迫赠予前来此处,奉将军大人之命搜罗古书的官员手中,自那以后,一切都被改变了。”

    平田薫沉郁的忍着愤怒,似乎是在心中诅咒着官员,唾骂着那位四处搜罗文物古籍的最后一任幕府将军。

    罗赫这次没打断平田薫,就这么安静的听着,听起来这个将军颇为位高权重的,不过只是这样还谈不上诅咒二字。

    “那本书,是不能现世的恶鬼之书,经过阴阳师密封,由安倍晴明大人嘱托,自平安时代起便被源氏先祖藏起,据说上面有着记载如何将人化为恶鬼的秘法。”

    “秘法?”

    “是的,那是能够让人得以不死的秘法,据说是平安时代因为对天皇迁移首都,远离佛寺和僧人而感到不满,想要借此诱惑天皇,并将佛寺凌驾于天皇之上的秘法。”

    平田薫说到这里顿了顿,似是自己也不太相信这样的说法,但眼中的苦涩却真实显露着她遭受过什么样的折磨,以及过往经历的惨痛。

    小时候和父亲母亲开玩笑时的点滴,曾经作为自己心灵依托和挚爱的姐姐,都陆续倒在了那物欲横流的人心之下。

    “那本书,叫做永旅经。”

    “永旅经·虫之章。”

    “一本会将人化为人虫同体,借以获得不死之肉窍的书籍。”

    罪恶的源头,名为的书籍,是平田薫心中抹不去的一道伤疤,她看着罗赫,这个在战斗中被源氏先祖所眷顾的青年,低声道:“村里的人神智之所以出现了问题,是因为喝了参有下了寄生虫粉末,可以致幻并滋生细胞毒的水液。”

    这就是异界文化吗,倒是和死灵术士的风格挺相似的,罗赫对于这样的行为不置可否,再度问道。

    “既然是人虫一体,那么又为何说可以将人转化为恶鬼?”

    这次平田薫没能给出罗赫解答,而是摇了摇头道:“这个我也不清楚,姐姐是和我这么说的,应该是现在较之平安时代,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吧。”

    模棱两可的说法。罗赫并没能得到满意的答案,不过能够大致问清楚情况,就已经是收获不菲了,既如此,就只剩下了一个问题。

    “那么,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呢,是希望我能够去斩除这些事物吗。”

    一语正中靶心,平田薫没有否认自己的目的,很诚恳,乃至于可以说是卑微的祈求道:“是的,我们没有能力来改变现状,我的父母死了,被当初举报他们藏有秘密的村民,占据了原有的房子,我的姐姐死了,为了研究抗衡那个人,以血肉化作了我的...”

    说不下去,喉咙里像是有血味在往上涌,平田薫的额发再度泛出隐隐的银白之色,脑海中浮现出那天恐怖的回忆。

    美丽而善良的姐姐,腹部插着一把武士刀,悲伤而无奈的倒在了自己的面前,紧接着出现的是那个虽不是恶鬼,但眼神却比恶鬼还要残忍无情的老者。

    用手指掐住平田薫的下巴,拉近了,仿佛是观赏艺术品一样,老者用浑浊的眼睛玩味的打量平田薫嘴角的血迹,以及那动摇不定,像是精神即将崩溃的瞳孔。

    精神被恐惧所沁染,四肢开始颤抖,平田薫难以自抑的在罗赫面前失控了,她难过的垂泪哀恸着,像是遭受到了某种莫大的打击。

    “喂,醒醒。”

    直至,罗赫的手掌按住了她的肩膀,那种锁骨几乎要被捏断的疼痛,让平田薫从自己的回忆中挣脱了出来,眼前是罗赫那平静而无有波动的脸庞。

    “失...失礼了。”

    平田薫用袖子遮住脸,开始擦拭着自己的泪水,罗赫却在这时开口说道:“如果只是单纯的请求,那么很遗憾,我并不打算帮你。”

    “为,为什么!”

    顾不得擦拭眼角,语气急促略带哭腔,没有稳定气息的平田薫,难以置信的看着罗赫,她以为这个人会帮助自己的。

    “很简单,我和你不熟,交情没有好到值得为你接下因果的程度。”

    平淡的拒绝了平田薫,罗赫无情的道:“有仇,就不应该寄托到他人的身上,你为什么不去报仇,为什么苟延残喘到如今,如果不是碰到我,你是不是连一个请求的人都没有。”

    “说得更直白一些,你有勇气,在必死的决心下,去做所谓‘毫无意义’的事情吗,你有因为这不值一提的忍辱负重,而做过违背自己心意的事情吗。”

    罗赫一个又一个的问题,打的平田薫喘不过气来,就像是一个懦夫被剥去了忍辱负重的光鲜外衣,将脆弱和丑陋的自己呈现在外面的阳光下。

    痛苦,愤怒,不甘,还有无法呼吸的羞耻让平田薫失去了站着的力量,她跪倒在罗赫面前,像是被碾成了烂泥的花朵,枯败而无奈。

    花朵失去了美丽,便不会有人采摘,更何况是罗赫这种对美丽根本就不感冒的人。

    想要报仇,就应该自己去。

    求别人,不过是自欺欺人的把戏而已。

    除了自身,还有谁会与你共感,为你抛头颅洒热血。

    纵使没了一切,你不是还有一条命吗,小女孩。

第九十二章:大江山之乱(八)

    哀求没有用。

    眼前这个人根本就没有同情二字可言,亦或者他不会同情弱者。

    领悟到了这个事实的平田薫,心里像是被刀再度割开伤口,看见了血粼粼的残酷现实,以及卑微而行差踏错的自己。

    出卖了那些孩子,忍让了实验的平田薫,或许只是做出了必要的牺牲。

    即便拦了也不会改变事情的发展,但平田薫最终却是没有拦。

    罗赫的言论无疑是诛心的,极不负责的,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可是平田薫觉得这个家伙也没有说错什么。

    是啊,为什么自己不去复仇呢。

    就因为,怕死吗。

    怕死到要出卖别人,来换取一个缓刑吗。

    该死的,难道不是那个罪魁祸首。

    为什么总要等别人站出来,而不是自己去尝试?

    所谓的勇气,是这么渺小的事物吗。

    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平田薫咬着嘴唇抬起头来,狠狠的盯着罗赫,像是要把这张无血无泪的脸印在心里,然后说道:“你喜欢剑?”

    不爽的口吻,一样的台词,罗赫莫名想起了阿拉德大陆那个睡美人。

    怎么女人都老问这种无聊问题,这不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吗。

    对这个问题感到腻味的罗赫,选择了不回答,平田薫也没期待这个家伙能回答自己,只是眉眼低垂,似是无声的叹了口气:“位于村子东北角最大的那所房子挂画后面的暗道里,有一份古旧的剑谱,有兴趣就拿去看看吧,不要失传了。”

    话语意兴索然,平田薫说完这句话后,头也没回的离开了源赖光庙,不愿意再和罗赫待在一起,罗赫之前的那些话对于少女而言,无疑是一种极致的羞辱,平田薫还没有恬不知耻到继续乞求的程度。

    同样,罗赫的话语,帮助平田薫做出了某个她之前可能直至终局来临,才会后悔没有去尝试的决定。

    平田薫觉得罗赫有句话说的很对。

    有仇,就不应该寄托在别人的身上。

    罗赫看着平田薫那利落了不少,像是放开了的气质,以及带着几分决然的背影,手指蓦然轻轻在拜泪的刀柄上弹了一下。

    虽然不喜欢女人问他问题,也不喜欢讨论废话。

    但说实话,罗赫挺喜欢剑的。

    理由也很简单。

    当他遇到一些看不顺眼,或者无法退让的事情时,剑可以帮他荡平言语无法改变的障碍。

    无论何时何地,都是一样。

    时间转回到现在——

    在暗道里沉默行走了大概五分钟左右的罗赫,眼前突然一亮,盈盈的幽光将地下的暗室照亮,六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呈左右开弓之势分列于墙壁上,左侧放置着一口味道略显刺鼻的古怪大缸。

    缸中波光粼粼,乌黑油亮,那种极为滑腻的感官让罗赫不难猜出,这是整整一缸油,而且品质相当不凡,不知道是由什么生物熬炼的。

    罗赫走到夜明珠的下方,望着面前这张古旧的朱红色书案,以及静静躺在书案上,似是从未被人翻开过的一本古籍,其上书有古籍名称,以及其作者。

    “——苇名一心。”

    略作打量之后,罗赫拿起了这本表面为桑麻纸制作,内里书页泛黄,不知经历过多少岁月的古籍,却并没有翻开它,只是就这么拿着。

    过了数秒后,罗赫突然笑了一下,将这本苇名无心流的秘籍放回了书案上,其后将外衣脱下,切割成细细的长条,放在油里浸了一圈,捆在拜泪的刀身上。

    “天色尚早,读书岂不是浪费了大好时光。”

    说了句完全不通道理的感慨,罗赫迎着夜明珠的幽光,向着来时的路毫无眷恋的离去了。

    他现在不太想读书。

    太阳当头照,花儿对我笑。

    这么好的天气,比起看书,不如拿来做运动。

    丹波山腰。

    并未碰到以蛛丝从南侧快行下山,其速度犹如猎豹一般迅捷的恶鬼·累,炼狱杏寿郎自北边的山腰不急不缓的攀登着,顺着沿路的骸骨,寻找自己这次的讨伐目标。

    说是目标,但其实鬼杀队的目标永远只有一个。

    那就是鬼。

    大的鬼也好,小的鬼也罢,都是食人无算之辈,杀鬼并不是为了功绩名声,而是要对得起自己曾经的过往,为他人的生命负责。

    不知是否丹波山听见了炼狱杏寿郎那刚直的心声,亦或者说今天他的运气确实很好。

    “——!”

    坚韧的蛛丝如网自头上罩下,空气中多出了一抹与瘴气截然不同的,腥恶杂然的恶鬼气息,炼狱杏寿郎不再紧绷表情,能乐般的笑声再显,手掌握住了腰间的日轮刀,打了个哈哈道。

    “好!”

    不知道好的是什么,或许是战斗的来临,或许是恶鬼出现而得以看到目的地的兴奋,炼狱杏寿郎腰间日轮刀笔直划过前方,刚直朴实的一刀,轻而易举的切断了那坚韧的蛛丝。

    睁大环眼,须发皆张,眉毛自斜上挑起。炼狱杏寿郎浑身散发着凛冽的斗志,以及迫不及待斩鬼的热切。

    日轮刀上那抹与炼狱杏寿郎性格极为相称的橘红,似是如火焰燃烧,唬的不远处十指喷射蛛丝成网,想要吃一顿午餐的‘姐姐’吃了一惊,随后嘴角却是挂上了一抹娇笑。

    这么旺盛的血气,想来一定是极为甜美的午餐,还有这种刀以及背后的羽织,是传闻中的鬼杀队吗。

    啊啊啊,吃吃吃,好想吃东西。

    累把大部分的食物都藏起来了,作为‘姐姐’的家人却是连问一句也不敢,这让‘姐姐’心生怨怼和愤怒,在那次捆绑村子里的人,趁夜带回来的劳动后,她质问过作为‘弟弟’的累。

    答案非常的简单,她获得了将半边脸颊撕裂,细长而深邃的一道血痕,以及‘弟弟’那漠然的目光。

    真是太可恶了,为什么自己弄回来的食物,自己却不能吃,难道这山中还会有另一个鬼不成。

    忽略了这个可笑的答案,失去了作为人类的名字,只有姐姐身份的蜘蛛女,开始吊丝上树在空中来回不断地游荡,她并不擅长角力,而且人类拿着明晃晃的刀刃,让她的心中很害怕,害怕到将心性之中的歹毒完全释放出来的程度。

    得先用蛛丝捆住,注射溶解液,随后吸得干干净净才行呢,不,在此之前还是咬他一块肉吧。

    人类,可是最好吃的食物!

    “嗯,肉质软烂,肥而不腻,不错。”

    夹了一块红烧的猪五花放进嘴里缓慢咀嚼,再送入一口米饭品尝着美食的庆喜,心情相当的不错,这时小孩子们早已吃完了自己的午餐,纷纷拿着皮球出去玩耍了。

    对于孩童们出去玩耍这点,庆喜是非常放心的,在他看来养这些孩子就好比养猪,不同于猪需要阉割长肉,只有运动开朗的小孩子,其气血才是最为丰厚,随着骨髓中的生机始发,很快就会进入收成的季节。

    而庆喜则握住了这些小孩子的财政,日常饮食,再加上以心灵惑之,便是他要赶这些小孩子走,这些小孩子也不一定会走,最后还有那些对自己有所‘依赖’的村民保障,完全不需要担心。

    相反,平田薫则是庆喜时时刻刻绑在身边,需要花费些心思的目标。

    煮熟的鸭子若是飞了,那么他的计划便会功败垂成,谁知道这世界上还有没有完全符合他实验条件的人。

    若是进展的快,这三天内他就可以进行二次蜕皮,以新培育的种子植入身体,最后将平田薫作为自身极致蜕变的道具,以虫化蝶。

    可惜了,这么好的红烧肉,之后就有一段时间吃不到了。

    庆喜在心中惋惜着,犹如鳄鱼在陆地准备捕食进餐时,用以湿润眼睛的泪水一般——漠然无情。

    若是得以求得不死,即便是妻子儿子也不过是可以更换的鞋袜衣物。

    小小的平田薫,又算得了什么呢?

    品尝着红烧肉的庆喜,并没有注意到平田薫那宽长的袖子中,手掌握住紧贴着小臂内侧的地方,所藏着的一柄厨刀。

    世上所有的一切,都在缓慢又坚决地运转变化着。

    同时人心又随着世事而不断推移。

    曾经害怕的,曾经畏惧的,曾经不想面对的,或许在某一个契机下,会不经意的淡化。

    取而代之的是自畏惧之中重新取回的某些事物。

    平田薫,已经心生死志。

    姐姐,活着真的是件很困难的事情呢,目光望着庆喜脚边的泥土,平田薫看着地上那些细碎而毫无存在感的小石子,嘴角微微勾起。

    但至少,我还可以去陪你,陪我们的父母。

    希望你能原谅我,原谅我最终还是没有听你的话。

    换做你的话,也会和我做出一样的选择吧,对不对?

    银光一闪!

    在庆喜再度举起筷子,夹住一块肥美的红烧肉,准备送往嘴中的时候,平田薫手腕一摆将厨刀从袖中扬出,双手握柄迈步直刺,准确无误的命中了庆喜的后心。

    噗呲——

    黑浊的血液在动脉的压力下,飞溅到了平田薫的脸上。

    大江山之变,由此开始!

第九十三章:大江山之乱(九)

    何为不死?

    不死,即为不会死,用更确切的言语来叙述,那便是拥有了不死性。

    断肢可以复原,被打穿了要害也可以行动如初,还能够继续存活,这就是最为简单的不死。

    噗通。

    庆喜的脑袋砸落在桌子上,背后插着一把捅穿了他后心的厨刀,血不断地从嘴角和伤口溢出,打湿了衣物,打湿了地面,也打湿了平田薫的双手。

    并没有任何欣喜,平田薫知道庆喜并不会就这么去死,她没有管趴在那里的庆喜‘尸体’,而是快步跑到厨房,抱着一小捆被油淋湿的木柴,向着这边跑来。

    永旅经·虫之章。

    其内中含义为人为虫之寄主,虫为人之寄奴,虫身为脊,虫液为引,吞噬那些死亡殆尽的细胞,再吐出催活肉体的信息素,将老化的细胞重新填满活力,因为信息素不同的缘故,那些重新唤醒的细胞,已经不再是人的细胞了。

    而是虫,这种以虫为生命主体,只有思考还是人类的存在方式,被曾经研究永旅经,想要拯救安纲村村民的平田薫姐姐,称之为——虫附体。

    想要杀死虫附体的人,仅凭锋锐的武器是无法做到的,因为维持生命的虫子会将破损的组织细胞修复,隐藏在人类身体深处,无法被透视观察的它,是难以确定具体范围所在的要害。

    对于平常的人来说,杀死虫附体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唯一可以尝试并行之有效的方法——就是用火去烧。

    把虫附体之人连带虫子一起烧成灰烬。

    把木柴放在庆喜的周遭,平田薫利落的从怀中掏出一个火折子,拔开盖子吹了两下,看着那带着高温的点点余烬,露出紧张期待,却又满是不确定的警惕表情,好似一只风吹草动皆会害怕的小兽。

    并非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想法,否则此刻的流程便不会如此顺利进展实施。

    但,平田薫本身并非勇武善战之辈,也对于虫附体没有极为深刻的研究,只是听自己的姐姐说过一些。

    否则,她第一时间该做的就不是抱柴,而是先把庆喜的脑袋给卸下来。

    捅后心?那不过是人类的缺陷而已,并不是虫附体的致命缺陷,所能造成的停顿,不过四五个弹指罢了。

    光搬柴火来回就至少过去了三十余息的平田薫,在眼前的老人看来,根本就是不知死活的蠢货。

    硬要说的话,就是太慢了。

    慢到令人打呵欠的程度。

    “啪!”

    苍老遒劲的手掌像是铁箍一样,看也不看的抬起手来,擒住了平田薫的腕骨,半点都不怜香惜玉的向前一扯,将少女整个人腾空拽飞了起来。

    只论结果,这是称之为大力士也不为过的强悍腕力,而在这样的腕力之下,平田薫连反抗都做不到,随着庆喜那干瘦的胳膊,半边脸被直接砸在了桌案上,腰背重重的嗑于边缘。

    脏腑受到的钝击让平田薫想要打滚,呜咽的悲鸣不由自主的从喉咙里溢出,却被从死亡状态恢复的庆喜捏住了嘴巴,五指用力的嵌入那白皙的脸颊中,印出道道血痕。

    “养不熟啊。”

    并未多言,当平田薫选择动手的那一刻,一切都再清晰不过,可平田薫听到庆喜这句假模假样的感慨,眼睛不由得红了起来,愤怒的咬着庆喜的手掌,挣扎的抓向他的脸。

    父亲,母亲,姐姐,她的家庭之所以会变成这样,庆喜无疑是最大的因由。

    父亲和母亲被受到蛊惑的村民活生生打死,扔到山林里被野狼吃掉,姐姐因为血脉活了下来,每天都被开刀放血用以养虫。

    源氏的家祠被一把火点燃,居住的屋子被贪婪的个别村民霸占而去,这些放纵了内心的人,就像是怪物和恶鬼一样,吃掉了平田薫所有的家人。

    现在,庆喜居然说平田薫养不熟,何其的可耻,何其的该死!

    只是任凭平田薫再怎么愤怒,她也无法伤害庆喜分毫,那干巴巴的皮肤就像是老树一样,坚韧而干燥,挣扎的腿脚踢上庆喜的腹部,也不过换来指尖的痛楚。

    虫附体,根本就不是人,更何况庆喜还用了她姐姐的血,来强化那些恶心的虫子!

    若非如此,庆喜不可能保留神智,更遑论行动如此迅捷灵敏。

    “虽然早就知道,你终将有一天会反叛我,就和那些该死的藩属一样,但没想到却是在临近我试验完成的时候,要是再过一段日子,岂不就能好聚好散了。”

    庆喜无趣的念叨着,像是在聊一些家长里短,空闲的右手如同变魔术似的,自袖中甩出一柄短匕,毫不留情的在平田薫痛苦的眼神中,笔直的刺入了她的腹部。

    “你放心,我不会取你性命,你的价值只有到月圆之夜才能发挥最大的效果。”

    爱怜的摩挲着平田薫的脸颊,庆喜像是看着一颗大补丹,笑着道:“你姐姐替我养了一颗种子,只可惜那颗种子还不够完善,为了我之前老迈的身体,不得已减少了其中的活性成分。”

    滴答,滴答,血液不断打在地上。

    脚掌无力的垂向地面,神智因为剧痛和呼吸困难而开始模糊的平田薫,眼睛倒映着庆喜那恶心,像是怪物一样的笑容,眼眶酸涩的厉害。

    “这次,应该就能培育出完美的虫子了。”

    将刺入平田薫腹部的刀刃猛地一扭,庆喜捏着身体剧烈抽搐了一下,却发不出任何悲鸣,最终昏死过去的平田薫,略带愉悦的道:“大正的政策延续不了太久,按照晴明的预言,大地震即将到来,届时一切终将归我所有。”

    没错,唯有不死才能去拥有一切。

    因为那样才有无限的时光,无限的可能。

    唱着的织田信长,说到底不过就是个尾张的大傻瓜罢了,哪里懂得何为天下,哪里懂得这如此甘美,恍若果实般甘甜的人生。

    需知,最终得到了这天下的乃是德川家,是德川家一代又一代的幕府将军!

    若是死了,才是什么都没有了!

    日光照耀在庭院的庆喜与平田薫身上,却无法为人类阴暗的内心映去哪怕一丝的温暖,即使以太阳之高,也无法改变那些肮脏的情绪,以及尘世中种种的苦难不公。

    人啊,总是犯着相同的错误。

    这片极东的土地上,纵使如地藏菩萨般坚忍智慧,也不过是在这片土地死难过多的时代中,人民所祈愿,所求保佑孩子们庇佑的心灵寄托。

    知众生有情的祂,不同于那近乎永恒的炽阳,在发下宏愿之余,也为众生皆苦而摇头叹息。

    佛说八苦:求不得,爱别离,怨憎会,五阴炽盛,生老病死。

    而人却总乐于,并善于在同样的错误中打转,讲不通道理,也无法用爱感化。

    纵使有缘之门随处可见,奈何人人皆不愿意得悟解脱,而是在这尘世继续上演着太阳早就看腻了的戏码。

    如果‘自然’会叹息,且可以做出选择,那么祂一定会先掐死这些永远不会长进的人类。

    没出息,啃老,生性好勇斗狠,丢人现眼,不适合继承这星球的家产,为众生把好门户。

    但今天,大太阳底下却是难得出现了一件新鲜事。

    “开门,查水表!”

    手里拎着一根粗糙壮实,似乎刚敲过些什么的大木棍,罗赫一脚踢开了他刚刚走出屋子的邻间房门,沐浴着温暖的阳光,做着最为霸道蛮横的行径。

    在他离开的那个屋子里,两个抽搐倒地,五脏六腑差点都被打出来,至少被单人问候了二十棍的‘丧尸’正干挺着躺在阳光下,努力的喘着气,生怕一口喘不上来就得去阎王那里报道清算罪孽。

    而塌陷了一角,像是被大力拆过的房屋,则诉说着罗赫手中这根大木棍的丰功伟绩。

    这玩意,学名应该叫做顶梁柱,只是如今沦落到罗赫手里,也就只能当大木棍了。

    功效只有一个,那就是抡。

    平田薫给的那些情况,足够罗赫搞清楚这个村子里,那些眼中带着高傲和木然的村民,心里都是什么小九九了,在罗赫看来平田薫还是太天真了点,以为杀了所谓的罪魁祸首,就能挽救这些村民。

    这些村民受人蛊惑是没错,但究其本质,也绝谈不上什么良善之辈。

    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这小破地方什么都没有,还想诞生什么有德之辈,岂不是白日做梦,更何况这些人,想要的不只是这些,还想要神仙的眷顾,要更多更长的寿命。

    只有拥有更大欲求的人,才会不在意炼狱杏寿郎用来购买粮食的,那绝对数量足够的真金白银。

    罗赫很懂这些人的想法,也理解这群人都是一些王八蛋的事实。

    ‘鉴于太阳这么好不适合看书’这种非常正经的理由,拆了半截顶梁柱的罗赫,勉为其难的上门来和这些村民挨家挨户做有关于水表的调查,顺带修正一番他们那崩塌的三观。

    唯有人,才能改变人。若是道理讲不通,那就靠拳头打通。

    罗赫本是来此铲除恶鬼的,总不能到了最后他把鬼搞定了,却发现自己所保护的地方压根就是个鬼村,这里面的每个人都是择人而噬,内心连鬼都不如的活尸吧。

    那也太不知所谓了,罗赫可不是只看过程不看结果的人,既然发现了这个村子有问题,那就不要怕麻烦,把问题解决了再说。

    所以——

    “是你自己吐,还是我帮你吐?”

    举起手中那粗糙坚硬的顶梁柱,罗赫友善的询问着,那直接狂放的架势,让还没有完全活尸化的单身男性村民木然的脸上,愣是抽搐了好几下,似是有无数卧槽想说,但却一个字也憋不出来。

    他挤了半天,终究还是用尽全身的力气,用有些模糊的神智,憋出了一个字。

    “你...”

    刚说半句的村民,腹部就被横抡而来的顶梁柱打飞了出去,眼睛被打的暴凸睁圆,胃部翻腾的不行,明明没有任何可以吐的东西,可是胸口却有种奇怪的烦闷感。

    “你...”

    “我懂,你什么都别说了。”

    一脸严肃的罗赫,举起手中的顶梁柱,在村民那悲愤的表情中,似急实缓的拍在了他的背上,将之打成了癞蛤蟆的形状,力道的传输,让村民再也忍不住,张口吐出了一大滩白沫。

    仔细看去,白沫里似乎还有什么在蠕动着,活性非常的强,即使是被暴晒在阳光下,也依旧不断地在挣扎求存。

    “你...”

    “废话就不要说了,感谢的话留在心里就好。”

    顶梁柱半旋直接点在村民的眉心前一寸,无与伦比的压迫感,以及背光之中罗赫那隐约可见的淡漠表情,让村民明白了,他面前的这个青年根本就没在询问他意见,只不过是通知而已。

    话说一遍,不听就打。

    “去,给我准备足够粗长,大概能捆上三十人份的麻绳,手段不论,一刻钟之内给我拿来,每超过我巡查一家的时间,我就打折你一条腿,如果敢跑,那立刻就死!”

    手中顶梁柱一顿,十足的力量以及村民肚子还没缓过劲的抽搐感,让他很懂罗赫这话并非是什么威胁,而是陈述一个事实。

    源自肌肉和本能的恐惧,使得刚被抽了一顿的村民,连滚带爬的站起身来,连忙去给罗赫找麻绳了。

    开什么玩笑,只有傻子才愿意再挨那么粗的大木棒抽在腹部的剧痛折磨,村民自认不是傻子,所以他很简单的就屈服于罗赫这直白的暴力下。

    罗赫扫了一眼村民离去的方向,发力抵穿了墙壁,朝着下一家走去。

    他要赶在日落之前,解决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花一晚上准备物资,明日动员接下来注定会统合好的人力,去找炼狱杏寿郎。

    万一炼狱杏寿郎死了,虽说身手不济难怪他人,但鬼杀队没准会把人头算到自己身上,而且罗赫记得这个家伙还欠自己一招来着,总得让炼狱杏寿郎先把欠的这一招还了,之后再死也不迟。

    还有,那个想要报仇的小姑娘。

    心中低语的罗赫,踩着走神时打趴下的这一间房子内的村民,总是有着一种微妙的错位感,冥冥中他觉得炼狱杏寿郎,亦或者那个小姑娘,很可能会出问题。

    这种感觉在提醒着他,不要错过某个时间点,否则他会很不爽。

    看来,还得继续加快拆迁进度。

    化身拆迁大队长的罗赫,对着找了麻绳过来的那个村民指了指道:“把我打趴下这些人给捆了,打一家捆一家,偷工减料我打断你一只手,干得好了我就不打你了,明白吗?”

    明白个鬼啊,清醒了不少的村民,对于罗赫这样的话语颇有微词,只是当他看到罗赫手中的木棒,以及想起罗赫的武力值时,觉得自己还是有赚到的。

    至少,不用挨打了不是?

第九十四章:大江山之乱(十)

    洋洋洒洒的蛛丝,将日光全部盖了起来。

    炼狱杏寿郎握着日轮刀,看着眼前那逐渐消失的太阳光斑,没有说话。

    这场追逐战已经过去十五分钟了,他的日轮刀累计斩断树木十二颗,蛛丝三十余匹,可是却始终摸不到那个令人厌烦的鬼。

    瘴气,地上的泥沼,层层累累的蛛丝,复杂幽深的密林环境,都是炼狱杏寿郎的敌人。

    他脚上踩着的那双用来行路的木屐,屐齿上已经缠满了泥浆,泥浆之中还裹挟着作为附着主体的蛛丝。

    “这个量,不只是一只鬼吧。”

    森林几乎被蛛网包裹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大茧,不断有雪白的蛛丝从森林各处喷出,那沉郁的分量作为各个节点的树木都些难堪其重,无奈的被压弯了腰。

    如果说一只鬼便能创造这样的景象,那么便是下弦一,乃至于上弦的程度了。

    “没错哦,是我和母亲。”

    炼狱杏寿郎站在原地不动的表现,让原本隐蔽在森林蛛丝之后的蜘蛛女放心了下来,她吊着蛛丝翻身来到半空织就的丝毯上,俯瞰着下方的炼狱杏寿郎,眉眼带着少女独有的柔和感。

    只是炼狱杏寿郎一眼便看穿,那柔和之后的贪婪与虚伪。

    “哦?鬼还有母亲吗。”

    朗声大笑的炼狱杏寿郎,似是未曾把眼前危局放在心中,燃烧的气势更盛了三分,只是他手中的日轮刀不过一米二,而蜘蛛女与炼狱杏寿郎相隔足有二十米,更是一个在半空,一个在地上。

    无法触摸跨越的距离,就是刀的极限。

    “哦,为什么,鬼就会没有母亲呢。”

    沉媚的声音自蛛丝荡漾开来,炼狱杏寿郎眼神一闪,身体侧滑避过两道如钢刀袭身的蛛丝,他很确定刚刚蜘蛛女并没有任何的动作,也就是说——是远距离操控吗。

    两只鬼,蛛丝,森林,炼狱杏寿郎开始统合自己的情报,排除那个看不见,藏于森林某处操纵蛛丝的‘母亲’外,眼前的目标蜘蛛女倒是相当明确。

    既如此。

    炼狱杏寿郎在蜘蛛女讶异的目光中,将日轮刀缓缓收入鞘中。

    “哦呀,是要放弃了吗。”戏谑的话语中,带着满满对于人类的恶意,蜘蛛女生前是饱受欺凌的存在,后来家中被累屠杀了个干净,转化为蜘蛛的从属恶鬼。

    她的心性狡诈,善于使用谎言,表里不一,且欺软怕硬,对于人世的认知十分缺乏。

    见炼狱杏寿郎收刀归鞘,蜘蛛女当即便发出了不过如此的嘲笑,试探着炼狱杏寿郎是否还有其他打算,只是纵然有其他打算,她也不认为对手能碰到自己。

    人类的肉躯孱弱,精神意志易被动摇,行动能力和鬼对比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从那个弱小任人欺凌的人类群体中,变化为鬼这等优秀的种族,自然已是凌驾于人类之上,与其说蜘蛛女是忌惮炼狱杏寿郎,倒不如说她是在戏弄着对手。

    宛如唾弃那个曾经作为人类的自己。

    “放弃?”

    炼狱杏寿郎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洪亮的声音传遍周遭林间,双膝微向前屈,低沉道:“人类如何会在恶鬼面前放弃!”

    炽热的情绪自言语传达,直透蜘蛛女心中的伤疤,那种毫不怀疑自身的态度,笃定而燃烧的眼神,让蜘蛛女非常的不爽,对此她做出的回应,便是抬起了手掌:“既如此,那就化为我等的食物吧,人类!”

    林中的‘母亲’通过蛛丝听到了这番话,手指同样牵动挥舞,顷刻间林间那环绕成茧,如瀑一般雪白却又污浊的丝线,自四面八方朝着炼狱杏寿郎涌来。

    只需缠到一根蛛丝减速,蜘蛛女就会让眼前的人类就会明白,什么叫做积重难返,以人类的能力,还想逃出这片蛛丝环绕的茧林吗?

    炼狱杏寿郎没有开口说话,只是昂首向前猛然冲去,在此刻朝他杀来那密不透风的蛛网中,以直线快速的挪腾着,眼睛盯着不远处树上的蜘蛛女。

    炎之呼吸·四之型·盛炎之涡卷!

    以自身为中心挥出涡旋状的火炎斩击,炼狱杏寿郎日轮刀犹如炎轮,且战且进,拦下四面八方朝自己涌来的蛛丝,溢散着高温的刀刃,让斩击前方的蛛丝尽数萎靡不前,一一丧失活性。

    十米,九米,八米。

    炼狱杏寿郎勇猛的身姿,像是狮子一样咆哮着,震人心魄的刀术和呼吸法,在蛛网的包围下不断升腾起伏,荡开层层阻拦,坚定地朝着蜘蛛女前进。

    七米,六米,五米。

    锵!一根埋伏在地面的蛛丝,呼的腾空而起在林中‘母亲’的操控下,直接朝着炼狱杏寿郎的腹部拦腰斩去,同时蜘蛛女也被炼狱杏寿郎那强大的突进力所震撼,张开双手喷出大量的蛛丝覆盖住前方。

    四米!

    奔跑中的炼狱杏寿郎踏地而起,旋转轮舞的四之型借助离心力荡开那朝腹部袭来的蛛丝,空中归鞘,鼻窍的前方涌动着微风,牙关冒出丝丝热气。

    那种死亡带来的强烈恐惧,自蜘蛛女的心灵深处点燃,开始吞噬她的理智。

    就像是一把燎原的大火,灼烧着她作为鬼的至今所累积的业障。

    橘红的日轮刀带着火焰的光芒,刚直朴实的拔刀平斩而过。同时炼狱杏寿郎的身躯也跨越了蜘蛛女,落在她身后干净的地面上,一甩刀身上那浊污的血液。

    炎之呼吸·一之型·不知火。

    突进的拔刀术,配以炎之呼吸的灼热破坏力,其所带来的结果,自然是绝对不容置疑的胜利。

    噗哧——

    鲜血喷洒至那遮蔽了日光的茧林上空,染上了鬼血的不洁淡黑,蜘蛛女那被斩击抛飞在半空中的头颅,直至此时才露出不可置信之色。

    鬼,会死?

    笑话笑话笑话,鬼怎么可能会死。

    累!救救我,我还不想死。

    通过鬼血的联系想要操控那依旧有着知觉的手脚,把头接回身体的蜘蛛女,那失去了首级的身体不过才跨出一步,便软倒在地上,布匹下的身体溢散出缕缕黑烟。

    若是被普通的兵器斩首,那么鬼颅尚有机会可以接回去,但被这把刀砍了想要接回首级,却无异于是天方夜谭。

    “日轮刀是由猩猩绯矿石所磨制精炼的猩猩绯砂铁打造而成,对你们鬼可谓是天敌的存在。”

    难得的开口解释了一句,而不是日常那夸张而震耳欲聋的笑声,炼狱杏寿郎面目冷肃的道:“老老实实下地狱吧,恶鬼啊。”

    这一句话似是剥夺了蜘蛛女还想要挣扎的意志,她那冒着黑烟的身躯不甘的倒在地上,首级于半空中也开始缓缓消散。

    未曾去看恶鬼临死前的场面,炼狱杏寿郎持刀立于原地,等待着所谓的‘母亲’朝他发动进攻,可是过了良久,直至蜘蛛女化作黑烟消散,这个‘母亲’也没有对炼狱杏寿郎出手。

    逃跑了吗。

    蛛丝软糯的挂在树上,不再有包围的功效,炼狱杏寿郎向着前方迈步,踏出了这足以困死绝大多数鬼杀队成员的茧林,看着不远处丹波山的巅顶,若是去到那里,想必能一览整个丹波山,乃至周遭区域的情况。

    除鬼务尽,不能放跑任何一只鬼。

    这是鬼杀队之人的信条,也是作为鬼杀队的炎柱,炼狱杏寿郎背负的责任。

    他要荡平这丹波山所有的鬼物,尽力拯救每一个能救下的人,然后以身作则的将结果带回罗赫面前,教会他何为鬼杀队人员的信念。

    没有信念的人,是无法前行的!

第九十五章:大江山之乱(十一)

    春季的樱花最为好看。

    粉粉的,嫩嫩的,花瓣飘在头顶还有些难以名状的温暖。

    平田薫记得自己总是站在家中那颗生长的不是特别好,却倚着院墙为家中投下了些许荫庇的樱花树。

    每当春季来临时,姐姐都会抱着自己在树下讲故事,和自己说许许多多平安时代的传说。

    父亲会给自己和姐姐做风筝,母亲则是端着美味的樱花饼,一家四口其乐融融的生活在一起。

    可是,一切都没有了。

    美好的场景被苍老手掌所持的火焰吞噬,无止尽的个人欲望就像洪流一样,淹没了这幸福美好的一家。

    当一切淡去,平田薫重新张望,才蓦然发现。

    自己早已孤身一人。

    腹部的麻痹般的痛楚,让平田薫自昏迷中缓缓醒来,当她睁开双眼时发现自己已经被吊了起来,侧腹部的衣物被剪开了,其上覆着用来麻痹痛觉的药草,只是草药的量很大,让平田薫有种力气被抽光的感觉。

    唯一可以庆幸的就是血已经止住了。

    可是这也是不幸的所在,平田薫很清楚自己的命已经进入倒计时了,等待她的将会是无比凄惨的死亡。

    这里是宅邸的地下密室,打扫的可谓是一尘不染,不远处的玻璃器皿中,有东西在蠕动爬行,在器皿的旁边摆着自西方传来的输血仪器,手术刀镊子等事物,还有许许多多的药草图谱,中医书,西方解剖研究书。

    如果可以把这些东西都毁了,那么想必死去也是值了吧。

    平田薫努力的晃了晃手,想要去抓住些什么,可是在上方那粗重的铁链捆绑,外带一把枷锁总共双重禁锢的情况下,最终是放弃了挣扎。

    只能,安静的等待结束吗。

    安纲村,被两列土房子围着的树荫土地之上。

    罗赫站在正中央,明明并不是最高,可是却俯瞰着在场的所有人。

    左列是被绳子捆住,面目狰狞如恶鬼般凄厉,呲着牙想要择人而噬,一条条血管在皮肤下方快速涌动,可是却挣脱不了麻绳的变异村民。

    右侧,则是一系列被罗赫用那根顶梁柱暴打,身体呕吐之后显得孱弱无比,一块青一块紫,但总体精神都还算是正常的村民,他们的样子就像是熬了整整三天没睡,未进半粒水米,光是站着便要拼尽全力,似是随时都会倒下去。

    “今天把你们带来这里,缘由我不想多说,因为那并不重要。”

    手掌按着刀柄,罗赫朝着那些右侧正常的村民开了口,双方已经在这大太阳底下,站了足足有一刻钟左右,许多村民因为呕吐,兼之水液缺乏,已经瘫倒在了地上。

    但更多村民摄于罗赫的威势,一动都不敢动,晕倒的村民和他们没有什么关系,大家都是各过各的日子,只是今天恰好都被这个煞星抓来了而已。

    万一动了之后,他们被罗赫杀掉了可怎么办,在这种情况下首先要确保的,就是自己不会死,鉴于这个思想,在罗赫开口时这些村民都不吭声。

    自私和冷漠,贯彻到这些村民的骨血里,之前渴求‘神水’的他们,此刻向着罗赫祈求不会被杀这个结果,但也就是这样的氛围,让罗赫愈发的不存怜悯,甚至是不屑于这些人的存在方式。

    他最讨厌的不是阴谋者,不是张狂者,甚至不是要杀自己的人,而是没有任何信念和坚持,自私自利的软蛋。

    沉默了一下的罗赫,在这些自私冷漠的村民环绕中,继续说道:“重要的是,我要教会你们一个道理。”

    道理?一个小孩子竟然要教大人道理。

    理智尚存的村民在恐惧和冷漠之余,心底对罗赫生出了几分嗤笑和不屑,说到底对方不过是一个青年,竟然要教他们这些年长之人道理。

    不过鉴于罗赫很危险,村民们自然是不会还口,准备随便罗赫怎么数落,甚至是嘲讽和谩骂。

    只是,迎接他们这番心理的,并不是什么理所当然的大道理。

    而是一道迅雷不及掩耳的弧光,以及那冲天而起的如雾血花。

    欣长的拜泪刀刃划过一抹血色,安静的将自己的刀尖点在地面上,其上残余的电弧,以及不知何时踏步起刀的罗赫,转眼间便从麻绳捆绑住第一个变异村民的起始,来到了最后一个变异村民的末尾。

    干脆利落的一刀,颈动脉被瞬间斩裂,喷溅而出的黑红色血液中,有着类似之前呕吐物中爬行的蠕动寄生虫。

    “——!”

    在罗赫甩刀去血的瞬间,没有被麻绳捆绑,正等待着罗赫说些什么可笑的大道理的村民,整整齐齐的同时退了一步,心底中的寒意直窜毛发,目带惊恐的看着眼前的罗赫。

    怪物,这个人,不,这个家伙根本不是人。

    是鬼,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鬼。

    罗赫迎接着那些恐惧害怕的眼神,无感的抬起头承接着那逐渐已经化作夕阳的余晖,开口道:“我要教你们的道理很简单,那就是人被杀,就会死。”

    扬起手中刚刚夺取足有八人生命的拜泪,罗赫对着村中剩下的四十余口人,毫不留情的道:“你们或许想通过一些无用的手段,来求得所谓的长生不死,然而事实证明了那样只会变成活尸,与死尸只有一字之差。”

    说到这里罗赫顿了一下,眼神扫过所有还有意识,没有昏过去或者装蛋趴窝,只是不愿意与他对上视线的村民的脸:“我不反对你们追求不死,也不在乎你们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但我想表达的只有很简单的一件事情。”

    “谁敢在我面前变成这副样子,谁就得死。”

    “谁想要与我敌对,不服从于我接下来的命令,今日的他们的下场就是尔等的来日。”

    “你们,听懂了吗。”

    拜泪的刀锋森寒无比,晃得夕阳下原本热的要冒汗的村民,寒意彻骨。

    罗赫用行动来证明的道理很简单,他们也很明白。

    这是警告,警告着喝神水,警告着追求不死之人的下场,如果今日的他们没有成功摆脱那种状态,那么不过是徒增刀下亡魂而已。

    畏惧不已的村民中,突然有了中年人朝着罗赫跪了下来,神情崩溃的大哭着,随后呈土下座的姿势向着罗赫叩首表达着自己的忏悔和害怕,随即这一举动像是传染了所有的村民,眨眼间地上连带晕过去的,全数跪趴在地,竟是无一站起。

    在说不清真实忏悔还是恐惧的哭嚎声中,罗赫将拜泪一横朝向天边的斜阳,那欣长的刀身在夕阳的光芒下,被映照的分毫毕现,通体闪烁着橘红色的炎热之意。

    “现在,去你们的家里,带上所有可以点火的东西,随着我走。”

    “在待会的行动中,退者死,不听我号令者死,迟疑犹豫者死。”

    “但是我许诺你们,只要你们肯真心实意的悔改,那么接下来我将会改善你们的生活,用我的武力保障你们的安全,让你们可以吃饱,可以变得富裕。”

    “那么,谁同意,谁反对。”

    那说不上高大的此界少年的身姿,在罗赫灵魂的支撑下,在那些听到安全、富裕等词语抬起头来的村民眼中,顷刻间变得伟岸无比,那高举于顶的大太刀拜泪,更是力量和霸道的象征。

    自古人类,多数皆为畏威而不怀德之辈。

    故而没有二话,村民们依靠着那源自灵魂的本能与恐惧,再度叩首拜倒在罗赫的面前。

    这世间多数时候本就是不讲道理,谁拳头大,那就听谁的,且罗赫那不容置疑的言语和自信,更是见识了‘神水’之状的村民,在健康长寿的希望破灭后,所能寄托安全富裕的不二之选。

    他,很强!

    这,就是所有活下来村民发自内心的结论。

    所以他们没有理由不选罗赫,也绝对不可能反对罗赫的意见。

    而罗赫在村民的叩首中,缓缓收敛了拜泪的刀锋,拭去了心中那已经酝酿好的杀心。

    处理事情要果断决绝,这是罗赫从阿拉德领会来的道理,在这个村子内部存在动荡,外部有鬼环伺,且今天他要摆平麻烦的情况下。

    罗赫,容不得任何反对意见。

    谁反对,谁就要死。

    废了这么多功夫,罗赫__并非是有求于这些村民,他们的战斗力和行动力,对罗赫而言根本就不值一提,不过是连路都走不稳的,一帮愚蠢的瘾君子罢了。

    之所以这么做,这么说,是因为罗赫要借助下面的行动,让这些被欲望蒙蔽了心智的人,与过去的罪孽画上一个休止的符号。

    唯有如此,这个村子才能从根本上去解决问题,而不是继续无休止的膨胀下去。

    摩挲着拜泪的刀柄,罗赫望向村子的深处,悠然的闭上了眼睛。

    那个叫做平田薫的小姑娘所说虫附体,应是有值得一斩的价值。

    希望接下来的这场战斗,不会让自己失望吧。

第九十六章:大江山之乱(十二)

    一贯寂静的安纲村,今天有些无趣的过分。

    庆喜坐在院中的长椅上,手指击打着木制的扶手,耐心的等着夕阳完全消失。

    他不喜欢阳光,因为阳光总是会让庆喜意识到自己已经老迈不堪,腐朽的像是生了虫的木头一样。

    嗒,嗒,嗒。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天色终于完全暗了下来,太阳在庆喜的注视下缓缓西沉,去照耀那些西方人说的地球的另一端去了。

    “嗯,距离月圆,还有一点差距啊。”

    并不在乎那逐渐森冷的夜风,庆喜那浑浊却老辣的眼睛,盯着天上的那一轮明月,虽然已经几乎可以说是圆满的程度了,但实际上月华的气息却未有那种满溢而出的感觉。

    还差一天,亦或者还差两天?

    庆喜估算着大概的日子,听着血液里那悉索涌动的足节声,有种目标临近而难以静下心的感觉,上一次这种感觉,还是他在盘算幕府还剩多少日子被推翻的时候。

    那个时候整个极东的土地都弥漫着血味,硝烟,还有那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狂热。

    倒幕,倒幕,倒幕,遍地都是倒幕的大旗,那些所谓的维新志士推翻了所有,然而之后他们又能获得些什么呢,不过是从这头跑到了那头,但本质却还是站在名为人类的桥梁上。

    这片土地上所谓的天皇,依旧是一面谁来挥舞都可以的旗帜,不,或许明治那个小子,是有一些手腕的,但再有手腕,也改变不了有些事情。

    只因个人的诉求,永远是尘世那些庸俗的东西。

    权力,金钱,女人,无非这三者而已。

    若说还有之后,那也不过就是无限的向所需求量的方面继续增加罢了。

    “永旅经...”

    念着那本赋予自己超乎寻常的改造知识,却并没有写明创造者名字的书籍,庆喜略微感到一丝心悸,有时候他也会想,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不死。

    那么,编纂出这本书的那个人,是否还活在世界上呢?

    如果活着,自己算是什么,如果死了,自己又算是什么?

    这个疑问就像深海的秘密一样,漆黑无底而难以探其究竟,因为那种不愿承认和恐惧的心情,庆喜放弃了继续思考下去,这时,他突然感觉一阵实际的燥意,开始侵袭着自己的呼吸和皮肤。

    空气,变得热了起来,通红的火光在眨眼间,将宅邸的周遭围了起来。

    “!”

    发生了什么事情?无法掌握此刻情况的庆喜,今日不过是如同往常一样,悠然的宅在这所自己花了不少价钱,专门建造的庭院宅邸之中,作为‘神圣’的居所,这里理所当然的被安纲村的村民供奉着,并提供有效的掩护措施。

    按照道理来说,与庆喜有仇的人此刻要么已经死去,要么便已垂垂老矣,难道到了这个时间点,那些人还在追寻着自己的踪迹吗。

    还是说他们发现了,当时被火化的那具身体,并非是真正的自己。

    可能性在庆喜的脑海内快速的流转着,他谨慎的看着宅邸外被点燃的火焰,先假设自己还活着的的事情,以及目前的状态都全部被曝光的事实。

    如果是这样的话,没有人会想自己继续活下去,必须尽快转移才行,带着重要的财产一起。

    念及至此,庆喜想也没想的转头就向着宅内跑去,灵敏迅捷犹如出洞的夜鼠,对于危机有着极为敏锐的感知和洞察能力。

    但任凭他想破脑袋,也不可能想得到此刻点燃这片宅邸的,竟然就是那些被他认为掌握在手中的村民。

    “这样,这样真的没关系吗。”

    激动地浑身发抖,像是干了一件大事的领头村民,手里抓着火把和枯燥的干草等物,望着那已经被从四个方向同时引燃,已经浓烟熏天的宅邸,心中升起了一种奇妙的爽快感。

    亵渎,践踏,将过往高不可及的人所居住的地方,直接一把火点燃。

    “嗯,还不错,按照你们的说法,建造这里的时候里面有环绕的活水小溪,等会在把里面那些孩子接出来之后,你们可以慢慢搜刮这里,无论找到什么好东西,你们都可以自己分。”

    罗赫叼着一根草,迎着扑面而来的热浪,露出一个让村民不寒而栗的狂放笑容,随即朝着火场中的宅邸正门走了过去,专门留着这里没烧,就是为了此刻。

    “哦,对了。”

    在推开正门的前一个刹那,罗赫突然停下了脚步,虽然没有回过头,但那种被猛兽盯上的感觉,让村民不由得咽下了一口吐沫,恭敬的聆听着罗赫的命令。

    “在我进去之后,你把正门也烧了吧。”

    “!”

    握着火把的手掌颤了一下,村民的眼神不可置信的盯着罗赫,似是没有听清他说什么,又似乎听见了自己内心那蠢蠢欲动的声音,这道声音与罗赫说的话一模一样。

    没错,如果这个怪物走进宅邸,再狠下心烧了正门,是有机会将之一起困死在这里的,如果没了这个怪物,那么,那么又会如何呢?

    再回到以前的日子?不,唯有那样是不可取的。

    在明治维新之后,穷人还是穷人,没法读书,没有地位,不然又何必放弃所有的指望,去把平田村长夫妇打死,将他们一家献给这栋宅邸的主人。

    现在,不过是再做一次选择而已,要押宝就趁现在。

    全部压上去。

    心中一个念头涌出,村民放下了手中的火把,沉闷的一个响头砸在了地上:“我会在这里守着,把那些孩子都接出来,并等待您的返回。”

    “哦?”

    罗赫似乎是有点意外,玩味的道:“那你就等着吧。”说完一脚踢开了宅邸的正门,挎着拜泪直接进入了这火宅之中。

    而这个下跪的村民,则是拾起了火把,又从腰间摸出一把柴刀,在一群瘦弱的村民中相对精壮的身躯,颤巍巍的顶着高热和夜风,沉默的守在这里,像是饿着肚子的野兽一般。

    眼中,燃烧着求变的渴望。

    哗啦啦,夜风将火焰向着宅邸内卷,熊熊的烈焰将偌大的庭院围的密不透风,竟是有越烧越旺之势,罗赫对于这样的情况并不意外。

    因为,这些火焰的引子,是平田薫家中地下室那一大缸子油,有个别见识不错的村民认出,那是通过捕鲸熬脂所制出来的鲸油,四分之一缸的程度,足够将庭院的墙壁烧塌了。

    换言之,今天罗赫已经用烈火把门焊死了。

    这里,就是一个巨大的厮杀场,他来这里寻找自己的杀戮对象,同时也是被对手杀戮的目标。

    而那些村民在这一把火之后,也回不去从前了,罗赫给他们下达的命令是先烧再抢,除去孩童以外见了谁都不用留情,想要吃肉,就要有下狠手的勇气。

    干了这件事之后,即便他们不愿意跟着罗赫,却也不要想再被宅邸的主人所容纳了,如果打蛇不死,那么被反咬一口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为此,他们要做的,就是弄死这里的主人,像是只有喘息之力的饿狗一样,见到目标就咬上去。

    咬死了,这里的一切就都是他们的。

    罗赫分文不取。

    换言之,这座村子从现在开始,就恢复了那种山水之民的自由状态,这是平田薫所要求的,罗赫直接去铲奸除恶所达不到的目标。

    虽然这些人依旧是处于病中,犹如丧家之犬,身上背着一些难以清算的罪孽,但也重新取回了人的野性。

    想要什么就去夺,去抢,人就是这么和自然沟通,一路慢慢磨过来的,有了兽性才能生存,有了钱财和知识才能谈礼义廉耻。

    罗赫把被这些人丢掉的重要东西,重新塞回了他们的心里。

    在解决了这些杂事后,罗赫现在的目标只有一个。

    他要找到那个虫附体,然后斩他一次试试,如果不死,那就继续斩,直至斩死为止。

    这样做并非是什么对平田薫起了恻隐之心,而是为了罗赫自己的目标。

    他到这个世界,为的就是与强者交手,获得源能,如果顺手的话,捞个小女孩倒也不是不可以。

    罗赫自认不是正义的伙伴,但也向来看不上欺软怕硬的废物,寄托外物的邪道,心灵弱小没有信念的丑陋之人。

    这些见了就让人念头不畅的事物,就是要挥动武器扫平的对象。

    拜泪似是与罗赫的心境相通,在火光的映照下愈显灼热。

    持刀的人,毫无迷惘。

第九十七章:大江山之乱(十三)

    自丹波山滑丝而下,向着村庄进发的累,在临近傍晚时分,终于是赶到了自己的目的地。

    ——安纲村。

    这个他本记不住名字,却因与丹波山的传说,以及因半天狗那惹他憎恶的态度有关,而被累盯上的村落。

    源赖光与酒吞童子的事情,小孩子都知道。

    而在这片土地上,有许许多多的家族,其祖上的姓氏都会与传闻中的大贵族扯在一起,有的是拥有真实的血脉遗留,有的则是攀附名誉,以自身实力弄假成真。

    前者便是继承了摄津源氏始祖源赖光之血,在这个村落定居下来的平田家,姓氏是源,苗字是平田。

    后者则是继承了创立幕府,首位征夷大将军,源赖朝的家姓,姓氏是源,苗字是德川,最终统一了极东之岛全土的德川家。

    虽然源赖光是源赖朝的前人,但姓氏终究不过是一个称呼而已。

    这位有着斩鬼传说的神奇人物,其后代居然隐居在穷山恶水之间,虽说累不至于无法理解,也不是很在意这位传闻中的源赖光,但多多少少还是有些讶异的。

    “难怪那个家伙,会选择在这里进化。”

    念叨着不明意义的话语,累眼中多了几分对于强大的渴望,如果他拥有足够的实力,是可以与半天狗匹敌,乃至于压过对方一头的上弦,那么此刻就用不着跑腿了。

    鬼的晋升,是有着苛刻的条件的。

    有的需要执念,有的需要一些外来事物的辅助,但不可否认的是每个鬼的晋升都需要大批量的营养。

    以及那决定了他们上限高度,由鬼舞辻无惨所赐下的血液,血液的纯度和总量越高,鬼的实力便会越强。

    累之所以答应帮助半天狗,有一方面的原因,就是在这次忙碌之后,无惨大人会赐予累更多的力量,让他能够快速提升,只需沉积数年,便可以跨越到上弦所在的领域。

    这也是为了增加上弦数量,提高下弦质量,用以对付那些一直盯着鬼的鬼杀队。

    可是,这次累的任务,却出现了与他设想不同的意外变数。

    累在山林中等到太阳下山,以小孩子的形象大摇大摆的走进安纲村之中,被发丝挡住的左眼闪了一下,在这寂静的夜晚,手指蓦然弹动。

    血鬼术·操丝。

    一根细长坚韧的白线从累的指尖弹出,眨眼便延展至十米之长,信手朝着两边的木质房屋一挥,如刀切豆腐般撕裂了两侧房屋的顶端。将原先的建筑化作无用的废墟。

    “——没有人?”

    切碎了建筑,准备守株待兔捆走村民的累,等了一会却没有发现有人逃出的踪迹,被切碎的木屋里并没有他要找的目标,只有夜风不时调皮的打个转,掠过累的眼前。

    同时,东北侧的角落,有大量的明火燃起。

    被耍了。

    升起了这个念头的累,嘴角挂起了不屑的笑容,虽然不知道这些人类为什么有所防范,鬼也确实不能说无惧于火焰,但只靠这种程度的火就想让鬼退却,也未免太过天真了。

    来吧,看看人类渺小的努力,到底能做到什么程度。

    怀着这样念头的累,再度融入了黑夜之中,朝着燃起火种的方向走了过去,他的眼中根本就没有人类的存在,所谓人类,不过食粮而已。

    地下室的大门被打开了。

    意识模糊的平田薫,那有些朦胧的视线,迎着脚步略显急促庆喜看了过去,外界那被火烤热的微风,给这静谧而诡异的地下室,带来了一丝生气。

    “——”

    想说些什么,可是连张开嘴巴的力量都不够,喉咙的水分已经失去的七七八八了,平田薫最后放弃了说话,只是用一种死寂的目光,就这么盯着庆喜。

    她并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但想来无论发生什么,都会在这个老者的掌握之中吧。

    所以,现在就要死了吗。

    对于外界变化感知模糊,只是心灵抗拒着庆喜这一存在的平田薫,张开嘴巴想要靠剩余的力气咬舌试试,但还没等她开阖口腔,庆喜便捏住了她的下巴,用劲一拉。

    平田薫的下巴脱臼了。

    “都到这个时候了,就不要给老夫添麻烦啊。”

    一拳抵在平田薫腹部,打的本就空空如也的胃部,剧烈的翻腾抽搐着,平田薫痛苦的呜咽了一声,毫无抵抗力的失去了意识。

    庆喜从衣衫内掏出了钥匙,为平田薫打开了枷锁,又将缠绕在她双手的铁链解了开来,将这个介于少女和女孩之间的小家伙直接扛了起来,目光惋惜的看了眼实验器材,打开那有着悉索声的器皿,掏出一个巴掌大的,由温玉雕刻的虫巢,放在了器皿的面前。

    咔哧咔哧,咔哧咔哧。

    一只长相凶厉而诡异,自由蜿蜒着身躯的蜈蚣,探头来到了温玉雕刻的虫巢前,似是本能的犹豫了一下,但因为虫巢那特有的熏香气息,还是一头扎进了这个陌生的新家。

    “只能带走这么多了,剩余的再筹集吧。”

    自言自语的庆喜,无疑是在发泄自己的不满,他根本不知道外界放火的只有那些村民,一天到晚宅在这里的他,面对这种突如其来的情况,第一判断只有跑路。

    因为他的仇敌,对于庆喜个人来说实在是太强大了,强大到一轮子弹下来,并没有超越肉体极限的庆喜,只能变成可怜的筛子,假设他侥幸逃脱,也会陷入新一轮维新时生存下来的高手,暗杀者会不断的围杀。

    总会被逮到,逮到就是被烧死。

    没有任何侥幸理由,庆喜假定着最坏的结局,同时打定主意在自己蜕皮前,绝对不能正面与自己的仇敌碰面。

    拿过挂在一旁墙上挂着的村正刀,庆喜将之绑在腰间,接着毫不留恋的舍弃了这地下室的一切,便要从另一侧的暗道绕行,通过这宅邸中的活水渠道直接暗度陈仓,游泳通向大江山水脉的另一侧。

    这是庆喜早已做好的准备,自信绝对不会被抓住的机关。

    可是在匆忙下来的时候,庆喜对于地下室的入口并没有遮掩的那么完善,这里本身是建在庆喜书房下方,利用榻榻米来遮挡的建议覆盖式习惯,只有入口处的一道小门是带锁的。

    而他,在匆忙进来的时候忘记关门了。

    以至于地下室内那不怎么流通,冰冷的空气不断的被外界涌来的热浪挤出,形成了风的流动。

    化作了指引的路标。

    就在庆喜扛着平田薫那苍老的身影正当要从另一头离开时,一个绝对不该出现在这里,却又理所当然走进来的少年,站在庆喜的背后,叫住了这位仓皇逃窜的老者。

    “你就是虫附体吗。”

    声音像是扔进弥合齿轮之间的一颗小石子,微不足道,却卡顿了此刻场景齿轮的继续转动,也让庆喜的身影微微一颤。

    在这轻微的颤抖中,庆喜肩膀上的平田薫,随着他手掌的松劲而滑落到了地上,庆喜转过身来,迎着地下室里面那数盏煤油灯,看清了叫住自己的人。

    黑色的散乱发丝,如十字架一般横在腰后,如弯月一般的大太刀,与自己差不多高的身躯,透过灯光映射出来的眼神笔直且锋锐,沉寂着随时会迸发而出的杀意。

    只是站在那里,就让庆喜有种自己会死的感觉。

    真是让人陌生又熟悉的压力。

    庆喜心中发出淡漠的感慨,记忆开始流转,回到当时幕府还没有完全倒塌的时代。

    那会倒幕派某些不想见到自己活下来的人,曾经悄悄安排一位被恶誉为‘刽子手·拔刀斋’的斩人者来杀掉自己。

    当时的感受,与此刻何其相像。

    都是一个人被叫住,问一句确认身份,这并非是什么礼仪,因为毫无疑问在确认身份的问答过后,迎接庆喜将会是取命的一击。

    新世代的斩人者吗。

    陌生是因为已经经年未见,熟悉是因为切身经历,庆喜没有回答罗赫的问题,而是拔出了自己腰间的势州村正,树皮一般的肌肤和下方的血肉,绷紧了弦。

    眼角余光扫过跌落在地上,没有任何声息的平田薫,罗赫听着庆喜拔刀出鞘的摩擦声,手掌握住了拜泪的刀柄,将那欣长的刀身自斜上侧了过来。

    无需多言,奔涌的气息自鼻窍而入,过肺化入身体的脏腑之中,点燃体内血液的力量。

    庆喜将刀做出一个突进的姿势,右手顶在刀柄的末端,露出一个阴森而冰冷的诡异笑容,足下一点竟是垫步飞身而出,如野兽展露獠牙,巨蟒吐息喷毒的一刀,直指罗赫的眉心。

    暗杀剑术·落影!

    身形像是化入地下室的黑暗之中,一刀绝影,只有银光掠过的庆喜,眨眼缩地五米,迸发出难以想象的肌肉力量,朝着罗赫袭杀而来。

    狂暴诡秘,阴沉朴实,极尽矛盾的一刀,是无可躲避的猫头鹰捕食之势,要一口吃掉罗赫这个受敌对者指使,来夜袭自己的小蛇。

    然则,禽鸟无不畏雷。

    在刀出至一半的时候,庆喜就发现自己的判断出现了失误。

    因为一道璀璨夺目的苍银雷光,狂暴的当头撕裂而来,照的他一张老脸分毫毕现,可庆喜那浑浊的老眼却并不为表象所惑,看得非常清楚。

    这根本就不是什么雷光。

    而是一把在战场上以豪迈和腕力为荣的武士,用以夸耀自身威武的武具。

    是这个小子身后的那把大太刀。

    噼啪!

    雷光之后的罗赫双手握持拜泪,不为所动的与庆喜的落影对冲,一刀后发先至的准确劈在了势州村正那如针芒一般细小的刃尖上。

    就在庆喜以为罗赫要与自己角力,将落影的突刺之势劈散,准备错开刀尖轨迹刺穿罗赫心脏的时候。

    拜泪那狭长的刀身忽而转动,竟是偏斜架开了落影的突刺抵向了上方,卸去了突刺的破坏力,将之拦在了空气靶上。

    但,势州村正停止了,拜泪那狂暴的一击却并未停止,在架开落影的同时纵斩转横,发出一声清脆的刀鸣,平掠而过切裂了庆喜的骨骼和肌肉。

    只一击,便剥夺了庆喜的战斗能力,将这只老枭斩落于地。

    如果按照常理来说,吃了这么一刀绝无生还之理,不过和鬼战斗了两回的罗赫,很明白所谓的不死是怎么回事。

    “如果还能站的起来,那就继续战斗吧。”

    “装死,是活不了的。”

    活不了的。

    这四个字像是打开了某个开关,地面上原本装死的庆喜,蓦然起身,如夜枭一般恐怖的哈哈大笑了起来。

    他扬起宽袍大袖,露出那如树干的躯体,以及那精巧无比,却是机璜构成的右手。

    凶厉的眼睛盯着罗赫,庆喜歪了歪脖子,发出接连不断的嘎嘣声,兽性的瞳孔倒映着罗赫那无动于衷的表情,冷笑道:“你说得对。”

    “所以,就请你去死吧,不知名的鬣狗!”

第九十八章:大江山之乱(十四)

    鬣狗?

    罗赫扬了下眉毛,虽然不理解为什么他碰见的每个敌人都喜欢放嘴炮,但显然。

    没有任何一个人喜欢被别人骂。

    包括罗赫在内。

    “你这命不久矣的丑逼,竟敢骂我,简直是放肆。”

    骂人的话无需搜肠刮肚,罗赫直接从地球记忆里面现学了一段话,开始问候庆喜那容似恶鬼,肤如枯树,活像是木乃伊一般的样貌。

    “...丑,丑逼?放肆!?”

    庆喜怒发冲冠,尤其是罗赫竟然说他命不久矣。

    这是何其恶毒无良的诅咒啊,想当年他风光时,一句话便可叫人奉妻切腹,如今竟已沦落到要遭到社会底层,区区一个打手鬣狗的谩骂。

    如何不怒!

    咦?

    见骂人的话居然起效,让庆喜心气不稳,罗赫像是学到了新的技能,略微琢磨思考了一下,又用戏谑而漫不经心的口吻道:“急了急了,被我说中了啊。”

    刻意拉长的声调,在这昏黄到看不清彼此神情,只有刀锋才具备绝对存在感的地下室里不断回荡着。

    格你老子,无耻小辈!没教养的东西!

    庆喜浑浊的眼球被气的泛红,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道:“我会让你体会到,地狱是什么样子。”

    罗赫见口头上占到了便宜,也心满意足的不再说了,两句嘴炮作为战斗时的点缀尚显不错,但是要当主菜还是不够资格。

    雷之呼吸·四之型·远雷。

    突如其来的一刀,晃得地下室昏黄的灯光顿时暗了下来,静电的噼啪声带起了周遭的器皿,手术刀之类的微小物件叮叮当当的掉在地上,随着一阵刀光剑影,奏起了清脆的舞乐。

    虽被气到眼膜充血,但刀术丝毫不乱,稳扎稳打的庆喜,手里的村正不断偏斜着罗赫的攻击,太刀的刀身短,但是速度快,灵活度比大太刀要高得多。

    这也导致了如果不蓄势,大太刀的优势便会荡然无存,好比现在罗赫迅发却威力不够的远雷,在庆喜的防御下简直犹如挠痒痒一般。

    一连过了十余刀,庆喜忍耐着罗赫接连不断的攻势,觉得眼前之人还是太过于年轻了,大太刀可不是这么用的,不过这也方便了他接下来将罗赫千刀万剐的计划。

    锵!

    双手握住太刀刀柄,短促又极快的一击敲在拜泪的中段刀身上,以反震的力量配合自身的上挑,将罗赫的胳膊连带大太刀全数弹飞,破出一个硬直。

    庆喜左手握刀,身姿朝空一跃,机璜的右手弹出利斧直坠而下,以开山破石之势朝着罗赫的脑袋砍去,若是中了那就是结实的开瓢一击。

    但被弹开刀身的罗赫,分毫不显慌乱,弓步压身拽着刀柄偏过迎面斩来的利斧,反手以拜泪划出锋利的弧线,将庆喜右手弹出的利斧柄端,直接削成了两段,紧随着一腿上扬,正中庆喜面门。

    咚,鼻血飙飞。

    庆喜像是个滑稽的皮球,在空中打了两个滚,狼狈的呲着地面滑了开去。

    罗赫并没有追击,而是微不可查的皱了下眉头,轻轻甩了一下腿,暗道庆喜的脑袋硬的和石头一样,差点震伤了他的踝骨,而且比起鬼,这个家伙更像一个人类。

    没有食人的本能,而且恢复能力比鬼要弱,硬要说的话,反倒是控制中枢的活性增强了。

    因为在交手的近距离接触中,罗赫察觉到他切开的伤口,根本就没有愈合,只是强行的驱动着身体,且通过一种诡异的手段止了血,根本感觉不到痛苦似的行动着。

    是因为那个小女孩和自己所说过的虫子吗?

    “嘿嘿,好,好!”

    被一脚正中面门,打的形象全无的庆喜,那原本盘起来的银发散落下来,牙齿也掉了好几个,鼻血将脸染得像是上了恶面的妆容,眼睛微微一眯,右手机璜再动。

    笃笃笃!

    清脆的玻璃碎裂声,以及手里剑打在墙壁,入木三分的声音,让罗赫心中微微一凛,因为此刻地下室真的是一点光都见不到了,两人都沉入了黑暗中,连带着角落里的平田薫一起。

    这个虫附体是要逃走吗。

    因为眼睛看不清事物,注意力自然转移到了听觉上,可等了数秒罗赫也没有听到庆喜逃跑的足音,反而空气中传来了一股奇怪的气味。

    像是发霉的木头,又似乎是某种花草的味道,罗赫在闻到的瞬间便放缓了呼吸,可是胸口还是难免感到一阵麻痹,神智也有些浑浊了起来。

    麻醉气体,有毒。

    察觉到这点的罗赫瞬间屏住了呼吸,保持住自己如今的状态。

    也就在这时,黑暗中传来了庆喜的声音。

    “我早就听说,明治的皇道派麾下有一支专门处理‘鬼’的神秘队伍,擅长使用名为呼吸法的技巧,甚至能引动自然的变化,只是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

    黑暗中庆喜的声音琢磨不定,像是在四周不停地游走,罗赫忍耐着身体机能的下降,听着庆喜的废话,试图集中精力去寻找庆喜,可是在这种气味的干扰下,他的注意力受到了极大地影响。

    而且,听觉也确实找不出来庆喜的方位,四面八方都有回音,是某种特殊的技法,还是机关?

    脑海中闪过种种可能,罗赫在黑暗中沉默等待着庆喜的现身,他很清楚自己挑动了对手的杀意,不杀掉自己,庆喜是不会罢休的。

    “你现在还能呼吸吗,这是我为那群倒幕鬣狗专门制作的,有着剧毒与麻醉功效的双重气体,在这种气体里你的身体会逐渐麻痹,肺部失去活动的力量,生生憋死在这里。”

    庆喜似是根本不着急和罗赫动手,而是慢悠悠的讲起了故事:“你是不是很疑惑,为什么我可以说话,我可以呼吸,可是我不会告诉——你。”

    拉长的语调,夹杂着极为短促的轻盈踏地声。

    锵!

    黑暗中的刀光擦亮火星,罗赫拜泪回身一斩,迫退了那从黑暗中悄无声息的迅疾突刺,一如开场那般的落影,不过因为庆喜肌体被罗赫斩了一刀,威力和速度有所下降,因此在偷袭的前提下,依旧是被罗赫防住。

    只是当罗赫想要追击时,身体却不由得迟钝了起来,追丢了目标,而庆喜的声音又从黑暗中响起。

    “真是警惕,那就再等一会好了,我说过会让你见识到地狱,但在抵达地狱前,嗯,和你讲一个故事吧。”

    自言自语的庆喜,真的没有再靠近罗赫,这也代表罗赫没有抓住他的机会,只能看似徒劳的屏住气。

    “你知道,在平安时代之前的斗争中,有妖怪的存在吗。”

    像是说睡前故事一样,庆喜语气很淡漠,又带着些许难以听出的向往,这二者的本质是极为冲突的,或许淡漠只是因为这些话是给罗赫将死之人讲的。

    妖怪。

    罗赫听到了这个让他莫名心生感触的词汇,神思短暂的回到了那个在虚空变化而出的梦境中,樱花树下,一袭绸衣的女人抱着自己。

    莫名的,他觉得那个女人与这个词汇有所关联,没有道理,只是一种单纯的感觉。

    庆喜并不知道罗赫走神,似乎他自己也是很难得会说这些事情,一时间两人竟是陷入了讲故事的氛围之中,一个淡漠的说,一个无言的听。

    “在平安时代,三神器中的八尺琼勾玉被寺庙霸占,天丛云剑神秘的于皇室消失,那个时代的皇室手中只握有八尺镜,在内忧外患的情况下,甚至连宗室传承都要受到影响。”

    无声的一剑自侧后袭来,紧随着声音的上一秒,想要刺穿罗赫的腰腹,可是拜泪那如轮的剑光,却似乎在这相对窄小的地下室中无所不至,又将庆喜的这一击挡了回去。

    “之后,桓武天皇厌恶佛寺的压力,扶持了真言宗和天台宗,来取代旧有的奈良势力,成功夺回了八尺琼勾玉,奈良势力的佛寺因此遭到了沉重的打击,无论是声望,香火都是一落千丈,为此,他们开始研究不死。”

    没有停顿的故事,随时可能自黑暗而来的偷袭,气体在黑暗中的浓度越来越高,即使罗赫屏住气,也感觉状态在不断下滑,若非那扇门是开着的,与外界有所交互,他可能只有放弃与庆喜的战斗,将场地拉向外面。

    但那样的话,庆喜自然是会毫不犹豫的逃跑,让罗赫再也难以追击。

    “永旅经,这个小女孩应该告诉过你这个名字,就是在此期间的产物,僧人们想要靠不死夺回昔日的荣光,他们与妖怪合作,并崇尚自西方而来的神龙之力,放弃了天皇所赐予尊荣的他们,想要建造一个属于自己等人的地上佛国。”

    说到这里,庆喜很重的叹了口气,似乎是刻意吸引罗赫的注意力,又似是发自内心的喟叹。

    他并没有偷袭,低沉的声音自四面八方传来,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压抑感,道:“他们,失败了。”

    “一个,都没有活下来。”

    “但是,我会活下来,我会杀了你!”

    “我不会,重复那些僧人的错误。”

    否定着那些僧人的失败,否定着其中是否可能有残存下来,生活到如今的僧人,也否定着死亡的僧人不能永生的这份矛盾。

    庆喜的言语给罗赫带来不祥的预感,这并非错觉,而是足以切实刺激到罗赫生死的危机。

    于难以视物的黑暗中,弥漫的黑火药如雾一般的混在麻醉气体中,蓦然四散裹住了罗赫的周身。

    随后,爆燃炸裂!

    轰鸣刺耳的火药爆炸声,连罗赫最后的听觉也遮蔽掉了。

    视觉,听觉,嗅觉,在这环境中被一一封锁。

    危机之下罗赫只来得及将拜泪竖于身前,可是逐渐无力的肌体,已经再难恢复全盛时的动作。

    这一次,罗赫没有能再挡住这极度不利环境下,紧随火药炸裂而劈来的这一记阴狠毒辣的斩击。

    血花如雾喷射,与空气中燃烧的残留火药,以及麻醉气体混合在一起,与之同时扬开的,还有庆喜那凶狠老辣的干燥大笑声。

    “我说过,我会让你看到地狱!”

    “去死吧!”

    “你这没人管教的野狗——!”

    庆喜再出一刀,当头罩下,直指罗赫的眉心前方,像是地狱鬼使一般打开了大门,对这个来自异界的灵魂发出了邀请。

    而罗赫则是肌肤被炸得鲜血淋漓,眯着左眼,右眼透过血色看清了庆喜那嚣狂的笑容。

    也笑了起来。

    之前那想要挡在身前的拜泪,轨迹无声的扬起,朝着半空中举了起来,刀柄窝在罗赫的右掌心中,像是被架好的床弩一般。

    “我也等你很久了,讲废话的混账东西。”

    连突刺的豪光一闪而过,罗赫迎着上方的庆喜,豁尽全力蹬踏入空,原本作为推送的右臂,在此时也握住了刀柄,依靠胸口被切开的痛楚,将力道灌注于拜泪之中。

    “杀不死,喜欢偷袭?那你就和我出去打吧,给我起!”

    一声大喝,罗赫连刀带人一起,借着剧痛吸了一大口麻醉气体,身躯发力带着庆喜直接朝着入口冲了过去。

    庆喜吃痛恐惧之下,反手一刀想要刺穿罗赫的颈总动脉,不过因为奔跑颠簸的原因,只是扎穿了罗赫的左侧肩颈。

    而罗赫,则是无视了伤痕,在临近入口的时候一把捏住了庆喜的喉咙,像是砸苹果一样往地上灌下,直接拖着他的发丝,残暴的逆着阶梯,将之一路拖上了地面。

    至于地下室的平田薫,则像是被两人遗忘了一般。

    亦或者说,是二者都记得,可是谁都没有功夫去管这个可怜的小女孩。

    杀不死庆喜,无论是罗赫还是平田薫,都是难逃一死。

    而庆喜更是必须要杀死这个给他带来极大危机感,让他无比憎恶的罗赫,才能带着重要财产‘平田薫’跑路。

    死斗,还在继续。

    而此刻火宅外,那说要替罗赫守门的村民,也遇到了一个他不知是否该称为敌人,诡异莫名的苍白男孩。

    肤色雪白,发丝泛着一层淡淡的银霜,眉心数颗血痣散发着妖异的魅力,可是那漠然无情的瞳孔,让村民感觉自己不过是待宰的家畜。

    “第一个。”

    懒于言语的累,一路顺着火光的方向,沿着正路走了过来,恰好看见了这个村民,也不等对方说话,指尖就喷出重重蛛丝,将之捆成了一个人形茧。

    押宝和改变生活的决心,在鬼的面前根本就不值一提。

    好在累只是要抓人给半天狗吃,并未注射溶解的毒液。

    在累准备绕开火宅,顺着风中传来的气息,挨个去搜捕村民时,高温的空气中突然传来了一股即为浓郁,对于鬼来说好比美酒,无比滋补的气息。

    稀血!

    在闻到这股气味的时候,累体内的鬼血立刻就给出了答案,本能先于神智的流露出了垂涎之意,要说的话,也就是两个字——想吃!

    这是不能让给半天狗,额外出现的美食。

    伸出一道丝线斩裂挡路的正门,用风扫开两侧喷吐着高温,令鬼厌恶反感的火焰。

    累,迈入了这属于罗赫与庆喜的死斗场中。

    像是一只尾随猎物,并即将得手的银白蜘蛛,顺着稀血的味道,不紧不慢的踱着步。

    他,志在必得!

第九十九章:大江山之乱(十五)

    手脚都快要不属于自己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如果让罗赫给这个问题一个答案,那么大概能说的也就只有两个字。

    空虚。

    力量的空虚,体力的透支,还有感知逐渐被剥离,大脑像是被水注满的恶心感。

    如果有什么事情是比这种感觉更恶心的,那么肯定是二度重复这样的感觉,上次体会这种空虚感的时候,还是在护城河前,被黄金卫队以毒箭贯穿手脚和身躯的时候。

    深深吸了一大口麻醉气体,虽然凭借着伤口的痛楚还能保持意识。

    但手脚的无力,让罗赫一时分不出力气,拿着拜泪上去给庆喜完成补刀。

    站着都有些难以保持意识,手脚麻痹的他,如果真的迈出一步,很可能就会倒在地上,再起不能。

    不过比起虚弱的罗赫,此刻那被拜泪贯穿了胸口,一度透体而出,之后全程被摩擦上来,像是条死狗趴在地上的庆喜,更是痛苦不堪。

    如果说罗赫的感觉是空虚,那么庆喜的感觉就是痛苦,像是被油煎一样的痛苦,刚刚罗赫那向上突刺的一击,贯穿了他胸口,乃至于附着在脊椎上的虫子,以至于他的神经像是被火在灼烧。

    动不了,无法再生,原本被虫子麻痹的痛觉,此刻像是加倍返还在肉身的每一处。

    庆喜难以想象,在自己占尽了地利,于地下室的黑暗中,不断依靠虫子在体内发信察觉罗赫的信息素,以常人难以想象的第六感官,不断进行偷袭的他,竟然会败得这么惨。

    而且,他最后竟然被罗赫从安全的地下,揪到了这遍地仇敌的地上。

    可恨,可恨,可恨!

    庆喜像是条脱水的鱼一样,努力的挣扎着,可是体内虫子被重创的他,无论如何都难以站起身来,明明所受的不是致命伤,可是却难以动弹。

    若是这一刻有人发现他的踪迹,给他的脑袋补上一刀,之后剖开他的身体,杀死依附在脊髓上的虫子,他就会死。

    又或者,像是倒幕时那些激进的武士一样,直接放火烧他的家。

    女人,孩子,老人,真爱的古玩字画,一切有过的辉煌统统归于一把大火,在没有烧死自己之后,且因为德川的地方部队借名义反扑,就把自己圈养起来,当做一杆招摇的旗帜。

    所有的人都死掉了,所以自己才不能死,那些人,那些人死得如此丑陋,他庆喜绝对不能变成那副丑陋的样子,不能变成没有知觉的状态。

    动起来,快动起来,快点愈合完毕!这该死的虫子!如此的无用培养你做什么!?

    眼神激烈的动摇着,庆喜挣扎的想要以精神催促虫子快点痊愈,可是虫子又岂会听得懂人类的心声,遭受重创的它正在啃噬着庆喜的脏腑,为自己补充营养,同时吐出麻痹痛楚的信息素。

    都是快死的状态,虫子的求生本能的支配了它的行动,做出了自食宿主来保全自己的行为,足节舞动着扎根庆喜的主要神经当中,潜伏着藏匿自己的力量。

    它并不清楚罗赫是谁,也不懂人类为何而战斗,但通过庆喜的躯体,以及刚刚战斗中的那一刀,还有颠簸的连续失血,使得罗赫的存在以及其所散发的信息素,让虫子感到了恐惧。

    不想打,如果一定要打那么也是被动反击,只需要挣扎求存就够了,活着才是第一要务,自己活着才是第一要务。

    自己,并非名为庆喜的男人。

    自己,不过只是一只虫子而已,想要活下去的虫子。

    如果可以潜藏过去,那么即使宿主死掉也不是不可以接受。

    也是这一原因,让虫子哪怕拥有强行操控庆喜的肢体站起来,给同样几乎动弹不得的罗赫补上最后一刀,送他上路的可能性,却也因客观的因素而难以实施。

    说一千道一万,虫子没有智慧,它只有本能,不懂得去判断场上的形式。

    而站在那里的罗赫血流如注,但眼神却是慢慢清明了起来,呼吸法常中让他正在不断调整身体的机能,将体内的废气,连带着一些并未吸收的麻醉气体,通过换气从体内挤出来。

    一点一滴,却步步为营的和本能争夺着身体的控制权。

    若是没有意外的发生,罗赫很快就可以恢复行动能力,重新掌握局势的主动,给地上的庆喜以致命的攻击。

    然则,苦难总是接踵而来,让人得不到喘息的机会。

    苍白的小小身影,迈着院内的草坪,如踏波行浪一般踩水而过,没有半分停留,像是受到了感召一般走到了罗赫的面前。

    眼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贪婪。

    正是嗅到了稀血味道,准备前来收割美味果实的累。

    “——”

    无需赘言,罗赫在看到累眼神的一瞬间,便将其归到了敌人的范畴,从地下室脱离之后,他的五感逐渐恢复,能嗅到累身上那腥恶的气息。

    虽说那边还趴着一个虫附体的敌人,可眼前之人并非什么虫附体,而是罗赫已经颇为熟悉的恶鬼。

    即是恶鬼,那么自然是喜爱食人的。

    有点倒霉,不,应该说倒霉的已经找不到半点好运的痕迹了吧,自己的运气即便换了个世界,也是没有半点改变啊。

    吐槽着自己运气的罗赫,再度握紧了拜泪的刀柄,嗓音沙哑的问道:“鬼。”

    说是问,但其实语气已然肯定,累虽是本能上脑,但其本性的淡漠却是没有分毫改变,点了点头道:“没错。”

    确认完毕,拜泪的刀锋斜撩而上,力道虽显不足,但速度与精确犹在,只可惜面对鬼类,这三者都是不能缺少的,尤其眼前的鬼,有着蜘蛛一般的血鬼术。

    嘎吱。

    刀刃与白线相互角力的声音,累单手放线控住了罗赫那显得有些软弱无力的拜泪,打量着那不断滴落,在他看来如美食酒水般的稀血,有些惋惜的道:“不新鲜了啊。”

    罗赫状态逐渐恢复到正常的重伤水平,手掌松劲半旋,将拜泪沿着蛛丝捆绑的轨迹反向旋开,抽刀撤出了捕食的距离,身体却是一动没动,看着累的眼睛漠然的道:“可是我看你兴致很好啊。”

    兴致?

    累并没有着急吃掉罗赫,而是伸出手指放在眼前,轻轻的触摸着自己的额发,似是才发现自己的状态,如果有一面镜子给他照,那么累就会发现自己的眼中,全是因为猎食而绽放的光泽。

    没有否认,累瞅了眼重伤的罗赫,突然伸手一指喷出蛛丝,将一旁似乎有了站起迹象,想要朝着这边扑过来的庆喜直接捆成了一个茧。

    他并不知晓庆喜是谁,只是觉得对方气血衰败,又丑又老没有多少实用的价值,但半天狗进化要吃很多东西,这种老丑之辈刚好拿去进补。

    “是不错,你在这之前你还经历过一场战斗?”

    累打量着罗赫的伤势,像是聊家常一样的和罗赫闲聊着,手指却没有松开缠着庆喜的丝线,发觉对方还在挣扎,很干脆的又伸出一根手指。

    这次就并非柔软的丝线了,而是如利刀一般的丝锥,直接扎穿了那茧状的捕捉丝,打穿了庆喜的腹部,让这个挣扎的家伙安静了下来。

    “什么意思。”

    累不动手,罗赫便也不急着动手,而是不断地深呼吸,努力收缩着伤口的肌肉,张开嘴巴喷出许多带着诡异气味的麻醉成分。

    呼吸法所擅长的就是搬运气息,如果给罗赫时间,他甚至能吞噬足够的气息,用以压迫蠕动内脏,加快新陈代谢把那些垃圾都排出来。

    只可惜,累不会给罗赫这个机会,他是鬼,鬼不会同情人。

    “没有什么意思。”对准罗赫五指齐张,累冷漠的道:“只是想要和你玩个游戏而已,但你需要先获取参与游戏的资格。”

    他突然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将罗赫制作成稀血的家人,这样的话就可以把那个没用的‘姐姐’顶替掉了,只是完成这个想法的前提是,罗赫能够入他的眼。

    换言之,实力要够,因为男性就是要保护自己家人的屏障。

    血鬼术·刻线牢。

    肉眼难以目视的细长蛛丝编织成网,在累话音落下的刹那,朝着罗赫直接盖压而来,前一刻利刀一样的锋锐丝锥才扎穿了庆喜的小腹,此刻在罗赫面前化作了死亡的切割机器。

    如果直接触碰到这张网,下场可不会是什么飞蛾黏在网上,等待蜘蛛缠茧喷吐毒液溶解那么简单。

    而是会被直接切成碎块,连带鲜血将整片大地染得通红。

    罗赫已经没有力气再使用雷之呼吸,做蓄力的关键性一击了,他站在原地做着吐纳的常中之态,在化作刻线牢的丝线临身,要将自己切碎的瞬间,借着身体的旋转,将拜泪平斩而出。

    点点火星沿着刀身燃起,在接触刻线牢那如钢刀般丝线的瞬间,将之烧融软化,随后干脆利落的一刀全数斩断。

    炎之呼吸·四之型·盛炎之涡卷。

第一百章:大江山之乱(十六)

    挥出这一刀的罗赫,并没有进行追击,站在原地盯着那脸色逐渐难看起来的累。

    胸口流至手上的血液,点滴的自刀柄滑落至拜泪的刀刃上,罗赫不急不缓的取下绑在衣袖内,肘关节上方那渗着油渍的布条。

    “我没什么力气了,能躲过接下来一刀,你尽管吃掉我。”

    先是随意的在拜泪身上缠了两圈,之后又将刀柄和手掌死死捆在了一起,罗赫沉声道:“只是,你能吗。”

    他抬起头直面累的视线,双方如同照镜子一样,眼神皆是漠然无比。

    但与累眼中那漠然中潜藏着的贪婪之性不同。

    罗赫这具不属于他身体,那如墨点一般的亚黑色瞳孔正在缓缓被一抹锈蚀的银灰所侵袭,露出接连被神威,庆喜,乃至于眼前的累打磨褪色,那灵魂深处的本质。

    一如阿拉德那感染卡赞综合症身体同样的特征。

    狂暴,无情,嗜血。

    深深的仰头吞了一口气,在喉咙中鼓荡入腹,唤醒体内那早已濒临枯竭的血气,以手握拳在胸口沉闷的轰了一拳,让逐渐缓慢的心脏,重新开始超负荷的运转起来。

    在气血强行摧力的情况下,罗赫伸手握住了拜泪,小臂肌肉呈现出棱角分明,血管凸张奔流的态势。竟是单手便将足有两米之长的拜泪平举而起。

    无需多言,如被周遭火光点燃的拜泪,彰显着罗赫的意志,正面的刃身反射出累那被发丝遮蔽的眼睛。

    眼睛之中,刻印着下伍二字,代表这是下弦排行第五的十二鬼月。

    他们是凡人决不可力敌的怪物,是食人无数的鬼类。

    但面对这样的敌人,罗赫却没有任何的危机感,相反,他觉得自己如果挥刀,那么必然可以一击斩下累的鬼颅。

    没有道理,就是能。

    而挥刀的道理也很简单。

    斩击靠的是臂力,突进靠的是体重。

    此刻催发气血透支身体的罗赫,肌肤密密麻麻的血管,足以让任何一个医者看得头皮发麻,难以想象他体内的压力究竟有多高。

    而这股足以致死的血脉压力之下,所带来的是足以跨越罗赫这具身体的承受极限,令恶鬼惊惧的破坏力。

    死亡的危机在鬼的血脉里疯狂的呼啸着,让累双手对立向外扩散,根根丝线眨眼便铺满了面前直径足有十米的范围,根根丝线如血玉般晶莹,带着让人目眩神迷的诡异危险感。

    血鬼术·刻线轮转!

    丝线以错综复杂却又暗含规律的华美纹路,以累的血液为引不断地向外扩散着,自十米再度铺散开来,把周遭二十米以内的事物,全数笼了进去。

    之后,收紧绞杀。

    在这可以轻松将巨岩粉碎的蛛网中,身披火焰的罗赫视眼前障碍如无物,凛冽的一刀席卷着烈焰涌来。

    炎之呼吸·二之型·炎天升腾!

    如炽焰驱进的身影,带着火宅周遭那不分敌我,只是以高温灼烧着万物火焰的狂暴感,大开大合的自上而下,划过完美无缺的圆弧,切裂了累眼前刻线轮转的防御。

    火焰汹涌澎湃,要吞噬眼前这苍白的蜘蛛之鬼,可是却窘于累手中拉扯开来的第二道防御,也是防守反击的凌厉一击。

    血鬼术·杀目笼。

    丝线如小孩子翻花绳一样,在累手中化作繁复的图案,破开了第一重刻线轮转的火焰,被这第二重凌厉的蛛丝紧紧锁住,双臂一绞一拉,将之撕裂成点点飞散的火星。

    结束了,累张开双手间的蛛网,要以血鬼术将之扩散切割,将面前的罗赫分为格格不入的碎块。

    可被他切碎的,只有因高热而笼罩着朦胧雾气的刀身虚影。

    随着蛛网掀起的利风扫过,之前那大开大合的一刀,在高温下化作残影消失不见。

    水汽!?

    被滚烫的蒸汽扑面,脑海中刚闪过这个词汇的累,神情便被永远的定格在了这个瞬间。

    炙热的刀光掠过无情的掠过了他的脖颈,将累眼中的景色,添上了一抹无头的洁白身影。

    身影的高度,停留在锁骨上方那断口的漆黑灼烧线,原本应该喷洒的鬼血,在瞬间被挥过的刀锋所灼干。

    曾经浸染过鲸油的绑带,化作了炎之锁链,将罗赫与拜泪紧紧地拴在了一起,最大限度的挥出了这一击。

    毫无花哨的以痛苦粉碎了麻醉。

    同时以干脆利落的一刀斩灭了食人的恶鬼。

    作为小小的代价,罗赫的右手几乎完全报废,留下了像是恶鬼撕咬的斑驳伤痕。

    但对于此刻呼吸着胜利的罗赫而言,痛苦早已无关紧要。

    他要的结果已经被这只几乎残废的右手,握在掌心里了。

    在火光的映照下,罗赫的影子被耀的如树冠一样随风摇曳,那不可动摇的姿态,深深地刻印在了累的眼中。

    他虽然不愿意承认,甚至是怨恨罗赫。却也很清楚这是以一刀斩下了他的首级,将死亡带给恶鬼的剑士。

    其特质,强大、无情、孑然一身,可以说除去人身以外,没有任何与人类相像的地方。

    这让累不由得感慨着,莫名其妙生出了些许感触,觉得眼前之人真是可怜。

    败者对于胜者的怜悯,有些可笑啊。

    累自嘲的慢慢闭上了眼睛,等待着完全消散的那一刻到来。

    死亡总是突如其来的降临,不给生者任何的拒绝借口,但在这逐渐步入死亡怀抱的一段时间内,累那变成鬼之后,就被封藏了起来的记忆被打开了一个缺口。

    他不由得想起了一个罗赫截然不同,弱小心软,举刀想要杀死自己,却还会痛哭的男人。

    那是累的父亲,也是被累遗忘了名字的人。

    而在父亲的身边,总跟着一个温柔疼爱,无微不至照顾着累,却在父亲举刀要杀死累那一晚,温柔的抱着他,无声垂泪的不曾反抗的女人。

    那是累的母亲,被累完全忘在脑后的人。

    累很缺少亲情,在变成鬼之后,总是会抓各种生前有过亲人的人,逼着他们遗忘过去的所有,变成自己的亲人,无条件的宠爱着自己,而自己则会给予他们成为鬼的机会。

    拥有着可以陪伴着自己,那永恒无限的寿命。

    可那不过是成为鬼之后,用来遮掩心灵那空无一物孔洞的残缺而已,没有任何的作用。

    只因为真实的父母早就被累所杀死了。

    是的,在父母想要杀掉累的那一夜,累做出了自己的反击,用父母想要了断他生命的刀刃,终结了父母的存在。

    站在血泊里的他,听着双亲不断徒劳的诉说对不起,失魂落魄的不知该去往何处。

    鬼舞辻无惨看中了他的潜质,将累变成了恶鬼,让他成为了下弦之五,拥有了可以轻松残杀人类的强大力量,却也同时封闭了累的记忆,让他在失去亲人的怪圈中不断地循环。

    出身就身体很弱,连行走呼吸都艰难异常的他,作为明治维新时代后的新生子,实际上并不具备在这个世界生存的条件。

    父母养不起他,倾家荡产也无法治好他的先天性病症,日复一日的衰竭,名为累的小孩子迟早会因此而迎来自身的死亡。

    故而父母想在累没有死的时候,亲手了结他的生命,并随之一起步入死亡,来陪伴这个孩子在黄泉路上走一遭。

    啊啊,真是凄惨到想要落泪的程度,累的首级在消散的飞灰中,似是看到了自己的父母朝着自己走来。

    如果有来生....

    累缓缓地闭上了视线,带着一点微不可查的满足与遗憾,消散在这火宅围墙的上方。

    噼啪,被火点燃的墙角树木,不堪重负的将焦黄的枝叶坠入水中,砸出来的圈圈涟漪,倒映着罗赫手持拜泪,笔直的贯穿了一个茧状的人形。

    只是,这个人形的茧状物后面,不知何时被破开了一个口子,丝线上还沾着点点的腐蚀液,一路通向院墙的外侧,而没有通往地下室的痕迹。

    “跑了吗。”

    没有熄灭手上绑带的火焰,罗赫就这样拖曳着拜泪的刀锋,朝着地下室走去。

    没有选择去追庆喜,因为罗赫知道追赶庆喜不过是徒劳而已,并不是能否追上的问题,而是罗赫已经没有能力再去追了。

    即便是一刀斩死了完全不知名字的恶鬼,握住了胜利。

    但罗赫依存于此世的人形肉窍,已经摇摇欲坠了。

    没准只需要一阵微风,便能将罗赫吹倒在地上,再也没有力气站起来,他必须依靠这灼伤的痛苦维持神智。

    因为,地下室里还有一个不算目标的目标等着他。

    真是麻烦。

    罗赫无声的抱怨着,像是在不满自己的所作所为,又似乎是在嫌弃自己那差到家的运气。

    他晃晃悠悠的走进了地下室,依靠燃烧到只剩下最后一截的火布,找到了躺在地上,脸色苍白却勉强还剩了一口气的平田薫。

    不用去想,罗赫也能猜到这个小女孩,是听了自己的话语,去找了虫附体报仇。

    至于这副惨相,肯定也是因为实力不济,报仇不成所遭到的迫害结果。

    不过,倒是很有骨气,即便是一个小女孩,也有着一腔血溅五步的勇武精神,这让罗赫很是欣赏。

    罗赫并不推崇什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说法,在他看来那种人多数都是遗忘仇恨,没有勇气去牺牲自我,换取复仇的懦夫。

    能够在十年后还记得仇恨,复仇成功的人十不存一,更多的是迎接仇家颐养天年,甚至老死的事实。

    做人,如果亲人死了都没有勇气复仇,那么还是把人字摘掉来的更痛快一些。

    罗赫那天在看到平田薫离开时,大抵便猜到了今日的这一幕,所以才会在之后迅速统合村民,在不违背自己目的的情况下,来参合一下这场热闹。

    从单纯的结果来看,好像还不错。

    将平田薫这只失血小猫拉过来借着火光看了两眼,罗赫手掌中仅剩的布条,正在缓缓熄灭,露出那焦臭变形的血肉,以及被高温灼烧毁肤的手掌。

    嗯,结果是不错。

    都打成这个样子,自己居然还没有死。

    罗赫露出吃痛的笑容,简直都有些忍不住想要夸一下自己了,奈何他的精神似乎马上要迈过某条警戒线,即将失去意识。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他还得再坚持一下。

    拿过地上那脏了的手术刀,以及未开启封装的医用酒精,罗赫把平田薫伤口上那些瘀黑的草药撇了开去,看见了那贯穿伤的痕迹。

    麻烦啊。

    用酒精冲洗了下手术刀,在那余烬的布条上方燎了一下,蓝橘交织的火焰登时洗礼了一遍手术刀,完成了最简单的杀菌效果。

    罗赫左手抓着刃锋微红的手术刀,在平田薫伤口上比划了一下,露出一个略显轻松的笑容,快而准确地重新割开伤口,干脆利落的两刀切除发炎溃烂的疮肉,狠辣的喝了一口酒精,直接喷洒在上面。

    “啊啊啊啊!!!”

    平田薫凄厉的惨嚎着,痛的撕心裂肺,把所有的苦难一次性都嚎了出来,迷糊中狠狠的一口咬在了罗赫算不上完好还带着碳灰的皮肤上,牙齿深入肌理。

    “不要叫。”

    给平田薫处理完伤口的罗赫,把这个女孩的嘴巴从胳膊上掰开,他扫视了周遭一圈,找到了医用针线,开始歪歪扭扭的缝合。

    可能是因为酒精的刺激太过痛苦,以至于平田薫在一声惨叫过后,反而没了声音,任凭罗赫用她的伤口练习绣工。

    废了不少的功夫,罗赫单手大致缝合好平田薫的伤口,在这到处都是医疗用品的地下室,又寻了块没有被尘埃过多沾染的洁白纱布,为她缠好了伤口。

    接下来,就轮到罗赫自己了。

    给自己下刀,可比帮助平田薫疗伤要简单得多。

    一甩手术刀上的血渍,罗赫倒也不嫌弃平田薫不干净,眯了下眼睛,然后精准狠辣的开始剔除自己那灼烧变形的焦肉。

    剥离,剔除,咬着酒精瓶子清洗细菌和杂物。

    一边切,一边有大颗大颗的冷汗自额头渗落。

    不知道是不是已经被罗赫虐待习惯了,还是说这具身体的痛觉机能,已经超越了某个程度,开始放弃了躺平任由罗赫折腾。

    当把所有的焦肉切除时,罗赫竟是没有昏过去,只是疼的略微有些颤抖而已。

    鉴于自己竟然还能活动,罗赫把地上那个濒死的小猫拉起来放在背上,一步一步的走出了这个阴暗的地下室。

    些许麻醉气体对于平田熏来说,是解脱痛苦的安慰剂,让她可以在安宁与痛苦中徘徊,但多数时间是不至于痛到涕泗横流的。

    但这玩意,对于罗赫来说却毫无用处。

    因为伤口实在是太痛了,痛到他一度有点想放弃坚持,直接昏过去的地步。

    尽情品味着什么叫做千刀万剐的痛苦,罗赫苍白的脸上冷汗如瀑而下,咬着牙一点一点的挪着脚步。

    眼前的视线不可逆的开始慢慢变黑,距离进入的正门,大概还有十步左右的距离。

    这种衰弱感,真的是让罗赫厌恶到了极致,每跨出一步都好比飞跃天堑般困难。

    在罗赫将最后一只脚跨出正门,踩在宅邸外围地面上的时候,脑袋一下就嗡的炸开了。

    眼前所有的事物都开始天旋地转,完全化作一片混沌,那种强烈的眩晕,呕吐,痛苦的撕扯感使得罗赫直接一头杵在了地上。

    这次,真的是动不了了。

    希望,运气能稍稍好一点。

    临昏迷前的罗赫在内心吐槽了两句,不再抵抗的闭上了眼睛。

    在罗赫摔倒在地混过去的时候,一起在地上打了两个滚的拜泪,其上那颗在战斗中从未发出声响,古朴高雅的紫金铃,突然轻轻地摇曳了一下,发出叮当的清呤。

    一缕极淡的紫色雷光,像是幻觉般划过不远处的茧包,将那个被累封住,在此看门的村民放了出来,随后重新恢复了安静。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村民呆呆的看着倒在地上的罗赫,还有一旁的平田薫,发觉自己竟然没死之后,不知所措了几秒,随后忍不住咧嘴笑了出来。

    也难怪他高兴,因为眼前的场景实在是令人愉悦。

    简单形容一下,就是他发了。

    虽然他的脑袋不是很好使,但救人邀功这四个字,是不需要什么智慧的。

    在宅邸里分金搜刮,哪里有救援罗赫这种生意来的一本万利,只要将罗赫与平田薫送回村内,村民相信罗赫一定不会吝啬给自己足够的报答。

第一百零一章:大江山之乱(十七)

    每当昏迷的时候,总是有片子可以看。

    罗赫站在虚空中,审视着自己的源能,不懂为什么一下窜了足足十个点,手里握着的源能甚至比他在阿拉德大陆时还要多。

    虽然源能多了肯定是一件好事,可是罗赫不明白源能除了用来点燃火光,进行世界之间的穿梭外,还能用来做些什么更为实际的事情。

    比方说,给外面那具自己使用的身体疗伤,使之可以继续战斗下去。

    只是面板一如既往地高冷异常,根本就不搭理罗赫心中的一些可利用的想法,这也让罗赫放弃了沟通的打算,在这片虚空中他连只蚂蚁都算不上,自然没有所谓的主动权。

    唯一能安慰自己的是,即便超过两年的限制,导致火光熄灭,罗赫也可以再度点燃火种返回,只是阿拉德大陆那边的情况也是水深火热。

    就这种水平返回的话,无疑是给洛巴赫还有大皇子送菜,还有一个不怀好意的希尔顿在旁虎视眈眈。

    想要在阿拉德那边立足,至少也要在这一侧的世界,抵达剑魂的境界。

    罗赫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已经站在了剑魂的大门前,甚至可以看到大门后那崭新的风景,只是却没有力量推开挡在他前方的门扉。

    看见,不过是从大门的栅栏间距中欣赏,只要他的积累达不到剑魂的地步,看得再清晰也不过就是一个过客,是一个连门都推不开的弱者。

    来到这世界已经过去将近三个月了,还剩下一年零九个月。

    在这一年零九个月之内,自己必须推开这扇名为‘剑魂’的大门,返回阿拉德。

    要见识更多的剑术,要与更多的敌人交手,要变得更强!

    “让我看看,我所改变的片段吧,总是有能用的情报才对。”罗赫抬起头对着前方的面板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对于这个世界知之不多的他,需要更多的情报,源能也好,剑术和强敌也好,罗赫都必须将之一一发掘出来,之后按部就班的跨过去。

    这次面板回应了罗赫,幻作了他上次见过的手机屏幕,两条不同的链画在其中交缠滚动着。

    那田蜘蛛山鬼一家,在那逐渐消散的链画中,分别呈现出四处不同的场景,而罗赫所能观看的只有一处,另外三处则像是信号不好一般,布满了灰暗的雪花噪点。

    黑夜的森林,无光的惨白之月。

    手持一把黑色日轮刀的少年,在这到处都是陷阱的山间快速腾挪着,他的个子并不高,却给人一种精悍结实的感觉,如波浪一样在凹凸不平的地面巡游。

    这是谁,并不认识这个少年的罗赫,产生了疑惑,上次观摩链画时所出现的我妻善逸,以及狯岳都是他认识的人,而这次链画中却出现了完全不认识的少年。

    难道和自己认识与否并没有绝对的关系吗。

    心中浮现问号的罗赫,还没继续思考,便一把将这个泡泡直接扇到了一旁,专心致志的盯住链画,眼神闪烁了一下。

    只因少年的面前,出现了他昏迷之前,以炎之呼吸·二之型·炎天升腾所一刀枭首的累。

    奔跑中的少年似乎是以呐喊拒绝着什么,神色坚定的将手中日轮刀一摆,旋身飞舞横向斩出,在罗赫眼中化作水波,绽放那深蕴于体内,结合姿势与契机完全释放而出的整体力量。

    水之呼吸·一之型·水面斩击!

    静与速的结合,这一刀让罗赫眼前一亮,找到了与霹雳一闪,不知火完全不同的方向感,虽然隔着画面他读不到这个少年的气机,只能看出肌肉发力方向,可是这并不妨碍罗赫懂了点东西。

    不是每一刀都要极尽爆发,豁尽全力的。

    他虽然能做到能收能放,可碍于先学习的是以爆发为主的雷之呼吸,接着又与炎之呼吸交了手,并从中偷师,导致罗赫一直没有转过弯来。

    有波峰必然就有波谷,他能做得到恒常的深呼吸,来扩张肌肉的爆发潜力,却无法均衡这样的力量。

    而且,刀也不对,拜泪太长了。

    短,轻,快,准,稳,确切来说无论是雷之呼吸,还是炎之呼吸,最好使用的都是轻而锋利的太刀,而不是两米之长的大太刀。

    只是剑型是好剑型,但握着日轮刀的少年,在罗赫的眼中还是稚嫩了太多,他用看的便能明白,这个少年心里有着胆怯与畏惧,即使以愤怒强行摧刀,也不会得到他想要的战果。

    与罗赫所想相同,水面斩击的横切一刀,被蛛丝直接拦腰断作两截,使得原本的日轮刀只剩下了莫约四寸长,几乎可以被判定为无用的刀身。

    可是即使是这样,少年也没有放弃,他看了眼天上那被蛛网吊着的女孩,沉静下来深深地吸了口气,手持断刀轮舞而出,面对迎面切割而来的蛛丝,眼神一凛。

    水之呼吸·十之型·生生流転!

    借助突刺的力道回旋偏斜,以残缺刀身不断弹开蛛丝,少年那如波涛中摇荡的小船般,任凭风高浪急,却可以在这暗流涌动的潮水中,找到一条通往前方的生路。

    同时,回旋与不断弹开蛛丝所积累借用的力量,让这残缺的断刀越舞越快,那飞速的身姿,犹如抓旗冲浪的弄潮儿一般自如,切断了那一开始将日轮刀直接砍作两截的锋锐蛛丝。

    随后——

    画面消失了。

    “——!”

    罗赫眉毛一挑,对于这种在关键时刻突然掐断画面的行为非常不爽,正待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却发现自己面前的这条链画,已经被有着自己画面的那一条所吞噬融合完毕了。

    对于没能看完的,这如浪淘一般呼吸的均衡剑术,罗赫只能遗憾作罢,好在这种剑术也是给予呼吸法的衍生,如果在鬼杀队里,应该能得到相关情报吧。

    而说起鬼杀队,罗赫眼前便不由得那个否定了自己,选择孤身一人去救村民的炼狱杏寿郎。

    他在这边遇到了蜘蛛恶鬼的话,那么想来对方那边的任务应该已经完成了,等待半个月之后炼狱杏寿郎寻觅无果,且补给难以为继,自然便会回到这个村子。

    只是...

    坐在黑暗的虚空中,罗赫伸出自己的手掌放在眼前,明明杀灭了鬼,依靠着某种虚无缥缈的直觉救了那个小女孩,可不知道为什么,罗赫心中的不安却还是难以散开。

    隐约间,他突然想到了某些被他潜意识忽略掉的问题。

    如果鬼是要吃人的话,那么为什么要花费功夫去抓他们,如果自己所见到的那个实力强劲的白发小孩,只是遵从本性的话,为什么不在这里吃了直接走人。

    那个被毁灭的村子,骨头和肉量的残存,连一具都不到,与其说是残骸,倒不如说是挣扎的惨状。

    不在当场吃掉,而是特意抓走,明明比自己见过的那两只鬼都要强,却还是亲自动身来去,真的有这个必要吗。

    还是说——

    有比这只鬼更强的鬼,潜藏在这片山岳地区,强到让这个白发小孩形态的鬼,不得不听话。

    疑惑越是思考,便越是繁多,罗赫眼神微微一沉,没有去逃避这种可能性,而是就这样继续展开思考。

    如果是这样的话,炼狱杏寿郎有没有可能呼撞上那只更强的鬼。

    如果碰上了,那么他又能逃脱吗。

    与炼狱杏寿郎有过短暂交手的罗赫,估量着这个与自己意见不同,却热情似火的青年的实力。

    累,在罗赫的心里并不强,如果不是在庆喜的陷阱中使得状态继续下滑,且缠斗了一番消耗体力,他无需用那么凄惨的方式,便能将累斩杀,但不可否认这只鬼的攻击力是相当不俗的。

    意识在微微的摇曳,像是提醒罗赫他随时都可以苏醒。

    “更强的鬼吗...”

    如果是与更强的鬼战斗的话,自己应该就会变得更强吧。

    罗赫笑了下,在虚空中做了个握刀的架势。

    脑海中回忆着与累战斗的画面,挥舞出炎之呼吸的剑型,以及在桃山试炼和学习时,被铭刻在肉身记忆的雷之呼吸剑型。

    最后,是刚刚只不过看了两眼,均衡而平静,在恒常中求变的水之呼吸的剑型。

    他想推开大门,想要回去阿拉德。

    如果可以实现这一目的,那么即便面前是难以跨越的困难,甚至是会直面死亡的结局,也有值得一试的价值。

    在困难,乃至于死亡的更远处,必然有着罗赫所想要追寻的事物。

    为此他要变得更强,去成为一名可以不断跨越障碍的剑士,去触摸那无以描述,却是心中想要见到的风景。

    在虚空中的罗赫默默闭上了眼睛。

    而现实中,浑身是伤的昏迷罗赫,迎着月光睁开了自己的双眼,看着只存在于视线右侧,那躺在身边的少女,以及窗外几乎盈满的圆月的曼妙世界,本能的将手掌探向了那什么也看不见的黑暗左侧。

    清脆的摇铃声——

    紫金铃晃动的声音,以及刀柄那经过夜风冷却,带走了燃火余温的冰凉触感,像是在与罗赫打着招呼。

    与之同样出现的,还有右手中那像是钢刀挫骨一般的剧痛,狰狞的伤口是月光都无法柔和的惨痛经历。

    那令人想要立马再度昏迷过去的剧痛,让罗赫忍不住闷哼了一声,感受到了他胡作非为的报应。

    深深地做了一次长呼吸,确认心肺都未曾出现问题的罗赫,没有去管身旁的平田薫,观察了一下环境,随后下床推门而出。

    门外,一个靠在原本装有油罐,未燃火把材料的板车上,正在呼呼大睡的村民,以面前的情况,无声的告诉了罗赫昏迷过去之后,所发生事情的大概前因后果。

    安纲村内,其他的门户都静悄悄的,想来并非是人已经睡着了,而是还没有从那个宅邸回来。

    毕竟,罗赫许诺了里面的东西,他不会插手去分,抢到多少都是属于自己的,在这种情况下因为贪婪而想要多拿点,才是应该出现且最正常不过的情绪。

    已经交代过了那些小孩子的事情,打过了大棒,想吃些萝卜也是人之常情。

    并不认为那些人会,亦或者是敢无视自己救援小孩要求的罗赫,将手里的拜泪垂至地面,没有惊醒面前这个村民,悄无声息的回到了屋内。

    他对财货的事情并不感兴趣,想要钱也只是为了不饿肚子而已。

    比起那些,现在是太阳升起之前的深夜,最该做的事情毫无疑问是睡觉。

    没有再躺在床上,将拜泪直接往地上一插,罗赫双手环抱靠在刀身上,闭上了眼睛开始养神,等待第二天太阳的升起。

    而在罗赫闭上眼睛,忍着右手疼痛皱着眉头的时候,床上的平田薫梦呓的抿了抿嘴唇,缓缓露出了一个淡而恬静的笑容。

    她做了个很有意思的梦。

    在梦中,她以第三者视角,看见了一只大老虎叼着自己的脖子,自由而傲慢的在山林间巡游着。

    作为狐假虎威的小女孩,她难得的享受了一把大老虎的风光。

    虫子,蜈蚣,蛇,诸多毒物在老虎那不屑一顾的气势下,全部都惊慌逃窜,亦或者干脆的被碾碎化作尘埃。

    玩到最后,大老虎将她扔到了背上,一吼震动山林,唤醒了大山尽头的太阳。

    迎着那破开地平线的第一缕阳光,平田薫感觉心里既轻松,又暖融融的。

    忍不住,笑了起来。

第一百零二章:大江山之乱(十八)

    丹波山。

    炼狱杏寿郎追寻着鬼的踪迹,一路向着山顶前进,可是在这浓浓的瘴气林间,他的体力逐渐开始不支了起来,陷入了窘境之中。

    人类的身体不是永动机,更无法餐风饮露。

    炼狱杏寿郎坐在一处相较于周遭,通风条件比较好,可以晒到阳光的地方稍作休憩,觉得自己饿的像是有猫在挠腹。

    “啊啊,没力气了啊。”

    把刀往地上一搁,炼狱杏寿郎半躺在大石头上,像是失去了所有的防御,敞露自己的疲态和弱点,就这么懒散的晒着太阳。

    这个人类没有力气了吗。

    森林中以操纵蛛丝的方法,傀儡了一些林间的小动物,借以他们的虫之复眼观察,寻找炼狱杏寿郎的‘母亲’蜘蛛女,谨慎的思索着有关于炼狱杏寿郎的问题。

    同样,她心里也惶惶不安,不仅是因为炼狱杏寿郎实力惊人,还因为在昨夜她感觉到了源头上的某种缺失感。

    鬼王·鬼舞辻无惨,作为所有恶鬼的衍生源头。

    而累,则是作为他这一系所转化而来的蜘蛛鬼物的源头。

    他以强硬的手段,无视了他所转化鬼物生前的意志,强制将一个普通清丽的妇女,化作蜘蛛鬼物家族中‘母亲’角色的蜘蛛女。

    但累却不知道,作为蜘蛛鬼物这一系的衍生品,蜘蛛女心中其实早已疲惫不堪。

    稍有违逆累的意思,便会被丝线切割,因为鬼的再生能力很强,所以可以肆无忌惮的用痛苦来支配她的精神。

    当精神已经被痛苦,完全打磨成为‘母亲’形状的蜘蛛女,以作为恶鬼的姿态为累,与人类炼狱杏寿郎进行战斗时。

    她却突然从血脉中感受到,累已经被消灭了的这个事实。

    这简直就像是一个每日惨遭毒打,折磨,精神压迫的可怜人,突然脱得困笼一般。

    在这片土地上,鬼物共同的根是鬼舞辻无惨,然而这位鬼王却根本不会拿鬼物,当做自己的子嗣,就连自己人这三个字,往往也得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

    与其说是同类的鬼,倒不如说所有的鬼都是鬼舞辻无惨眼里的工具,区别只在与工具的好用与否,以及某些能力低下,从开始便是连配件都算不上的鬼,是否具有工具的价值。

    若是鬼舞辻无惨记不住蜘蛛女,根本就不关注她,在失去了累的联系后,蜘蛛女便可以说抓住了名为自由的事物。

    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会再有一个名为累的恶鬼,肆无忌惮的虐待欺辱她,精神不用再遭受折磨。

    简直就是从地狱,一步迈入天堂般的安全自在。

    也正因如此,蜘蛛女和炼狱杏寿郎这已经足有两天的捉迷藏,从人与鬼的厮杀,有了单方面的些微转变,炼狱杏寿郎毫无疑问斩鬼之心坚定不移。

    但蜘蛛女,却不想再拼命了,在她看来拼命是毫无意义的事情,不说她根本就不是面前人类的对手,即便是有着一拼之力,那么为之拼命的理由是什么呢?

    她已经自由了啊。

    在心底几乎歇斯底里的呐喊着,高兴雀跃欢呼的蜘蛛女,并没有注意到此时丹波山顶部,那自瘴气中俯瞰而下的残忍目光,也不知道在某处不知名的,可以说是异空间的城市中。

    名为鬼舞辻无惨的鬼王,正在肆意的发泄着自己的怒火。

    他有着一副绅士的样貌,可是在此时那种被挑衅的愤怒下,眉眼几乎化作盈满了兽性,阴沉无比,且择人而噬。

    “死了?”

    “死了!”

    “废物。”

    一句疑问,一句感叹,以及最后毫不留情的盖棺定论,鬼舞辻无惨细白的绅士手掌,时而溢满角质层,化作坚固锋锐的狰狞利爪,时而随着愤怒的气血快速增生,无限的增殖血肉,分裂成条条乱舞的触手。

    “无惨大人,还请息怒。”

    在这到处都是榻榻米的隔间,由一个个房间立方体所组成的诡异异空间城市中,自桃山一路赶至联络点,正要向无惨汇报情况的矢琶羽,诚恳的将头贴在地上,脊背汗出如浆,似筛糠一般的抖动着。

    鬼王之怒,令血脉连十二鬼月都不到的他,不由自主的生出了发自内心的畏惧,像是火焰旁边的干燥纸片,随时都会被烈火溢散的温度焚之一空。

    “息怒?”

    无惨充满杀意的冷厉眼神毫无收敛,像是个被戳中了痛点,情绪极具不稳定的疯子,触手瞬间膨胀化作可以包裹切碎三人,呈荆棘环状的利爪,尖端点在矢琶羽的后脑上方:“你叫我息怒?十二鬼月被人类杀死了,如何息怒!”

    矢琶羽没有废话,知晓死亡随时会在下一秒降临,如果他还说不出什么有用的情报,那他就永远不用再开口了。

    “我此来,正是向无惨大人汇报有关于这件事情,鬼杀队的后继者中,又出了一个极具威胁人物的情况,朱砂丸正是死于此人之手!”

    大声说出了自己所想阐述的重点,矢琶羽冷汗滚滚而下,忍耐着背后如芒在背的寒冷,好在他的话语对无惨而言确实有所价值,至少,是他关心的重点。

    “哦,后继者。”

    地上的阴影在灯光下回卷滚动着,利爪重新化为手掌,无惨理了下自己的衣领,因为愤怒而生的竖瞳渐渐镇静下来:“是这个继任者杀了累的吗。”

    “不确定,但是在我离开之前,他确实是要出去执行任务,至于有关于这个人的情报,您可以从我的大脑读取。”

    矢琶羽横下一条心,在鬼舞辻无惨的面前,他连一只虫子都不如,鬼王有着远距离直接操纵血脉,使鬼自灭的能力,可以看到‘鬼’所看到的,可以知晓‘鬼’所想到的。

    所谓鬼,不过是鬼舞辻无惨的附庸,无论能力与性格如何,都必须要屈从于这种绝对的,源自血脉的上下级关系。

    无需查验,无惨凭着自己作为血脉赐予者,鬼种源头的优势,轻而易举便能感觉到矢琶羽话语的真实性,虽然他无法去查询累死亡前所看见的画面,但是直觉告诉他——

    杀掉累的人,与矢琶羽所说的人是同一个。

    只是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还真是一个令无惨加倍不悦的消息,没有什么是比鬼杀队更令无惨厌恶的了,即便是鬼,也不会喜欢有一群人一直盯着自己。

    “他叫什么名字。”

    平静的询问,展露出鬼王镇定的姿态,与刚刚的狂态毕露不同,无惨此刻冰冷而肃然,只是这样的行为颇有前倔后恭的嫌疑,只是鉴于他是鬼王,故而无人能够质疑。

    “罗赫,是雷之呼吸的传人,他杀了朱砂丸,还杀了自己的师兄弟,根据情报,他学会呼吸法只用了不到一天,战斗本能惊人。”

    将自己所打探到的情报一五一十的讲了一遍,矢琶羽想要引起无惨的注意,并非是有所图谋,而是心中想要为朱砂丸复仇,这些心思,自然是瞒不过能直接聆听鬼之心声的无惨。

    “杀了自己的师兄弟吗。”无惨饶有兴趣的念了一句,据他所知这样的行为,在鬼杀队中是大忌,一旦知道便再无立足之地,这样的心性和天赋,倒是有点意思。

    “是的,属下以血鬼术将他那位修炼雷之呼吸的师兄弟带来了,还请无惨大人一观。”矢琶羽没有抬起头,也不去猜测无惨的想法,只是将自己所有得一切尽数道出。

    在无惨看来矢琶羽的这种行为,就相当于是给自己送礼了,而他也对这份礼物有了些许兴趣,修炼呼吸法的剑士身躯不少,但大都是些不堪大用之辈,唯有专门的传人是不同的。

    经过挑选的天赋,习得了呼吸法和配套剑型,那个已经去世的死敌所散播的种子,能直接拿来玩玩也不错。

    不过是一番短暂的对话,此时的无惨早已不在意累死亡的消息,震怒是因为他是十二鬼月,是拱卫他无惨的直属部下,累被人杀了,就好似人类的手掌触碰到了无惨的周遭一般,是他决计无法容忍的事情。

    只是凡事分为两面。

    就如同十二鬼月也分为上下六弦,上弦在这百年,乃至于更为悠久的时光,都未曾更换过哪怕一位,而下弦则是时有伤亡,淘汰,是属于消耗的棋子,其本质不过是比没用的杂鬼略高一筹罢了。

    虽说累有晋升上弦的潜力,但无惨的目光不会放在败者身上,鬼都是自私冷漠的,而无惨在这方面更是鬼类的佼佼者,他在乎脸面,但本质上却是个不择手段的小人性格。

    他好谋无断。干大事而惜身,见小利则忘命。

    更遑论会在意属下死亡,为之而伤心这种只有人类才会去做的事情。

    “走吧,看看你给我带来的礼物。”

    希望礼物的惊喜能冲淡内心不爽的无惨,兽瞳缓缓地眯起道:“至于那个人类,你不用再惦记了。”

    矢琶羽不解的顿了一下身躯,不懂无惨所说的意思究竟指的是什么。

    鬼舞辻无惨居高临下的来到矢琶羽面前,嘴角咧出一抹狰狞邪意的笑容,似是齿缝渗着着鲜血般的低语道:“半天狗,已经盯上他了。”

    半天狗,上弦之四!?

    有听闻过半天狗种种传闻,却从未见过这个神秘上弦的矢琶羽,不敢妄加评论,上弦并非是他这等连下弦都不是的鬼可以点评的人物。

    以一己之身便可敌千百人类,鬼杀队的柱都难以直面的强大鬼物。

    那些在鬼的行列里都可以说是怪物的家伙们,只有无惨才会使得他们有所约束。

    “丹波山区域,就是那个人类的死亡之地。”

    眼睛透过遥远的距离,以难以形容的诡异力量,直接链接了半天狗视觉,将自身指令发布到其心中的无惨,左右两只眼睛,分别看着丹波山,以及面前的异空间城市,在内心念道:“杀掉方圆百里所有的人类,半天狗,把那个鬼杀队剑士的头颅给我踩碎。”

    蹲在丹波山顶端,伸出写有怯字的舌头,抱着身躯的半天狗,眼神中那属于无惨的阴暗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饥渴的杀意和理所当然的贪婪。

    “——遵命,无惨大人。”

    “我会把那个人类,撕成粉碎!”

第一百零三章:书,就是财富

    这个世界上,没有比小鬼更麻烦的生物了。

    坐在被打扫的七七八八,去掉了猪棚,攀着院墙的半枯樱花树下,罗赫手捧书籍,眼神却是瞅着面前那一堆小屁孩,围绕着一个少女撒娇的场景。

    “姐姐,姐姐,陪我们玩嘛。”

    “拍皮球~!”

    “不要,我要和姐姐翻花绳。”

    “翻花绳多没意思,我们跳格子吧!”

    根据地球著名的,一个女人等于五百只鸭子的理论,罗赫心里计算了一番,觉得一个小孩有半个女人的战斗力,也就是二百五十只鸭子。

    而他面前一共有十二个孩童,总共计算下来,完美的诠释了什么叫做三千只鸭子的破坏力。

    “嘘,我还要干活,等我忙完陪你你们玩好不好。”

    平田薫察觉到了罗赫不善的眼神,心知要是再不处理,这些小朋友怕是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要被扔出院子,赶忙温柔的笑了一下,柔声劝慰道。

    好不好,自然是只能说好,孩子们心疼的看着平田薫那脸上的擦伤,不满的嘟着嘴用余光瞟着那边和二大爷一样,坐在树下乘凉的罗赫。

    小孩子或许会有点熊,但往往心地纯净的他们,看某些的事情比大人还要明白的多,凭借直感一针见血。

    他们之所以要在罗赫面前缠着平田薫,就是为了表达自己的意见,用这种方法,想要给平田薫休息的时间,并不是什么条件与商量,而是一种变相的撒娇方式。

    只是孩子们不清楚,罗赫不是他们的老爹,一个心情不好打屁股那算是轻的。

    平田薫可是明白罗赫的心情,就和三月的天一样善变,又或者说他一直都是这个样子。

    不合群,不吃卖萌,三观独的厉害。

    好在,这次是孩子们的胜利,平田薫并没有完全理解罗赫。

    这个家伙,是不会和小屁孩一般计较的,除非他们也像平田薫那样,想要和罗赫谈条件,又或者利用他去办什么事情。

    “不用了,你带着他们出去玩吧,嗯,离我远点。”

    背后传来罗赫毫不留情的逐客令,平田薫登时慌了,她转过头去却只见罗赫并没有想象中的厌恶,而是单纯的懒散表情,顿时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

    她也知道这些孩子的好意,可是他们又如何能理解平田薫感激的心情呢,当她醒来时看见罗赫,以及许多抱着大包小包的财物,带着孩子回来的村民群体,迎着朝阳,心里是一种久违的悸动感。

    就好像,一切回到了从前那样。

    而这些场景无论罗赫是否愿意承认,平田薫都知道是只有他才能完成的手笔,仅仅一天半,就将村子改的焕然一新,虽说村民的脸上麻木和自私尚存,却多了几分生气。

    罗赫看着平田薫那少女的明丽笑颜,挑了一下眉毛,他大概能明白自己是刷了好感度,只不过这个村子可没有这个女孩想的那么好,后续的手尾还得慢慢处理,而且...

    右手一阵阵的抽搐,双目只剩下一只能够采光的右眼,身体到处都是瘀血伤痕带来的隐痛。

    “真是麻烦啊,如果有鬼手的话,活血这种问题根本就不用我操心。”

    保持着日常的呼吸法频率以及深度,罗赫尽量调整搬运着身体的血气,作为这具身体的主人,他很清楚这没有怎么积累,比起保养更多时候都在超限使用的身体已经快要崩溃了。

    崩溃的时间尚不清楚,但如果再不休息保养,无非就是再来一到两场大战的问题。

    在这种情况下,罗赫却依旧准备去迎战下一只鬼,预计时间就在这两天内,踪迹的话发动这些村民搜罗即可,那个大宅的钱可不是白拿的。

    现在不清楚的情况,主要是炼狱杏寿郎是否有碰到这只鬼,这只鬼和炼狱杏寿郎的位置分别在哪。

    罗赫唯独可以肯定的是这大江山的区域中,还有更强的鬼物存在,否则那个白发小孩一般的恶鬼,根本就没有理由做那些麻烦的事情。

    在这种情况下,根本没时间保养身体,唯一能提升即时战斗力的,也就这么一本古旧的秘籍。

    指尖摩挲着桑皮纸,罗赫回忆着自己从早上再度进入地洞,将这本秘籍取出来一直拜读到午间时分,其间所看过的内容。

    苇名无心流,即为一位叫做苇名一心的人,用尽一生见识了各种强敌,不断精进剑术,统合所有自己所需要的部分,将之揉碎了以自身为主干,所再创的一种实战流派。

    没有花哨的招式,其中介绍的只有两种呼吸流派的基础架势,两式分别用于灵活进攻,以及蓄力进攻的招式,还有一式奥义。

    只不过,这本书是残缺的。

    书的著作者,那位苇名一心所总结的有关于真正的奥义,都没有记载在罗赫手中的这部分上。

    大拇指按在封皮上,另外四指则触碰在书的背面,那被撕去了后半部分的残缺页数上,罗赫从椅子上起身,将这本书换做躺着的主人,拿起了立在一旁的拜泪,自语道。

    “虽有残缺,但真正精华的基础的部分却是留了下来,很有参考价值,撕书的那个人有些不识货啊。”

    左手将拜泪高举过顶,单手挥持大太刀的罗赫聚精会神,将虚无缥缈的集中力,凝于前方一个他所假想的点上。

    在经过昨夜与累的一战后,身体未曾恢复,可是气血的力量却有不小的增幅。

    这种现象对于罗赫来说并不难理解。

    在极限的战斗下,如果一度超越了某种极限,却侥幸未死,那么自然是会变得比之前的状态更加强大。

    在生死间突破了之前的气血上限,此刻将气息如臂指使,以心意单手引动拜泪的罗赫,已经可以做到之前做不到的事情。

    单手大上段蓄力!

    噼啪!

    呼吸间热气蒸腾,罗赫刀刃上扬,像是一柄扇面开阖,蓄劲之间身体的气息流走全身,少年的胳膊看似与拜泪不成比例,然则那带有繁复撕裂纹路,重塑坚实肌肉的伤痕,让这只胳膊有如钢铁铸成。

    即使是两米的长刀,在这只胳膊与手掌的固定下,也难以动摇分毫,随着罗赫的下盘扎马,与地面和周遭环境融为一体。

    苇名流·一文字。

    以极东之岛的剑道最为基础的正架为基础,劈出自上而下的当头一击,其心法要求是,要有如迅雷一样的速度,以及在寒风中断冰切雪,坚定冷漠的心智。

    最后,斩出汇聚精气神的内敛一刀,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投注在武器上,随着与敌方武器的碰撞,而调整自身的肌肉呼吸。

    比起砍,更像是把力量借助剑身...轰出去。

    砰!

    踏地震脚,借以双腿发力,罗赫持着拜泪在击散了面前的气流,将之化作了道道晨风,随着沉闷的空响声紊乱了那树上樱花的轨迹。

    平静沉稳的呼吸,刀锋在罗赫的意志下向后一拦,恰好停在一瓣飘落的樱花轨迹之上。

    拜泪的刀锋犹如一汪池水,与罗赫的呼吸同步停在那里。

    在阳光随着树影的斑驳中,光芒沿着刀脊上扬,像是鳞片一样划过水面,与此同时罗赫将刀上挑而出,那柔弱的樱花在力的作用下随风浮起。

    唰。

    刀锋掠过半空,如鲤鱼飞跃摆尾,追随着樱花的痕迹,自下而上的尽情挥舞着。

    没有对准的目标,在刀尖抵达最高点的时候,拜泪的轨迹忽而灵活的下坠,在地上擦出一道迸溅的火星,像是点点水花溅起。

    “呼——”

    呼吸的吐纳声,自拜泪的上方拂过,随着这一刀的登升和回落,罗赫身体的血气,像是经过一次并不剧烈,却充满活力的微循环,如流水一般淌过身躯。

    一刀纳入两种呼吸流派的基础架势。

    登鲤,以及下鲤。

    登鲤是挥刀吸气,下鲤是收刀呼气。

    静动出入间,就是完美的一击。

    在战斗中只需要不断复制这样的一击,先不说胜利与否,对于肌体是有着相当大的好处的。

    伸出手将在半空徐徐飘落的樱花拢回掌心,罗赫活动了一下筋骨,赞叹道:“真是一门好剑术。”

    只是这样好的剑术,也得他帮了平田薫,才有面皮来学习,这也是罗赫之前拿到秘籍,却又放了回去的原因。

    那会,这本秘籍是平田薫父母的遗物,不属于他。

    而现在帮助了平田薫的罗赫,可以理所应当的拿过这份属于自己的报酬,学习,开拓自己的眼界。

    “所以,互不相欠。”

    “只不过是拿了报酬,替人干活罢了。”

    听着院墙外的玩闹声,罗赫笑了下,捏着手中的秘籍走到院子的侧面隔门,推门而入来到了另外一侧的院子当中,那里有一位前不久刚刚睡醒,此刻坐在那里,似是有些难耐冲动的村民。

    那载着罗赫与平田薫回来的板车,也停在这个土院子里。

    见到罗赫行至自己面前,村民猛地站了起来,脸上满是兴奋激动的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困顿在了原地。

    他不说,是因为文化不够难以表述,罗赫看得懂村民的心绪,替他开口道:“你救了我。”

    这是个不容置疑的事实,村民虽然不敢说什么施恩望报的话语,但罗赫却分得很清楚,救了便是救了。

    “看得出来,你很有想法,想要改变现在生活的状况。”

    掂量着手中的秘籍,罗赫像是在思考着什么,那沉默时不经意流露出的气息,让他面前的村民大气也不敢喘,只是安静的等待着罗赫再度说些什么。

    而罗赫也没有让他失望,略作思忖后,便直接的道:“给你两条路,一者是富贵,我走之后这里你当村长,那个被火烧的宅邸以后就是你的,整修一番,我给你打点事宜,够你用一辈子。”

    宅邸,金钱,最直接不过的报酬,被罗赫以话语勾勒出的美好未来,让村民的眼睛都亮了起来,本能的想要应下,只是微妙的,他又感觉这样缺了点什么。

    这种犹豫,让他蠕动了两下干巴巴的嘴唇,最终没有立马应下,忍着诱惑想要听罗赫说的第二条路。

    见村民没有第一时间选择安稳的富贵,罗赫点了点头又道:“第二条路,你给我当在这个世界的属下,我教你本领,让你读书识字,让你有更大的平台,而你只替我一人做事,能赚多少富贵看你的本领。”

    说完了两条路,罗赫扬了下手中的秘籍,看着村民眼睛里的迷茫和犹豫:“给你一分钟思考,决定好了告诉我。”

    一分钟?对于没有见识过钟表的村民,他并不懂得一分钟是多么短暂的概念,只是他本能地知道眼前这个比自己小得多的少年,没有耐心等自己去慢慢抉择。

    有的时候,一年和一分钟在对作出决定的时间长度上,没有任何的区别,选择这种东西只需要跟着心走就好。

    想要安稳就一,想要不定的变数,那就选二。

    村民在二者间不断地徘徊着,忍不住看了一眼面前的罗赫,随后被罗赫眼中的锋芒吸引了过去。

    “我,选二。”

    嗓子干涩沙哑的村民,做出了自己的选择,罗赫对于这个选择没有意外,从一开始在这个村民没有跟着去抢财物的那个瞬间,他想要的其实就很清楚了。

    罗赫作为旁观者,自然不会有当局者迷的困惑,他笑了下,似乎是赞赏着村民的野心:“你有名字吗。”

    名字?

    村民疑惑的想了想,他记得自己好像是有,可是在喝了那种水之后,本就没有记住几个字的脑袋,现在更是空空如也,只记得薄井两个字,最后他摇了摇头:“薄井,没有名字。”

    “那我送你一个名字,卫门。你以后就叫做薄井左卫门好了。”

    在这个世界呆了也有将近三个月,对于文化有基础了解的罗赫,给了一个日后将传扬这片土地的名字,复又补充道:“那么薄井,我给你第一个任务。”

    “去把所有能动弹的村民给我交到那边的空土地上。”

    “不听话的,你应该清楚怎么做。”

    说着,罗赫将手中的苇名流秘籍,毫无留恋的扔到了薄井左卫门的怀里:“这本书你收藏好,之后我会根据这个教你本领,虽然过了年龄,但杀几个人还是不成问题的。”

    “你要记住,书,就是财富。”

    “现在,你就是这个村子里最富有的人了。”

    薄井左卫门的手有点脏,他小心翼翼的捧着这本苇名流秘籍,跟着罗赫重复道:“书...就是财富。”

    恍然间,名为薄井左卫门的男人,冥冥中觉得他的脑海中,有什么与以往截然不同,像是春雨后的早芽,顶破了以往蒙昧的生活,将他带到了一个新的世界。

    他没有注意到罗赫已经离开,只是喃喃的重复着,手掌抓着这本苇名流秘籍,眼睛里那团火,越发的明亮了起来。

    书,就是财富!

    他,现在是这个村子里最富有的人!

第一百零四章:半天狗

    晨间逐渐转变为夜晚。

    丹波山顶端的半天狗,探出自己那顶着大包的头部,朝着山的下方看去。

    对他而言,黑夜与白昼没有区别,甚至更方便他清楚视物。

    不耐,不耐,不耐。

    半天狗那瘦弱到几乎是一张皮放在骨架上,撑起的虚弱人型,贪婪地审视着山林,他的周遭放着可以卷起狂风的宝扇,挥舞便可发出冲击波,撕裂物质的十文字枪,以及一柄释放雷电的锡杖。

    他饥饿的揉了揉腹部,抬起头咬了两口空气,卷了下舌头道:“好饿。”虽然好饿,可是还是要杀人,那个累现在都没有回来,再加上无惨大人的态度。

    想来,是死了吧。

    死在人类的手里,毫无用处的废物,连带食物回来这么基本的事情都做不到。

    明明只差一点,就可以统合血鬼术的四种形态,塑造出崭新的力量了,可是这个时候却失去了血食。

    不耐,不耐,不耐。

    区区人类,凭什么敢来妨碍鬼的事情,是谁给他们的勇气?还是人类就是这么渺小而自不量力的蠢物。

    竟然让他半天狗等了整整一天,碍于太阳的光泽,直至此时才能收割这些愚蠢人类的性命。

    真是...麻烦。

    半天狗那枯瘦的身躯晃了一晃,凭空缩小了一圈,缕缕的白烟从他身上升腾而出,随着瘴气向着高空的林间飘去。

    他身畔的三件宝物在白烟中隐隐绰绰,其中宝扇和十文字枪,随着半天狗身躯的透明缩小而一同藏匿起了痕迹。

    “哈!”

    暴躁激怒的喝声,将团团的白气震散,凸起血管的赤足带着尖锐的爪牙,将地上的土块踢得四散分裂,带有异类强悍特征的肌肉不断鼓动着。

    哗。

    强劲有力的手臂伸出,洞穿了白气抓住了那把唤雷的锡杖,身着和服头顶一双鬼角的少年,自其中慢慢步出,在踏出雾气瞬间,金色的锡杖像是怒雷一般撕裂了雾气。

    “啊啊啊啊啊啊啊!”

    吼声,愤怒的吼声,不带有任何其他的情绪,单纯是向着眼前所见的一切,咆哮着,发出证明自己的声音,体内那沸腾的鬼血,带着腥恶的气息,似是吼得整个丹波山都颤了一下。

    但,其实颤动的只有风和树而已。

    在不远处,已经躺了大半天,从一开始的装蒜等着蜘蛛女来袭击自己,慢慢变成真的差点睡着,一肚子都是西北风的炼狱杏寿郎,猛地睁开了眼睛翻身踏地,警惕且惊讶的看向了自己的头顶上方的位置。

    没有丝毫的收敛,气息中带着浓郁的血味以及食人的恶臭,暴戾的像是从血池爬出的怪物,正在山顶朝着四面八方怒吼。

    毫无疑问,是鬼,异常强大的恶鬼。

    炼狱杏寿郎以本能做出了最为基础的判断,得到了敌人的部分信息。

    这种程度,只有鬼舞辻无惨的十二鬼月,其中上六弦中的恶鬼才能达到,而且即便是在上弦中,这个恶鬼也一定是实力相当靠前的。

    虽不明了在这丹波山地区为什么会出现如此强大的鬼类,现实的客观情况更是向着鬼故事,悲剧的方向一路下滑指数,但炼狱杏寿郎的心却没有乱。

    起因纵然不明,但结果却是再清楚不过,能够轻松吃光一村的人,毫无疑问是上弦所能做出来的手笔。

    而作为鬼杀队,炼狱杏寿郎要做的只有一件事。

    在这里,此时此地,将这只鬼斩灭。

    不同于炼狱杏寿郎震惊之后的杀意,同样在这片山林栖息,一直在思考是否逃跑,却又害怕自身恶鬼身份的蜘蛛女,在听到这道声音的时候,简直是吓到心胆俱裂的程度。

    常人听到这道声音,除去耳膜有些难受外,最为难过的大抵便是那种戾气的侵蚀,以及死亡隐约临身,这种只有感觉敏锐者才能懂得的压力感。

    而鬼除去这些比起人类来一样不少的感觉,下级血脉薄弱者,在听到声音时会本能的被上弦的鬼血所压制,具体表现为蜘蛛女的内脏真的出现了裂口,血液大股大股的从嘴边流下。

    她作为鬼的视觉,在此时那已无夕阳,星光隐现的夜空下,能够看见在丹波山顶盘踞的,那只鬼如有实质的气场。

    诡异,暴躁,霸道,充满杀意的鬼气,形成恐怖狰狞的颅骨,肆意的展现着自己的存在感,其强大程度可以轻松甩累三条街不止。

    这样的存在,粉碎了蜘蛛女的胆气,让她腿脚发软的跪在了地上,心中满是绝望,原先有着逃跑想法的脑袋,陷入了一片空无之中。

    或许对方没有察觉她,可是蜘蛛女很清楚自己如果逃跑,那么就只有一条凄惨死路的结局。

    同样,不用妄想效力,这种程度的强大恶鬼,不把她直接捏死就不错了,根本不会有什么收手下的想法,蜘蛛女是累的族眷,沾染着他的血,在累死亡后注定在鬼类里,也是孤独的存在。

    所剩余的,不过是食人饮血而得以活下去的鬼躯,以及一颗残破的心灵。

    她,放弃了自己的行动可能,就这样安静的待在原地,等待着接下来的发展。

    回荡在山间的吼声渐渐淡去,舌头上写有怒字,眼神间暴躁沉抑的少年恶鬼,抓着锡杖来到足以称为悬崖峭壁的险地,以自己作为鬼的目力,打量着这片山林。

    “一个人类,一个鬼吗,好像没有无惨大人要杀掉的那个啊。”

    由半天狗血鬼术·具象化·分裂所塑造而出的分身——,握着手中的锡杖顿了一下,不耐烦地活动了一下脖子,发出嘎嘣嘎嘣的声音。

    “管他呢,是人类杀掉就行了。”

    “那么,第一个。”

    像是宣告般的低语,积怒的目光看向林间那自俯瞰角度渺小异常的炼狱杏寿郎,抓着锡杖纵身直接跳下了悬崖,带着尖爪的脚掌快速的垂直奔踏,朝着炼狱杏寿郎的方向笔直奔去。

    眼神,残暴无情至极。

    敌意临身,炼狱杏寿郎那方才坚定地心智,蓦的蒙上了一层阴影,源自死亡和难以力敌的恐怖,以及身体状态的下降,警告着他危险的到来。

    只是不等他做出准备,积怒的身影便带着如长龙般的灰尘,撞碎树木来到了他的百米开外。

    干脆,直接,在看到的一刹那,积怒便决定了炼狱杏寿郎死亡的这一结局。

    一秒,两秒,三秒。

    咚!

    沉闷的交击响声,积怒的一拳如击败革,自远方带着奔驰的惯性打来,以确实的手感击中了炼狱杏寿郎,并将之一拳打飞了出去。

    坚固如岩石一般的身躯毫无动摇,狂奔的肌肉动能,在这具身躯上没有留下丝毫痕迹,血管咕嘟咕嘟的由心脏处,向着身体传输着养分。

    只是,动能未能留下的痕迹,不代表日轮刀做不到。

    “嗯?”

    三秒内狂飙百米之远,借助惯性将炼狱杏寿郎轰飞的积怒,正享受着狩猎的快乐,打算欣赏一下猎物从地上爬起身来,浑身浴血的绝望虚弱时,突然觉得拳骨痒痒的。

    他低下头看去,只见自己的肌肤血管,裂开了一道整齐光滑的痕迹,拳骨不知何时被削去了一大半,浓稠的黑色血液,像是发霉的果酱一样坠在地上,散发着浓郁的腥气。

    咔嚓。

    积怒所立之处的十米开外,以刀做盾的炼狱杏寿郎,缓慢的从残破的断木中站了起来,他的左手正抵在刀背上,锋锐的日轮刀染着积怒伤口的血痕。

    “真是狂妄啊,鬼物,竟然想要以一击便击败吾等柱级吗。”

    低嘲着,炼狱杏寿郎的头发随着呼吸缓缓直起,狮子一般的眼睛紧盯着积怒,手中日轮刀的色泽变成与发色一般无二,带有点点赤红的橙黄色。

    “柱?”

    手上的伤口不过呼吸间便高速愈合完毕,积怒那森冷的面庞带上了一抹不屑,他咧开獠牙,将写有怒字的舌头摆在了炼狱杏寿郎面前。

    源自心底不断涌出的暴躁愤怒,让积怒没有兴趣再说些什么,他纵身而出,狰狞如烧伤般血管激凸的鬼面,顷刻间与炼狱杏寿郎化作了零距离的互相对视。

    “不过是弱小的人类而已。”

    出拳轰击,强悍的力量自体内排山倒海的涌来,配合那爆发的速度,让炼狱杏寿郎心头一凛。

    炎之呼吸·一之型·不知火!

    出刀相对,踏步急速的双手下劈迎上了积怒这势大力沉的一击,锵鸣的刀锋以及沉重的拳头,带着彼此的意志和力量,猛烈的怼在了一起。

    与此同时,在交战地点外莫约有一座山距离的远方,有一道人影正纵马赶来,朝着丹波山的所在地,快速的拉近着距离。

    迎风踏夜,在月光下,背着大太刀的人影面貌从黑夜的暗影中脱出,正是早晨还在安纲村与练刀的罗赫。

    本不该此时此地出现在这里的他,反手一鞭抽在马屁股的侧面空气,打出了加速的脆响,眼睛望着这一望无尽的大江山群山地区,低嘲道:“和我说了说大话,可不要就这么轻易的就死掉啊。”

    “炼狱杏寿郎!”

第一百零五章:古净瑠璃

    在半天狗行动之前的午后。

    罗赫看着村民那一个个离去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无需赘言,之所以要发动这些村民,主要是去寻找炼狱杏寿郎,在解决了累之后,罗赫觉得可以将精力主要集中在攻坚方面,他完成了资源的准备,接下来便是要着手排除鬼物。

    后勤方面,罗赫帮助平田薫,把宅邸剩余的食材利用小车搬运完毕,之后又从平田薫给出的几个藏匿点位,又找到了两箩筐明治新钱,以及金银财物,古玩字画若干。

    从宅邸的外侧,找到了两匹因为火灾而惊慌逃窜的马,以及村中之前耕地用的牛,这些动物在纵火的时候惊慌逃窜,但已经习惯了在周边生活,当罗赫来的时候,正悠闲的吃草,被一一牵了回来。

    有了保障的后勤,罗赫在中午让薄井左卫门将村民集合,交代了一番任务。

    只是,这些人真的能找到炼狱杏寿郎的有关线索吗。

    罗赫也不知道。

    说到底让这些人去分散搜寻,有些勉为其难的意味,他们那个时候还浑浑噩噩,也并非追踪方面的专家,如何能找得到什么蛛丝马迹。

    但事情终归还是得有人去做,罗赫要求他们至少将村子的周遭搜寻一圈,自己则是回到了那棵樱花树的板凳上,思索道:“要是能知道鬼在哪里就好了。”

    如果知道在哪,那么便无需去探访炼狱杏寿郎的踪迹,罗赫自己杀过去排除掉这个最大的目标,用剩下的时间来等待会和即可。

    这样既能满足他与鬼交手的愿望,也能顾及到炼狱杏寿郎,可是这比单纯寻找炼狱杏寿郎,还要难上数筹。

    “你在寻找鬼吗?”

    小心翼翼的轻声言语,自门外进入的平田薫,打断了罗赫那茫无目的,只是徒耗精力的思绪,见罗赫把注意力转了过来,平田薫又道:“如果是想要找鬼的话,我也许有线索哦。”

    “嗯?你知道。”意外的情报,罗赫这次真的是没有想到,平田薫竟然会有关于鬼的线索。

    平田薫呼了口气,走到罗赫的面前,抿了抿嘴唇道:“能把你的刀借给我看一下吗,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带着它,再去一次庙里。”

    “源赖光的庙,与这把刀有所联系吗。”闻弦歌而知雅意,罗赫背着拜泪站了起来,打量着平田薫道:“那么,你和源赖光又有什么关系呢。”

    “!”

    平田薫表情一怔,没想到罗赫会问出这个问题,她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的道:“她是我的祖先。”

    祖先吗,得到了答案的罗赫,没有再问什么,只是他却没注意到平田薫对于称呼,用的是女她的发音:“那我陪你走一遭吧,这是我的事情。”

    诶?平田薫再度意外了,此时的罗赫右手缠着厚厚的绷带,眼睛虽说看的不是很明白,但那天庙里的花瓣,以及这短暂的半天生活,足以让平田薫发现罗赫的左眼视力有问题。

    这种情况下,还有胆量和自己一起去庙中。

    真是个大胆的人。

    “怎么,我去不得吗。”罗赫清楚平田薫为什么会意外,上次他在庙中可是被神威的雷电,毫不留情的列入了排除的对象之中,与地面那些灰尘虫豸一起,遭到了毫不留情的横扫。

    可是人就是这样,至少罗赫并没有对源赖光起敬畏之心,而是有着二度与之交手的念头,并且罗赫直觉上能模糊的感应到,这次他应该不会像上次那样被源赖光列入黑名单了。

    嗯,应该。

    平田薫有些好笑的咧了咧嘴角,忍住牵动腹部伤口会引发痛楚的笑意,咳嗽了一下道:“那就走吧,趁着天色还早,说起来你的那位朋友,我也知道他大概离去的方位。”

    “...你知道的还真不少。”

    这次是罗赫意外了,不过仔细想想,炼狱杏寿郎和平田薫,几乎是前后脚进出的庙门,如果是恰好碰见过,倒也不是不能理解的事情。

    “他出了庙之后,朝着北边的丹波山方向离去了。”

    平田薫一边在前方领路,一边给罗赫指出了方向。

    “丹波山?这里不就是丹波山吗。”

    罗赫愣了一下,他记得炼狱杏寿里和自己说的前进方向,就是丹波山,之后找到了那个被屠戮的小村落。

    “并不是,这里应该是大江山的群山领域,丹波山是大江山的中心,距离此处有五十里左右的路程,因为山地很复杂,骑马的话少说也得两个时辰了。”

    把距离和时间说的很清楚,平田薫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美好的回忆,罗赫也没有说话,只是皱起了眉头,他想到了一个可能,只是还有待验证。

    不一会,两人便来到了源赖光的庙中,一如既往地破旧,还是风雨皆可以来此光顾的样子,与之前不同的大概是不见了蛇虫鼠蚁,破旧的氛围带着淡淡的沉肃感。

    “那么,把你的刀放在我的前方,可以的话你最好还是站在外面看,要是再被牵连进去就不好了。”平田薫说话咬字很注意,尽量不去伤害罗赫那敏感的自尊心。

    “不必了,我就在这里看着。”

    解下了腰间的拜泪平放在雕像前的地上,罗赫退开了数步,来到一个可以将塑像全数收入眼中的位置,示意平田薫可以开始了。

    “.......”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平田薫轻轻地摇了摇头,不过她的建议只是小心之举,就那天晚上的见闻来看,这次应该不会再发生上次的情况了。

    毕竟,大太刀的刀柄上缀着的那颗紫金铃,已经说明了很多事情。

    从怀中取出一把净白锋利的短刀放在腿上,平田薫双手合十虔诚的跪坐朝源赖光的雕像拜了三拜,低声道:“源氏的先祖啊,祈求您的目光垂向这里,武士的荣光已然消失,但魑魅魍魉依旧徘徊在这片土地上。”

    祈求之意未尽,平田薫突然拿起了腿上的短刀,将左手放在拜泪的上方,握住短刀的刀锋一划。

    滴答——

    殷红美丽的鲜血,自平田薫的手心不断淌落,在拜泪的刀身上划过诡异而圣洁的痕迹,没有一滴落在地上,这些血像是献给拜泪的祭品,全部淋在了刀身上,之后血迹缓缓的变淡,取而代之的拜泪刃锋的红芒。

    那种仿佛经过高温炙烤,刚刚淬火而过的温度,让罗赫有想上去停止这个仪式的念头,他倒不是担心刀,而是觉得平田薫可能会出现问题。

    好在他的担心是多余的,随着刀锋变热,紫金铃无风自动的发出了声音。

    “为了斩尽魑魅魍魉,请您指引这把刀应往的地方吧。”

    “古净瑠璃大人。”

    祈祷的最后一个步骤,吟诵真名。这是罗赫难以忘却的景象,一如上次在古净瑠璃这个名字念出之时,明明此时天际晴空万里,却依旧有紫雷轰然落下,回应了平田薫的祈祷。

    这次罗赫看清了,雷所落下的那一刻,无形而居于高处的意志,自源赖光的雕塑满溢而出,在肉眼无法捕捉,仿佛时空停顿了一个刹那的间隔中,意志与紫雷结合了。

    旋即,神威再临。

    扩散开来的净化之力无有遗漏的扫过庙里的每一个角落,雷纹的水般朝着罗赫涌来,却在即将触及到他的时候绕身而过。

    激荡,回旋,雷光撕裂了罗赫的视野,将庙内的空间直接扭成了无数光怪陆离的线条。

    这些线条不断的勾勒着,最终化为了一个全身披甲,刀弓俱全的女子形象,没有颜色和面貌,只是由最简单的线条所组成。

    “————”

    雷光波动的力量,像是要传递些什么信息,只是那种力量在触及罗赫的一瞬间,就被无以名状的火光吞没,连带着所想要传输的讯息一起。

    “————”

    女子眉目间似是因不满,而出现了愤怒的神色,只是最终却没有再尝试些什么,只是喟叹般的开阖了一下眼帘,伴随着她的叹息,在这扭曲空间内,无尽的雷光蓦然汇聚于一点。

    “——,———”

    依旧是听不清的言语,罗赫只能见到面前女子身上的线条开始崩解,紧接着就被卷进了这恍若无尽的雷光中。

    在雷光的尽头,罗赫看见了两幅画面。

    第一幅画面,是罗赫想要知道的炼狱杏寿郎正躺在山林间,没有受伤,却一副快要饿背过气去的无奈样子,而在炼狱杏寿郎的上方,山林的顶端,盘踞着罗赫与炼狱杏寿郎所想寻找的鬼。

    鬼的身畔有着宝扇,锡杖,以及十文字枪,还没等罗赫捕捉更多细节,这幅画面便如烟散去,只留下了那第二幅与现实的一切毫不相干的画面。

    而画面中的人物,是罗赫曾经在类似梦境的场景中,那个穿着洁白绸衣抱着自己的女人。

    只是这次她在画面中,虽然一身绸衣不曾改变,可是抱着的却不再是他,而是一个不会啼哭,眼神淡漠冷然的女婴。

    与这淡漠眼神相对的,是女子那满怀爱意和欣喜的眼睛。

    罗赫见女子将一个紫金铃铛放在女婴的怀里,在画面消散的前一刻,吻上了怀中婴儿的额头。

    恍惚间,他再度听到了这个女子的声音。

    “就叫你,古净瑠璃,好不好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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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3669/ 第一时间欣赏阿拉德之上流剑神最新章节! 作者:脸滚键盘的熊所写的《阿拉德之上流剑神》为转载作品,阿拉德之上流剑神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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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拉德之上流剑神介绍:
作者语:本书开头有毒,为新人练笔之作,请谨慎观看。
阿拉德(暂停)——鬼灭之刃(完结)——阿拉德(进行时)
“今天,也是充满希望的一天。”
清晨的赛丽亚愉快的伸了个懒腰,拿起昨日未曾看完的,由新泰拉·天界·魔界·阿拉德联合出版的《罗赫·格林传》,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
“喂,赛丽亚,来碗鸡蛋面,多葱,加蛋!”
“好嘞,来了!”
因为有工作到来,赛丽亚只能拿着书走到柜台处,看着那没有分毫衰老,实际上年龄早已不可计数的老朋友,笑了下道:“罗赫,你出传记了哦,要看看吗。”
“啊?”
名为罗赫·格林的青年,有些摸不着头脑的看向了赛丽亚,随即拿过对方手里的那本书,翻开了第一页,然后脸瞬间就黑了下来。
“这书凭空污我清白,怎么能这样呢,我什么时候开后宫了?”
故事,从这里开始。阿拉德之上流剑神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阿拉德之上流剑神,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阿拉德之上流剑神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