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上弦踪迹
数日后,罗赫蹲在院子里将酱料腌制好的牛肉铺开,在铁板上做起了炭烤大会。
一旁隶属后勤部队‘隐’的队员们,疲累惊诧的看着面前这一幕,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之所以惊诧不是因为烤肉有多么新鲜,而是罗赫这几日的食量已经大到了一个非人的程度。
——日啖一牛。
这就是后勤管理部队的账目上,给产屋敷耀哉报告的罗赫今日起居情况,虽然是以铁板炙烤,以生菜包裹搭配山泉水,算得上别有情趣。
但再有情趣的吃饭方式,在每天一头牛这个总量下,也会显得分外狰狞,且具有雄浑的力量感。
而且最令人惊讶的是,罗赫的腿部在这样的食用方式下,竟是痊愈无碍,让蝴蝶忍在百忙之中都是抽出时间,连续进行了三次间隔复查,但得到的结果是罗赫确实痊愈了。
发力一沉便可塌地留痕,突进奔袭宛如风雷过境,无论是高频率的踢击,还是受力测压的实验,罗赫都是完美通过,让蝴蝶忍不得不怀疑罗赫究竟是否还是人类。
这并不是玩玩笑,而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因为往往只有鬼才能吞下如此大量的血食,且可以做到快速愈合伤口。
只是当罗赫顶着已经进入盛夏的日头,像是老农一样蹲在庭院里,自顾自的烤肉饮食,佐以各类水果解渴消腻的时候,即便是再有疑心的人,也会打消自己的怀疑。
恶鬼有两个特点,首先,无论是高阶的上弦,还是低劣的小鬼,都需要大量的血食维生,他们不喜欢畜生,而是喜欢人类的血肉,吃人会使他们的生命程度变得更强。
但比之这个特点,恶鬼的另一个特点却比需要血食还要鲜明,也是他们为数不多的致命弱点,那就是畏惧阳光。
哪怕沾上了一点点阳光,恶鬼的皮肤都会顷刻间化作黑烟,若是再生力够强且有阴影躲避,或许还可苟延残喘再做他图,但要是直面阳光而无处躲闪,那么即便是再强悍的恶鬼,也只有死亡一路可走。
很显然,蹲在庭院里一天晒六个小时的大太阳,却神色不变的罗赫,并不符合这一条有关于鬼的特征。
“去,再给我搬一筐水果过来,牛肉就不要了,来两只整鸡,之后你们就可以散去了,这天气也是挺热的。”
被罗赫抓了公差,从支援鬼杀队的后勤部队里抽调而来的人员,听到眼前这位大爷终于是吃饱了之后,感动的几乎泪流满面。
天知道他们最近几天的日子是怎么过得,每日清晨要从山下往上抬一头牛,然后看着罗赫亲手杀牛解剖,他们则在旁边清理杂余,端着腌渍的酱料。
罗赫吃饭他们看着,罗赫赤着上身蹲在庭院里烤牛肉,他们就要带着漆黑的头面巾,裹着后勤隐秘部队的衣物,顶着大太阳陪着,而且看人吃饭刚开始还会饿,会馋,但当看罗赫日啖一牛多了之后,这些后勤部队的人员,看见牛肉就会直犯恶心。
哪怕这牛肉是上好的滋贺县近江牛所产,也不会让人有哪怕半点的食用欲望。
每日六到八个小时,伺候不辍,不知道的是他们被罗赫抓了公差,可怜巴巴被上下使唤,但对于知情者,尤其是罗赫而言,这些不过是用来监视他的小卒子罢了。
“我这个吃相明明已经很文雅了啊,为什么他们还是一副受不了的样子。”
用生菜包裹着流油的牛肉扔进嘴里,不过咀嚼两下便将之切碎碾烂咽入肚中,罗赫纳闷的摇了摇头,他觉得自己已经很收敛了。
坐在一旁烤着蔬菜,小口小口吞着牛肉的平田薫点了点头,也不知是同意罗赫吃相吓人,还是他已经很收敛了的这一点,像是松鼠一样囤积着营养。
在这两个多月的训练中,平田薫的肤色呈一种莹白的玉态,呼吸节奏深而绵长,作息循时的训练将源赖光为她补上的天资彻底发挥了出来,双目开阖间隐有辉光。
只不过少女的性子却是没有什么改变,还是一如既往的安静,听罗赫有些不解,仔细想了想之后,文静的回答道:“可能是因为你的恭桶也是他们倒的吧。”
日啖一牛,便七次,借呼吸法之效换血益髓,填精拔骨。
虽说恭桶本就是后勤部队负责,但一日七次多少也太频繁了一些,再加上清晨到中午的那段时光还要一直看着罗赫吃东西,平田薫觉得有些不适也是难免。
而且,罗赫现在的个头很吓人,充盈气血所散发出来的威势,就是平田薫也感觉有些窒息。
不过一周时间,将自身从一米六五,直接拔高到一米八二,像是妖怪吹气球一样的罗赫,肌肤内部隐有红光,肌肉棱角坚实分明,在这个普遍身高低下的极东之地,罗赫简直犹如一尊小巨人。
整个鬼杀队内,恐怕也就只有悲鸣屿行冥才能与之一较高下,这样恐怖的进食和生长能力,简直是违逆了自然规律,也难怪蝴蝶忍来回复查,且产屋敷耀哉调配人手来伺候罗赫。
皆因事有反常即为妖。
总不能指望别人都是瞎子。
“你说得有道理。”
罗赫吞下最后一块烤牛肉,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筋骨如鞭炮般噼啪齐鸣,气息在身躯内奔流涌动:“所以还是得去干一些正事才行。”
“你要出去杀鬼吗。”平田薫望着罗赫,似乎有什么想说,只是她还没有开口,就听罗赫道:“是啊,听蝴蝶忍说最近发现了上弦的踪迹,刚好去活动活动身体,你留在这里,最近几天鬼杀队应该会让你去挑什么猩红绯矿石,然后为你锻造一柄日轮刀,不要错过了。”
一句不要错过了,让平田薫的话语化为乌有,她小口咬着烤蔬菜,似乎是有一点生气,至于气的是什么,她自己也不明白。
罗赫没有去注意平田薫的小心情,径自朝着鬼杀队的内庭方向走去,当后勤部队带着两只整鸡和一筐水果回来的是时候,罗赫早已不见了踪影。
“那个....”
见罗赫没有蹲在应有的地方,后勤部队的人员有些为难的看着手上的物资,他废了不少劲把这些东西搬上来,该不会又要搬下去吧。
“放这里吧。”平田薫轻描淡写的替后勤人员解决了疑惑,逐渐清秀长开的眉目,让后勤人员愣了一下,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道:“吃不完的吧,我再搬一趟就是了。”
“不用。”
平田薫摇了摇头,很认真的看着后勤人员道:“我吃的完。”
“可是。”
“没有可是,东西给我放下,莫要啰嗦。”
“是!”
来回拉锯一样的沟通,在平田薫不自觉按照罗赫说话的习惯,直接拍板定下了基调之后,后勤部队的人员忽的打了个寒颤,像是见到了成天折腾他们,发号施令就和使唤下人一样的罗赫,大气也不敢喘的连忙走掉了,原先为平田薫眉目所迷的心思,也尽数化作了冷汗。
罗赫揍了鬼杀队三尊柱的战绩早已扬名内外,不管心里服不服,表面上没有人敢在罗赫面前说半个不字,小队员本是一番好意,也有点想献殷勤的意思,哪里知道平田薫眉目怡人,脾气却这么暴,直接祭出了罗赫的大名。
吓跑了后勤人员,平田薫将清洗干净的整鸡拿过来,熟练地将各色蔬菜,诸如香菇笋片生姜之类的塞进去,刷好酱料,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那里烤鸡,手中木枝划过一道电弧,直接刺穿了烤鸡的菊花和脖颈,将之架在了火上,正是再正经不过的雷之呼吸。
她并不是什么坏脾气的人,只是这会心情有点不好而已。
树上的小黄鹂似是也能感知到平田薫的心情,扇了扇翅膀落在她的肩膀上,轻轻蹭了下她的脑袋,用鸟喙啄走她的眼泪。
世上每个人都有害怕的东西,而平田薫所不愿面对的,就是只有自己孤身一人的时光。
明明,她也想跟着去的。
鬼杀队与平田薫之间的关系,是建立在罗赫的身上,没有罗赫在,平田薫一点都不想呆在这个地方。
少女的梦想,不过是有个温暖的家而已。
在失去家人之后,被罗赫所拯救并教导后,只想一直停在罗赫身边而已。
明明不过是小小的想法,却总是被这个世道有意无意的践踏。
现实告诉平田薫,她无法保护自己的家人,决定不了自己的意见,总是徒劳的在原地等待,或者像是现在被罗赫甩在身后。
似乎无法跟上梦想的脚步,只能看着自己所希冀的事物越来越远,也许有朝一日,就会跑到平田薫抓不到的地方去。
“小黄鹂,我要变得更强,更强。”
略微带着哽咽声的平田薫,目光倔强坚定的看着眼前放在火上转悠,屁股通红的烤鸡,对着自己的朋友诉说着自己的信念。
小黄鹂倒是不懂什么更强,自顾自的去水果筐叼了一个枣子,摆了摆头,脆声应和了起来。
像是在说,我支持你啊。
罗赫自是不知道平田薫的心思,此时的他已经坐在产屋敷耀哉的面前,端着茶盏老神在在的望着天花板。
坐在他左手位置的是音柱·宇髄天元,坐在他右手位置的是霞柱·时透无一郎,面前产屋敷耀哉的作为两侧,则各有一个白发童女端正跪坐,像是左右门神,时不时会拿余光扫在罗赫的身上。
见状,罗赫也不难理解为什么宇髄天元和时透无一郎会分布左右。
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理由,之所这样做,只是为了防止罗赫这个‘万一’闹事而已,产屋敷耀哉在他们眼中乃是千金之躯,且身体一向不太康健,面对罗赫这么个危险人物,总是要带上保镖的。
好在这样的氛围没有持续太久,当产屋敷耀哉进来坐在主位上面带笑意的时候,宇髄天元和时透无一郎都不再紧绷,而是低头行礼道:“主公。”
“不必多礼,这次之所以将大家召集,也是为了上弦之鬼的情报,天元,你详细说说吧。”
“是,主公,不过这事情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我的三个妻子发现妓馆周遭陆续有女性失踪,为此潜入妓馆调查,却也没了音讯,只有在失踪前的最后一封情报中,确认了那里有鬼的存在,而且相当不一般。”
宇髄天元话说的干净利落,眼睛时不时看着罗赫,像是在挑衅一般,继续道:“而我们鬼杀队一向以杀鬼为先,既然发现了鬼,就没有不讨伐的道理。”
罗赫老神在在,根本就不搭理宇髄天元,像是这些事情根本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一样,让气氛一时陷入了冷场,好在产屋敷耀哉接过话头,笑道:“事情就是这样,我的意见是派两名柱去处理,只不过上弦的血鬼术未明,加上天元的妻子很可能落入鬼的手中。”
清澈如水的目光落在罗赫的脸上,产屋敷耀哉笑着道:“罗赫,我听忍说,你有些静极思动,可愿意走这一趟。”
看似是疑问,实则不容拒绝,如果拒绝了,那么罗赫的价值便会顷刻归零。
还是那句话,鬼杀队不是善堂。
好在,罗赫本就是为了斩鬼而来,在这点上他和产屋敷耀哉是一拍即合:“没有问题,不过我只杀鬼不救人。”
罗赫从来不对陌生人抱有过度的同情心,再说人家的正牌丈夫不正坐在自己身边吗。
娶三个老婆,倒是挺有艳福。
这话说得产屋敷耀哉还没什么反应,宇髄天元当即冷笑怒道:“不用你救,旁边看着就好,如果不是主公非要找你来,我根本就不想和你一起执行任务。”
时透无一郎呆呆的坐在原地,像是根本没听见罗赫还有宇髄天元的吵闹。
任务尚未开始,两名主战力就针锋相对,还真是一件令人头痛的事情啊。
产屋敷耀哉很轻微的笑了一下,抬头看向屋外那落在地上的月光,内心带着杀意的自问道:“那么鬼舞辻无惨,你会怎么接招呢?”
第一百二十二章:恶鬼出动
鬼舞辻无惨根本没空接招。
自从一个多月前,庆喜被猗窝座抓获,经由其他恶鬼转运,跋山涉水带到他面前时,这位足足活了有一千年的鬼王,便再也无心关注鬼杀队的些许小事了。
一个月前,庆喜被带到鬼舞辻无惨面前的时候。
“你是说,你知道这种青色彼岸花在何处?”
站在秘密的实验室中,鬼舞辻无惨负手背对着一具泡在福尔马林里的人体,各色仪器和工具应有尽有,周遭还有不少染血的白布,手握一本古旧的药典用以询问庆喜。
白色的彼岸花——称曼陀罗华。
红色的彼岸花——称曼珠沙华。
此乃中的四花之一。原产于东土长江流域,分布在长江中下游及西南部分地区,相关记载最早见于唐代,被称作“无义草”,“龙爪花”。
此花食之有毒,如误食,轻者呕吐、腹泻,重者可能会导致中枢神经系统麻痹。
故而在极东之岛彼岸花又被称为地狱花、幽灵花。
只是彼岸花虽不常见,却也并不少见,然而世人从未听闻有过什么青色的彼岸花,但鬼舞辻无惨却是坚信青色彼岸花是真实存在的。
鬼舞辻无惨出身于遥远过去的平安时代。
在无惨还未出生时,他就被死亡的阴影紧紧缠绕着,在母亲腹中因为虚弱心脏一度停止跳动,甚至以一个死婴的状态诞生于世。虽然无惨凭借对活下去的执念拼命从鬼门关爬了回来,但依旧因罹患绝症而被断言活不过二十岁,平日一直卧床不起。
一位善良的医生为延续其寿命而为其研制了一种药,试图保住无惨的性命。
但这种药的副作用让无惨以为自己的病况恶化,因而愤怒地杀死了医生。
直到医生死后,鬼舞辻无惨才发现自己不但身体恢复了健康,还得到不老不死而且更加强韧的肉体,但也开始渴望吃人类的血肉。
尽管这对获得了强大力量的无惨来说不成问题,然而只要照射到阳光就会死成为了无惨最致命的弱点,一辈子无法在阳光下行走让无惨感到无比的屈辱和愤怒。
无惨在研究过医生为自己研制的药物配方后,发现该药的完成品需加入一种医生称之为‘青色彼岸花’的植物,然而知道这种青色彼岸花生长的地方和栽培方法的人只有那位医生。
于是,无惨为了让自己成为不老不死的最强怪物,便开始制造大量的鬼去替自己寻找青色彼岸花。
这一找,就是一千年。
足足一千年的时光生活在阴暗中,甚至在初与鬼杀队交锋的时候,被那个名为继国缘一的剑士,以其独有的日之呼吸差点斩于当场。
被迫将自己的身体分裂成一千八百多块碎片四散逃去。尽管继国缘一使出全力消灭了绝大部分的碎片,但无惨还是借助残存的碎片保住了性命。由于身上的伤口完全无法愈合而只能隐藏起来。
斗争,杀戮,缔造十二鬼月,鬼舞辻无惨认为所做的这一切,不过是为了更加的自由而已。
随时会死就想要生,有了生命就想要永生,永生之后惧怕阳光一辈子见不得太阳,便想要更为宽阔的自由,若是有朝一日鬼舞辻无惨真的能得到子哟偶之后他会做什么呢?
无人知晓,庆喜大概略知一二,只是他对这些事情不感兴趣,被鬼舞辻无惨捏住小命的他,目前只有俯首帖耳的份:“没错。”
“既如此,那还要劳烦先生去为我取来。”
鬼舞辻无惨咧着森白的牙齿,一口人牙瞬化鲨鱼利齿,笑道:“我这里有一点微不足道的礼物,还希望你务必收下。”
咕噜噜,血肉在肌肤内部滚动的声音,庆喜尚未说话,鬼舞辻无惨的后背便有一条如树干粗细,骨骼血肉枝蔓而出的怪异巨手延伸到了他的跟前,其间血管内部的液体涌动,给人不寒而栗之感。
何为礼物?
长生不死便是礼物。
那么该如何长生不死?答案是只要变成鬼就行了。
变成鬼,那么就要受到鬼舞辻无惨的节制,一个念头便能决定他转化之鬼的生与死,也唯有如此鬼舞辻无惨方才能够安心让庆喜去帮自己取东西。
但庆喜却是面色不变,说实话,他非常恐惧诸如罗赫又或者猗窝座那种靠直觉行事,一言不合便杀人盈野,手段狠辣果决的无情武夫,因为你即便是有再多的权谋心机,和这种人也没有的讲。
打过他,你活。
打不过,你死。
威逼利诱尽是枉然,人类的智慧被区区肌肉的武力逼到了墙角,当真是羞辱庆喜之余,还让他心惊胆战无力还击。
原因很简单,那就是罗赫与猗窝座皆无所求。
但是眼前的鬼舞辻无惨不同,哪怕他的武力能够在转瞬间杀掉庆喜,其恐怖却不会在庆喜心中凌驾于罗赫与猗窝座之上。
原因还是很简单,因为鬼舞辻无惨对于庆喜有着诉求,他想要青色彼岸花。
即便是再狂乱的野狗,拴上链子且向你要骨头的时候,被需求的一方难道还会惧怕他吗?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所以豁得出去,但穿上了鞋之后,大家就没有什么不同了。
在未曾藏匿化名之前那漫长政治斗争中,庆喜对这两个道理有着深刻的认知,所以无论是他还是体内的虫子,都不畏惧鬼舞辻无惨,甚至虫子还在分泌腺液,帮助他抵御那那种本能的恐惧。
“我倒是很想要这份礼物,可惜受用不起,若是我接下了你的这份礼物,那么当今世上再无一人能够帮你寻找到这种青色彼岸花了。”
庆喜面色不变,而且把话说的很直,像是一点都不担心鬼舞辻无惨会恼羞成怒。
“为何。”
看似语气毫无喜怒,实则脾气犹如宠溺坏了的孩童一般,性格极为无常的鬼舞辻无惨那猩红的竖瞳一缩,如果刚刚这话换做任何一个鬼来说,下场都只能是死路一条。
“因为这种化不会生于黑夜当中,只在白天开放。”
白天,黑夜。
两个词在鬼舞辻无惨耳边萦绕了一圈,周遭原本被血腥和怒气充斥的空间,逐渐和缓了下来。
一句话回答了鬼舞辻无惨的疑惑,同时保证了自己不会被杀掉的庆喜,点了点头补充道:“若是我变成了鬼,无法行走在日光下,那么便难以寻找到这青色彼岸花了,这也是为什么你一直以来找不到的原因。”
鬼舞辻无惨是鬼,他所转化的手下亦是鬼,即便数量再多也只能在黑夜和阴影里活动,更何况鬼的质量良莠不齐,多数只是依靠本能在吃东西,毫无纪律性可言。
说实在的,庆喜根本就看不起鬼舞辻无惨的行事作风,只是奈何人在屋檐下,加之鬼舞辻无惨着实已经脱离了凡人,跨入了超凡的领域,容不得他拒绝而已。
“既然如此,那么我便让童磨随先生你去寻花,黑夜中行动,晨起摘花而回——”
鬼舞辻无惨意味深长的看着庆喜,和煦的笑了下道:“这样,就没有问题了吧。”
庆喜没有多余的话好说,唯有喏喏答应下来,然而心底却是划过一抹冷笑,鬼舞辻无惨在转身时,眼底也同样闪过一抹寒光。
虽然是互相利用,但他所想要的自由,却是第一次离他不过触手可及的距离。
只要补全了自己的形态,不要说是庆喜,即便是鬼杀队也不过是任由鬼舞辻无惨捏扁搓圆的玩具而已。
自那以后,足足一个月过去了。
坐在无限城实验室内的无惨,经常使用鬼的联动视觉,去以童磨的视角观察庆喜的一举一动,不得不说这个老儿走的很慢,像是故意在拖沓,只是每当鬼舞辻无惨催促时,庆喜却是用一本正经的道理来为自己开脱。
地势改变以至于道路变迁,战争下的人文移动,记忆模糊需要仔细回想寻找线索等等。
就在鬼舞辻无惨不耐烦,准备再度警告庆喜的时候,突然他从原上弦之六,新上弦之五——妓夫太郎那里得到了消息。
“哦?鬼杀队的人潜入了花街吗,一个柱,以及那个杀掉了半天狗的人类。”
左眼观察庆喜,右眼忽而划分为两只,分别联通妓夫太郎的眼睛,以及作为花街的花魁堕姬的视角里,鬼舞辻无惨无视了堕姬那几乎要满溢而出的呻吟声,以鬼的视觉确认了在进入花街堂而皇之行走的罗赫以及满脸呆滞的时透无一郎,冷声道:“先拖着,等我的号令,不要轻举妄动。”
挂断了与妓夫太郎和堕姬的联系,鬼舞辻无惨屈伸了一下手指,眼前的房间忽然天花板打开,随后如魔方一般的组合变幻,天旋地转。
原上弦之五,新上弦之四·玉壶。
下弦的近侍之鬼,新补下弦之五·矢琶羽。
以及——
“哦哦,无惨大人,终于可以行动了吗!?”
眉毛粗粝气质犹如狂蟒,腰佩黑纹太刀的少年,用赞美和期待的咏叹调,高声夸赞着无惨,惨白的肤色以及头部缝合的线疤,好似这个少年是岗村尸体堆里爬出来的人一般。
不,他已经是鬼了。
“狯岳,你不是很惦记那个斩下你脑袋的人吗。”
鬼舞辻无惨露出一个笑容,手指虚点道:“这次你就有机会了,把他切成粉碎吧。”
“哦哦哦!太好了!”
原鸣柱弟子,习得雷之呼吸的恶鬼,被鬼舞辻无惨复活而变作恶鬼的少年,新上弦之六·狯岳,听到鬼舞辻无惨这么交代,顿时崩颜大笑道:“我一定,会把那个垃圾撕成粉碎的,无惨大人!”
“罗赫,我来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发便当的男人
吉原花街,位于东京都台东区。
是江户时代公开允许的妓院集中地,也是极东之岛第一的花柳街。
罗赫与时透无一郎走在这大大小小的花街酒馆之间,任凭那些女性再怎么抛媚眼,彼此也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
时透无一郎不懂这种事情,他一眼扫去所有的妓女不过都是弱者,而时透无一郎对弱者毫无兴趣。
他并没有属于自己的记忆,在失忆后成为了鬼杀队的柱,现实的种种让时透无一郎觉得弱者就是受人庇护的存在,而他则是要斩杀恶鬼庇护这些人的存在,仅此而已。
庇护完了,就应该回到鬼杀队之中,等待下一次恶鬼出现的时候。
“你能找得到目标吗。”
不愿浪费时间,时透无一郎直接开口询问罗赫,在他看来罗赫属于不需要被庇护的范畴,是能够与之商量正事的人。
“我已经找到了。”对于时透无一郎的询问,罗赫给出了确切的回答,他眼神望着街边天空的尽头,似乎是在悠然的发呆,但若是能切换到罗赫的五感,就会发现整个吉原花街犹如无物。
妓女不过是骨肉皮,在罗赫眼中没有自身的表象。
房子是透明的,没有生命气息的它们在罗赫的感知下自动隐匿了踪迹。
空气是有痕迹的,但凡有一丝恶意也会清晰的浮现在罗赫眼前,就好像纯白的纸片上多了一抹猩红那样刺眼。
忽略周遭房屋障碍,在东南直径一公里,以及西北两公里处,有两道不同的恶意源头正在打量着罗赫与时透无一郎。
一个恶意鲜明而弱小,一个恶意实质而虚无,隐约粘连到了一起难分彼此。
“那,杀过去吗。”
并没有因为鬼杀队的冲突而不相信罗赫的说法,时透无一郎很认真的继续询问罗赫的意见,只是已经摸在日轮刀上的手掌,泄露了他内心的想法。
“我个人是无所谓,但那个宇髄天元不是去救他老婆了吗,说是让你我不要轻举妄动。”
说话间二人继续前行,罗赫对于此刻动不动手没有固定的看法,因为在他看来那两只鬼已经死了,区别就在于是现在死,还是一会再死。
在进入吉原花街之前,宇髄天元本来是想罗赫与时透无一郎女装进入探查他妻子的情报,但罗赫根本没搭理他,身材较小、眉清目秀的时透无一郎也是呆呆的,选择性无视掉了这个建议。
于是乎,宇髄天元只能警告罗赫,以及告诫时透无一郎不要轻举妄动,同时自己在暗处潜入花街,在调查情报拯救妻子的同时,伺机寻找鬼的踪迹,他的手里分别有着三处妓馆可能藏有鬼的情报,在范围被缩小到这个程度之后,倒也算不上是大海捞针。
只是,罗赫根本就不需要情报,在他进入吉原花街的那一刻,就感觉身体被诡异的气机黏上了,毫无隐藏身份的举动,在某种意义上起到了打草惊蛇的效果。
古人以木棍打草,是想要惊走可能存在的蛇类,但也有攻击性极强的毒蛇,会直接盘体上棍朝着人类吐信,发出准备袭击的信号。
这吉原花街所藏匿的恶鬼,就是这种,虽然有一定的掩饰,但那种掩饰的程度就如同掩耳盗铃。
便是在旁行走的时透无一郎都察觉到了不对,询问罗赫是否能直接找到目标,就可见恶鬼根本没有藏匿恶意,只是隐掉了所在位置而已。
不过在罗赫的感知下,这种隐匿不过是徒劳。
“我们把鬼杀掉,可以一起去救他的妻子。”被恶鬼那不祥的的气机环绕,心中杀意已起的时透无一郎,并不打算继续忍耐。
“那就走吧。”
没有过多废话,同样心中起了杀意的罗赫气息一变,拖曳着拜泪快速冲刺,三秒内竟是跨出了五十米的距离,速度有如风驰电掣,让时透无一郎竟是没能立刻跟得上。
雷之呼吸·一之型·改二·轰雷掣电。
踏地如雷鸣,浑身筋肉盘虬,热血蒸腾遇冷化雾的罗赫,喷吐的气息吹开前方的尘土,一公里的路程所需要花费的时间对他来说,需要六十秒。
这个时间说长不长,说短却也不短,至少给了正在远方观察他的吉原花街‘花魁’堕姬反应的时间。
见罗赫像是炮弹洗地一样朝着这边冲来,堕姬立刻就知道自己被发现了,怎么发现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人类的恐怖的像个怪物,要知道就连鬼都跑不了这么快。
明明一分钟不短,可看着罗赫那疾驰而至的身影,堕姬本能的取消了那个硬碰硬的念头,原本正待在闺阁无事梳妆的她,轻巧的跳跃翻上天花板,之后连续数个蹬踏自墙壁外侧来到房顶。
脚步刚踩实房顶的砖瓦,还未来得及再做些什么预备的时候,罗赫就到了!
咚!
墙壁被直接撞碎,罗赫结束直行,目光垂直向上望去,呼吸法线路变化将气血聚集小腿,撤步开弓化作一道雷光连弹直至妓馆顶端。
雷之呼吸·一之型·霹雳一闪——六连。
啪啪啪啪,掉落的墙饰砖瓦尽数被撞得粉碎,在下个瞬间,罗赫便当空而落踏在了堕姬引以为豪的妓馆顶端。
出现在他眼前的,是头上插着六根花髻,左脸与右额各有着花朵刺青的漂亮女性,左眼中刻着“上弦”,右眼中刻着“五”字。
“上弦之五?”
皱了下眉头,罗赫没有多余情绪的提问,像是死神伸出镰刀钩命时的确认,一项以自身成为鬼类而喜悦,性格更是极端别扭傲慢的堕姬,眼神深沉腥恶的看着罗赫,发丝根根炸起,露出额头那狂暴蠕动的血管纹路,只是,她不敢回答罗赫的问题。
答了战斗就会立马开始,但在此之前——
咻咻咻,距离妓馆还有一段距离的时透无一郎听到了空气传来的怪异声音,不由得抬起头来,只见周遭的妓馆,路边的酒家,路过的行人,无论是是什么群体,皆有一到两个人化作缎带的残影朝着楼顶涌去。
两秒的时间,堕姬不答,罗赫便没有动手,他也感知到了周遭涌来的东西,却依旧站在原地等待。
等待着堕姬准备完毕。
“归身。”
数不清彩绸的缎带朝着堕姬涌去,原本一身里装除却六根花髻毫无花魁形象可言,更像是赤着半身陪酒的她,突然衣衫变成了华贵的振袖,一双黑瞳化作金色,发丝从黑转为雪白,鬼的气息浓郁了十倍不止。
“去死吧。”
伸出艺伎使用的舞扇直指罗赫,堕姬脚下一点,竟是毫无重力牵制的漂浮在半空,目光带着居高临下的傲慢:“血鬼术·八重带斩!”
从体内放出八条缎带,并硬化至连日轮刀都无法轻易斩断的程度,从四面八方不留任何死角地朝着罗赫切割而来,妓馆仅存的天花板在这一击下,被直接绞的粉碎,乱石崩飞。
堕姬对自己八重带斩的威力非常自信,她已经用这招不知搅碎了多少对她意图不轨,又或者想要杀掉她的人。
被八条锋锐堪比钢刀的缎带淹没,堕姬看着罗赫的身躯消失在自己的攻击之中,忍不住露出一个血腥狰狞的笑容。
很简单吗,就是这个人杀了半天狗,击退了猗窝座?那他们还真是废物啊,果然只有我才配去贴近无惨大人,成为上弦中最强的那个鬼,为无惨大人——!?
朴实无华的一刀自缎带之中劈出,拜泪的刀锋笔直而不可抵挡,在衣物被破碎切裂,咝咝啦啦的声响中,罗赫依旧皱着眉头,抬起头看着上方的堕姬:“就这?”
不理解,或许这样的攻击可以轻易地撕碎普通人,亦或者是锻造精良的钢刀。
只是,好弱啊。
并不是罗赫变强以至于堕姬很弱,而是她就是非常弱,不要说和猗窝座比,就是与半天狗的化身憎珀天比都是差之甚远,顶多不过是喜怒哀乐四尊化身之一的程度。
堕姬目瞪口呆,额上的青筋血管都顿了一下,面对着罗赫的疑问表情,她的骄傲像是被扒光了华美的外衣,直接扔在了脏污的泥水之中,犹如当年她还是人类时,在这条花街上连饭都吃不饱,只能靠那个废物哥哥捡点东西回来吃的可怜感。
“你...!”
想要开口说些什么,想要叱骂,想要撕碎罗赫那份把她重新打回泥水之中的疑惑,想要证明自己的堕姬,身边衣袂飘飘,似是要再度攻击。
可是,一道血线已经自她的额头裂开,在她愤怒的时候,撑裂了那堕姬没有察觉到的伤口,涌出的血味让堕姬连话都说不出来,直接被淹没在了死亡的浪潮中。
无趣。
甩了下没有染上半分血液的拜泪,罗赫准备去找他感知到的第二个实质而虚无的恶意,只是在短暂到不超过二十秒的交手中,那股恶意突然从西北方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
锵!
一刀带偏突如其来,从堕姬尸体后侧斩来的血之薄刃,罗赫重新将目光放回了堕姬的身上,看见了她的血管,心脏,器官正在飞速愈合,气息与后方那道不知何时而来的丑陋身影相连。
“原来如此。”
赤着上半身,留着黑绿相间中短发的青年恶鬼,在罗赫的眼中带着狂躁的恶意出现了。
驼背,身型骨瘦如柴,脸上和身上有许多黑斑,手里握着一对短镰,胳膊缠绕着类似绸缎的事物,化作短镰的锁链,让青年恶鬼可以将这对镰刀如臂指使。
眼睛分别左右两侧分别铭刻着‘上弦’,‘五’这样的字样,算是给出了罗赫解答。
在吉原花街盘踞,以此为固有地盘的恶鬼,乃是十二鬼月中的上弦之五,双子之鬼。
眼前的丑陋青年,则是堕姬的哥哥,吉原花街的收债人——妓夫太郎。
轰!
烈焰燎燃涌动,神速如火花迸溅,威势却如炎浪倾下的一击,自罗赫手中拜泪划出,携狂暴之势横向斩来。
炎之呼吸·一之型·不知火。
斩击靠的是臂力,突进靠的是体重,毫无花哨的突进斩劈型剑术,其威势在罗赫手中抵达了炼狱杏寿郎都难以触摸的巅峰。
拜泪在罗赫此时的状态下,长度重量皆是趁手无比,且斩击距离不容敌人后退或者左右闪避。
只是一击,便展现出了炎之呼吸的霸道绝伦。
正沉浸于妹妹堕姬受到伤害,陷入狂暴血怒,正要生撕眼前敌人的妓夫太郎,在罗赫这突进的不知火之下,眼神也不由沉了下来。
面对不知火,妓夫太郎没有反击的资格,感知出色的他很明白若是不倾尽全力抵挡,不要说什么愤怒,自己会被顷刻间斩下脑袋,到那时他和堕姬一个都活不了。
名为圆斩旋回的双镰交错,妓夫太郎急速挥舞双镰,在周身进行回旋斩击,以斩击形成一个强大的护盾,以鬼躯的可修复和强大,来强行摩擦错开罗赫这恐怖的刀术。
这是妓夫太郎的防御技——血鬼术·跳梁跋扈!
而且这个防御技并不是那么简单的,因为这对双镰还有着一个特殊的致命小秘密。
嗤!
拜泪的刀锋笔直切入了圆斩旋回的防御中,无视了那股旋转弹开的力道,将妓夫太郎的一条胳膊,连带半身斩的支离破碎。
高热的刃锋,将圆斩旋回一并蒸腾了开来。
妓夫太郎忍受着痛苦,直接弹身以再添一道伤痕的代价拔出了拜泪,自己连续两个小跳后退,这时堕姬的伤势已经修复的七七八八了,眼睛恢复了神智。
“嘿,嘿嘿嘿。”
诡异的低笑,妓夫太郎那双眼睛阴毒的看着罗赫,双镰上不祥的光芒,仿佛带有诅咒一般吞噬所见之人的心灵,似是心有成算,只是嚣张了还没一秒,罗赫的下一刀便已经斩来。
水之呼吸·三之型·流流舞。
一身化三影,这是流流舞的基本功,但在此刻妓夫太郎却见五把刀分别从不同的角度,将自己以及妹妹全部罩了进去。
噗哧!
血液再度飞溅,堕姬刚睁开眼睛,便看见了拜泪那雪亮的刀光,头颅直接当空飞起,妓夫太郎用短镰及时格挡住罗赫那斩首的攻击,腹部却又被劈了一刀,连带大腿全数斩断,不由得跪倒在血泊里,只是狞笑的看着罗赫,似乎是在等待什么。
对此,罗赫只是淡漠的一刀斩过,迅疾的刀光晃得妓夫太郎几乎睁不开眼,只是凭借着感知以双镰再度格挡,像是皮球一样被从这边拍到了另一边。
还没等妓夫太郎喘口气,拜泪便已如影随形跟来,一连串的斩打全数倾泻在妓夫太郎身上,让这个以双镰护首,转移攻击到身躯上的恶鬼发出凄厉的惨叫。
水之呼吸·一之型·水平面斩。
波浪流转,平切而过的拜泪轻而易举的带走了妓夫太郎那再生过后的手臂,以及原有的右手,连带双镰全部挑飞到了妓馆的楼下。
一秒,两秒,三秒,足足十个呼吸,罗赫就这么看着妓夫太郎,没有斩下最后的一击,妓夫太郎也阴毒的盯着他。
只是逐渐的,那份阴毒转为了绝望。
“为什么...”
妓夫太郎不甘怨憎的低语着,用像是挠玻璃一样的嗓音,质疑着某种本该有,却始终没有出现的的情况。
“——”
罗赫无动于衷的站在那里,像是对妓夫太郎最为无情的嘲笑。
“为什么毒没有发作!”
患有梅毒而成鬼,满脸黑斑的妓夫太郎咆哮出口,与之同时而出的,还有他那颗高高飞起的鬼颅,以及堕姬那在同时以一道直线,被罗赫转身再度斩下,修复之后的鬼颅。
名为“圆斩旋回”的双镰,外形犹如骨头,颜色犹如鲜血。由妓夫太郎持有时,能够使出如镰鼬般的高速斩击,抛出后,妓夫太郎也能够自由地操控其攻击轨迹。
镰刀带有致命的剧毒,即便是柱级的剑士也无法在中毒后支撑多久。挥砍时可以释放出同样含有剧毒的血之刃风,甚至能够持续追踪目标。
这是一把寄宿了妓夫太郎怨念,同时帮助他杀人的咒怨之物。
只不过这样的咒怨,此时却只能躺在呈半废墟的妓馆楼顶上,任凭罗赫处置。
炎之呼吸·二之型·炎天升腾。
灼燃的一刀上撩,粉碎了这对由妓夫太郎遗漏而下的短镰,罗赫没说什么,纵身跳下了妓馆,来到刚赶到战场的时透无一郎面前。
赶路一分钟,战斗用时一分钟,当时透无一郎赶来的时候,上弦之五便已在罗赫手中灰飞烟灭。
至于妓夫太郎临死之前的怨念,为什么剧毒没有发作。
答案是因为妓夫太郎刀上的剧毒已经被炎之呼吸的高热,几乎全部都蒸腾杀死了,虽然还有些微的毒素进入了罗赫的呼吸,但脏腑强大的他,只需要蠕动肠胃,以清替浊把气吐出来,就不会有任何事情。
而且真正中毒的只有一个瞬间,那就是罗赫以拜泪切入妓夫太郎的防御中,与之正面碰撞的那个刹那,在那之后能够通查彼此体内状态的罗赫,发现了对方的岛上有毒,便屏住了呼吸。
所以他自然是不会中毒。
同时斩下妓夫太郎和堕姬的鬼颅的原因,是因为罗赫见过类似共生关系的鬼,也就是大江山的半天狗,妓夫太郎和堕姬的共生模式,不同于半天狗和他的化身。
半天狗是斩了本体,副体便会全数死亡,而妓夫太郎和堕姬则是共享生命,只要一方没死,另一方就还会复活。
看见二鬼气机交联的罗赫,斩了堕姬两次用于验证这个想法,在看到堕姬可以不断修复,且妓夫太郎无论如何都要保护好自己的颈部,罗赫就知道为什么了。
接下来,不过是一刀解决的问题。
“结束了?”
赶来的时透无一郎来不及确认战果,只知道有强大腥恶的鬼一闪而没,至于为什么消失,看眼前的罗赫时透无一郎便能一清二楚。
之所以用疑问句,大概是因为时透无一郎自己也想出手吧,只可惜没有机会了。
“如果你是说上弦之五的话。”
罗赫点了点头,给了时透无一郎确切的回答道:“他们已经死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吾之前方,绝无敌手
一炷香不到的时间,罗赫斩杀了新任上弦之五。
这个速度不只是震惊了时透无一郎,更镇住了在血鬼术所搭建的无限城中,窥视外界的无惨。
但也不过是一瞬的惊讶而已。
对无惨来说罗赫确实不弱,甚至可以说是很强,不过无惨心中却并未把罗赫当做威胁,能杀半天狗的人再杀了妓夫太郎,虽然速度有些令人意外,但也就那样了。
千年以来,鬼舞辻无惨只害怕过一个人,那就是名为继国缘一的剑士。
以日之呼吸干脆利落斩掉他的自信,实力,几乎连无穷的生命都在顷刻间斩杀强者。
如果罗赫会日之呼吸,无惨可能就不敢再做窥视,而是掉头就跑了,只是罗赫并不会这个被无惨连番追杀传人,几乎灭绝的日之呼吸法。
损失了妓夫太郎,却借助妓夫太郎的眼睛确认了这点,无惨不再把罗赫放在心上,更无视了他旁边站着的时透无一郎。
只因——
“罗赫——!”
怨念而生的痛苦大吼,仇恨与快乐互相交错,憎恨无止境的上扬,一道黑色的雷光忽然自左瞬而起,狂霸的朝着罗赫斩来,沿路的一切都被拦腰斩碎。
雷之呼吸·四之型·远雷!
以血鬼术所诞生的雷电,不比呼吸法引动的那些微动静,而是化作了实质性的破坏力,罗赫听到吼声面色不变,正要出手接招时。
霞之呼吸·四之型·平流斩。
云雾缭绕的踏步前斩,站在罗赫身旁的时透无一郎毫不犹豫出刀迎上了高热的黑雷,伴随着刀出雾散,这一击远雷被时透无一郎的日轮刀稳稳接下挥开。
“不要大喊大叫,鬼。”
平淡的扫了一眼前方的狯岳,时透无一郎并不为对方狰狞的目光所动,他的性格犹如呼吸法的名字那样,似是云霞雾绕,常人难以看清真实,由点点遇冷液化的水汽组成。
即便是黑雷,也无法挣脱云霞的束缚,那缠流而刚劲的剑术,某种意义上正是以静打快,克制雷之呼吸的方法。
“哈?我没找你——让开!”
怪异的发出疑问语气,狯岳歪了歪头,眉毛狰狞古怪的扬起了一个嘲讽的皱八字,最后忽然恨声一吼,脚下飞速一闪,鬼的血肉让他可以肆意的强行横走,无视了剑型所带来的损耗。
雷之呼吸·三之型·聚蚊成雷。
滋滋滋,数之不清的黑色雷电光刃从四面八方涌来,狯岳的身形以时透无一郎为中心点,用雷之呼吸配合血鬼术,削出足以轻易撕裂钢铁的斩击。
罗赫挑了下眉毛,别说,这一招在狯岳这么使用的方式下,竟是显得原本的废招有了作用,再配合血鬼术所衍生的高热黑雷,有点意思。
只是再有意思,罗赫也没有机会出手,因为这是时透无一郎先出的手,在他没败北前,罗赫不会插手时透无一郎的对决。
依旧是以静制动,时透无一郎踏地蓦然拔刀,面对四面八方涌来的雷刃环斩而出。
霞之呼吸·三之型·霞散的飞沫。
缠绕着云霞的大范围斩击,将狯岳的聚蚊成雷全数圈在了里面,之后以质朴灌注全力的一刀尽数击破,打散了这嗡鸣的层层雷刃。
“破的好啊。”
站在旁边可以说光明正大学着霞之呼吸的罗赫,点头赞了时透无一郎的剑术,同时也并未在乎那将杀意多数朝着自己投注而来的狯岳。
虽说被杀掉了的人重新出现在面前,罗赫有着稍许意外,但也就是意外的程度而已,内心毫无任何动摇,不存在什么杀了你而愧疚的心思。
如果说真有什么想法,那么罗赫也只有再度斩掉狯岳的脑袋,看看他这次是否还能活过来的好奇。
只可惜,时透无一郎打的正热切,罗赫只有压阵的份。
刚刚杀掉的那个妓夫太郎,根本就不够过瘾啊。
像是听到了罗赫的心声,有敌人悄无声息的自罗赫身后摸来,除去盈动的风声竟是没有分毫步音。
血鬼术·血狱钵!
上弦之四的玉壶,忽然出现在罗赫背后,抱着一个浪花纹的壶向罗赫泼洒而出,层层叠叠的水花,即将形成水牢困住罗赫。
这种血鬼术形成的水壁十分柔软又十分坚硬,仅凭一般的日轮刀难以挣脱。
与此同时,还能够限制对手的呼吸,令其窒息而亡,可谓是专克呼吸法剑士所开发而出的血鬼术,只要被捕捉对象第一击无法在困于流水的状态下切碎水牢,那么就不会再有单人脱困的可能了。
波浪盖在罗赫的正上方,将他整个人都吞了进去,身上带有寄宿了方向力量箭头的玉壶哈哈大笑着,不阴不阳的声音刺耳异常。
“听说你杀掉了半天狗,还击退了猗窝座,结果也不过如此啊。”
罗赫被整个人装进了水牢里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时透无一郎将注意力挪了少许过来,他面前的狯岳狂躁阴戾的道:“你在看哪里啊?”
雷之呼吸·五之型·热界雷。
高热的黑雷自狯岳的刀上聚集斩落,以纯粹血鬼术聚集雷电的方式,劈在了时透无一郎的身上,灼烧血液和肌肤,麻痹神经和触觉,时透无一郎的呼吸法面对这样近似魔法的元素攻击无法破解,被直接劈落在了地上,浑身冒着高热的白气。
“啧。”
嫌弃的踢了时透无一郎一脚,将之踹飞到一旁的建筑中,狯岳竟是连挥刀斩杀的兴致都没有,径直走到了被水牢罩住的罗赫面前。
同时,隐于暗处的矢琶羽张开双手,取消了玉壶身上血鬼术·红洁之箭的效果,掌心眼球转而抓住了原本就处于水牢之中的罗赫,谨慎的为钉住罗赫的天平上加了一份筹码。
“啊啊,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入流呢,就好像在初见的时候,你如一条野狗般来到桃山,现在成为阶下囚,任人宰割的感觉如何啊,罗赫。”
罗赫没有说话,事实上狯岳之所以开口挑衅,就是为了在水牢中消耗罗赫仅剩的气息,抓到罗赫的狯岳摇了摇头,晃着手指表情满是阴霾:“你不会忘了,你都对我做过什么吧,看见这道伤口了吗。”
手指按在颈部那密密麻麻的两排线眼上,狯岳只是触摸,都能记起那刻骨铭心的般的疼痛,愈发狂躁的道:“没忘吧,没忘吧,没忘吧,这就是你给我的礼物啊,罗赫。”
手中的刀刃裹上了一层血鬼术所衍生的黑雷,狯岳得意至极的咧开一个兽性的笑容:“现在,还给你!”
“哦?”
裹着黑雷的刀锋朝着水牢中的罗赫斩下,被红洁之箭的方向力量控住四肢的罗赫,却在水中忽然开口说道:“那我姑且——”
砰!
水花四溅掀飞,根本未用拜泪,仅凭气血力量推动肉身,排气出体从内侧涨破了水牢的罗赫,随意的摆拳便挣脱了红洁之箭的控制,反噬痛的一旁的矢琶羽掌心抽搐。
突如其来的转变,狯岳眼神一冷,手中黑雷的刀刃却是毫无保留的朝着罗赫划去,他倒是想看看罗赫这次还能以什么办法,去闪开他的刀。
雷之呼吸·二之型·稻魂!
闪电形状的黑雷五连击,自不同的角度朝着罗赫夺命而来,没有留下任何转圜的角度,同时被挣脱了水牢的玉壶拉远了距离,以血鬼术掏出了一个水草纹样的壶。
血鬼术·千本针·鱼杀!
从水草纹的壶中召唤出能喷射尖针的金鱼,随后以这些金鱼喷吐出带有能够麻痹对手神经的毒素的尖针,封住了罗赫背后的方向。
“没有一点长进啊,你。”
前后包夹陷入天罗地网,罗赫握住拜泪扫了狯岳一眼,顿时熟悉的寒意袭上了狯岳的心头,鬼躯的血肉在罗赫的面前像是生出了恐惧,高声惊叫着让他快跑。
斩击的速度,究竟能有多快。
居合,究竟是否为最快的斩击。
明明今天没有雨,可是狯岳在这个刹那,就像是回到了那个雨日。
眼前,依旧是不可战胜的罗赫。
只是那天的一刀霸道且不容置疑,像是天上有轰雷落下,而今天的这一刀,狯岳却是看不明白。
因为,根本就没有起手。
不知自何处而起的刀势,像是忽然有了生命一般,在不到一个弹指的时间内,与狯岳错身而过。
罗赫在鬼杀队这两个月看了很多书,其中有一本名为——
万物出乎震,震为雷,故曰惊蛰,是蛰虫惊而出走矣。
鬼颅在如雷震鸣的拜泪刀锋前方,如无痕春梦一般,再度重复了那个雨日的梦境,没有任何预兆,无需什么气势与准备,只是瞬息将速度提至最大,之后斩出的一式剑术而已。
雷之呼吸·一之型·改三。
——惊蛰。
尖针全数击打在狯岳的身上,原先被罗赫震散如雨而下的水滴,此刻化作如雾一般的鬼血。
在血雾之中未染尘埃的拜泪,在被杀气与水滴冰冷的地面上,掀起点点涟漪,随着罗赫的前进的脚步,朝着玉壶与矢琶羽方向斩去。
无需抵抗。
红洁之箭,亦或者玉壶压箱底以极速化作鲤鱼迸溅,足以将对手千刀万剐的血鬼术·阵杀鱼鳞,在罗赫面前都犹如一个笑话。
刀锋所过之处,唯有血雾弥漫。
嗒。
罗赫停下了脚步,一甩拜泪掀开了周遭那浓郁到让人难以呼吸的猩红血雾。
在他的身后,三具正在化作黑烟消散的恶鬼身躯,给出了战斗的结果。
狯岳,玉壶,矢琶羽,在罗赫的刀锋下尽数授首。
再无任何声息响动。
第一百二十五章:无惨的反击
青色彼岸花。
已经知晓了另一侧三个上弦和一个下弦尽数死亡的事情,可是无惨却无暇去在意。
他正醉心于寻找青色彼岸花的过程中,只要找到这种花,他连药剂都不用调配,只需要吃下青色彼岸花分解其成分,他就可以变成理想中的完美生物。
“真以为我没有办法监视你吗。”
无限城中,鬼舞辻无惨借助新提拔的上弦鸣女的视野,操控着无限城在东京都的下方游离着,鸣女所拥有的血鬼术是可以将房屋拼接,同时操控所拼接事物的空间。
借助这个能力,无惨即便无法沐浴阳光,庆喜也难以逃出他的掌心之中。
至于上弦,死了就死了吧。
上弦本来就是无惨用于对付鬼杀队,以及追杀日之呼吸的传人所弄出来的人型工具,只要无惨还活着,那么要多少上弦就有多少上弦,死上三个不算什么。
“只不过,这个人类有点难缠啊。”
无惨兽瞳眯了一下,罗赫这种干脆利落,杀鬼和切菜没什么两样的方式,让无惨真的想起了那个一度逼入死地的男人。
——继国缘一。
只有继国缘一是无惨无论如何都不能原谅,也不想再见到的人类,哪怕是类似继国缘一的人也不行。
“童磨。”
心音传递到上弦之二的童磨心底,鬼舞辻无惨的意志降临在这位极乐教的年轻教主身上,表情阴冷的道:“死了三个废物,鬼杀队最近有些太过嚣张了,接下来我有事情要做,你去扼杀一下他们的势头。”
“哦~死了三个吗。”
接收到无惨意志传输过来的景象,童磨捏着扇子,面无表情的看着妓夫太郎这个被他转化为鬼的下属死掉的场景,还有玉壶和矢琶羽死时的场景。
“真是没用。”
站起身来,童磨无视面前信徒的诧异,步出宅邸看着外面的大太阳,缓缓地敲着折扇:“无惨大人,黑死牟在吗。”
“嗯?原来如此。”
感应到童磨心底的想法,无惨手指忽的弹了一下,觉得这个主意非常的不错,点了点头道:“你去即可,他会及时赶到的。”
“那就没有任何问题了。”以血鬼术制造冰晶偏折阳光,坐着八抬大轿的童磨,不阴不阳的笑了下道:“有多少的开心,就有多少的痛苦啊。”
“那些鬼杀队的人,真以为没有人知道他们藏在哪里吗?”
东京都距离和歌山虽远,但经过无限城周转,却并不是什么遥不可及的距离,而且恶鬼赶路可是不需要休息的。
和歌山——
平田薫一板一眼的练着基础刀术,心无旁骛的练习,不知不觉间已经汗流浃背,甚至握刀的手臂都在颤抖。
“你这样练是错的哦。”不知何时到来的蝴蝶忍,提着下午饭和毛巾坐在廊下,不知道看了有多久。
“错的?”劈完最后一刀的功课,平田薫放松了手臂,疲惫的看着蝴蝶忍,想知道自己哪里练错了。
“并非是罗赫教错了,而是你太急了,这样练会对肌肉造成很大的负担,如果你是他那种奇怪的身体,或许可以持续锻炼下去,但很显然,你并不是那种体质。”
递过一条温热的白毛巾,蝴蝶忍又将调配好,用于恢复体力的饮料递给平田薫,笑了下道:“欲速则不达,这个道理你应该明白的。”
道理自然是明白的,平田薫很清楚一味的苦练并不是办法,但心里的某些情绪却不容她停下来,而蝴蝶忍也正是因为清楚这一点,才会来劝告她。
当初,鬼杀队有一堆姓氏为蝴蝶的姐妹。
姐姐叫做蝴蝶香奈惠,妹妹叫做蝴蝶忍。
蝴蝶香奈惠虽然斩鬼,却也对鬼抱有怜悯之心,即使斩杀鬼却也不愿意恨鬼,更想着有朝一日或许能够和鬼也好好相处。
之后,抱有怜悯之心的蝴蝶香奈惠死了,因为太阳即将升起的缘故,故而蝴蝶香奈惠并未被鬼吃掉,留有一口气给名为蝴蝶忍的妹妹交代了遗言。
希望蝴蝶忍能继承自己的想法,不要去恨那些可怜之人,给予恶鬼正确的慈悲与关怀。
原因大抵是变成鬼的人,都是一些可怜人。
可是蝴蝶忍却听不进去,她发自内心的憎恨着所有食人的鬼,也承担不了姐姐觊觎的期望,与平田薫此时的心态不同,蝴蝶忍从当时到现在,都是一心一意的想要为姐姐报仇。
只是,报仇并非是折磨自己,若是身心并非遭到仇恨煎熬,那么就更不可以操之过急。
“我听说,他当时想要教你水之呼吸,但到最后你却选择了雷之呼吸对吗。”
蝴蝶忍拿起一把训练用刀,轻轻地虚斩了一下,对她的疑问平田薫点了点头,并没有否认,因为她确实是想要学雷之呼吸。
在源赖光庙里那在她眼前难忘的交锋一幕,以及对于先祖的崇拜,还有追赶罗赫的心思,都让平田薫没有选择最适合自己的呼吸法,而是学了更为刚直的雷之呼吸。
“虽然不是很了解雷之呼吸,但无论什么呼吸法,本质上都是为了杀掉敌人。”
巧笑嫣然,蝴蝶忍忽然对着平田薫道:“注意了哦。”
注意什么?平田薫没有反应的过来,只见面前的蝴蝶忍身影一幻,步伐翩跹点擦而过,兼具速度与技巧的一刀,已经停在了平田薫的肩膀上。
“看懂了吗。”
心态平静的收刀,蝴蝶忍的气质与表情,全然不像斩出刚刚足以取命一刀的人。
平田薫没有贸然回答,而是看着手中的木刀,回想着面对蝴蝶忍时候的心态,不太肯定的道:“均衡?”
“对,就是均衡。”
蝴蝶忍听到平田薫的答案,温柔的笑着道:“并非是单纯力道上的均衡,还有你的心态,无论心里再怎么着急,你的技巧都要臻于完美,急就会露出破绽,消耗更多的力量,从而无法达到你想要去的那个地方。”
“那么,该吃饭了,我可不想再多照顾一个病号。”
放下了训练用刀,蝴蝶忍提起自己放在廊下的篮子,拿出两碗尚存余温的清淡药草粥,又拿出六个分量充足的饭团道:“人总共是要吃饭的,即便是罗赫先生也是一样。”
在蝴蝶忍的面前,平田薫原本有些急躁的心思,逐渐平复了下来,她有点羞涩的用毛巾擦了擦手,又将一个水果递给从树上飞至肩膀的小黄鹂,走到蝴蝶忍身旁坐下道:“蝴蝶小姐,你不讨厌罗赫吗,为什么会特地来指教我的功课。”
这话问的很直白,平田薫和罗赫在一起待久了,也沾染了他说话不讲究的坏毛病,但不同于面对罗赫的时候,蝴蝶忍对平田薫很温柔,在这里露出了鬼杀队平日无人能看到的平和。
并非是假笑,并非是腹黑,而是一种家常相处的感觉。
“我很讨厌他啊。”一句话说的平田薫愣了半晌,蝴蝶忍笑着道:“没有礼貌,不听人劝,傲慢无礼,依仗武力,他并不是一个招人喜欢的人。”
这话很中肯,平田薫觉得没有任何问题,她捧着一个饭团没有插话,知道蝴蝶忍还没有说完。
“可是,他也有他优秀的地方,杀掉了百年来未曾有过死亡记录的上弦,而且某种意义上是个爱憎分明,不虚伪掩饰的人,能够肆意的贯彻自我。”
蝴蝶忍神情中有着淡淡的向往,以及很多的无奈:“我就做不到他那样,有时候即便不喜欢也要忍耐,要告诉自己去喜欢,但临到最后其实还是忍不住。”
说到这里蝴蝶忍摇了摇头:“所以我讨厌他,却并不憎恶他,大概就是这么一回事吧,而且我关心你与他无关,难道你讨厌我吗。”
笑着反问了一句,蝴蝶忍的直球让平田薫不好意思的红了脸,她并不讨厌蝴蝶忍,相反有一种亲切的感觉,就好像是多了个姐姐一样:“不讨厌。”
蝴蝶忍开心的点头,又塞了一个饭团到平田薫手里道:“多吃点,要把身体的气血养好,才能去实现你的目标。”
不要像是我一样,没有力气以日轮刀去斩断鬼的头颅,只能使用毒药过着这种没有未来的日子。
心底的自嘲一闪而过,蝴蝶忍望着逐渐下陷的夕阳,想起了自己的姐姐。
之所以不讨厌罗赫,其实蝴蝶忍还有另一个理由没有对平田薫说出口,那就是如果依靠罗赫的力量,或许蝴蝶忍在有生之年,可以完成自己报仇的愿望,甚至是看到鬼被驱灭殆尽的那一天。
所以,快一点,再快一点。
虽然有的事情只能由后辈替自己去看,但如果可以的话,蝴蝶忍祈愿着自己能将所有的苦难全数担下。
未来,应该是幸福的。
所以人们才会向往未来,努力奋斗为了明日而前进。
在内心中恨意根植骨髓,陷入过去难以自拔的蝴蝶忍,很清楚自己没有未来,甚至是连活过三十五都是一种奢望。
看着旁边平田薫像是小松鼠一样,快速的啃着自己做好的饭团,蝴蝶忍眼中荡漾着柔和。
与此同时,安静的和歌山,迎来了只有夜晚才会出现的不速之客。
坐着八抬大轿,从地面空间开口蹦出,之后又疾驰了一个下午的童磨,正打量着这座资源丰富,并未遭到明治维新后萨长开发的和歌山。
“到了啊,前辈。”
自大轿中步出,童磨眼神冷淡的露出了毫无情绪的笑容,对着一旁从黑暗中走出,面目有六只鬼眼的黑死牟道:“鉴于无惨大人的吩咐,这次要麻烦前辈了。”
一身精悍的武士衣装,黑发束背的黑死牟无感的点了下头:“理应如此。”
眼中并没有童磨,黑死牟独身面对着偌大的和歌山,没有分毫的情绪波动,将这鬼杀队的大本营视之若无物,自然的迈步向着前方走去,他来到此处,便是要将这鬼杀队的大本营,化作望而生畏的人间炼狱。
童磨笑了一下,不紧不慢的跟在黑死牟的身后,啊咧啊咧的叹着气。
天可怜见,他绝对不是故意给无惨大人提建议,要来袭击并掀翻鬼杀队老巢的。
但是,谁让你们这么嚣张呢。
明明等待到无惨大人寻青色彼岸花,这些愚蠢的人类就可以毫无痛苦的登临极乐。
现在,却只能全部充为黑死牟前辈的刀下亡魂。
可悲,可悲!
第一百二十六章:黑死牟
凄清的夜,罗赫汇合了找到了妻子的宇髄天元,与时透无一郎一起向着和歌山返回述职。
坐在列车上的他们,像是一群无所事事的闲人。
其中尤以三个妻子傍在身边,笑的像个白痴的宇髄天元最为瞩目。
“——好吵。”
时透无一郎被宇髄天元的大笑声吵得翻了个白眼,罗赫是自己掏钱买了一个单独的六人座,而时透无一郎则是和宇髄天元分到了一起。
队里的资金虽说不上紧张,但出公差还是秉持着能节省就不浪费的原则。
故而时透无一郎只能郁闷的忍耐宇髄天元的大笑声,这对于不懂情情爱爱的他来说,是一种难言的折磨。
罗赫没有管身后的热闹,他和宇髄天元关系不好,只不过是一起出次任务而已。这次鬼已经被他杀光了,宇髄天元的妻子也被他自己救了回来,结局算得上是皆大欢喜。
只是,心里莫名其妙有些不安啊。
手指在桌案一嗑,罗赫望着窗外的月亮,眉头不自觉的皱了起来,每次他有这种心血来潮,往往都会有对应的事情发生。
他本人就坐在这里,无惧于强敌上门,也就是说还是身边有交情的的人,正陷于什么事情吗。
距离和歌山莫约还有半个小时的车程,罗赫靠着拜泪开始闭目养神起来,用以按捺内心的躁动,单纯的直感并不能帮助他的刀触及七尺之外的地方。
在很多情况下,人只能依靠自己。
罗赫的眼中月色姣白,垂落在山川树木以及列车的每个人身上,但在此刻的和歌山,黑死牟单刀横于山门之前,背后已经躺倒了一地鬼杀队的队员,天空的月色在刀光不祥的反射下,蒙上了一层血色。
拾阶而上,目无一切。
直至闻讯而来伤势初愈的不死川实弥,只有左手能提起刀的炼狱杏寿郎,还有从不离开本队的岩柱·悲鸣屿行冥,这三尊柱挡在了他的面前,才让黑死牟略略停步,抬眼一观。
“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恶鬼。”
望着黑死牟身后倒下的鬼杀队人员,悲鸣屿行冥怒火燎燃,却稳住了身躯没有妄动,愤然发声对着黑死牟喝出,若非如此,他再难以保持阵型挡在炼狱杏寿郎的前方,而是直接上去与黑死牟展开殊死搏斗。
但是黑死牟的答案,却并未让悲鸣屿行冥得到快慰,而是给他心中的烈火泼上了滚油。
“碍事者的居所而已。”
自下而上抬起头的黑死牟,那经历悠长年岁以及人生巨变,所衍生而出的,无所动摇的架势与心念,像是沉重的山岳,压在了前方三人的心头上。
“用刀来说话吧。”
不喜多言,黑死牟纳刀立于原地,就这样等待着面前三人先出招,小瞧之意丝毫未加掩饰,等于让出了先手权。
傲慢,淡漠,还有强大。
不死川实弥在黑死牟的身上,看到了罗赫从容击败自己的影子,本就一直想找罗赫讨回场子却没有机会的他,在面对恶鬼时,那暴烈的性情再也难以忍耐。
风之呼吸·一之型·尘旋风·削斩。
自日轮刀腾升而起的缠绕风息,迎面朝着黑死牟果断利落的斩去,饱经实战锤炼的剑术与驾驶,在伤势已几乎痊愈的基础下,没有分毫破绽可言。
但也不过是没有破绽而已。
侧身避过强力的冲击波,黑死牟从容不迫的将手按在刀上,见悲鸣屿行冥并未第一时间出手夹攻,微不可查的摇了下头,似是感到失望。
锵!
刀身偏斜封架,黑死牟料敌于先的扬刀自不死川实弥的发力点直接截住了他的刀,在火花的迸溅中刀刃沿着不死川实弥日轮刀一路上行,随后撩斩。
朴实无华与锋锐无匹,这两个词随着黑死牟一刀斩出,同时出现在了不死川实弥的心中。
他身形一变,脚下连错晃开这一刀,面对着黑死牟紧跟而至的追击,不死川实弥悍然反攻挥刀。
风之呼吸·三之型·晴岚风树。
以自身为中心瞬间挥出三道风刃,封锁了黑死牟的前进路线,在惯性的作用下,黑死牟已然无法闪避眼前的晴岚风树,直直的撞了上去。
在不死川实弥的注视下,黑死牟面对风之呼吸·三之型的解法异常的简单利落。
踏步,拔刀。
满是花纹般眼睛的太刀,在鬼的巨力加持下朴实的斩出,所带来的效果却是摧枯拉朽的霸道。
月之呼吸·一之型暗月·宵之宫。
速度快到看不清刀身的拔刀斩,划过一道锋锐的月弧,直接切裂了面前的晴岚风树,连带将不死川实弥的右臂卸下,刀身上的花纹之眼,同时溢散出难以数清的的弯月之刃,迫使悲鸣屿行冥无法及时救援。
“无趣。”
黑死牟冷然一语,刀身再扬便要收掉不死川实弥的性命。
但在他杀心燃起之时,阔斧与流星锤的暴力轰砸,竟是破开了他那以血鬼术所转化而来的锋利月刃,突破了阻拦的包围圈。
岩之呼吸·一之型·蛇纹岩·双极。
沉劲豪迈的一击,正是由岩柱·悲鸣屿行冥所打出的攻击,纯粹的暴力加之被打造为阔斧与流星锤结合的日轮刀样式,悲鸣屿行冥的凌厉攻势,竟是让黑死牟停下了脚步。
铛!
刀身偏开流星锤与阔斧,黑死牟抬眼一观,六只眼睛依旧漠然无情,再度挥刀而下,又是一式——月之呼吸·二之型·珠华弄月。
顷刻间,两道刃风带着血鬼术所凝成的弯月之刃,纷乱如雨毫无轨迹的朝着眼前的两柱罩下,在旁掠阵的炼狱杏寿郎本待强行出手,为两位同僚抗下这一击。
但——
“如此自大,不知天高地厚。”
悲鸣屿行冥沉声一语,岩之呼吸·四之型·流纹岩·速征发动,流星锤与阔斧在他千锤百炼的肌肉下,犹如卷起的风暴般轮舞着,其密集程度可谓是水泼不进,轻而易举弹开了珠华弄月,以及血鬼术的弯月之刃,劈头盖脸朝着黑死牟头顶砸下。
咚咚咚,大地轰鸣不断,黑死牟并为硬接这一招,而是从容的垫步回闪,悲鸣屿行冥的招式在他的眼前毫无秘密,无论是血肉还是神经,其走向流程皆为一目了然。
这也是罗赫所领悟到的境界。
这种境界被黑死牟其名为‘通透世界’,意为万事万物皆毫无遮掩,一目了然。
在此状态下,通过集中并关闭多余的感官,生物的身体看起来会变得宛如透明一般,自身行动速度,对攻击的预测和回避都会有显著的提升,对手肺部的血管流动亦清晰可见,自身肌肉的收缩也能更快的把握。
因为感知的速度超越人体的极限,故而对手的动作在通透世界之下,不过是慢放的透明蜗牛而已。
只有破坏力的招式,根本不足为惧。
炼狱杏寿郎见黑死牟被悲鸣屿行冥迫退,且行冥没有能够触碰到黑死牟剑距内圈的手段,正处于一个差之毫厘,却犹如天涯之别的情况,那经历手术稍作休养,已经能勉强出刀的胳膊,与右臂同时握住了炽热的日轮刀。
炎之呼吸·一之型·不知火!
急速的劈斩,当头轰下的炙热火焰,让随时可能被卷入流纹岩的黑死牟平添一份压力,但那也终归不过是压力而已,此刻的炼狱杏寿郎,没有能将对黑死牟压力,转化为实质伤害的能为。
反而,这热火的一刀,将为炼狱杏寿郎招来死亡的注视。
月之呼吸·五之型·月魄灾涡。
刀身横摆回旋,月弧剑气自黑死牟手中狂舞绽放,轰然而至的火焰被月刃直接劈散,巨大的漩涡状刃风横切而过,让炼狱杏寿郎血洒半空,悲鸣屿行冥的流纹岩,也被这如莲绽放的月刃推开。
以一敌三,不落下风,同时连伤二人。
上弦之一黑死牟,其战力可见一斑。
第一百二十七章:蝴蝶忍,童磨,平田薫
外院,黑死牟以一当三。
而在内院,童磨则是悠闲的慢慢踱步,用冰晶隔开了紫藤花的剧毒,开始寻找起自己要杀的目标。
毋庸置疑,鬼杀队的有生力量大约已经全部投入正门了,若非如此,是不要想阻挡住黑死牟脚步的。
那可是一个不可不扣,在上弦中也是怪物级别的存在。
“那么,虽然认为不会那么轻易,但果然还是难以找到核心所在呢。”
握着折扇表情嘲讽的童磨,忽而抬起折扇挡住空中散来的药包,以及夹在药包中那黑亮的一点锐芒,笑着道:“请问,你们的当主在哪里?”
对着童磨出手的,正是鬼杀队的虫柱·蝴蝶忍,在察觉到有外敌入侵之时,蝴蝶忍便将平田薫带到安全地方妥善保护起来,之后独身在院中巡逻,以应对可能袭入内廷的敌人。
果不其然,她遇到了身为上弦之二,同时也是她的不共戴天的仇敌。
万世极乐教教主,童磨。
不曾应答,只因杀气盈满,蝴蝶忍旋身一舞,羽织展开犹如片片蝴蝶在空中翱翔,迷幻对手的视线,因为臂力不够而专门将刀身打造的薄而细巧,尖头带有对鬼类剧毒的日轮刀,无声点来。
虫之呼吸·蜂牙之舞·真曳。
一击足以贯穿颅骨,蜂牙的攻击带有致命的剧毒,蝴蝶忍强招迅疾而出,意在一击致命。
童磨不甚在意,倒是对蝴蝶忍眉眼中的恨意有些兴趣,他毫无感情的露出一个笑容,干涩而苍白,手中折扇挥舞而过。
血鬼术·莲叶冰。
院子内霎时寒气满意,童磨以折扇做为媒介释放血鬼术的力量,挥洒出莲花状的冰晶,将空气中水分不断冻结。
蝴蝶忍在半空中的身影,被莲叶冰卡住前方,迫不得已翻转落下,领口的肌肤已经有了青紫之色,只不过是触及到少许而已,她竟是有点打颤。
“我们认识吗?”
童磨晃了下折扇,偏了偏头,完全想不起他在什么地方见过蝴蝶忍,只是应当还是见过的,若是没见过的话,那么蝴蝶忍便不会有这么大的怒气和恨意。
“不认识。”
呼出一口寒气,蝴蝶忍只感觉脏腑冰冷刺痛,但好在还没有失去知觉,随口一语岔开话题,手中日轮刀再度绽放。
虫之呼吸·蜻蛉之舞·复眼六角。
与罗赫角力时都未用尽全力的身法,在此刻面对童磨时展露全姿,蝴蝶忍身影缩地踏来,手中的日轮刀晃过一轮六连突刺,带着足以破肉碎骨的威力,全数命中未曾闪躲的童磨身上。
啪啪啪,血肉四散,童磨遭受重创,身体摇晃了一下,只是他嘴角的笑意却是未曾消去,反而更加的明显:“哦,我好像想起来了。”
折扇一摇,冰霜再出。
数条带有冰莲花的藤蔓自空气中凝结而出,朝着蝴蝶忍抓了过去,却被轻巧的闪避开来,但当蝴蝶忍落地打算再动时,童磨的身体便已再生的七七八八了,他饶有兴趣的道:“我见过一个和你很像的女人,她和你是什么关系,姐妹,母女?”
怒不可遏,从童磨嘴里听到和你很像这四个字,蝴蝶忍叱喝一声,忍受着脏腑剧痛施展全力。
虫之呼吸·蜈蚣之舞·百足蛇腹。
脚掌所踩踏的木屐,在这力道的迸发下,竟是陷地裂泥溅开一片力道溢散之景,难以捕捉身形的超高速行动,连带那变幻莫测的步伐,让童磨竟是一时看花了眼。
蝴蝶忍在这种缩地的状态下,每踏出一步都带有强烈的震音和轻微的冲击波,哒哒哒的声响犹如蜈蚣关节分合之声,连绵不断恍若百足,而最为锋锐的毒牙,也是日轮刀的刀尖,在高速的状态下朝着童磨的脖颈灌去。
剧毒,这是蝴蝶忍的杀器,也是‘弱小’的她想要杀鬼的必备之物。
很少有人知道,曾经的蝴蝶忍是一个偶尔会对自己的身高不足感到苦恼,穿着保守,不喜欢暴露的服饰的女孩,年少时留着短发,严肃认真,不苟言笑。
在姐姐蝴蝶香奈惠死后,努力变得像姐姐生前一样温和。但即使脸上时常带着微笑,却也一直压抑着对于鬼的愤怒。
无法理解,无法原谅,发自内心的憎厌着食人的恶鬼。
体态娇小的蝴蝶忍为了弥补腕力太小而不足以斩下鬼头的缺憾,从藤花中提炼出毒素,以锻刀人之村村长铁地河原铁珍所锻造,有着能够储存毒素并可以按需求调配毒素设计的日轮刀,来帮助自己斩鬼。
独创了以姐姐花之呼吸为主型,却风格完全不同的虫之呼吸,没有型,招式皆以‘舞’来命名,用以纪念那位善良美丽,一举一动犹如蝴蝶般翩跹起舞的女子。
——蝴蝶香奈惠。
如果说姐姐是翩跹的蝴蝶,那么忍觉得自己便是带着恨意蛰伏在鬼杀队的土壤里,等待复仇的虫豸而已。
无法在天空飞舞,也没有所谓的美丽可言,只是小小的,却顽强生存的虫子。
嗤。
血肉和脖颈被刀刃尖端有倒钩,宛如细剑的日轮刀所刺穿,融化的声音在童磨耳边黏糊糊的响起,作为鬼的身躯像是蜡烛一般开始融化。
但即便是如此,童磨的表情也未曾改变,那无情而喜悦的矛盾眼神,像是最锋锐的匕首剜穿了蝴蝶忍心中的柔软处:“蝴蝶香奈惠,我还记得她的名字哦,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子,只可惜我当时没有来得及吃掉她,让她与我合为一体,获得永生。”
猛的一甩头荡掉脖颈中的刀锋,童磨继续笑道:“这次,我便吃掉你,让你与我合为一体,这样的话你们的美丽就不会消散了。”
极近距离,没有可以退避的地方,周遭原先散落的冰晶此刻同时涌来,困住了蝴蝶忍的后路,森森寒气冻僵了她的身躯。
而眼前的恶鬼,已经张开了嘴巴,朝着她的颈骨咬来。
在面临灾难的时候,人类才会明白自己的渺小和脆弱。
蝴蝶忍目无悲伤,只是淡然的看着童磨那将要撕裂自己血肉的嘴巴,像是迎来了早已预见的结局。
可是,也正因如此——
“滚开!”
一声叱喝,伴随着雷电涌动,锋锐的崭新日轮刀在握者的手中染上了一抹紫韵,击碎了沿路的冰晶,直接正中斩在了童磨的额头上,将其连头带人一起斩飞了出去。
噼啪的电流声在空气中炸响,蝴蝶忍只感觉自己的身躯,落入一个同样娇小,却能温暖她此刻被冰晶冻僵身躯的怀抱中。
“哦哦,有点疼啊。”
无感的童磨打了两个滚,复又重新站起,漂亮却无神的双眼看着那对自己怒目而视,手中日轮刀紫电环绕的平田薫,舔了舔唇角道:“你又是谁,我们也认识吗?”
“呸,不认识。”
入手察觉蝴蝶忍身躯冷如冰霜,而且嘴角不断渗血,平田薫那平日里柔顺好看的眉毛,登时倒竖而起,带上了平时完全不具备的冷意,就像是那天她把刀送入庆喜胸膛中一样,脑袋里完全是空的。
曾经与罗赫说的不愿杀人的话语,此时也被那因为愤怒而点燃的情绪所遗忘。
留下的,只有罗赫教导她时,留下的一句吩咐。
“不要畏惧。”
平田薫认真的对童磨开口,闪烁着电芒的刀尖,让童磨眯起了眼睛:“你在说些什么啊?”
“不要哭泣。”
第二句话,童磨隐有不耐,又似是不能理解的道:“吃人是一种救赎,让短暂生命的人类得以在我的体内获得永远的生命,你无需害怕,这并不值得悲伤。”
“唯此,方能得见胜利。”
念及至此,平田薫呼吸停滞了一瞬,随后身影划过一道流光当头斩向了童磨。
而童磨则是冷眼面对这道斩击,待得这道斩击到了面前,才低声道:“那,还真是毫无意义的胜利啊。”
血鬼术·枯园垂雪。
折扇摇曳化作一对,分别持于童磨的双手之中,开阖间化出凌冽风霜,道道寒意彻骨竟是不动声色的化解了平田薫这一击,平田薫作为一名呼吸法新丁,如何能在童磨的血鬼术下走过一遭。
正当蝴蝶忍焦急难耐,却是脏腑受到冰雾重创,难以开口之时,平田薫眼眸一闪,竟是脚下轻点,宛如刚刚发力皆是虚无一般,足不生根的晃开了童磨的折扇,日轮刀疾扬而上,朝着童磨的脖颈砍去。
脑中一片空无,身体自然的行动了起来,平田薫的刀术之凌厉,笔直刚刚蝴蝶忍的蜂牙之舞竟是不遑多让,平衡的力道让童磨讶异了一下,扇面轨迹变化,拍开了这一刀。
“小薰,屏住呼吸,这些冰汽有毒。”
蝴蝶忍的嘶声从身后传来,冰冷乌黑的血液不断从她的嘴角流下,好在气息尚存无碍,只是一时间动弹不得。
只是,说有毒便不吸,战斗岂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童磨再度露出那毫无情绪的笑容,扇影摇曳泼洒冰雾朝着平田薫倾盖而来。
血鬼术·冻云。
令四肢僵直的冷气,顷刻间便席卷了平田薫的手脚,可是少女在这一刻不仅没有听从蝴蝶忍的劝告,而且还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察觉体内那飞速下降的温度,拳头在胸膛的心脏狠狠的击了一下。
咚!
骨节击打在心房,伴随着呼吸的气流涌入,平田薫以刺穴之法强推气血,重新获得了对手脚的掌控力,一进一出的气息在体内循环打转,犹如两尾鲤鱼升降回旋。
抬手扬刀,体内的气息恍若雷鸣轰震。
只要能够学会呼吸法,那么你便有了与那些老鸟动手的资格,区别只是在于你的招式会很呆板,容易被人看穿。
某天下午,罗赫坐在庭院中,一本正经的吃着梨子,抓过木刀随手演练了一番,算是教导道:“这个时候,你只需要最大限度的扬长避短就行。”
换言之,最简单朴实的进攻方法,即是最有效的成功途径。
刀鸣于顶,电流疾驰。
平田薫双手握刀鼓动气息,以大上段蓄力将这狂烈的一刀定型,随后朝着童磨的正面煌然劈下。
这是罗赫用过不止一次的招式,从收拾狯岳的一开始,到后来的神庙争斗,乃至于斩落积怒雷电的那一击。
刀光划过眼中所见的景象,平田薫耳畔依稀有罗赫在和她聊天。
“什么某某呼吸,几之型实在是太过繁琐了,这一式粗暴点直接归类进十字斩,不过你以后也要拿去用,那就多少还是起个名字吧。”
木刀一引,内庭中有雷声隆隆,只听正在给平田薫讲课示范的罗赫,淡定的道。
“这一招,就叫做——”
“雷殃!”
叱喝出声,平田薫手中日轮刀轰鸣落下,带着电流斩破冰晶,直接切裂了童磨的体表肌肤,鬼的血液在周遭晶莹剔透的冰尘倒映下四散飞溅。
与此同时,在蒸汽机车锅炉房处,直接劫持了车头动力室,加满了煤炭过站而不停,一路疾驰的罗赫,终是在不顾他人意见的最快速度下,赶回了和歌山的车站。
没有二话,也未曾与时透无一郎还有宇髄天元招呼。
在蒸汽机车根本就停不下来的惯性中,罗赫带着拜泪纵身从疾驰的列车跳下,一人一刀,向着夜晚的和歌山路飒沓奔行而来。
第一百二十八章:暴走的初号机(6K)
和歌山内庭中最隐蔽,有着层层紫藤花笼罩,人手严密的房屋中。
产屋敷耀哉毫无慌张的抬起头,注视着那满天的星辰,眼中满是无视生死的轻淡。
纵使此刻被鬼逼至正门,外面的队员连番报告情况,乃至于有一个队员的面孔,在记忆力超群的他眼里已经未曾再见,也未曾有所动摇。
只是,遗憾。
为什么你不亲自来此呢,鬼舞辻无惨,你究竟把你所做的孽债当做什么了?
产屋敷天音看着自己丈夫坐在窗口的身影,神情柔和的笑道:“夫君,外面冷。”
“冷。”
轻轻呢喃着这个字,产屋敷耀哉伸出想要去触摸那肉眼可见的月亮,去揽一下这夏季的夜风,只是触手可及的只有那来自体内诅咒的冰冷。
气血两虚,身似无根之萍,只是徒劳的漂泊在此世之中。
“我们的时间要到了,剩下的,就交给辉利哉吧。”
“呵,说的是呐。”
产屋敷耀哉轻轻地笑着,眼中是说不明的情感,也有着燃烧一切的愤怒,只是所有的情绪在即将到来的死亡面前,终究只能够化作乌有。
“那,便等它们杀进来吧。”
裹了裹身上的天音所披好的围巾,产屋敷耀哉沉静的道:“唯有鬼,不可饶恕。”
外庭,炼狱杏寿郎已经躺在血泊之中,不死川实弥失去了握刀的手臂,勉力站着却也不再拥有足以对黑死牟形成威胁的战斗力。
“只剩下你了,不得不说,在这个时代竟然还有将体魄锤炼至如此境界的人啊。”
随口一语,似是感慨。黑死牟握着那把诡异的长刀,六只眼睛的视线聚焦在面前的悲鸣屿行冥身上,在他的通透世界中,可以看清楚行冥的肌肉究竟是何等的打熬坚实,忽然道:“只要你变成鬼,我便不杀你,而且你还能摆脱呼吸法剑士的极限,怎么样。”
干涩,冰冷,像是机械一样的询问。
可就是这样的询问,才体现出了黑死牟的欣赏之情,多数时候他都是懒得多置一语,挥刀铲除碍事者即可,只有面对黑死牟认同的强者时,他才会这般郑重的发出邀请。
“我拒绝。”
悲鸣屿行冥撕下那因为细小的月牙剑气而破裂的外衫,露出一身坚实如钢锭般的肌肉,盈满杀意的道:“我与你,无话可说。”
完全碎裂的衣衫下,悲鸣屿行冥的双臂有着诡异的灰黑色岩石纹理,就如同黑死牟脸上那火焰缭绕的赤红色纹理一样,诡异绝伦。
“这样啊。”
不知道是在说悲鸣屿行冥手上的纹理,还是感慨对方的选择,黑死牟因为悲鸣屿行冥拒绝的原因并未再度多言:“真遗憾。”
遗憾的是什么,黑死牟的真意无人能听出,悲鸣屿行冥也并不在意敌人所言,双臂抡起那斧锤交接的日轮刀,岩之呼吸的极招已待上手做最后一决。
黑死牟的体力深不见底,力量更是远超人类的极限,达到了一个悲鸣屿行冥看不太清的尽头,唯有解放双臂那纹理,即为鬼杀队呼吸法记载中,那名为‘斑纹’的力量,才能与之相搏。
但这不过是悲鸣屿行冥个人的想法而已。
在黑死牟看来,悲鸣屿行冥的材质着实出色,但也就是如此了,他那个时代的呼吸法剑士,在黑死牟不愿提起的那个名字的引导下,每个人都觉醒了名为‘斑纹’的力量,只是那又如何。
在那些人里面,没有人能比得过黑死牟,而黑死牟也永远赶不上那个不愿提及的名字。
他不愿承认的弟弟,继国缘一。
日之呼吸的使用者。
纳气,横刀。
黑死牟不准备再浪费时间,而是要在下一击结束悲鸣屿行冥的生命,无论愿意承认与否,鬼的身体活性都远在人类之上,爆发而出的力量和烈度,同为极限的一击,是人类的三到五倍有余。
悲鸣屿行冥即便豁出全部,在黑死牟的刀下也只会有一个注定的结局,那就是被切下头颅。
可悲,可叹。
月之呼吸·六之型·长夜孤月·无间。
顿足一踏,场地气息瞬间为之改变,凶戾的死亡之意锁住了悲鸣屿行冥身上的每一处要害,连带旁边尚有行动能力的不死川实弥,躺在地上只剩下半口气的炼狱杏寿郎一起纳入其中。
无可躲避,因为这是在开启了‘通透世界’的黑死牟决心结束的一击。
就用这六之型,将你们全数引渡到黄泉去吧。
急切紧张的气氛交加,悲鸣屿行冥同时解放斑纹,岩之呼吸力量涌动,血管中滚动的气血冲击着他坚实的肌肉,在这强韧的体魄下,所能承受忍耐,并爆发而出的力量绝不是什么不值一提的事物。
就当下一刻,二者胜负一手为之相碰撞的时候。
“喂,让一让。”
突然出现的淡漠的声线,让黑死牟背后毛骨悚然,原本蓄势待发的月之呼吸·六之型·长夜孤月·无间,瞬息改变攻击轨迹,朝着身后在半蓄力的状态直接挥出。
布满眼睛纹路的长刀,顷刻间对身后的方位发出了六记交错连斩,密集的剑气将空气打的零乱破裂,数之不清的月牙型弯刃剑气,以毫无规律的角度纷乱涌来,显示出无可躲避之态。
“哦?好刀。”
并未惊讶而是饶有兴趣的赞了一声,月光照耀下身负大太刀的罗赫,在剑气零乱铺来的场面中,逐渐从阴影从显出自己的身形,此间和歌山在杀气的笼罩下,早就连一只鸟都没有了,能在此刻上山的除了罗赫,还有谁来。
只是罗赫脚步并未停下,一步踏出,场间那在黑死牟月之呼吸引动下,凝实几乎如一的杀气,竟是被轻易地撕裂出了一道足以让罗赫立足的缺口。
这种变化让素来沉静的黑死牟,内心有了波澜变化,瞳孔中隐有讶异。
这个人?
“我赶时间,下次一决。”
碰面,招呼,随后便是干脆利落的拔刀而过。
罗赫的眼睛根本就没有看着黑死牟,而是望着山腹的某个被岩壁阻挡的地方。
滋滋滋——
电流在空气中流动着,犹如千鸟在纷乱的啼鸣,笔直而畅快的一刀在罗赫手中斩过了黑死牟的强悍剑型,粉碎了那迎面而来的所有剑气。
以拙破巧,以快解杂。
一刀之威,让黑死牟竟是没有反抗的余地,被直接斩飞了出去,从和歌山的悬崖下径直摔落。
毫无疑问这个悬崖是摔不死鬼的,黑死牟只需要随意将刀插于岩壁,便可停下,再爬上来也不是不行。
可是黑死牟没有,他只是想着罗赫的那一刀,平直的就这样落了下去。
他在罗赫身上,看到了某个影子。
某个很熟悉的身影。
有心算无心,亦或者半渡而击之。
悲鸣屿行冥和不死川实弥,不可思议的看着罗赫,但实际上无论罗赫还是黑死牟都没有想那么多。
黑死牟是在通透世界的观察下,突然被不该出现在此,且没有被观察到的生命气息惊讶,不得不出手。
而罗赫不过是应了这一击,用最合适的一击还了回去而已,并没有分出实质性的高低,硬要说的话,他还是沾了点便宜的。
没有回应悲鸣屿行冥和不死川实弥的功夫,罗赫身形在电流中奔腾,不过刹那就来到了他们身后,之后每一个弹指都会改换位置,快速向着山上前进。
他这一路,就是这么跑过来的,救下悲鸣屿行冥三人,不过是赶巧了而已。
和歌山内庭。
童磨面无表情的将嘴唇青紫,已经失去知觉的平田薫扔在地上,伤口快速的愈合着,有些不理解的摇了摇头道:“斩脖子,就结束了哦。”
换言之,没有结束的原因,就是平田薫的雷殃并未朝着童磨的脖颈斩去,本能的收了手。
“小薰!”
内脏被冻结乃至有了撕裂伤的蝴蝶忍,半瘫在地上,于冰雾之中呼唤着昏迷过去的平田薫,因为童磨眼中出现了难得一见的杀意。
那是赞美的杀意,是要吞噬下去,与自己连为一体的杀意。
童磨的父亲是个邪教徒,因为童磨天生七色虹眸,便认为他是神选之子,为之创立了万世极乐教,并由童磨担任教主,以‘神之子’的噱头来招揽教徒。
成为教主之后,刚开始童磨还会为那些来找他倾诉的大人而伤脑筋,并且也不能理解一群大人为什么要找一个孩子倾诉痛苦。
但是,随着向童磨倾诉,寻求解脱的教徒越来越多,童磨也逐渐理解了世道的荒唐可笑,以及人类的脆弱无力。
他开始觉得前来诉苦的教徒都十分愚蠢。并逐渐开始将‘让人类从世界解脱前往极乐’视为了自己的使命。
但,并非人人都拥有解脱的权力,唯有童磨选中的人,才能被他吞噬,在这极其自私和扭曲的鬼身中,获得作为‘食物’的解脱永生。
对此刻的童磨而言,无论是蝴蝶忍还是平田薫,都犹如美玉一般诱人无暇。
前者那炽烈的情感,毫无掩饰的仇恨,纵使身处仇恨也没有失去章法的呼吸剑型,还有那种童磨看不懂的,或许是叫做‘爱’的情感,都在吸引着童磨吃掉她。
而后者,地上被童磨以冰雾冻成了僵直的垂死状态,躺在地上只剩下些微呼吸的平田薫,同样有着令童磨心动的美丽。
人类渺小而脆弱,毫无意义,愚蠢,且能将这份愚蠢无穷尽的重复下去。
但也正因如此,在这样渺小的人类身上,有着童磨不理解的勇气与爱。
为了蝴蝶忍出刀,没有逃跑,在明知会死的情况下,依旧选择站出来的平田薫,有着让童磨足以为之侧目的勇气。
同时,这份勇气又是因为爱而产生的,而且——
童磨抹了下自己那带有毒素的血液冰晶,距离脖颈不过三寸的距离,是平田薫那本能错开了要害的某种念头,也是她的败北之源。
在童磨血液飞溅的那一刻,血液毒素所化的冰晶,便零距离涌入了平田薫的脏腑中,决定了这一手的胜负,只是这并没有让童磨得意,杀掉人类本就不是什么值得欢呼的事情,而是自然而然。
重点在于,平田薫的这一刀,引出了童磨对于她的贪婪。
想要吃掉这个人类,这个念头在童磨的心中飞速的滋长着。
“真不错。”
伸出手掌,无视了蝴蝶忍的呼唤,童磨嘴角流下一丝晶莹的口水,雪白的牙齿在此刻带着邪恶和贪婪,朝着平田薫的颈部咬下,下一刻,喷出的鲜血必然能满足童磨的贪婪和饥饿。
让人类与自己融为一体获得永生,有什么是比这个更愉快的呢。
就在蝴蝶忍绝望,以为要重新目睹姐姐死在面前那一瞬,甚至比那个时候更加残酷,童磨会在自己面前吃掉平田薫,而硬是大口咳血撑起身体,也要以自己的生命去阻拦这一瞬到来的时候。
“牙口不错啊,试试我的拳头如何。”
电光一闪,苍银的火花在月光下,像是闪烁的星辰般照亮了蝴蝶忍眼前那黑暗的一幕,随即而来的,还有童磨那脸颊骤然变形,颧骨粉碎横飞出去,像是扔垃圾一样的恐怖场面。
手背的指骨染上带有冰晶的鲜血,罗赫抱起平田薫走到蝴蝶忍跟前,打量了这个年纪并不大,此刻蝴蝶发卡坠落,满面尘埃鲜血的女子:“很狼狈啊。”
“...是啊。”
也不知怎么的,见到罗赫到来,蝴蝶忍竟是半点也不意外,甚至原本紧张的状态也不由得放松了下来,昏沉和剧痛在松懈的瞬间,便从内脏深处袭来,要淹没她的理智。
“别昏过去,不然就真的死了。”
手掌抓起蝴蝶忍的洁白腕骨,略微一切脉,以足以捕捉各种细节的听觉,罗赫无比清晰的看见了蝴蝶忍此刻的状态。
内脏破裂出血,血肉冻伤坏死,剧毒在腐蚀她的细胞,同时肝部附近埋藏的某种事物,正在逸散开来。
这是,由外部植入的毒囊,自己给自己动的手术吗,浓缩剧毒。
鼻端嗅到一股紫藤花的味道,罗赫神情微动,他没有想到有人会对自己的身体进行这种自杀式的改造。
常人改造无论为何,都或多或少是为了寿命,战斗力这两项。
但蝴蝶忍不同,她从一开始,就把自己当成了饵。
等待着,那注定有朝一日被鬼吃掉的时候,之后将吃掉自己的那个强大的鬼,一起拉入地狱。
她从一开始就在求死。
“没救了。但是你来了,他们应该就还有救。”
蝴蝶忍没有在乎自己的状态,没有人比作为医生且是垂死状态的她,更了解自己还能活多久,即便童磨不吃她,蝴蝶忍也难以活下去了。
她笑着,伸手反握住了罗赫的手掌,很认真又温柔的笑着道。
“罗赫先生,每个人其实活的都很不容易,如果可以的话,你一定要救下大家,虽然大家不一定都是什么好人,可是终究还是可以看见明天的朝阳,还有崭新的未来在等着他们,这对你而言,并不难。”
那边,童磨缓慢从房屋的塌陷处中站起,颈骨被一击打断,脸颊几乎完全粉碎的他,面无表情的看着庭院中的罗赫。
无有痛苦,无有恐惧,却眼含杀意,这点伤对于上弦之二的他来说,有点痛,但是无所谓。
“他人的未来吗,那得靠你,以及他们自己才行。”
第一次被人以这样的方式握住手掌,以如此诚恳的语气请托,可是罗赫还是没有答应,他缓缓蹲下身来对着地上跪坐的蝴蝶忍道:“炼狱杏寿郎被斩了个半死,那个玩风的疤脸白毛丢了只手,如无意外都会出血死亡,我可救不了他们,我不是救死扶伤的医生。”
蝴蝶忍错愕了半晌,看着罗赫身后眼神夹杂着贪婪与杀意的童磨,苦笑道:“可是,我要死了。”
紫藤花对于人类而言并非剧毒,可是凡事都有一个平衡的量,自身通过手术摄入的700倍对鬼具有致死效果的浓缩紫藤花毒囊,若是无法被鬼吞噬,那么便是杀己的剧毒,再加上如此的重伤,已经是半个身躯踏入了鬼门关。
“或许吧。”
将平田薫放在蝴蝶忍的怀里,罗赫手中忽然刀光一闪,在蝴蝶忍不解的神色中,划破了她的肌理,殷红炽热的鲜血洗在这把如月的拜泪上,目光倒映着罗赫那正视她的神情,倒在了地面的尘埃中。
一颗破裂正在流淌着浓郁紫藤花素的毒囊,自鲜血喷涌的伤口处飞出,坠落在不远处的草坪上。
“啊啊,你把我的看中的美食杀了一个。”
悠然的足音回响着童磨心中的无情,当罗赫回过身来时,这位上弦之二周遭已是一片北国冰霜之景。
两尊冰塑而成的少女冰莲,口中正喷吐着大量有毒如雾的寒气包裹了整片内庭。
此乃——血鬼术·寒烈之白姬
花鸟鱼虫,枝叶纹理,所有的一切都在冰霜之中呈现着不变的美,只是任凭寒气如何泛滥,都无法靠近以罗赫中心的周遭三丈之内,见状童磨笑意愈发的冰冷无情,水汽在他的血鬼术操纵下,以恐怖的低温凝结出四尊与童磨毫无二致的冰人偶。
很显然,这种情况下出现的并不会是什么玩具的分身。
血鬼术·结晶之御子,童磨独一无二的能力,所塑造而出的冰人偶有着与本体同样的冰雾与剧毒能力,在以血鬼术·寒烈之白姬制造的低温环境中,这四尊冰人偶可谓是不死之躯。
这已经不再是罗赫熟悉的那种战斗,而是迈入了魔法的领域,在这种低温的环境中,血肉生命都会陷入难以行动的迟缓中,再加上不死之躯,说是剑士的克星也不为过。
“你让我想起了一个敌人。”
冰雾之中,罗赫明知有毒危险,却依旧从容不迫的开口说话,高热的白息从他的口中喷出,像是蒸汽机车的燃烧锅炉房一样,即使是面对冰系元素的乐园,脸上也不曾有退却之意。
“哦?”
童磨似是很好奇,只是手中挥舞的折扇,以及那同时从四个方向出击的冰人偶,却展露出了这位上弦之二不耐的心情,比起听罗赫讲故事,他更想杀了罗赫。
这种程度的血鬼术可不是无消耗的,童磨还没有到可以随便使用这种大规模的‘魔法’而面不改色的强大程度。
但,罗赫同样没有留手的意思。
他并未多言,而是以双手握住拜泪,最后感慨了一句道。
“只是,我已经不是当时的我了。”
心脏像是大鼓一样开始轰鸣,作为一个人类,罗赫此刻的体温超越了七十五度,心跳每分速度抵达了四百次的恐怖频率,这种极限的状态,是纯粹磅礴的气血鼓动。
毛孔开始渗血,只不过刹那间,罗赫便已浑身浴血,眼神狂暴如焰。
同时,自毛孔与鲜血一起蒸腾开来的高温,发出了吭哧吭哧的蒸汽喷薄声音,像是工业时代的心脏在蓬勃跳动,那种恐怖的推进力带着高热,似是要吞噬一切。
没有言语,因为言语不足以形容童磨此刻面对的事物,如果说童磨是鬼,那么罗赫就是比鬼还要非人的某种不知名东西。
比如说,怪物。
对,这种状态根本就不可能是人。
童磨眼神一变,转身就要撤退,他可没有什么决死的心态,此时用尽最后的力气,施展出防御保护性质的终极血鬼术。
血鬼术·雾冰·睡莲菩萨。
外形如同双手合十打坐着的菩萨一般的冰霜巨人,出现在两尊少女冰莲旁边,挡住了童磨与罗赫彼此交互的视线,四尊冰人偶同时杀来,以血鬼术·冻云掀起冰浪涌向罗赫。
但这一切,都比不过那道浴血的赤红身影所发出的狂暴劈斩。
舍弃所有技巧,单纯的以力胜人。
血即是火,可以点燃自我,也可以炽焚来敌。
这一式,罗赫起的名字,叫做燎原。
嗤!
所有的冰霜在这高热狂暴的一刀下,如热刀切黄油一般,毫无抵抗的熔化分为两半,罗赫那浴血恐怖的身影,在童磨连念头都未来得及转动的刹那间,挥刀斩过他的颅骨以及身躯。
笔直的血线贯彻起止,所有的冰霜在罗赫的身影下,都化作了崩塌的美景。
仅一刀。
上弦之二童磨,便消亡在了罗赫的手下。
无有半分挣扎的余地。
如血般彻红的拜泪,刀身的裂缝中溢散着丝丝难以言喻的锈色,似是有从缝隙蔓延的趋势,在罗赫鲜血的浸泡下,这把原本就莫名的刀,愈发的神秘了起来。
如果在这个名为鬼灭之刃,被火种定义为衍生世界,铸造日轮刀的刀匠看到罗赫此时的刀身颜色,定然会惊呼出声。
赫刀。
在历经将近两百年的时间,终于再度出现在呼吸法剑士的手中,而且罗赫还不是凭借日轮刀的材料唤醒的赫刀。
只不过这些都和罗赫没什么关系,他并不在乎自己握的是什么,对他而言有拜泪固然好,没有拜泪给他一把柴刀,刚刚童磨一样要死。
刀对罗赫而言,就是实现目的的工具。
意义可以有所不同,但最终的结果都是一样的。
他走到平田薫和蝴蝶忍的面前,将拜泪咬在嘴里,一手抱起一个妹子,大步流星的朝着内庭熟悉的卧房走去。
刚战斗完,他着实是有点热血沸腾。
需要冷却一下。
第一百二十九章:日之呼吸的线索
当宇髄天元还有时透无一郎回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了。
罗赫那把持车头加满煤炭,外带直接跳车的举动,把这两个人直接差点甩到深山老林里,因为和歌山站已经是终点站,再往前都是未开发地区,有待于增添基础建设。
“罗赫·格林,你个混蛋!”
“啊?”
正老神在在坐于廊下,捧着一大碗凉面吸溜着的罗赫,一脸茫然的抬起头来,恰好看见了怒气冲冲的宇髄天元。
这真不是他装,而是因为昨天晚上打得比较带感,他完全把两个一起执行任务的柱忘到屁股后头了。
毕竟时透无一郎是个三杆子打不出一个屁,习惯直接操刀动手的性子,说是小透明也没啥毛病。
而宇髄天元,在罗赫眼里则是一个无害的摔炮,扔地上顶多听个响,连人都吓唬不了,就是爱扯着嗓门没事找茬,他一般记不住这种没存在感的人。
有的家伙,好比昨晚只交手过一招的黑死牟,哪怕罗赫不知道他叫啥,但脸至少是记住了。
当然,黑死牟那六只瘆人的眼睛,也是罗赫用以区别其他人的关键。
“啊——!”
正准备迎接宇髄天元气势汹汹,不知道究竟准备说些什么废话的罗赫,只见从房门里突然窜出一个淡紫色的身影,轻巧灵活的一击,便将宇髄天元整个人踩在了地上,眉眼煞气凛然的道:“不要在病房外吵闹。”
昨天晚上还垂死无救的蝴蝶忍,此刻精神烁烁,而且气质有了一种脱胎换骨的变化。
用两个字来形容的话,就是——
好凶。
罗赫好玩的看着热闹,又吸溜了一大口凉面,那带着几分促狭的吸溜声,引得蝴蝶忍将注意力投注过来,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神色既冷淡又复杂,还含着一点看不清的羞怯,朝着罗赫怒而瞪了一眼,转身走回了病房内。
没错,罗赫所在的院落,已经被童磨毁的七七八八了,血鬼术的所形成的冰晶花园,除去被罗赫斩过的地方外,直至今早都依旧很坚挺的在太阳下晒着日光浴。
而化了的部分,则是把榻榻米泡成了湿溻溻的诡异事物,显然是不能用来居住了,于是乎罗赫很淡定的带着仅有的一点家私,嗯,一把拜泪,投靠了鬼杀队的后勤部,顺带混了一间柴房住。
没错,就是柴房,虽然很多人都死了,但更多的人是还有一口气,被抢救了过来,鉴于病人优先的原则,蝴蝶忍冷厉的给罗赫安排了一间柴房,晨间砍柴给这些病人用火,也是罗赫搞定的,一度把后勤部队的人员吓得两股颤颤,几乎嚎啕大哭起来。
不过是一个早上,大家都已经知道昨天的鬼,是罗赫驱赶杀掉的,先不说救命大恩,谁敢让这位爷住柴房,还要劈柴烧火伺候人,好好活着不好吗。
如果这个问题真的抛给蝴蝶忍,她会毫不犹豫的给以回答道:“不好,死了算了。”
人都是有着自我立场的,这些立场或许是从利益中来,或许是从性格中产生,但最根本的还是过往所积累的时光。
而罗赫在昨夜,便将蝴蝶忍的一切从根本上夺走了。
在她意识模糊的时候,用拜泪转换了她身体部分的阴阳平衡,剥掉了她的衣服,随后将自己的血割给她喝了不少。
在蝴蝶忍苏醒的那一刻,她就不再是曾经那个困于仇恨,陷入过去走不出来的虫柱,而是蝴蝶忍了。
只有这个名字。
她最恨的恶鬼,被罗赫一刀斩成了两半。
而其余的无论是过去,人类的身份,一切的一切都再与她没有任何关联。
最荒诞的是这件事的始作俑者罗赫,却对蝴蝶忍的境域一点都不在意,当蝴蝶忍意识清醒时并质问罗赫的时候,罗赫给她的答案很简单。
“你要是不想救人,我现在就斩了你,想死不要太简单。不过你要是想靠着现在的生命救人,在救了人之后又和我说些什么有的没的,甚至于自我了断,我就把你救的人全都杀了。”
浴血的罗赫站在蝴蝶忍面前,拜泪刀身上那惊怖的血气,将蝴蝶忍的任性和眼泪全数憋回了她的肚子里,。
罗赫救她是认真的,但此刻说杀她也绝不是什么玩笑。
“自己选一个,不要吵闹不休,不过你要是想救人的话,最好快一点,我估计炼狱杏寿郎很快就要咽气了。”
一夜过后,蝴蝶忍从人变成不人不鬼,只有姓名的单独存在。
同时经过她的大力施救,将不死川实弥以及炼狱杏寿郎,都从死亡的危险线上拉了回来,连带还有许多被黑死牟随手斩过,侥幸剩余一口气的队员。
回到病房内部走廊,没有在意周遭人恭敬行礼,而是快步将自己关进屋子里的蝴蝶忍,透过手指触碰的玻璃窗,看着廊下的罗赫。
纵使触摸阳光也没有化为飞灰吗。
沐浴着温暖的光照,蝴蝶忍慢慢的蹲下抱住膝盖,眼泪大颗大颗的偷跑出来,从脸颊两侧滑落。
就连蝴蝶忍自己也不知道,这样的展开究竟是好还是坏,又是否应该向鬼杀队举报罗赫,一夜之间她失去了自我的过往、立场,以及仇恨的敌人,得到的只有复仇之后的空虚,失去人类身份的彷徨,还有被看光了身体的羞怒。
“真是一个混账。”
低声念叨着,蝴蝶忍恨恨的咬牙切齿,只是终究还是没有拔出日轮刀去和罗赫拼命。
廊下吸溜完了一碗凉面的罗赫,在确定蝴蝶忍的选择之后,也就当这件事情从未发生过,至于蝴蝶忍是否会向鬼杀队告密,他并不是很在意这个。
因为只要罗赫想,从山头到山脚的鬼杀队人员,在一刻钟内都会成为他的刀下亡魂,无一例外。
要说在意,那也是鬼杀队的人考虑的事情,而且——
“出乎意料的是个明眼人啊,不过目的性也真够强的。”
端着面碗,罗赫瞅了眼已经三度前来,恭敬在门口以土下座等候的振袖童女,蝴蝶忍之所以默不作声,也与这个从昨夜开始,到今天正午分别换了三次,每次来人都是土下座跪等于门口的童女有关。
“我可没什么夺位的麻烦想法,非要叫我过去是闹甚啊。”
随手放下面碗和筷子,罗赫舒活了一下筋骨来到童女面前:“我记得我已经回绝了两次了,不想接受什么感谢。”
虽说目的一致,但罗赫并不喜欢产屋敷耀哉那个人,比起应付聊天浪费时间,他更喜欢悠哉的晒太阳,思索着如何推开剑魂的临门一脚。
不过,罗赫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比起剑魂,他好像反而是触摸到了阿修罗和狂战士的基础门槛。
虽然不是什么坏事,却颇有些令他无语。
难道他悟性就这么差?
“此次并非感谢,而是主公请先生过去喝茶谈古,据说是与日之呼吸有关。”
“日之呼吸?”
罗赫挑了下眉毛,不得不说这个他确实感兴趣,这个世界的呼吸法皆起于他所知道的‘日之呼吸’,而来鬼杀队的这些时日,他听说也见到了不少呼吸法。
在罗赫所学会炎、水、雷之外,还有风、霞、岩、虫、蛇、恋、音等诸多呼吸法,蛇柱·伊黑小芭内罗赫看不上,风柱·不死川实弥他也交手过了。
除去二者,连带蝴蝶忍之位,罗赫也有一一拜访过那些柱,上门直接就是找人交手,没有二话。
结果转了一圈下来,却是收获寥寥无几,多数人都不愿意和罗赫战斗,而且他们普通状态下的经血运行,也没有什么值得罗赫惊奇的地方,硬要说的话,不过是锻炼的侧重点不同而已。
有的时候他很好奇,所谓呼吸法的起源‘日之呼吸’究竟是长什么样子,只是随着锤炼时间的延长,他逐渐放下了对日之呼吸的好奇,将注意力放在了经络学说之上。
十二经脉,奇经八脉,以及各种不同的穴道,虽然并不能在血肉中找到他们对应的存在,不过到了罗赫这个内视的境地,观察自己乃至于控制肌肉骨骼,早已不在话下。
再给罗赫大概半年的时间,继续思考审视自己的状态,他很大概率就能把日之呼吸推演出来,招式可能不太相同,但原理应该差之不多。
阴与阳,不过是相互转换,如果鬼是阴,那么日之呼吸就是阳。
罗赫猜想中的日之呼吸,应该是开发百会,以巅顶和太阳为主要运转穴窍发力,继而引动这个世界那些并不稳固的元素,结合‘阳极’这个特点所开创的呼吸法。
本来他是打算在鬼杀队之内长考数月,看看能否将之成功推演而出,却没有想到现在产屋敷耀哉竟是要将日之呼吸直接送货上门。
只不过礼下于人,必有所求啊。
“带路吧。”
大抵已经知道产屋敷耀哉想要聊些什么的罗赫,并没有日之呼吸即将到手的欣喜,反倒是觉得产屋敷耀哉有些过于着急了。
只不过罗赫的时间虽然还算宽裕,却终归也是宝贵的,再加上日之呼吸这份厚礼,可以说罗赫没有拒绝产屋敷耀哉的理由。
既如此,那就照单全收好了。
代价,他照着付就是。
比如说,让他干掉鬼王。
鬼舞辻无惨。
第一百三十章:即将碰面的双方
与产屋敷耀哉的交谈,并没有什么好说的。
进屋,喝茶,茶喝完罗赫就走了。
“鬼杀队只存有日之呼吸的下落,却并没有实际的载体。”
产屋敷耀哉对罗赫的原话,就是这么一句,他也没有提什么要罗赫杀鬼王的要求,因为有些事情根本没必要明说,邀请罗赫来此,罗赫也来了,就相当于彼此有了个默契。
至于日之呼吸的下落。
“某个偏远山区的小村落里,一个名为灶门姓氏的家中吗。”
这张可以算得上陈旧的地图,罗赫没有着急动身,而是来到了鬼杀队中平田薫所在的病房。
昨夜那一战平田薫吸进了不少有毒的冰雾,好在蝴蝶忍紧急调配了解毒剂,以及呼吸法·常中的效果,得以让平田薫的气血不会被冻僵凝滞,总体而言可谓是并无大碍。
但终归是受了伤,躺在床上动弹不得。
对付鬼的行为,从理智的角度来说可谓是鲁莽到了极点,平田薫正苦着脸往嘴里灌用于温里,以及弥补元气的药汤,忽然见罗赫从外面走了进来,顿时瞪大了眼睛,差点没被药汤呛到,以为要挨训。
孰料,罗赫上来第一句话就是。
“干得不错。”
搬了个椅子坐下,罗赫很直接的夸赞着平田薫,弄得这个少女有些手足无措起来,愣了半晌才道:“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摸过一个水果放在嘴里咬了口,罗赫点头道:“我事后询问了蝴蝶忍战斗过程,你做的已经很好了,不过——”
不过?没有一个正在受到夸奖的人,会喜欢这种转折词,平田薫耷拉下脑袋,知道自己要遭批评了。
“你还是弱了些,基础不牢固,身体也没有完全打磨出来,一种呼吸法在战斗的时候,终究还是难以全面应对。”罗赫将水果吞下,露出个微妙的表情道:“我给你的建议是,在这个鬼杀队到处走走,多用眼睛去看,去和那些不同呼吸法的人交手,你的话基础我已经打好了,剩下的只需多琢磨琢磨,便能够融会贯通。”
这简直就是明摆着撺掇平田薫去干架,但无论是罗赫还是平田薫,都不是特别在意这个,平田薫看着罗赫,忽然问了句题外话:“你要走了吗?”
“是啊,出去游山玩水一圈,顺带见识一下日之呼吸法,如果有缘遇见的话,还得把鬼王杀掉。”
说到这里罗赫自己都觉得有点扯淡,他倒不怕鬼舞辻无惨,但根据鬼杀队的柱,以及产屋敷耀哉的言论可以看出,这位鬼王并不是什么会当凌绝顶的存在,也没有豪气可言,反而总是躲躲藏藏的怕人找到,搞一些没必要的阴谋,用手下作为探路工具。
这么一个胆小鬼,就算是罗赫想要找,恐怕也是有心而无力,毕竟血鬼术的种类繁多,总有一些效果比较奇特的血鬼术,是罗赫也找不到的。
“那,我以后该怎么找你。”
明明罗赫的意思是还会回来,可平田薫的直觉却告诉她,这一次碰面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内,她都难以见到罗赫了。
“找我干嘛,你还想给我当一辈子跟班不成?”抓了个梨子放在平田薫左手中,罗赫站起身来似是要走,平田薫表情一急,正待再说些什么,却听罗赫说道:“我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你找我怕是有点难。”
平田薫默然无语,她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拒绝,正在失落的时候,一个在平田薫印象中极为深刻,造型古朴的紫金铃,忽而落在了她的右手掌心中。
只听一道声音遥遥的传来。
“拿着这个,如果以后有缘分了,我来找你,而且你还没死的话,那么就继续给我当个徒弟跟班吧,不过到时候没准你已经长大成人了,家庭也有了,这个小礼物权当留个念想,拿着吧。”
叮呤——
紫金铃在平田薫的掌中轻轻摇曳了一下,似乎是被罗赫抛弃有所不满,不过却也没有抗拒平田薫。
而当平田薫随着铃声再度抬头的时候,眼前的屋子里哪里还有罗赫的身影。
“走了啊。”
轻声发出不知道是感慨,还是直述的话语,平田薫看着掌心上那个紫金铃,重新躺回床上开始发呆,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么。
不,其实还是知道的。
那就是,要变得更强。
————————-
不知名的群山之中,庆喜貌似疲倦的找了家农户投住,他并不知道就在这两三天的时间里,鬼舞辻无惨损兵折将,几乎只剩下了一个光杆司令,正一边暴跳如雷,一边监视着自己寻找青色彼岸花。
虽然并不想将青色彼岸花交出去,但对于搜寻这件事,庆喜却并没有打任何折扣,而是根据自己当初尚且是权贵时收集的情报记忆,永旅经·虫之章对于培育的摘录,还有药剂调配,顺着环境和水脉一路找到了对应的区域。
“奈良。”
摩挲着手中古旧的,大概位于平安时期的地图,庆喜将之与现代的地图对照了一番,用笔在上面圈圈点点,确认了自己离目的地很近了。
奈良作为古老的城市,拥有众多的古寺神社和历史文物。
重要名胜古迹有平城京遗址、皇陵、东大寺、唐招提寺、药师寺、兴福寺、大安寺、法隆寺、正仓院、春日神社、元兴寺、西大寺、手向山八幡神宫、奈良公园等。
昔日研究长生不死,最先总结出了永旅经的一个领头僧人,据说便是从东大寺中走出来的。
只是,青色彼岸花却是不在东大寺中。
“沐浴日光,朝开夕败,捣练成汁可催发虫类生长,若是配合源之水莲,以及纯净之魂,便可将不死之虫蜕变成蝶,从而获得拥有承受神力的肉窍,将过往这片风水龙脉所溢散的力量,强行压制在其中,诞生神子。”
也唯有神子,才能赐下真正不朽的力量,让人得以寿与神齐,而非腐朽入土。
回想起那所写的蜕变过程,庆喜摇了摇头,即便是他也不过是才走完了一半的路,这个时代早就没有了源之水,更遑论什么源之水莲了,青色彼岸花虽谈不上举世难寻,却也是生僻的不行。
当然,鬼是永远也找不到这种虽未灭绝,却永远只盛开在阳光下的花朵的。
当初自己以平田氏之血代替源之水莲,给虫子供给营养,放弃了彼岸花与源之水莲,想要以低配,结合村中诸多民众的生命力,在满月之时取全村人之虫种,浇药血来养蛊祭虫使之蜕变,结果却被罗赫杀入打断,以至于功亏一篑。
如今,更是要替鬼舞辻无惨来取虫。
这对庆喜而言,无疑是一种折磨和羞辱,但他却也从这折磨和羞辱之中,看到了仅存的希望。
变鬼是不可能变鬼的,即便是没了阳光之惧,鬼类依旧是依托在人类上,以人血为食,那不是庆喜想要的逍遥长生,更不可能长久局存于人类社会。
现在的世界早就不是什么妖魔鬼怪所能主宰的了,洋枪大炮,海上战列舰称雄的时代已经撞开了极东之岛的大门。
所以,庆喜想要保持这具肉躯,以神力催化神子,之后反向获取神性,成为一个身躯不老,灵魂也不会腐朽的长生存在。
而想要做到这一点,他就必须拿到青色彼岸花,且不能够让鬼舞辻无惨继续活下去。
心中如此规划的庆喜,即为了鬼舞辻无惨,更是为了自己,根据永旅经开始搜寻起青色彼岸花的下落。
现在,在这片群山之中,庆喜已经锁定了当初那些僧侣所发现,并种植青色彼岸花的地方。
庆喜放下了在地图上圈圈点点的笔,他知道鬼舞辻无惨在监视自己,所以有用的情报从来不会诉诸于纸笔,而是全部放在心里。
鬼舞辻无惨是无法直接窥探除去鬼之外物种的内心的,而且,他一日拿不到青色彼岸花,就一日不要想在阳光下行走,这也是庆喜为数不多的翻盘点。
但是他不会想的到,此时此刻有一个煞星,正从和歌山处乘坐列车,正在赶往奈良的路上,而且目的不偏不倚,就是要到这个上北山村来。
“灶门炭十郎,火之神神乐的传承者,也是那个开创了日之呼吸的继国缘一,所偶然留下的传人吗。”
思及产屋敷耀哉给自己的情报,罗赫不是很理解为什么这么重要的传承,竟然没有留在鬼杀队的内部,而是被抛在距离虽说不远,却很是偏僻的地方。
而且,继国缘一。
罗赫手掌按在已经没有紫金铃,刀身裂缝隐有锈意的拜泪上,思索着这个名字,还有自己所总结的有关于呼吸法的观点,笑了一下。
在罗赫看来有活的传人,自然是比死的秘籍要好上太多。
他很想隔代领教一下,这位开创了呼吸法,一度差点斩杀鬼王,号称最强剑士的继国缘一,是何等风采的一个人。
希望这一次,能够推开那扇名为剑魂的大门。
第一百三十一章:画龙点睛的神乐舞
上北山村,一个在众人口中很是荒凉的地方。
但荒凉的地方,往往有能够耐得住寂寞的人。
名为灶门炭治郎的这个少年就很耐得住寂寞,也不向往富贵和荣华,而是日复一日用自己已经长开,在自然中被打熬坚实的身躯,用砍柴换取微薄的薪金,养活失去了父亲的家人。
他有许多兄弟姐妹,一个非常漂亮的母亲。
所以——
“要努力!”
轻喝一声,背着许许多多砍下的柴禾,灶门炭治郎抓着斧头在炎热的天气下,朝着上北山村下方的下北山村赶去。
说是两个村子,其实大家不过是一个是山头,一个是山脚的关系,山上贫瘠的人们,总数不会超过十户,根本就称不上一个村子。
甚至在山下村子越发繁华,从外界经商回来的人们,将许多小商品,以及新的思想和模式注入于此之后,上北山村所剩下的住户,基本就只剩下灶门一家了。
炭治郎很有礼貌,也长得非常清秀,深深受到山上山下大家的喜爱,无论是家里人,还是山下村子里的人,都很赞赏这个年轻人。
“那么,下次还是麻烦你了,小炭治郎。”
卖完柴禾的商店主,笑着和这个年轻人打招呼,炭治郎砍的柴质量很好,不潮不蛀很耐烧,他往往也会给出一个正常偏上一点的价格,去收购这些柴禾。
炭治郎挠了挠头,也是笑了下道:“好的。”
在灶门炭治郎的家里,有许多的兄弟姐妹,父亲灶门炭十郎前年刚刚去世,而母亲又生下了一对双胞胎,为了养这么一大家子,作为长子的炭治郎压力也是颇大。
好在,现在大家都还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传统的木柴在村子中还有足够的市场。
只是,要是有父亲那样的能力就好了啊。
炭治郎回忆起以前父亲带自己上山砍柴之时,两人所碰到的那只巨熊,那时正在教导炭治郎如何去演舞神乐的灶门炭十郎,笑着告诉他只要掌握了神乐的节奏,那么即便是他这样得了肺结核重病的人,也可以持续不断的接连跳下去。
说罢,灶门炭十郎便在炭治郎面前,轻松无碍的一斧斩杀了巨熊,为家里创造了一笔不菲的收入,和足以维持将近两年的丰厚肉食,油脂,熊皮,一应俱全。
若非当时的那只熊,光靠卖柴火的这点微薄薪金,灶门炭治郎的五位兄弟姐妹,如何吃得饱肚子,有足够的营养发育呢。
或许,真的应该去那些大城市去看看了,等弟弟稍微再长大一点,自己就先去奈良周遭找份新的工作吧。
思索着未来的灶门炭治郎,心不在焉的走在荒芜的山间土路上,以往这条路不要说是同样住在这里的村民,就连野兽都不稀罕来走。
因为这里是通往山上的道路,那里有着瘴气,野兽,比起山下那已经被人类圈起来留下了生活气息,可以说作为‘撒了尿领域’的地盘,山上就是纯粹的自然环境。
所以灶门炭治郎并未想到,他今天会撞上一个拿着地图,浑身散发着一种让炭治郎想要躲避的实质压力,腰间负着一把足有两米二之长的大太刀的人。
那种对于环境毫不在意,像是单纯看着一个目的并笔直前行的眼神与气息,让山林间潜藏的蛇虫野兽,不自觉的为之让步。
不用问,与炭治郎相碰撞的,自是来找名为灶门炭十郎的日之呼吸传人,而沿着地图信息找来的罗赫。
因为目标明确,所以他的速度很快,不到两天的功夫,便已经来到了下北山村之中。
唔。
轻轻地碰撞,并不是什么一方把另一方撞下山坡那种喜闻乐见的情况,不过年方十一岁的灶门炭治郎,还是不由得退了好几步,一个趔趄差点坐倒在了地上,以往在山间来回奔跑跳跃,背负着柴禾而坚实的腰腿,此时像是无根浮萍一样。
就在炭治郎立足不稳,真的要摔倒在地上的时候,罗赫伸手按住了他的肩膀,笑了下道:“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这并非是套近乎,而是罗赫在灶门炭治郎即将跌到的一瞬间,看见了他的脸,以及额头那类似火焰的烫伤疤痕,而这张脸略微成熟一些的形态,他在斩杀累之后所出现的链画中见过。
继承了水之呼吸的剑士,虽然有些年轻,但链画应该也不是即时反应的,所以眼前的这个少年,应该就是罗赫所看见的,那个为了妹妹而奋斗的剑士。
“啊?”
在罗赫帮助下立住了脚,刚要抬头道歉的灶门炭治郎,瞬间就愣住了,大概是没想到罗赫会以这种说话来展开。
“没什么,向你问个路。”
虽说过去的时间并不长,但罗赫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呼吸法新丁,刚刚不过是为了那小小的缘分打一声招呼而已。
“问路啊,说起来刚刚真的是不好意思,我光顾着埋头走路,居然撞到你了,抱歉!”
灶门炭治郎先是了然的点头,之后越说越是一惊一乍,身板僵硬的扯着嗓门,对着罗赫愣是鞠了一个躬,像是只有这么做才能心念通达一样。
他却不知罗赫对这种道歉很不感冒,心中只觉得这家伙怎么和炼狱杏寿郎是一个路数,都喜欢扯着嗓门,说起来那个什么宇髄天元也是,难道这就是这里的文化?
抛开这些无所谓的念头,罗赫将地图递了过去道:“比起道歉,我更想问个路,你知道灶门炭十郎住在哪里吗,我想拜访他一下,只不过荒山野岭的有点难找。”
灶门炭十郎!?
炭治郎错愕了一瞬,他没有想到眼前的罗赫,竟然是来寻找自己的父亲的,只不过这种特异的气质,还有危险的大太刀,怎么看都称得上是来者不善。
现如今灶门炭十郎已经去世,作为长男的炭治郎就有责任要保护母亲和妹妹,还有自己的兄弟们。
炭治郎没有说话,而是以一种极为轻微的动作,耸动着自己的鼻翼,想要通过味道来识别罗赫的善恶,与我妻善逸的听觉一样,灶门炭治郎用有一种与生俱来的灵敏嗅觉。
只是。
“怎么样,闻到什么没。”
“嗯,闻不出善恶啊,闻不出来的话...啊!?”
当罗赫恶趣味的问灶门炭治郎的时候,炭治郎才反应过来罗赫发现了自己的小动作,顿时脸色憋得涨红,完全没想到罗赫会发现,他这个天赋除了妹妹祢豆子知道之外,就连母亲都不是很清楚的。
“看来你知道灶门炭十郎在哪。”
没有再浪费时间,罗赫随手将灶门炭治郎拎了起来,看着山上道:“你的道路是上山,那么我们便先去山上探寻一圈,总是能找到的。”
“啊?等,等等啊!”
炭治郎被轻巧的单手拎起,又听到罗赫要上山的话语,登时有些不知所措,还想说些什么缓和一下气氛,再让他多一些思考时间的时候。
嗒。
明明是午日的烈阳,可是在罗赫手中的炭治郎,却觉得眼前的风犹如凛冬一般冷冽,周遭的景物缩地一般快速退去,比曾经坐过的马车要快上不知多少倍,引以为豪的嗅觉在狂风下,不要说是分辨些什么,便是连呼吸都困难了起来。
好在,罗赫的速度极快,不过是顷刻间便带着灶门炭治郎,从山腰来到了山顶,一路根本就没有去沿着前人踏出路线行走,而是以笔直的线条横跨了山壁和陷地,突破了那些毒蛇猛兽所居住的地方,来到了山顶这片似乎被人专门清扫过,相对安全的林间。
完蛋了。
灶门炭治郎心灰意冷,倒不是他一定觉得罗赫是坏人,但未经确认便被人家拎着来到自己家门前,怎么看也不是什么好人,现在也来不及叫弟弟妹妹去屋子里躲起来,只能听天由命了。
“哦,山顶倒是比山腰要清净不少。”
原本在山腰看不分明的事物,在罗赫来到山顶的此时,便是一目了然了,人类生活的痕迹即便炭治郎不带路,他也能够轻松找到。
没有多余的废话,又是数个缩地的踱步,庭院中灶门炭治郎的母亲正将一些蔬果晒干作以日常备用,孰料一个眨眼,就见自己的儿子被一个陌生的青年拎着,大呼小叫的挣扎着。
“炭治郎!”
灶门葵枝低呼了一声,脚步不由得往前踏了一步,只是在看到罗赫后,又没了动作,似乎是怕触怒罗赫让炭治郎丢了命。
“我不是反派,不用叫的那么悲惨。”
将灶门炭治郎丢给闻讯出来,灶门炭治郎的妹妹祢豆子,以及两个小豆丁男孩,罗赫打量了一眼这个人口旺盛的家族,不得不说灶门葵枝和灶门祢豆子,其肌肤都有如羊脂美玉一般的白皙温润。
生活在山间却有着这样的肌肤,罗赫微妙的扬了一下眉毛,基本确定自己找对地方了,直言道:“我来这里是为了找一个叫做灶门炭十郎的人,不知道你们认识吗。”
这话问的让灶门葵枝有点无奈,还没等她开口,灶门炭治郎的两个弟弟就拿着给切菜的小刀,指着罗赫道:“伤害哥哥的坏人,离妈妈远一点。”
“不要胡闹,那不是给你们用来好勇斗狠的玩具。”一声呵斥止住了两个小朋友,灶门葵枝美丽动人的脸庞并未表现出害怕,反而像是猜出了罗赫的来意道:“你是,鬼杀队的人吗?”
“算是吧,产屋敷耀哉介绍我来的,怎么,他不在这里吗?那样的话就打扰了。”
虽说是闹腾了点的见面,但到这个程度都不见人出来,那么罗赫自然是得到了拜访对象不在这里的结论,有点遗憾,却也无所谓的打算转身走人。
“如果不介意的话,请入内喝杯茶吧。”
并没有因为第一印象,又或者罗赫身负的拜泪而感到恐惧,灶门葵枝很有礼貌的邀请罗赫入内做客,也不待他拒绝,又笑着道:“炭治郎,你要招待好客人哦,祢豆子和我来煎茶。”
这都是什么麻烦的生活向展开?
罗赫瞅着眼前不知道如何是好,摸着脑袋有些尴尬的炭治郎,以及两个用敌视目光看着自己的小豆丁:“要打一架吗?”
并不是挑衅,也不是欺负人,罗赫只是想干脆利落的了断这种氛围,还没等两个豆丁说话,灶门炭治郎便瞪了两个弟弟一眼,起身再度鞠躬致歉道:“刚刚真是失礼了。”
母亲葵枝的态度不难看出,眼前的罗赫并非是什么坏人,炭治郎的情商不低,自然是不会一而再的误会,请罗赫到屋子里坐下,炭治郎这才道:“你找的灶门炭十郎,是我的父亲,前年...去世了。”
“是吗。”
坐在炭治郎对面,察觉他失落情绪的罗赫,点了点头道:“那你很辛苦啊。”
“也没有,虽然父亲不在了,但是兄弟姐妹都很可爱,妈妈也在一直照顾我们,还没有请问您的名字呢,我叫做炭治郎,灶门炭治郎。”
“罗赫。”
交换了彼此的名字,炭治郎眼睛像是放出光来一样,期待的对着罗赫问道:“罗赫先生,您和我的父亲是什么关系,同事吗?”
因为出生的时候父亲就生病了,还有些落拓,所以灶门炭治郎并不知道炭十郎年轻时候的事情,而且他这个年纪本来就充满了对花花世界的好奇,想要询问也是难免的。
奈何他选了个错误的目标。
“不是,我听说他传承了日之呼吸,本来是准备来和他交换一下修炼呼吸法的意见,顺带切磋两手,至于他的事情我并不清楚,只是没想到他刚好去世了。”
这样啊,炭治郎有些失望,却也很热心的对罗赫道:“我也没听父亲说过什么日之呼吸,所以不太清楚这方面的事情,不过如果是切磋的话,那么我的父亲是不会战斗的,他只会跳舞。”
“跳舞?”罗赫有点兴趣了,说实话他对于剑术的各种招式,早已没有了太大的兴趣,因为不管再怎么挥剑,那也都是万变不离其宗,有着人体基础的框架所在,之所以挥剑能够分出强弱,是因为气的差距,以及意的不同。
只要能够引导身体里的气,那么即便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也能爆发出骇人听闻的距离,而引导气的姿势在传统的呼吸法里,一般是和步伐还有刀术配合,但罗赫很清楚那样的效率并不是最高的,因为这样子导气只活动了用于战斗的部分。
而炭治郎所说的跳舞,正符合罗赫最近归类思考的修炼方法其中的一个设想。
“嗯,火之神神乐,是我们家族代代相传下来的舞蹈,虽然不知道是不是先生你想要见识的...什么呼吸法,但应该是有一些用的。”
说到这里,灶门葵枝和祢豆子已经端着茶进来了,山野间自己采摘炒制的茶叶,烹沸成茶汤,只是其中这青色的絮状花叶。
“这是家门口田地里的花,口感酸苦却入口回甘,配合茶叶炒制味道还是可以的,先生不妨品尝一下。”
灶门葵枝并未多言,但罗赫也看出来了,这个女人心里很有谱,之所以让灶门炭治郎来接待自己,想来就是为了将刚刚那种舞蹈给自己和盘托出。
喝了一口这灶门家炒制的花茶,罗赫看着灶门炭治郎道:“你对未来,有什么自己的想法吗?”
茶不是白喝的,女人家当家也是大不易,罗赫明白葵枝这番举动的意思,将目光放在了灶门炭治郎的身上。
想法?突如其来的一问,让灶门炭治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是好,他的想法就是养家,把弟弟妹妹抚养长大,尽到长兄的义务,只是母亲的意思显然不是这个。
察觉到一旁的祢豆子拉了拉发呆自己的衣袖,灶门炭治郎回过神来,看着罗赫想要说些什么,只是话到嘴边却是空空如也。
“不知道吗。”
清楚灶门炭治郎的茫然,罗赫没有避讳对方的母亲和妹妹,直接的道:“有没有想过离开这座山,去做些什么,金钱并不是男人值得困扰的问题,但你一定要有一个目标,不然就算是有再多的钱,也不过是被困在荒野里的人罢了。”
一口将茶饮尽,罗赫看了眼似是带有笑意的葵枝,重新把炭治郎拎了起来:“走吧,让我先看看那所谓的火之神神乐究竟有着何等奇异,可不要让我失望了。”
祢豆子看着哥哥被罗赫拽走了,一双漂亮的大眼睛转过头来,似是有话想说,却被葵枝摇头阻止道:“你的父亲说过,如果他日有人来找他,而他已经不在了的话,就让炭治郎自己去选未来的路。”
至于那条路是腥风血雨,还是富贵堂皇,都是炭治郎自己的事情,灶门家的家训,只是将火之神神乐代代传下去而已,既没有不可以外传的条例,也没有不可出山的约定。
男人,总是要出去闯一闯的,这是葵枝心里再明白不过的事情,只是现在炭治郎还小,所以她只是给炭治郎铺了一条路而已,世上的一切都是急不得的,要按部就班的来。
只是,这个道理有的人就不懂,有的鬼更是无法理解。
“就在这里了。”
来到罗赫之前所撞见炭治郎的地方,庆喜抬头看着这座山,露出了欣喜地笑意,没有地图和直接目标的他,虽然是先行寻找,却比罗赫来此还是慢了一步,但只要找到了那就代表他的计划已经有了个成功的开头。
而栖息在名为‘无限城’空间的血鬼术中,悄然观察着外界的无惨,身上的血肉不停地呈波浪状涌动着。
快点,快点,快点。
给我,给我,给我。
本能的呼号以及千年的愿景,鬼舞辻无惨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获得真正的自由,为此无论是谁挡在他面前,他都会毫不留情直接宰杀,跨过对方的尸体。
在无限城的其他房间中,猗窝座和黑死牟各自盘踞在一个房内,作为这空间类血鬼术的腹中之鬼,等待着露出獠牙的那一刻。
巧不巧,只有天空的视角才能知道,罗赫此刻并不清楚庆喜正站在山腰的附近,他看着炭治郎那说不上娴熟,却也绝不陌生,一举一动都颇有章法的舞姿,推演分析着其中的要点。
在观看了一边火之神神乐之后,罗赫就很清楚这并不是什么单纯的舞蹈,而是他此次来拜访所寻找的日之呼吸。
呼吸,就是引导气。
火之神神乐一共有十二个姿势,分别将气导入十二条正经,再借由经脉内部气血活动的推行力,转而行过脏腑透达全身,最终将之统合为一体,上行心脑经太阳百会,将阴的部分暂时涤荡一空,取而代之的是纯粹的阳刚气血。
而如何导气这个最危险,也是最重要的环节,正由炭治郎以火之神神乐,展现在罗赫的面前。
不过炭治郎所跳的神乐,与其说是在导气,倒不如说只是单纯而朴实的按照教导,一丝不苟的摆出一个个动作,并没有配合呼吸将气血调动起来,如果不是真正对于呼吸法一道极有造诣的人,即便看到炭治郎跳舞也别想学到任何东西。
因为那毫无意义。
“啊,好累。”
一个个动作连贯的摆下来,还要做到父亲炭十郎在神乐上要求甚是严肃的一丝不苟,炭治郎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不错,你的姿势很标准。”
像是一个老师对学生发出点评的罗赫,站起身来拿过用于演示火之神神乐的树枝,在炭治郎那不解的表情中,提示道:“看好了。”
下一刻,罗赫在炭治郎的眼中,恍若化作了一轮舞动的红日。
炙热的血气以及那坚钢一般的身躯,在舞动中呈现平衡循环的自然体态,执在手中的树枝如有神韵的一撇一捺,回旋横折,时而突前,时而环后。
不,与其说这是舞蹈,倒不如说这是——挥剑。
气的流向自罗赫的心脑为中心,自血海上提贯穿任督,由胸走手,再由手走头,经太阳百会节节贯通,沿着脊髓一路向下,返回与大地连接的双腿,踏地而发,期间澎湃的力道循环往复,像是看不见尽头般随着罗赫的动作,不断肆意有序的奔流。
原先在灶门炭治郎手中,那徒有形体却无神韵的火之神神乐,在罗赫手中化作腾云遨游的炎龙,树枝尖端所指之处,即为画龙点睛的神韵所在。
这,就是日之呼吸。
一切呼吸法最初的起源。
第一百三十二章:最后一幕的序曲
在罗赫为炭治郎反向演示日之呼吸的时候。
炭治郎的两个弟弟正郁闷的在院子里生闷气。
在他们看来罗赫这个陌生来客那么对自己哥哥,却被母亲请入家中做客,奉为上座这点先不说,就连炭治郎哥哥自己竟然都没什么意见。
他可是带着剑来的,而且眉眼一点都不柔和,在大家聊天的时候,这两个小朋友都不敢抬头去看罗赫,只是默默地生着闷气。
小朋友就是这样的,第一眼喜欢上了,那就怎么都喜欢。
但第一印象不好,那就怎么都看不顺眼。
“啊,那边的两位小兄弟。”
就在灶门竹雄和灶门茂生着闷气时,旁边突然传来一位老者的声音,他们回过头看去,只见这位老者衣着虽说不够华丽,却非常的朴实,眉眼之间隐有一股贵气和善意,在看见他们两个的时候,还咧嘴露出一个笑容。
“老爷爷?”
疑问的歪了下头,炭治郎的两个弟弟倒也顾不上生气了,走了过去扶住了这位拄着一根木杖的老者道:“是迷路了吗,要喝水吗?”
“没有,我不是要喝水,请问这里是药田吗?”
在并不和平的大山里所出现的,自然不会是一般的老者,而是之前便位于山腰上的庆喜,不同于在安纲村一般,庆喜在没有完全了解情况的时候,从来不轻举妄动,而是会耐心的等待。
好比现在,他便打算从面前的两个少年身上,试图搜集一些有用的情报。
“这里不是药田哦,是我们的家,老爷爷你是生病了吗?”
灶门家的家教很好,与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有着一定的关系,竹雄与茂平时都有帮着哥哥姐姐干活,虽说灶门炭十郎去世了,可母亲尚在,一家人彼此相敬相爱,日子过得也是其乐融融。
故而,他们对于庆喜这种貌似生病的老者,心怀本能的同情。
只是,同情是同情,两个男孩也不知道该怎么帮助眼前的庆喜,庆喜也不需要他们给自己什么资助,他之所以从这里谈话切入,不过是想要问一件事而已。
“我家的小孙子生病了,病的很严重,医生来开药说是欠缺了一味很重要的引子,据说那种药草已经从世上灭绝了,在我苦求之下,他才告诉我这座山以前是一片种植的药田,可能那找不到的药草,在这里能有些线索。”
一边说,一边用袖子遮脸,庆喜那隐带悲恸的腔调,让竹雄和茂都慌了起来,他们虽不知道这里以前是不是什么药田,但周围一向玩得多,也许能给眼前的老者提供什么线索。
“老爷爷,你说说要找的是什么,也许我们能给你提供线索呢。”
“据说,那是一种青色的花朵,只在白天开放,晚上就凋零不见,若不是如此难找,我又怎会辛苦来到这山上,哎,我那可怜的小孙子啊。”
庆喜迅速而清楚的阐述了青色彼岸花的特征,然后默默等待着前面竹雄和茂的回复,若是没有线索,那么就把这两个小孩,连带他们一家全都铲除了便是,这里位于山顶视野开阔,是再好不过的根据地。
庆喜很确定青色彼岸花就在周遭,故而心中升起了杀意。
竹雄还有茂却不止眼前老者心狠手辣,只知道这种花自己见过,母亲刚刚不还拿着泡茶来着,笑道:“那简单,交给我们了老爷爷,您要多少,我们去给你拔。”
你要多少?
这四个字一出,庆喜登时眼光发亮,但因为袖子遮挡的缘故,他人无法看穿其眼中蕴藏的凶意,只是道:“越多越好,越多越好,真是善良的两个孩子,我要当面谢谢你们家的大人才是。”
“哪的话,老爷爷您跟我们来,先坐下喝口水,那种花我们的周遭可多了,姐姐,姐姐,有客人来了~!”
欢呼的孩童将庆喜带入了房子里,另一侧罗赫也结束了自己的演练,他面前的炭治郎早已目瞪口呆,无法言语。
要说为什么的话,大概就是一种无形的威势,像是山岳一样挡在了他的面前,只是看着便感觉窒息,灵敏的嗅觉不由得体察了那种生命量级层度的不同,隐约透过层层的云雾,看到了罗赫的只鳞片爪。
“你以后,就要朝着这个方向练才行,如果感兴趣,我可以给你介绍训练的地方和老师,只不过那些都是辅助,最本真的东西你已经学会了,接下来只需要导气就行。”
雷之呼吸灌足之三阳经脉,手之三阴经脉,讲究一个动静爆发。
水之呼吸灌手足之三阴经脉,均衡而晦明,讲究切合外界与自身的联系。
炎之呼吸灌手足三阳经脉,却不主动联通心脑,讲究极致的爆发,以及倾尽全力的攻击。
而日之呼吸,是罗赫见过涉及经脉和穴窍最多的呼吸法,手足三阴起始运血,经呼吸转手足三阳,以太阳和百会为枢纽,洗练气血用‘阳’去克制鬼的‘阴’,在各方面都做到了极致。
难怪,可以被称为起源的总纲,虽然部分的关窍罗赫已经猜到了,但实际学了之后,还是感觉受益匪浅,许多思路和剑式一一贯穿。
呼吸的力量,脏腑的力量,肌肉的力量,这个世界的呼吸法确实是很有意思,用于筑基当真是再好不过。
如今的自己再使用里·鬼剑术,想来也不过是信手捻来的事情吧。
思及当初强练里·鬼剑术伤了内脏的日子,罗赫有些怀念的按住了身后的拜泪,面前的灶门炭治郎有着自己的归宿,那么自己归宿又在哪里呢。
虽然是两个灵魂碰撞产生的,严格意义上没有归处,但如果可以的话,果然还是想回去啊。
念动想要沟通火种返回的罗赫,心中隐约萌生了一股刚直之念,似是随时随地都能突破那层昔日看来是门,现在看来不过是窗户纸的境界。
“走吧,你该回去了。”
“哦...好的,罗赫先生!”
发了下呆的炭治郎,似乎还沉浸在罗赫刚刚的剑舞之中,他咧着开心赞叹的笑容,大步追上了前方的罗赫,不妙啊,看到这么棒的剑术,自己竟然有了也想要当剑士的念头。
可是,这真的很帅,要是能解决眼前家庭的经济困难,自己应该也会想要成为一名剑士吧。
将父亲传承给自己的火之神神乐,就这样不断地舞下去。
当二人回到屋子里之时,庆喜正抱着一大簇被采摘而来,外貌优雅盛放带着如青玉之色的花朵。
青色彼岸花,无比简单的就这么来到了他的手上。
“老爷爷,这些够不够治病,不够的话我和茂还可以继续去采摘。”
竹雄笑嘻嘻的看着庆喜,并没有注意到老者手中的那根木杖,隐约出鞘了一毫,森冷的寒光隐藏在他的掌心下。
珍宝不可陷于凡夫俗子之手,既然见到了,那么当然是要全部拢在自己的手里。
庆喜杀意一动,正待要笑着回话,并且从容拔刀杀光面前所有人的时候,端着茶杯走过来的祢豆子,却是皱起了眉头,奇怪的看向了庆喜,不理解为何此时突然从老者的身上感觉到了刺骨的寒意。
不仅是如此,她的心脏甚至都要停止跳动,某种强烈的直感呼吁者灶门祢豆子,逃,快逃,逃得越远越好。
灶门葵枝端着餐饭走了进来,今天来的客人很多,虽都是些陌生人,但却是久违的热闹,美丽的笑容绽放的生命力,在祢豆子此刻流着冷汗,视线逐渐灰暗下来的环境中,是那样的慈和与无暇。
“母亲...逃。”
努力的开口挣脱了那由于自己的恐惧而难以开口的境地,祢豆子轻声的蹦出了一个逃字,轻到连她自己都难以知晓自己在说些什么。
如果说在一开始两个弟弟害怕罗赫,祢豆子却觉得罗赫毫无异常的话,那么此刻两个弟弟笑嘻嘻亲近的这个老者,在祢豆子眼里就像是张开血盆大口要噬人的野兽。
腥恶的臭气,几乎扑鼻可闻。
就在祢豆子终于忍不住想要放声大喊,庆喜也察觉到了小女孩的不对,微笑着又将刀锋拔出一寸,要将室内血洗的时候。
“母亲,我回来了~!”
兴冲冲的灶门炭治郎跑了进来,带着兴奋和热血的笑容,心情依旧是难以平复的激动。
“回来就回来了,不要吵闹,有客人哦,罗赫先生也是不要站在门口,快进来吃饭吧。”
室内气氛突然一松,警惕着庆喜的祢豆子终于完全挣脱了僵直,正要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那漂亮澄净的瞳孔中,却倒映出庆喜那张冷汗直流,几乎将恐惧两个字写在了脸上。
“罗——”
同样的难以言语,不同的是庆喜此刻身如筛糠,手抖得厉害,附在脊髓上的虫子惊恐的拼命挣扎,似乎想要离门口那个面无表情的青年远一点,哪怕一厘米也好,如果可以的话永远都不要再见到眼前这个人。
“哦?客人啊。”
罗赫扫了一眼庆喜,似是笑了下,点了点头道:“那就一起吃个饭好了,我也饿了。”说着他走进了室内,来到了祢豆子的身前,偏着头道:“有大一点的碗吗,我食量比较大。”
漂亮的灶门祢豆子轻‘啊’了一声,从观察庆喜的视角中回过神来,见罗赫近在咫尺不由得脸蛋一红,也顾不上刚刚想的那些,只是本能的知道此时无事,便小跑进了厨房去给罗赫找碗了。
竹雄还有茂见到姐姐被当做小厮使唤,小脸上更加拧巴了,气呼呼的瞪着罗赫的...手肘,不敢抬起头看罗赫,而刚刚还有说有笑的庆喜,此时牙关打颤的道:“不,我就不吃了,麻烦你们很多了,我得早点回去才是。”
“老爷爷,你要走吗,吃完饭再走吧。”
竹雄开口挽留道,他不知道庆喜恐惧的几乎难以呼吸,只是想要留老者吃一顿饭,孰料庆喜只是跌跌撞撞的抓了一把花,用几乎夺门而逃的姿势擦过罗赫身边,半跑半爬的快速离开了这个温馨的小家。
所有的妄念杀念,在他看见罗赫的一瞬间,就已经什么都不剩了。
在这个于庆喜眼中,可以代表‘死亡’的象征比起来,一切都是空无的。
他还不想死,还想要继续活下去!
虫子的本能与自身恐惧混合在一起的庆喜,用最后的理智察觉了罗赫不愿意当着所有人的面杀人,抓住了这个机会拼了命的往外逃,同时低声念叨着鬼舞辻无惨的名字,他知道这个鬼王正在看着自己。
在庆喜离开之后,罗赫微不可查的垂了一下眼睑,却也终是没有出门去追杀庆喜。
因为,灶门祢豆子已经端着一个盛满了饭的大碗,连带着一双木著递了过来,眼睛里满满的都是不解,似乎好奇罗赫在想什么。
“没事,一只老虫子而已。”
伸手摸了摸灶门祢豆子那柔顺的黑发,罗赫看了一眼那被庆喜洒落了些许的花朵。
他很清楚庆喜这种无事不起早,心狠手辣的人来此必然有着对应的目的,刚好被自己撞上了。
但无论是什么目的,罗赫都没有任何的惧怕。
相反,他隐隐的有点期待,直觉告诉他,某个契机就要来临了。
很快,很快。
离开了小屋之后的庆喜,在一个树林的阴影处,脚下的土地化作了榻榻米的形状,瞬息间开阖将他吞了下去。
咚。
抓着青色彼岸花的庆喜落在了无惨的面前,没有任何说话的机会,奔涌而来的怪物血肉像是浪潮一样想要将他淹没,如果不是庆喜见势将手中的青色彼岸花高高抛出,那么此时的他决计已经性命不存。
咔咔咔,骨节和血肉暴增的声音,像是无数肉块堆砌而成的产物,鬼舞辻无惨脱离了人型,暴戾的用自己的血肉直接将所有的青色彼岸花吞了下去,连查询都不用,吸收着其中的对应成分。
依赖人类的血肉内部深处,曾经属于无惨的那具病弱也是变异起源的身体,正发生着些微的改观。
如果只是一具身体,那么庆喜所带来的彼岸花的药量,已经足以平衡那失去协调的阴阳,将无惨自无法晒太阳的阴影状态脱离出来。
可是,他这些年吃了太多太多数不清的生命了,这些生命全部都是人类,他们的怨念抓住了无惨的本体,让他不得超脱,如果想要超脱,那么就将他们的一并解脱。
这些血肉既是实力,也是累赘,往昔的无惨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在他要变化生命的临门一脚,竟是被这些他往昔引以为豪的,吃人的数量挡在了门外。
“不够!不够!不够!”
咆哮的声音震动了整个无限城,无惨暴怒的将兽嘴伸到了庆喜的脸跟前,森白的獠牙似乎随时可以切烂庆喜的血肉。
“彼岸花,更多更多的彼岸花,给我彼岸花!”
“外面,都在外面,这座山上有很多。”
失去理智的无惨会威胁到庆喜的生命,故而庆喜毫不犹豫的将祸水东引,让无惨去与罗赫拼个你死我活,无论是谁赢,至少他不会输。
“....该死!”
咆哮了一声的无惨,在无限城里疯狂的破坏着,用自己的血肉獠牙粉碎了一栋又一栋的房屋,他没有胆子去外面晒太阳,哪怕一点点的阳光他都不敢见到。
但青色的彼岸花却只会生长在阳光下,这简直对鬼舞辻无惨这个自信不死的鬼王最大的嘲讽。
“去,你去给我摘,有多少摘多少!雇人,要挟,怎么都好,我要更多的彼岸花!”
“可是,外面有鬼杀队的剑士,他差点杀过我,如果我去了一定会死,我死了不要紧,但彼岸花就会整个落到鬼杀队的手里,这样的话....”
后面的半截话语无需说出,即便是狂暴状态的鬼舞辻无惨也能一秒意会,那样的话鬼杀队便会把彼岸花全部都毁了,他连一口草皮都蹭不上。
大脑逐渐冷静下来,无惨凶厉的猩红兽瞳出离愤怒:“鬼杀队,又是鬼杀队,那么今晚就去杀掉这个碍事者,紧接着除掉所有的鬼杀队,没有人能阻挡我自由的道路,没有人!”
冷汗直流的庆喜,看着咆哮宣誓的无惨,险死还生的同时,内心是止不住的阴冷笑意。
是啊。
没有人能阻挡我自由长生的道路。
没有人!鬼也不行!
第一百三十三章:猗窝座,谢幕
夜晚,北山之顶。
罗赫坐在原地,看着天上的星星。
明明是很漂亮的夜空,可是却只有星星而没有月亮,风中溢散着腥恶的杀气。
嗒。
熟悉的罪人刺青,不羁愤怒的粉色短发,目光一如既往毫无情绪,像是漠视所有生命的猗窝座凭空出现在了罗赫的身后。
不,或许不能说是凭空。
“新的能力吗。”
背对着猗窝座的罗赫,没有回头,仅凭五感的把握就将猗窝座脚下那个吐出他隔断门映入眼中,血鬼术无法在阳光下使用,所以这扇门能出现的地方,只有黑暗之中。
也正是因为‘阴’的属性,罗赫才会如此清晰的‘见’到一切。
“呵,无所谓吧。”
根本就不在乎自己是怎么过来的,猗窝座在乎的从来只有眼前的事实,以及强大的敌人,再次碰见罗赫的他,一如既往地漠然狂暴,像是有着一股生不完的气。
“是啊,无所谓。”
站起身来,罗赫手掌按住拜泪的刀柄,足以透彻人鬼心灵的眼神,像是穿过了猗窝座的表象,看清了他身体的每一寸,甚至还有那种矛盾复杂的心思。
矛盾复杂的点并不在于是否杀罗赫,因为猗窝座对于敌人从不留手,他所在意的事物,是他早已遗忘的。
或者说,被掩盖在这肮脏鬼血的黑暗之下,不复原状。
“我是被派来引诱你的,但怎么看,都不如打一场来的痛快,只要我杀死了你,那么也就不用那些麻烦的手段了。”
抬脚一踏,猗窝座神情认真而嗜血的看着罗赫,露出了自己的獠牙,虽然杀意仍旧腥恶,却有一种很淡的堂正之感,武格在残缺中保持着一种诡异的健全。
换言之,他保存了人类的时光所习的武,而并非是单纯的恶鬼。
“有意思。”
抽刀垂于掌中,罗赫打量着猗窝座的那可以用精纯来形容的拳架,点头道:“那你就攻过来吧。”
言落,战斗开始。
猗窝座踏步横拳,浑身杀气扩散而出,脚下六角冰晶雪花凝结,将周遭范围所有的事物纳在了自己的感知之中。
血鬼术·罗针!
紧接着,如游龙般起腿轰落,双手在地上肆意拍击,一式飞游星千轮直接攻向了罗赫,其势悍烈霸道,与这随性自由的腿法完全不符,却歪打正着有种融合于一的感觉。
但飞游星千轮刚到罗赫面前,尚有莫约还有十尺的时候,一道让猗窝座目光刺痛的刀光忽而升起,阳刚的血气恍若炽焰,灼的他腿脚剧痛。
日之呼吸·一之型·圆舞。
收腿变幻攻击路线,猗窝座如风车般旋转,飞游星千轮击在地上反冲登身,抬拳晃过圆舞,破坏杀·灭式轰然上手,磅礴的冲击力将猗窝座的气息推出,像是炮弹一样击向罗赫的腹部。
砰砰砰,空气接连炸响,但是处于罗针状态下的猗窝座,却知道自己并没有得手。
罗赫那毫无掩饰,如烈日澎湃的气血,正隔空告诉猗窝座他这一击乃是无用功,日之呼吸·七之型·阳华突在拜泪的诠释下,一击突穿了前方的冲击波,将之弹得分裂四散。
猗窝座皱眉,不解罗赫短短时间为何会变强了这么多,但战斗之中不容分心,越战越勇的他没有恐惧,噙着一抹狂笑,极招蓦然上手。
破坏杀·鬼芯八重芯,从四面八方向同一处进行分散的八连猛击,即便是一面山壁,他猗窝座也能将之打成蜂窝煤,鬼躯所带来的极致战斗力,人类怎么可能比得上?
可是,就是比得上啊。
罗赫面不改色,手中拜泪再起,在夜空下划过一刀赤红的火光。
下个瞬间,猗窝座的单臂便高飞而起,脱离了身躯和重力的限制,罗赫站在原地未动,斩下猗窝座手臂的是拜泪那夸张霸道的剑距。
八重击的冲击波,被一刀直接全数切成了两半,如果不是罗针捕捉到了罗赫的动作,加之猗窝座的反应极快,刚刚这一刀所伤的就不只是一条手臂,而是猗窝座的头颅落地了。
没有追击。
罗赫只是站在那里,垂刀于地上一寸,似是在等待猗窝座继续进招。
在猗窝座断臂再生的时间内,一人一鬼沉默对视,有些话根本无需言说,在战斗中便已道尽。
继续这么战下去,猗窝座唯一的结局就是被斩杀当场,罗赫不会留情,说到底没有追只是看猗窝座拳架精纯,想会一会而已。
胜利从来只会垂青更强的一方。
就是这么回事而已。
只是,猗窝座真的很讨厌拿刀的,尤其讨厌别人用他做不到的眼神看着他,因为做不到就代表着败北,代表着失去一切。
精纯的拳架是用来护身的,是不争意气修命的体现,可是猗窝座却拿它杀了很多人。
因为,绝对不能示弱,绝对不能心存侥幸,要将所有对自己有敌意的人赶尽杀绝,心存仁慈只会失去一切。
猗窝座的原名并非是这个称呼,他出身于江户。因为一出生就长有尖牙,因而被称为‘鬼之子’,并被取名为狛治。
十一岁时,狛治的亲人相继过世,唯一的亲人只剩下了父亲。但是父亲却身患重病,狛治因此只能想尽办法给父亲买药。
然而在当时,药材根本不是狛治这种穷人家的孩子买得起的东西。因此,为了保住父亲的性命,狛治不得不选择通过偷窃换取钱财来替父亲买药。
15岁时,狛治在奉行处接受了连成年壮汉挨了都会彻底昏死的一百大板的刑罚。
由于自幼就为变强而不断磨练过,从而体质比常人更强,因此狛治即便受了这样的重刑却依然还保持着清醒。
虽然狛治对这种刑罚早已变得麻木,但让他没想到的是,回到家后,他竟然从邻居家的爷爷口中得知了父亲上吊自杀的噩耗。
原来,父亲早已对儿子接连不断的犯罪行为感到十分痛心,同时认为是重病缠身的自己拖累了儿子;为了让儿子能够做个好人重新来过,他才选择了用这种方式来结束。
不久之后,狛治便被奉行放逐出了江户。被驱逐的他,就这样独自一人在外流落着。
回想起自己过去为了救治父亲而努力,甚至为此可以不择手段,但父亲最终却还是那样悲惨地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狛治最终发觉,逼死父亲的,正是这个富人想怎样就怎样、穷人却连活下去都不被允许的丑恶世道!
随后,想着只要父亲能活着,自己怎样都无所谓的的狛治,为了发泄自己对于父亲离世的悲伤和对世道的憎恨,接着便徒手打倒了七个惹恼自己的大人泄愤。
然而就在这时,狛治却遇到了生命中的贵人。
——庆藏师傅。
在之前狛治与大人搏斗时,庆藏师傅一眼便看出了狛治在武术方面的天赋。由于不希望他就这么自甘堕落下去,庆藏师傅便展现了实力,在将狛治轻易打败后,把他带回了自己的素流道场。
来到道场之后,狛治才发现,整个道场除了自己以外根本就没有其他的门生。
对此,师傅苦笑着表示,由于自己没什么本事,因而过去让妻子和女儿吃了很多苦,妻子为此甚至还在不久之前投水自尽了。
同时,因为自己必须出去干活来维持生计和道场的经营,实在是抽不出时间照顾生病的女儿,便打算拜托狛治照顾女儿恋雪。
不过,狛治始终自认为是罪人,因而觉得自己并不适合做这种工作。
然而,当他询问师傅,把只有女儿一个人在家的房子交给他这个罪人是否放心时,师傅却向他表示——我已经把身为罪人的你收拾掉啦,没问题的!
之后,狛治见到了恋雪。由于看到生病的恋雪与自己的父亲有着相似的经历,为了不再让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悲剧在恋雪身上重演,狛治最终决定留在了道场,并照顾着恋雪。
在此期间,因为在照顾恋雪的时候,狛治显露出了自己温柔的本性,使得恋雪逐渐在朝夕相处中慢慢地倾心于他。但由于狛治一直认定自己是个罪人,且从没有想过会有人喜欢自己,因此一直没有发现恋雪对自己的感情。
十八岁时,由于素流道场附近的剑道场总是来找这里的麻烦,因此素流道场在这几年间也没能招收到除了狛治以外的门生。
而剑道场主的儿子,是一个不学无术,只有一点武力心性卑劣的无赖,他觊觎着恋雪的美貌,在不知道恋雪有哮喘的时候,强行在庆藏和狛治没有发现的时候,将恋雪拉出门去到处玩耍,想要借此机会直接拿下女孩,成就好事。
结果因为剧烈运动,以及心里发慌,恋雪在途中喘疾发作痛苦倒地,而这位只垂涎美色的二世祖见状,毫不犹豫的直接跑路,将随时可能窒息的恋雪留在了常人难以发现,行迹稀少的小路上。
如果不是狛治察觉到了蛛丝马迹,及时赶到救下了这个女孩,那么她便会因为他人觊觎自己的美色,而失去自己的生命。
从这一刻起,恋雪喜欢上了狛治,同时事后得知狛治摘的美人心的剑道场主之子,对狛治那是愈发嫉恨,依旧惦记着恋雪的身子。
他再度挑起争斗,想要以剑道场兼并素流道场的土地,却不想剑道场主,也就是他的父亲并没有单方面听信那嫉恨的言论,而是将庆藏和狛治请了过来。
之后双方以切磋,决定素流道场是否能继续在这片土地上开下去,若是素流道场胜,那么剑道场从此就不会再找任何麻烦。
在这次切磋中,狛治以一敌七,所向披靡的拳头与天生的武骨,让剑道场主大加赞叹,同时也认可了他的师傅庆藏。
只是,暗中那份嫉恨却并未消去,反而愈发恶毒根植。
因为剑道场主已经老了,寿数不长。
在与恋雪和师傅的朝夕相处中,狛治逐渐地变回了最初的那个只为保护他人而奋斗的自己。
有一天,庆藏忽然把狛治叫到了卧房,并且询问他是否愿意继承自己的道场。狛治一开始还一头雾水,但没想到庆藏随后就问道,他是否愿意娶一直喜欢着他的恋雪为妻。
恋雪身患喘疾,很难享有常人应得之寿。
故而,这是请求。
突然听说有人一直喜欢着自己的狛治,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随后,狛治想起了父亲自尽前那希望自己重新来过的遗愿,因此也开始考虑身为罪人的自己是否也能过上正常的生活。
而且,他也喜欢恋雪,发自内心的喜欢着这个纯净善良的女孩。
没有去顾虑喘疾,狛治心怀热忱的答应了师傅庆藏的请求,同时下定决心,就算是付出生命也要保护好恋雪和师傅。
在二人确定关系之后不久,狛治和恋雪一起去看了由于她从小体弱而一直没法去看的烟火。在漫天烟火之下,恋雪向狛治表明了自己的心意。
她在遇到狛治之前,从来没想过能自己也有能活着看到烟火的这一天;而狛治就好像能看穿自己的未来一般,一直鼓励着自己坚持活下去。随后,恋雪询问狛治,是否愿意和她结为夫妇。狛治随即便不再犹豫地向恋雪告白——
他说,自己一定会变得比任何人都强,保护她一生一世。
恋雪那六角冰晶雪花的发卡,是狛治眼中最为美丽的风景。
羞红和难以想象自己能够拥有幸福,即将嫁给所爱之人的女孩,那份至纯的美丽,即便是星月也会为之黯然失色。
像是一只小兔子一样的女孩,怯生生的将自己的手交到了狛治的手里,选择托付终生,为他衍嗣绵延。
过了几天,狛治为了将自己马上就要结婚的喜讯告知给九泉之下的父亲,便在结婚前夕回到了江户,前去给父亲扫墓。
然而,在路上返回道场时,狛治心中却忽然有种不详的预感。
果不其然,回到道场后,狛治从邻居的口中得知了庆藏师傅和未婚妻的死讯。
那一刻,狛治的世界崩塌了。
对此深感悲痛的同时又十分疑惑的狛治,在经过调查之后,终于得知了真相。
原来,之前一直找茬却因为老场主认同,而安静下来的剑道场,那个做派正直欣赏狛治的老场主已经撒手人寰。
继承了剑道场的,是他那个为人好色善妒,不学无术却有着一帮狐朋狗友的儿子。
惦记着恋雪,但恋雪却要在最近嫁给狛治,惦记着土地,父亲却不许他逼迫素流道场。
在作为父亲的老场主死后,他便动了心思,要拿到恋雪和剑道场的土地,因为打不过师傅和狛治,便卑鄙地选择在素流道场的井中投毒。
而出门告知父亲在天之灵,愿他保佑恋雪的狛治,恰好逃过了这毒水井的一劫,但恋雪和庆藏却都身中剧毒而死。
又一次没能守护好重要之人的狛治,他的意志终于彻底崩溃了。
最终,到头来什么都没能保护住的他,失魂落魄地独自前去袭击了剑道场,赤手空拳地杀死了道场中全部的六十七人。
最后,已经没有什么可守护之物的狛治迷失了自己的方向。正当他独自在附近徘徊时,遭遇了代表着不祥的鬼王,鬼舞辻无惨。
对方本是因为自己没有配置鬼的地方,却出现的有鬼出没的传闻而前来查看的,结果却偶然遇到了屠了剑道场那些二世祖所聚集,祸害乡里的混账,而陷入杀意的混沌中难以自拔的狛治。
尽管无惨一开始由于发现闹鬼传闻的真凶只不过是个人类,因而感到无聊,但是狛治远强于一般人的实力还是让无惨重新对其产生了兴趣。
为了创造强大的鬼,无惨在轻松打败狛治后,无视他的意志将其强行变为了鬼。最终,狛治在变为鬼后逐渐失去了所有的记忆,内心中只剩下了想要变强的执念。并更名为了猗窝座。
直至此刻,直至此时,因为不够强,因为什么都没有守护住,因为人世间恶毒心肠而一无所有的猗窝座,仍旧在失去了记忆的暴怒着。
变强,变得更强,没有理由,只要能变强就好,无法变强便会被心中某些难以言说的情绪撵上。
为了不回头,所以拼尽全力——也要变强!
“破坏杀·终式·青银乱残光!”
六角冰晶的雪花在猗窝座的盛怒之下,崩溃化作纤毫的凝针杀气,在血鬼术为基的具现化下,以自身为中心朝着四面爆裂开来,那种浓烈到极点的血腥杀意,使得这一式不再是武术,而是血鬼术的攻击威力成倍增长,犹如怒鬼吞噬万物。
强烈的执念,将记忆中那些猗窝座自己都未意识到的碎片画面,通过罗赫那并无根基的灵魂,映入了他的眼帘,那是罗赫从未感受到的,一股发自内心直冲天灵,即便杀光了恶毒之敌,所爱却再也不会回来的怨憎之怒。
爱得越深,便越无法解脱,哪怕形容已然非人,甚至是恐怖的怪物,也要继续活下去,也要不断的变强。
手握拜泪的罗赫,眼前不经意间有一瓣六角冰晶雪花飘过,那是因为猗窝座杀气溃散,而使周遭水汽失温凝结的小小冰花。
犹如幻听一般,却带着纯白祈愿的请求。
不愿所爱之人再沉沦痛苦的永劫。
也是即将嫁给所爱之人的女孩吗。
“好。”
对着或许存在,或许不存的女孩应下了请托,罗赫闭上了眼睛,不再去看眼前那机枪扫射的恐怖杀气风暴,手掌一引拜泪,自身澎湃的血气竟是霎时归无。
无暇的刀光在黑暗的夜空中,划出了一轮美丽的明月。
青银乱残光在这轮明月下,盛开着毁灭的烟花,猗窝座呆呆的看着眼前那无从躲避,也不愿去躲避的一刀,竟是痴了。
“恋雪——”
发自本能的晦涩呼唤,猗窝座的首级与那一生的痛苦和罪孽,终于迎来了应有的了结。
月与花,小小的冰晶随着罗赫的一刀,迎着被切开青银乱残光那溢散的风儿,飘在了猗窝座,不,狛治的眼角上,化作一滴难以察觉的泪花。
背对着被讨伐的恶鬼猗窝座,罗赫手中拜泪上那沾染鬼血的裂缝,其锈蚀之意愈发瘆人,让之望而生畏。
点点黑灰在星光的映衬下,自罗赫的身后飘起,似是要投向那无垠的夜空中。
“谢了。”
在消散的最后刹那,清朗的少年声音不带任何戾气,对罗赫道了一声谢。
“不谢。”
看着脚下那突然出现,想要将自己吞入的隔断门,罗赫望着手中那似乎与鬼无二,甚至更为凶残,想要吞噬更多生命的拜泪,没有去躲避的坠入隔断门之中,似是笑道:“我这边,可还有因果没有了断啊。”
第一百三十四章:赤红色的刀
猗窝座死掉了。
他遵从了无惨的命令,以战斗与引诱罗赫的注意力,但却没有撤退。
即便在最后的那一刻,无惨直接给他脑海中下令撤退也没有用。
上弦之三,就这么死了。
死的即便是让无惨都感觉有些心里冷飕飕的,而且罗赫所用的呼吸法,他非常的眼熟,甚至到了有些胆怯的地步。
日之呼吸。
自出生以来唯一一次把鬼舞辻无惨逼入绝路的剑士,所创立并使用的呼吸法。
因为这种呼吸,无惨并不想直接与罗赫碰面了,在他看来猗窝座虽不如罗赫,可是却也相差不是很远。
所以,杀掉罗赫的事情,只需要交给与日之呼吸有着不浅渊源的黑死牟去做就行,他只需要坐收渔翁之利即可。
而上弦之一黑死牟,也同样是这么想的。
站在无限城独属于他的一个类似练功场的空间中,黑死牟六只眼睛凝视在前方空气的一个点上,似是想起了那个他无论如何都超越不了,像是神子一样的男人。
——继国缘一。
在继国缘一活着的时候,黑死牟无法超过他,更不敢与之为敌,但在继国缘一老死之后,黑死牟心中却满满的都是不甘和空寂。
而直至今天,直至此刻。
终于又有一个如继国缘一那般天才横溢,懂得日之呼吸,带有无比强烈压迫感的剑士,站在了黑死牟的眼前。
空气中那个虚无的,代表过往继国缘一所站位置的点,缓缓被笔直前进而来的罗赫所覆盖。
那种如有实质的死亡压迫感,让黑死牟心中满意到了极点。
对,就是这样,就是这样才能体现我这变为鬼的近两百余年来,那不断打磨精研的剑术所拥有的价值,若是没有‘继国缘一’,那么这份过往就毫无意义了。
如此热切地黑死牟,一丝不苟的将手掌按在刀上,凝视着眼前那在他看来已然无貌,不过是继国缘一影子的罗赫。
“又见面了啊。”
掉落无限城之中,并被直接传到黑死牟的所在地周遭的罗赫,沿着那只有一条直道的走廊,来到了黑死牟的面前。
六只眼睛,腰佩打刀且斗气凛然的恶鬼,那天晚上的一面之缘,没想到自己随口说的再战竟然会来得这么快。
“我近两百年来的努力,都是为了此刻。”
说了句罗赫不可能听懂,与其说是回话,倒不如说是对自己低语的话,黑死牟血肉兴奋地微微颤栗起来,却在出刀一瞬尽数归为平静。
月之呼吸·一之型·暗月·宵之宫。
神速的拔刀横斩,黑死牟身影化作一道残缺的弯弧,强劲的体魄爆发力撞的风声摇曳,与周遭空气产生了共振,在声音抵达的时候,刀锋同时抵在了罗赫的面前。
千锤百炼没有分毫多余的一刀,罗赫在心中给出了评价,并没有以单纯的肉眼去看,而是在黑死牟出刀前的瞬间,同时出刀前迎,自下而上的撩斩。
锵!
几近音速的一击被罗赫轻而易举的弹开,但黑死牟并未像罗赫那般后撤半步卸去余力,而是狂放的猛攻不止,犀利的刀光在血鬼术的作用下,带起如暴雨般的刃舞。
二之型·珠华弄月。
三之型·厌忌月·销蚀。
以鬼的修复力无视了反震的伤痕,黑死牟冷静且狂热的绽放着自己,将战斗节奏抓在了自己这一边,化作狂风暴雨,想要将罗赫这艘小船,吞噬在月之呼吸的刀光下。
只是,黑死牟越打越是心惊,越打越是愤怒。
罗赫自始至终都没有正经出刀反攻过,面对黑死牟接连不断的攻击,还有血鬼术剑气如暴雨一般的倾泻,他只是平静的招架、偏斜、横刀闪过斩碎那些杂余剑气。
手中的刀,散发着不祥的赤红光芒。
叮叮当当,打铁的声音犹如最上等的音乐,在两名剑士的手中奏起,可黑死牟却怒从心头起,爆喝道:“日之呼吸呢,用你的日之呼吸啊!”
砰!
双手握刀以鬼的体魄轰然砸下,罗赫横迎上扬一刀,与黑死牟再度相互角力,随后彼此都弹开了一段距离,让激烈的攻防战节奏,短暂的宁静了下来。
作为都有着‘通透世界’的剑士,罗赫与黑死牟在彼此眼里,一举一动都是完全透明的,在那种细致入微的掌控力之下,每一剑都注定了只能相互交击,要么便是谁也砍不中谁,陷入耐力和精神的消磨的当中。
可是,明明不该这样的!
黑死牟暴怒不已,他知道,他知道那个继国缘一的呼吸法,继国缘一的天赋和能力,要远远在自己之上。
如果是继国缘一,杀死自己可能只需要一刀就够了。
过往的经历如潮水般涌上黑死牟的脑海,心底的狂躁像是虫子啃噬着他的心灵。
痛苦,嫉妒,傲慢,悲哀,不甘。
黑死牟还是人类时,名为继国岩胜,出生于战国时期,乃是当时的的武士家族——继国家族的少主,同时有个名叫继国缘一的孪生弟弟。
在那个年代,武士家族的双胞胎因为在成年之后会相互争夺继承人之位而被视为不详之兆。
所以会有一个人,要被送去僧侣处出家,而另一个人则是集成全部的家业,将继国家族发扬光大。
当时还是继国岩胜的黑死牟,便是被选定了继承家业的那个人,原因是他的弟弟继国缘一,天生额头便带有黑色的不祥烧伤纹路,像是火焰一样的斑纹。
继国岩胜天资极高,无论学什么都不会超过一个月的时间,作为一名要继承家族的少主来说,他是那么的优秀,可是继国缘一的天分还要远远在他之上。
在继国岩胜还要辛辛苦苦向老师讨教学剑的时候,继国缘一便可以拿着竹剑,在初次触摸到这种‘兵器’的时候,便轻而易举的打败了自己尚且无法抗衡的剑术教头。
完全不用任何基础,用继国缘一的话来说,就是看见了对方的流动而已。
当时的继国岩胜不理解自己的弟弟在说什么,并且很讨厌这个弟弟,最终选择将之送到了寺庙去做僧侣,却不想继国缘一却在中途消失了。
直到他因为偶然遇鬼学习了呼吸法,不断努力并且在弟弟的影响下出现了‘斑纹’,这一大幅提高战力的事物,才明白了过往的种种。
天生的纹路是能够增强实力,加速血液心跳流动的呼吸法斑纹,也就是说继国缘一从生下来开始便通晓呼吸法。
而能够看见对方的流动,指的是七岁的继国缘一在握住刀的那一刻开始,便随着自己的意愿进入了‘通透世界’看穿了对方的肌肉神经走向。
天才,无与伦比的天才,纵使黑死牟再如何努力,也难以望其项背的剑士。
黑死牟不知道,作为天才的继国缘一,从来都只想要他的亲情,和他在一起玩而不在意这些天赋,从小好强的黑死牟,绝不允许自己输给任何人。
可是,悲哀啊。
开启斑纹时,需要体温达到三十九度,并且心跳频率在两百次次以上,因此会给身体造成极大负担。据继国岩胜观察周遭之人的判断,开启斑纹者往往活不过二十五岁。
不想死,想要超越弟弟,想要超越最强的那个剑士,想要更多的时间。
时间,时间,时间!
在这份执念下,黑死牟选择化身为鬼,他要获得花不完的时间来精进剑术,去超越那个最强的,也是最寂寞的剑士,继国缘一。
“既然你不用,那么我便逼你用!”
手中打刀乃是黑死牟以自己血肉所铸造的鬼之刃,能随着黑死牟的心意,从刀上的眼睛爆散出切割敌人,如雨一般的刀刃,也可以——
嗡。
一刀挥过,气流悲鸣的被强行撕裂,无序的涌动着,像是有怪物出现于场中展露自己的獠牙。
与罗赫的拜泪同等刀长,中间有三道自刀身延伸而出的弯刃,即是收割生命的巨镰,也是可以用呼吸法肆意挥动,最符合黑死牟心意的打刀。
如果说刚刚罗赫可以凭借剑距来锁住黑死牟的攻击,那么现在,他就必须要正面应对这个强悍的恶鬼,以及他手中那把凶厉绝伦的刀。
斑纹让黑死牟的鬼心,疯狂的跃动推血,整个人的肌肉膨胀了足有半圈,血管中的力量自手掌传入刀柄。
唰的一声。
空气犹如铡草般被剪开两道气浪,分立于黑死牟两侧,在这条他所用来冲刺的轨迹之前,便是双手平整握刀架于正中,表情毫无变化的罗赫。
月之呼吸·八之型·月龙轮尾!
横扫而过的进化鬼之刃,斩出了一道巨大的横截弦月,从刀身上溢散而出的那数之不清,将周遭事物斩的一片凋零的残缺。
黑死牟要横扫面前的一切,包括面前的对手,如果用不出日之呼吸,那么便去死好了!
横截的一刀,截掉的是罗赫一切的闪避可能,那已经并非人类所能瞬息闪避的距离,只有选择跳起或者蹲下,但无论哪种都绝逃不过黑死牟接下来的第二刀,以及他眼中的‘通透世界’。
森森猩红的锈蚀瘴气,自拜泪中不断喷涌着,像是地狱之门打开时的呼吸,望向前方的黑死牟,罗赫终于不再采取守式,将手中大太刀高举过顶,踏步向前!
手中的拜泪随着罗赫的动作,完全化作了赤红之色,原本如琉璃一般的刀身锈蚀过半,浓郁的死意将月龙轮尾的威势直接吞了下去。
踏地承力起刀,气血自经脉脏腑打出,转换成气力涌入全身,罗赫的毛孔再度溢散出与童磨一战时,那沉凝稠密的血气,整个练功场的墙壁和地板,像是被赤红之色的漆笔泼洒而过。
黑死牟的月龙轮尾一触即散,像是小孩子的涂鸦一样可笑,他眼中倒映着的罗赫手中那狂暴的刀锋,宛如倾覆的血海一般斩下。
在接触到刀锋上那代表着死亡瘴气的前一个瞬间,黑死牟的脑中闪过了一些画面。
“我想要的,从来不是什么最强的称号,而是——亲情。”
“我的妻子死了,兄长,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谢谢兄长给我做的这根笛子,我会好好保存的!”
一幕幕,有大有小,却无一不是被自己所不承认,也是自己永远赶不上的继国缘一的身影。
当黑死牟以为继国缘一已死,在六十年后的一个红月之夜,不知为何前去家族的八重塔散心的时候,他居然碰到了那个弟弟。
苍老,斑纹,一如既往地沉静和强大。
“真是可悲啊,兄长。”
看着变成鬼而获得不老的自己,继国缘一留下的眼泪,是黑死牟绝不能原谅的事物,可是当继国缘一双手握住那把并非他原先所有,而是普通的日轮刀朝自己斩下的时候,黑死牟竟然动弹不得。
其势不绝,其神与刀共存,已经无需去分别究竟是日之呼吸,还是其他什么呼吸了。
因为一击引动,即为全心全灵的刀光,绝不是黑死牟可以抗衡的,如果不是那个时候继国缘一留手,自己便已经死了,可是黑死牟还是忍不住的想。
是自己接住了他一刀,但还是会知道第二刀,自己一定会被斩下脑袋。
矛盾啊,明明想要超越的目标就在眼前,可是自己的意志却被撼动了,转而化为了如何才能不死的念头。
直至最后发现,祭出全心全灵,直至死时都是巅峰的继国缘一,已经随着那留情的最后一刀,以八十余岁的高龄,撒手人寰。
暴怒暴怒暴怒,无可名状的暴怒,黑死牟挥刀斩断了自己弟弟那已死的身躯,不经意将他腰间那个以锦袋束好,一手可握的小笛子一起斩断。
好空虚啊,究竟是哪里做错了,才会如此的空虚。
明明是永远不会喜欢自己的弟弟,明明是一定要当最强的那个人,可是黑死牟在斩杀了继国缘一不过没有灵魂的躯体后,竟是动摇了。
他,已经是鬼了。
过往在死前闪过,红月之夜的一幕幕,同样随着意念的疑惑,传输到了罗赫的思想中,似是疑惑难解,但罗赫却能明白黑死牟的想法。
“你,失衡了。”
给出了自己的意见,连带吞噬生命的赤红一刀,罗赫划过了黑死牟的身躯,将之淹没在了死亡的颜色之中。
没有一如既往的化灰过程,被赤红色的诡异拜泪斩过身躯的黑死牟,竟是转过了身来自嘲的一笑。
是这样吗?
黑死牟或许最后是想这么问,只是在说出口之前,他的身体便爆散开来,化作了一团毫无生命力的血雾,而在斩杀黑死牟之后,罗赫手中的拜泪愈发的冰冷沉重,像是一个生灵那样,有着属于自己的脉动。
那刀身上的裂缝已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刀身缩水了一倍有余,通体古老沧桑的气息,锈蚀的刃身上带着赤红色死气,丝丝缕缕的通过握刀的手掌,传入罗赫的心脏中。
恍然间,罗赫看见了一个拥有八头八尾,眼睛如赤玉般猩红,笼罩在死亡与恐惧瘴气之中的怪物。
砰砰砰!
接连不断的骨节和肌肉的爆鸣声自罗赫身后响起,较之黑死牟的一之型更快的速度,击破了音障在战斗结束的这一刻,直接捅穿了他的心脏。
同时,刀身的死气也涌入了罗赫的血液之中,深沉诡秘的将他拉入死亡的旋涡。
有怪物,在刀中咆哮!
有怪物,在罗赫身后大笑。
像是在嘲讽着世间一切的变化。
因为不管世间再怎么变,他们也不会变。
第一章:阿拉德,我罗赫回来了!
无光的河水,昏暗的血污。
停止窜流的鱼儿,维持着摆动尾巴的姿势,与那被固定在水中的周遭景物一起,为护城河当中那个身受重伤的青年作为陪衬。
当青年的手指轻微弹动,打破了这凝固的寂静之时,那原本暂停身姿的鱼儿,瞬息一个摆尾划出老长一段距离,离开了这个突如其来,自护城河上方跳下来的家伙身边。
咕噜噜。
气泡从嘴中吐出,虚弱的青年睁开了眼睛,露出一双与状态绝不相称的明亮眼神,毫无在此境遇下应有的恐惧与绝望。
因为名为罗赫的灵魂在漫长的历练中,终于回到了他所诞生的地方。
真是久违了啊,阿拉德。
被下半身重甲的分量向着更深处拖去,罗赫思索了一下,此刻的时间应该是他在落水失去意识,引发穿越的时候,也就是说洛巴赫还在岸上,不过对方既然没有立马追下来,证明也是暂时失去了战斗力。
看来暂时是安全的,只是状态有些差啊。
依靠在鬼灭中领悟的内视能力,罗赫将肌肉的损伤,脏腑的活动情况,毒素蔓延区域等情况一一掌握具体,随后不由得摇了摇头。
短暂的自我审视了一番,罗赫便转换为了临战状态。
因为在暗流涌动的护城河中,一道有别于人类的纯粹杀意,携带着庞大的身躯正朝着罗赫无声袭来,其速度之快捷迅猛足以让任何一个游泳健将甘拜下风。
这种清晰的杀意不加掩饰,非常的容易察觉,即便是普通人都会感觉毛骨悚然而为之惊醒,更遑论一直处于高强度战斗状态的罗赫。
没有惊慌。
因为罗赫很清楚这个点会出现什么,这也是他之所以跳河的原因。
以鬼手将左臂的毒箭拔下,他淡定的在水里解开了自己的裤腰带,将重甲下装脱掉握在手里,转过头看向了护城河身后那个正朝着自己游来,有三米左右的身长,利齿错落林列的狰狞鲨鱼。
这只不知是最初放养在这里的鲨鱼祖先第几代的子孙,朝着同样作为养它们在这里的罗兰后代,咧出了一个亲切无比的笑容,然后二话不说便张开嘴巴扑了过来。
这种鲁莽简单的直线攻击,罗赫都记不清楚自己多久没有遇到了。
倒是挺可爱的。
咚!沉闷的一击,鲨鱼将罗赫手中的重甲下装直接撞飞了出去,虽然并不是那些深海同类,但作为鲨鱼的它,体量也远不是人类所能比拟的。
这堪比小号攻城锤蓄势撞击的力道,足以将一般的猎物直接当场轰杀。
而在撞残猎物之后,这只自祖先以来就一直被圈在这条护城河里,基本见不到多少肉沫的鲨鱼,才终于能吃上一顿饱饭,这其中酸楚可谓是闻着伤心,见者落泪。
只是,它今天注定是吃不到这顿年度大餐。
不仅吃不到,还得当坐骑。
在手中重甲被撞飞之时,罗赫灵活的翻身拍在鲨鱼脑袋顶上一转,直接抓住了鲨鱼那粗粝的背鳍,骑上了这头鲨鱼的背部,鬼手大刀阔斧的落砍而下,隔着厚厚的鲨皮将这只可怜的鲨鱼震得七荤八素,吃痛的在水中翻腾着。
但不过是两三下的功夫,它便老实的臣服在了罗赫的胯下,随着他的意志在水中如离弦之箭一样,快速的朝着前方冲去。
鬼手按在鲨鱼的脑袋上,看着两侧飞速退去的河中风景,罗赫将背部拱起借助水流的力量,将有毒的箭矢全部冲了出来,毛孔随着奔涌的水流不断地收放着,吸收着水里的气体氧份,缓缓的筛出毒素。
在这场席卷帝都上层的风波中,任谁也想不到罗赫的底牌究竟是什么,毕竟在几乎所有贵族的眼中,他不过只是一个被卡赞诅咒了的年轻人而已,年轻气盛却也好对付。
根本就没把罗赫放在眼里的人,也不在少数。
好比之前罗赫得罪的那位大皇子弗纳尔。
“哦?居然和我说,他只是坠下了护城河吗?你们还真是没用啊!”
弗纳尔靠在沙发上,怀中抱着一个容姿出色,气质华贵的少女把玩着那柔软的峰峦,听取情报机关的汇报,原先笑意盈盈的从容,忽然变成了勃怒之色,怀中少女胸前一阵剧痛,却强颜欢笑不发一语。
“是属下的失职,但罗赫·格林已经中了剧毒,基本可以确定没有生还的可能性。”
“我不在意他死了没死!一个卡赞感染者而已。”
弗纳尔大手一挥,松开了原本柔软的峰峦,止住了自己总务官的发言,不满的道:“我在意的是,你们居然没有办法生擒,或者把他死了的尸体给我拿下,如果没有证据的话,这次的事情只会被希尔顿·格林轻松的推卸掉,甚至可以直接引申为恶性刺杀。”
舒了一口气,弗纳尔语调重新平缓了下来:“我已经腻味这个对我的二弟暗中投资,却还想将女儿嫁给我的老格林了,只有他被黜落下来,之后我重新指定格林公爵的人选,将这支大贵族收拢麾下才是真正的价值,你明白吗?”
你明白吗,这四个字的意味很重,让弗纳尔眼前这个人至中年,平素颇具贵族风范,外交礼仪得体的总务官不由得背部渗出了冷汗。
如果再干不好,那么就不是‘明白’的问题了,而是他应该滚蛋,甚至是遭到来自这位很大概率要继承帝位的大殿下,那绝对算不得宽容的惩罚。
在此之后,这位总务官身后的家族就会被圈子里,拉进‘无能’的标签中,从而遭到各方面的排挤打压,连锁效应之可怕,根本就不是简单的被辞退,就连人生也会因此而惨淡无光。
“明白了,我会妥善处理此事,殿下还请安心等待便是。”总务官的承诺,让弗纳尔还算满意的点了下头了他重新环住怀中的女子,自顾自的把玩着。
这个举动在弗纳尔这里和端茶送客基本是一个意思,总务官很知趣的退下了,在他离去之后,弗纳尔似是也厌弃了手中这具年轻娇美的身躯,随意的抛在一边。
没有想到区区一个感染者,竟然会牵动这么广,艾米丽已经被送回了克鲁格家,如无意外的话接下来克鲁格侯爵,应该就要直接把这件事捅到父亲那里去了。
格林公爵之位不容有失,这还牵涉到了斯特鲁山脉方面的驻兵分配权。
纵然心中多番不愿,但总体看来,弗纳尔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走一趟皇宫,虽然很想让希尔顿死,但是他不能现在就下台,而且也只有我才能让他下台。
心中盘算一定,弗纳尔打开房门拍了两下手,之后转身消失在这间不知道究竟是会议室,还是他用来玩女人的地方,在地上少女那悲愤而无奈的表情中,四个体态婀娜,表情柔和的侍女鱼贯而入,将之直接夹起,像是运货一样扛了出去。
没有吩咐而是拍手,就是不喜欢的意思,既然大皇子不喜欢,那么就直接送回原先的家族就好了,哪天看上了再拿来玩玩就是,需知能够奉上女儿,本就是作为臣子的一种荣誉,是来自未来皇帝陛下的恩赐。
在德洛斯帝国的上层,历时二百余年而毫无动荡的现在,昔日的骄傲和武勋早已被时光磨灭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个人极度膨胀的私欲。
被装进礼物箱之中,像是货物一样被运走的贵族少女,双目通红的咬着衣角,感觉心灵被打的支离破碎:“为什么,为什么哥哥的错误要我来赔偿,为什么我会遭受到这样的羞辱,约顿这个姓氏的荣誉究竟何在!?”
萨曼莎·约顿心底盈满的恨意,随着颠簸的马车而不断的发酵着,她憎恨着将自己送来这里的父亲,无能而被打败的哥哥,玩弄了她身体却信手丢弃的弗纳尔,以及那个可能已经死掉了的,一切的起因——罗赫·格林。
只是在这三者中,比起那个失败的哥哥,还有侮辱了自己的弗纳尔,萨曼莎对于罗赫的恨并不深重,同时刚刚在大皇子怀里听到的情报,让她产生了一些不成熟的幼稚想法。
比如说她可以将刚刚那些话告诉希尔顿·格林,同时和这位公爵促成联手,用两个家族的力量去报复羞辱了她的大皇子弗纳尔。
人人心中都有着各自的计划和算盘,像是名利场中的野兽一样,花样百出的想要斗死对方。
但总有一些人是不在乎这些有的没的,比起相互撕咬拉扯,更喜欢悠然的过着小日子,对外界这些麻烦的事情一概不过问。
诺顿·马克西莫,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曾经与凯恩交易过食人魔药水,在同学中深藏功与名的他,在那场风头全数被罗赫夺去的晚宴上,低调拿到了名额有限的骑士身份,并在当天就脱离了家族的宅邸,搬来了这个临近郊外的炼金工厂里,抱着自己的研究不撒手。
干架?那都是只有肌肉的蠢货做的事,在宴会开始之前,就已经将自己研制并亲手淘汰的食人魔药水配方给了学院长,轻而易举成为了骑士的诺顿,对于帝国的这些屁事完全不关心。
一票人为了个帝位争来争去浪费时间,简直就是傻得冒泡。
在诺顿看来,争帝位这个事情本身就很扯淡。
换皇帝?你们换吧,换来换去不还是那些尸位素餐的贵族,无论是谁坐上那个德洛斯帝国的至高宝座,对于贵族这一概念而言,都不重要。
在现在的德洛斯帝国,皇帝就是给贵族服务的,是贵族的高级打工仔,
贵族这一概念是不可能失败的,顶多就是更新换代一些个别面孔。
之所以产生这一结果的原因,就是因为皇帝本身也是贵族,是最大的那个贵族,他必须为了整体利益而服务,同样整个贵族阶级也会给他反馈,维护这个用来不断剥削底层人民,名为德洛斯的收割机器。
换皇帝这个事情,本身就是贵族家系里的日常斗争,只不过是换了个姓氏,权力更大一些而已,其本质永远都不会有任何改变。
本质如此,又有什么好关心的。
对于贵族家系破事了然于心的诺顿,如果硬要说关心什么,那大概就是希望新上任的皇帝,能把日常生活里那些奢侈浪费的资金,拿来给他做研究,然后再开个炼金公会专门培养技术人才。
这样的话,诺顿脑海中许多有意思的想法就可以得到精力上的解放,让自己想要做的研究可以更快的做出成果,更高效的普及所有的民众,这难道不是更有意义的事情吗。
好比凯恩·约顿那个蠢货,完全不明白自己那天之所以会随身带着食人魔药水的原因,是为了给学院长,尼尔·约瑟芬公爵推销效果,用以加强印象分,从而确保骑士身份无虞。
之所以要这么做,是因为就算是马西莫格这样的大家族,公爵家系,也是要讲规矩的,作为次子并不用继承家业的诺顿,按道理来说是要给长兄作为下手,辅助家族利益的副车之一。
炼金工艺这种在帝国人眼里,与其说是科学倒不如说是货品事物,就是单纯用来诞生交易商品的生产仓库而已,地位还不如一个普通劳作的农民。
没有一个贵族父亲会高兴于儿子和自己说,想要去当一个仓库管理员,尤其是这个父亲还是权倾帝国的公爵之一。
想要自由,那就去成为子爵,诺顿的父亲倒也没有为难他这个天赋异禀,却醉心于炼金工艺的儿子,他给出的要求很简单,只要诺顿能拿到学院毕业的骑士席位,他就给予自己这个次子一定的自由。
在调试完自己手头‘新项目’的成品后。走出炼金工房伸了个懒腰,沐浴着阳光的诺顿,想起了在那天夜晚被他卖了还帮忙数钱的凯恩,摇了摇头露出一个讥嘲的笑容。
他诺顿可不是什么好好先生。
好人是在贵族圈里混不出来的。
本来那天在学院的毕业晚会上,诺顿只是想拿两条狗来作为试验品,给其中一条喂下食人魔药剂,让帝国那些向来无聊,喜欢豢养猛犬名马的贵族多一个简单的宴会节目。
而他也可以达成自己的目的,舒舒服服的喝着小酒成为骑士,这个就是诺顿的原有计划。
殊不料计划赶不上变化。
在夜宴决斗中,凯恩于不知情的情况下竟然主动来找他买药,从而变成了诺顿展示商品的柜台,为他展示自己所研究,经改良过后可以量产的食人魔药剂的成果。
这可比什么斗狗要劲爆多了,凯恩要是胜了,马克西莫家族估计可以轻松拿下一笔军方的大订单,当然最后的结果是凯恩输了,被那个卡赞的感染者罗赫·格林给按趴在了地上。
“哎,虽然输了也没啥,但如果凯恩那个蠢货要是赢了,现在我就可以拿钱开一间崭新的,位于帷塔伦中心区域的工房,连个妹子都没有,这日子还怎么过啊,听说这河里甚至有鲨鱼栖息?真是太危险了!”
“啊~伟大的太阳,请让一切只有肌肉而没有脑子的武夫,都消失在你那至高的光芒下,如果是那样的话,我将会日日如此的为您赞叹,即便是少女的肌肤,也无法阻拦我对您的忠诚~”
诺顿用贵族那种吟哦婉转的咏叹调,对着太阳深情的阐述着自己内心的闷骚与不满,敞开双臂似是想要与在炼金学中有着重要地位的恒星,其所散发而出的光芒,做一个拥抱的时候。
砰!
水花四溅,一只帅气无比的凶猛鲨鱼,突然迎着太阳腾空跃起,将诺顿那敞开怀抱的猥琐身姿,直接糊成了一只落汤鸡,替太阳唾了这个不要脸的家伙。
这啥玩意!?
被护城河水浇了个面目全非,嘴巴大的似乎可以塞下两个鸭蛋的诺顿瞪大了眼睛。
倒不是他诺顿认不出鲨鱼,而是难以想象这个世界上会有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鲨鱼。
你这家伙是挑衅我是吧?一定是吧!
诺顿抓狂的抖了下湿透的衣衫,正待开骂的时候,却见鲨鱼一甩尾巴竟是重新落回了河里,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气势昂然,黑发灰瞳的青年落在了这片隶属私人炼金工房的土地上。
他浑身上下只穿了一条湿透的内裤,差点没把诺顿眼珠子给瞪出来。
遍布疮痍的身躯,带着隐约使周遭空气降温的寒冷剑气,森然暴戾的鬼手,更是不减半点强悍。
纵使被留下深可见骨的伤势,也毫无动摇的平静神态,以及其中所蕴含的那股狂暴气息,都在摇撼着诺顿那刚刚还看不起武夫的三观,让他几乎失去了说话的能力,只能瞠目结舌的瞪着这个青年。
要问为什么,那大概是因为这个青年诺顿很眼熟,可以说是同龄人里名声最响亮的一个。
但最重要的是,这个人无论如何都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啊。
你他娘的难道不是贵族吗,弄成这幅样子还跑到我面前,到底是要做什么啊?
罗赫·格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