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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表姑娘要造反全文阅读

作者:衣漪玳水     重生之表姑娘要造反txt下载     重生之表姑娘要造反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五十一章 新国公夫人

    顾霜筠不出去,别人可以来拜访。

    大部分的,柳氏可以挡住,但定国公府来人给顾霜筠添妆,柳氏作为续弦,便不好挡了。

    来人是定国公府的国公夫人,进了屋,顾霜筠发现那居然是小庄氏,她的怀里,还抱着一个2岁的男童。

    一见顾霜筠,小庄氏便招呼那男童叫“表姑姑”。

    “说起来,我有这孩子,多亏了霜筠表妹帮忙,一直都没有机会报答,今天借这喜事,喜上添喜。”说着,小庄氏从丫鬟手里接过一个锦盒,递给顾霜筠。

    顾霜筠当场打开,只见里面是厚厚一叠银票,还另有一个锦盒,装着一支价值连城的红翡步摇。

    顾霜筠唇角上扬,“二表嫂的礼深得我心,谢谢了。”

    “妹妹喜欢就好。”小庄氏将孩子递给身旁的丫鬟,“多年不见,嫂嫂有几句贴心话想对妹妹说。”

    顾霜筠会意,让红鸾领着人去喝茶吃点心,孩子也抱出去,好生照看着。

    待得下人出去,小庄氏便更坐近了些,靠近顾霜筠。

    “当年,妹妹赠我的药,助我与国公爷琴瑟和鸣,得了这个这么一个小宝贝,国公爷能取大哥而代之,也多亏了他。妹妹或许不知,大嫂入门多年无所出,被查出她自己身子骨不好,不能受孕,她自己生不出,便也不许别人生,暗中给大哥下了虎狼之药,伤了大哥的根基,令大房绝了嗣。公爹才会上书皇上,请求立你二表哥为世子。”

    这些事,自有人传给远离京城的顾霜筠,但此刻,她依旧做出震惊模样。

    “大表嫂竟然做出这种事?断绝子嗣可是重罪。”

    “可不是嘛。原本公爹要大哥休了大嫂,可大哥居然舍不得,说反正已经坏了身子,再娶一个也同样生不出,把公爹气得病了,一怒之下将大哥逐出了家门。许是心中郁结,那段时间大哥办差事接连犯错,被人拿住上奏皇上,大哥被贬到儋州,不知几时才得以返京。而在大哥走后不久,公爹便也病重不治,撒手人寰。”

    “这是几时的事?若我知道,少不得要回京送送舅舅。”

    “已经一年多了。”小庄氏叹气,又恢复笑颜,“瞧我,同你说这些做什么,没来得惹得你伤怀。”

    顾霜筠勾唇笑了笑。

    伤怀?不存在的。只是比起以前,如今的她,懂得做一些表面功夫。

    “妹妹,嫂嫂今日来,其实还有个不情之请。”

    “二表嫂请直言。”

    “就是我与你表哥成亲多年,只得了这么一个宝贝儿子,着实有些孤单,不知妹妹当初赠我那药可还有?能否再给我一些。”

    “赠药倒是不难,只是手边没有现成的,婚期又急,没时间炼制新药。”

    “妹妹若有现成助孕的,给嫂嫂几颗也行。”庄氏压低嗓音,“嫂嫂听皇贵妃提过,那对双胞胎有妹妹的助力,那种药妹妹手边可还有?”

    “用了那种药孕育产下的孩子,及可能天生体弱,甚至怀有残疾,二表嫂确定要那种药?”

    “无妨,只要能怀孕。”小庄氏脱口而出。

    “看来二表嫂真的特别迫切想要为许家开枝散叶。”顾霜筠深吸口气,“好吧,以定国公府的实力,便是孩子天生体弱,后面仔细养着,也能养的壮实。”

    说着,顾霜筠起身,从包袱里取出一个药瓶交给小庄氏。

    小庄氏拿了药,又说了几句话,便告辞走了。

    顾霜筠唇角带笑,起身走到绣架前,捻线穿针。

    小庄氏自以为天衣无缝的求药说辞,实则完全经不起推敲。她已经产下嫡子,地位稳固,根本不必冒风险着急怀孕。这着急要的助孕药,若无意外,是送进睿王府的。

    顾霜筠回想着这两年发生的事,眉目间染上阴霾。

    当年给新婚的许二郎和小庄氏送药,打的主意就是恶心赵氏。却不想,这药居然成了小庄氏的上位利器,让产下定国公府嫡长孙的她,在定国公府的地位瞬间超越入门更早却一无所出的吴氏。而定国公府变了天,顾霜筠绝对相信其中有小庄氏的手笔。

    还住在定国公府时,顾霜筠与吴氏没有太多接触,但在她习惯性的暗中观察定国公府的各个主子的情况下,吴氏在她眼里是一个目无下尘、自命不凡的高傲女子。吴氏不得丈夫喜爱,便也不屑于去讨好丈夫,这样的人会对丈夫用毒令他绝后,顾霜筠怎么也不相信。且自家舅舅素来身康体健,一时气怒病倒有可能,一气之下久病不治就太不寻常了。

    小庄氏坐上了她姑姑追求了一辈子也没能得到的国公夫人之位,顾霜筠只觉得心里一阵阵寒凉。看似兄友弟恭的许家兄弟,为了权势照样反目,手段肮脏。而许玉颜这个备受父母宠爱的女儿,爹娘死了她不觉得悲伤,只要继任者依旧可以给她助力。

    这样的定国公府,早晚走到绝路。

    这时,福嬷嬷进来,说是安平公主府的大公子送来了姑娘寄放的嫁妆,柳氏让她前去点收。

    “他倒是识相,自己先送来了。”顾霜筠心中阴霾顿时散去。

    霍禹送来的有九个,取“天长地久”之意。数量不多,但每一个,都是满满当当的。

    如第一个箱子,里面放着的是条状土砖,一块代表百亩地,满满一箱,足足万亩。第二个箱子,装的是满满当当的金砖。第三个箱子,装的是冒尖的银元宝。第四个箱子……

    柳氏在一旁,看得也是目瞪口呆。想想自家老爷给女儿准备的嫁妆,连一个箱子价值的一半都不到。

    “当年你入股的那些,都已经换了本钱,这些是这几年该给你的分红,我给你换了房子、铺面、土地,这些是契纸。还有除了各换了一箱金银之外,别的银钱存在钱庄,银票都在里面。”

    那小小的铁箱子,才是真正的价值连城。

    顾霜筠把铁箱子放在一旁,玩笑道,“你不会把我投进去的本钱也给换出来了吧?我可没打算和你拆伙哦。”

    “放心,每年的分红少不了你的。”萧虚怀哼了哼,“倒是你,都要嫁做将军夫人了,还一心揪着我赚银子,我得找个时间同霍少将军说说,他这赚钱的能耐是不是太差了点。”

第一百五十二章 缺钱了呀

    “术业有专攻,打仗我家夫君在行,赚钱当然得跟着你。”顾霜筠皮皮地笑。

    萧虚怀“呿”了一声,称任务了了,向柳氏告辞。

    柳氏这时才反应过来,吩咐管家送萧虚怀,又喊人将这些箱子全都抬到顾霜筠的院子去。

    她自己,也跟着过去。

    顾霜筠正要继续同那折磨人的绣活奋斗,见柳氏一脸欲言又止的纠结模样,便将那针搁下了。

    “顾夫人有话就说吧。”

    柳氏难为情地笑,“霜姐儿,和萧大公子合伙的事,我能不能参一股?”

    “府里缺钱?”

    柳氏神色更加难堪,“咱们府里每个月就指着老爷的那点俸禄过日子,又要人情往来,银钱上不甚丰裕。加上檀哥儿今年上十岁了,再过几年便要说亲,银钱花销更大……”

    “差一步就做到文官之首了,经济上还这般紧张,他这个官,不当也罢。”顾霜筠嗤鼻。

    柳氏瞬间严肃,“霜姐儿,你不可如此说你爹!你爹常说,为官者,当为君王分忧,为百姓谋福,再说了,朝廷是有给俸禄的,借着官位权势便谋取不义之财万万不可。你出嫁之后,就是霍家的主母,霍少将军夫人,咱们做女人的,外面的事情帮不上忙,这内宅就一定要管理好,不能因为银子给男人拖后腿。”

    顾霜筠瞪着柳氏,她严肃认真的神情上看不出丝毫虚假,可见这是她内心的真实的想法。这,令顾霜筠忍不住笑起来。

    曾经的定国公夫人赵氏,可是借着定国公府的名头,连印子钱也敢放,还没有任何人能治她的罪呢。而如今的定国公夫人庄氏,也干净不到哪里去。事实上,就她所知,京城里这些表面光鲜亮丽的贵妇人们,每日忙碌的都是生子固宠敛财三件事,如柳氏这般单纯可爱的,着实少见。

    “缺钱的事,爹知道不?”

    “老爷每天公事忙碌,我怎能拿这种事去烦他?”

    “他是这个家的一家之主,顶梁柱,就得让他知道他赚回来的银子太少。”

    “其实也不少,日常开销也都行。”柳氏懦懦地为丈夫辩白。

    “既然这样,索性萧虚怀那边生意早就步入正轨,你这会子要入伙也没得门路,这事就算了。”见柳氏欲言又止,顾霜筠再补上一刀,“再说了,你哪来银子入伙?萧虚怀给我的分红你瞧见的,这才两年,万金不止。”

    柳氏脸上火辣辣地烧,她确实只看到银子多,忘了她自己手里根本没几个银子能投入。

    柳氏走后,福嬷嬷给顾霜筠端来新沏的热茶。

    顾霜筠手里的针线在那绷紧的绣布上描绘着一株劲松,感觉到福嬷嬷站在自己身后,她淡淡开口。

    “嬷嬷知道我的性子。”

    福嬷嬷心头一凛,连忙答是,不再犹豫,将徘徊在喉头想说又不敢说的话吐出。

    “夫人娘家是商户,前几年夫人靠着嫁妆,还有娘家的帮助,府里的开销倒也充裕。只是这几年亲家的生意似乎不好,夫人的嫁妆也所剩不多,府里便越加捉襟见肘。只是夫人自认为自己一个商户女能嫁给老爷这大官,已经是天大的好运,在庶务上便不愿令老爷烦心。这些年姑娘不在府里,咱们是知道的,老爷、少爷每季都要做几套心意,对外交际应酬只管向夫人伸手,没有不允的,但夫人却好几年没添置一件衣裳了。”

    “这也是她自己的选择。”顾霜筠看着福嬷嬷,语气冰冷,“她是顾夫人,和顾廷烨是夫妻,府里银钱不够用,就该夫妻一起,想法子赚钱也罢,节衣缩食也罢,总归是同甘也共苦。但她现在呢?一个人承受,兴许顾廷烨和顾檀栾两父子还认为府里宽裕得很呢。这算什么?为人妻、为人母的无私奉献吗?我只看到了愚蠢。”

    “怎会是愚蠢?夫人这么好的女人,她为了老爷和少爷委屈自己……”

    “然后宠得那两父子不通庶务,府里越来越窘迫,说不好哪一天这府里就揭不开锅了。”顾霜筠无情地打断她。

    福嬷嬷张着嘴,她满脑子都是不赞同,但又说不出反驳的话。

    “现如今,要和萧虚怀合伙做生意不可能,不过既然顾夫人的娘家是经商的,她自己手下也有嫁妆铺子,那么我可以帮忙牵条线,若她手下的铺子能与萧虚怀的生意有合作,每月盈利不愁。只是萧虚怀的身份不一般,那是安平公主府的大公子,顾夫人要和他做生意,最好把实情给我爹说到,我爹同意了,亲口给我说让我牵线,我才能做。”

    有她这话,福嬷嬷便高兴了,立即便去告诉柳氏。

    “夫人,您别怪姑娘说话难听,那都是大实话,府里的情况,确实得让老爷知道才行。”末了,福嬷嬷劝告柳氏。

    “多谢嬷嬷,我会考虑的。”柳氏面上微笑着,心里还是止不住的痛,顾霜筠那毫不客气的话,逼出了她长久以来的卑微、难堪与委屈。

    因为是商户女,爹娘对她能嫁给这样一位有才有能的士子感恩戴德,出嫁时给她丰厚的嫁妆,出嫁后也时时贴补,而自家丈夫对岳家始终客气有礼的态度,令她心里又酸又甜。甜的是他没有瞧不起,酸的是那客气有礼更像是对待不熟的客人,而非亲人。

    这样的日子,偶尔有酸楚,但她都能很快打起精神。她告诉自己,因为有自己,丈夫在银钱方面不需费心,才能保持清廉官声,才能得皇帝看重,官位一升再升。可是现在,连这唯一的作用她都做不到,她心里惶恐不安,一见萧虚怀送来的金银,才会失态地向顾霜筠提出合伙。

    而顾霜筠,毫不留情地打破她的奢望。

    那一刻,她对顾霜筠生出恨意。

    按照伦常,她是母亲呀,但因为自己出身不好,她从不敢端母亲的架子,只想着讨好了顾霜筠,丈夫才会欢喜。可是凭什么?已经如此委屈自己了,还是讨不到好,还是被瞧不起。

    柳氏的心,被一片黑色的阴霾笼罩。

第一百五十三章 返京的真相1

    自打顾霜筠婚期确定之后,京城里便隐隐有谣言流传。

    顾家大姑娘离开京城两年,身边跟着的就两个男人,名义上说是行医济世,实际上……早就没了清白可言。

    一开始,这流言只是私下下传传,但渐渐地,越传越不成样子。到了临近婚期之时,甚至传出顾霜筠喜好美貌少年,每到一地便以药物控制美少年取乐,还一个个仿佛亲眼见到似的言之凿凿。

    “姑娘,这些人太过分了,再不管管,不知道还会传成什么样子!”橙子气得咬牙。

    就在方才,绿意通知她店里有客人要定制香粉,她与客人谈妥之后,正离开便听见一群女人小声嘀咕,仔细一听,居然是在谈论自家姑娘,气得她大骂那些人血口喷人、恶意造谣,骂得那些人一个个灰溜溜地逃走。但她们临走时那一句“你骂得了我们,骂不了全京城的人,大家都知道顾家大姑娘是什么样人”。

    这话,令她仔细打听,才知道这流言已经传遍京城,不是她骂三两个人就能遏制的。气得她冲回顾府,向心目中最有本事的姑娘求助。

    “谣言之所以能流传,就在于人性中的恶,总是喜欢看别人的笑话。你要是正儿八经地去解释,没几个人会听,反而会更加助长谣言的传播。”

    “可是姑娘,难道就任由人乱说?”橙子不服气。

    “擒贼先擒王,要遏制谣言,也得拿住那背后推波助澜的王。”顾霜筠捏捏橙子鼓起来的脸颊,“如今,这谣言达不成目的,背后的人便更加藏不住,待它露出狐狸尾巴,咱们揪出来,这谣言就不攻自破啦。”

    橙子听得一头雾水,不过有一点她了解了,那便是姑娘有法子平息谣言。

    “对了,绿意给我找贴身丫鬟,找的怎样了?”

    “姑娘,奴婢和翠黛姐姐伺候您不好么?”

    “你和翠黛的店做的很好,让你们继续在我身边做小丫鬟是屈才了。只是我入霍家门,丫鬟必须得自己带过去,而我身边,也就只能让你和翠黛先顶上。”顾霜筠哼了哼,“我才不想被那个霍二夫人安排伺候的人。”

    “就是,那就不是个好人。”橙子深以为然。她与翠黛的店专与女人打交道,不少明面上温良谦恭让的夫人小姐,背地里根本就是夜叉转世。

    顾霜筠拿起自己绣的花样,皱眉打量着。

    橙子也凑过去看。

    “姑娘不是说要绣劲松吗?怎么改绣蛇啦?”橙子脱口问,但见顾霜筠的脸立即垮下,她赶紧找补,“姑娘绣的这条蛇挺像的。”

    顾霜筠白她一眼,指着布上,“我绣的就是松树,这是堆叠的岩石,从岩石缝中长出这一株苍劲有力的巨松!”

    橙子跟着她的手指,努力辨认她所谓的松与石,但很快,她就放弃了。

    “姑娘不如改绣蛇,兴许绣出来就是松。”她诚恳的建议。

    顾霜筠哼一声,“拿剪子来,把这拆了,我就不信我绣不出一株松树!”

    橙子很想劝她不要为难自己,也别再糟蹋布料,但看她那副誓不罢休的模样,到嘴边的话转了个弯,变成另外的字句。

    “姑娘不如先把衣服裁出来,待衣服做好之后,再在袖口、衣摆绣上您想要绣的图案,如此,也可以避免绣好的花色不在姑娘想要的衣服位置。”

    顾霜筠想了想,同意了她这建议,转而让橙子重新取布料来。

    橙子松了口气,赶紧出去取布料。在她看来,顾霜筠把衣服裁好缝好之后就改成亲了,没时间在上面绣松树啦。

    诚如顾霜筠所言,流言没能达到预期的效果,这放出流言的人便坐不住了,总得再添油加醋,令火越烧越旺。

    这一天,顾霜筠到锦绣坊试穿做好的喜服。

    原本,柳氏是要让府里的绣娘给顾霜筠绣喜服,但顾霜筠考虑到锦绣坊本就是自己的店,又是做成衣生意的,正打算推出新郎新娘的配对礼服,便决定将准备喜服的事交给锦绣坊来办。而且,她与霍禹商量了,不止是她自己的,连霍禹的喜服也由锦绣坊准备。

    在她到锦绣坊的时候,因霍禹在当差,锦绣坊便将喜服送往霍府,待霍禹回去之后试穿。

    锦绣坊绣娘的手艺很好,根据前期测量的顾霜筠身量制的这件喜服,完全合她的身段。正将身上衣服重新换成自己的衣服,绿意跑进来。

    “姑娘,来了。”

    “这些人,还真是不让人失望呐。”顾霜筠冷哼一声,不用人伺候,三两下自己穿妥衣服,便往店门口去。

    刚到门口,便与疾步走近的霍老夫人与霍二夫人撞个正着。

    一件大红的衣袍扔到顾霜筠脸上。

    “不知廉耻的女人,我们霍家不会娶你这种不干不净的女人!”霍老夫人怒喝。

    这些年来,锦绣坊延揽了盛朝最厉害的绣娘,每一季都会推出独居风格的衣衫。穿上锦绣坊的衣服,俨然成了京城夫人姑娘们身份的象征。

    霍老夫人一声喝,也令在店里选购衣衫的夫人姑娘们一个个拿眼往这边瞧。就连外面的行人,也慢慢聚集起来。

    顾霜筠拿下挡着脸的衣衫,只见那一件新郎袍已经被剪子绞开好几个破洞,尤其是袍摆,几乎成了布条,可见这破坏的人有多狠,完全是让这件袍子没有了修补的可能。

    “可惜了一件上好的袍子。”顾霜筠惋惜地叹息,将袍子递给跟在身后的绿衣,“紧急再赶制一件喜袍,可来得及?”

    “距离婚期不过五天,赶制出来的肯定没有如今这一件好。”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让绣娘加紧赶制,银钱上,不会亏待她们。”

    瞧主仆两个一问一答,根本不理会自己,霍老夫人气得脸发黑,拐杖重重在地上一敲,又一声吼。

    “没教养的丫头,霍家不会让你进门,你趁早死了进霍家门的心!”

    顾霜筠转向霍老夫人,“你这意思,霍家要退婚?”

    “当然!”

    “行啊,我在家等着,还有五天,你抓紧时间。”

第一百五十四章 返京的真相2

    顾霜筠这蛮不在乎的态度更惹霍老夫人生气,颤着手指着顾霜筠。

    “你……你就是仗着霍禹喜欢你有恃无恐是吧?你这不守妇道、水性杨花的女人,霍禹知道你的真面目,他绝对休了你!”

    “老夫人,看在你是霍禹祖母的份上,我尊称你一声老夫人,可这不代表,我会无限制地容忍你对我的诋毁!你,你们,最好好自为之,别惹得我撕破脸皮,到时候没脸的可不是我。”

    顾霜筠傲然地瞥了眼站在霍老夫人身后的霍二夫人,那了然的眼神令她心尖颤抖,暗道这小丫头的眼神居然比霍禹那满手血的小子还要瘆人。

    “好个大言不惭的丫头,你敢说我诋毁你?你带着两个男人出京,难道是我冤枉了你?”老夫人喝骂。

    “这两位,是霍禹的近卫,他特意安排在我身边保护我。”顾霜筠微侧身,朝身后两个护卫点了下头,再看回霍老夫人,目光凌厉,出口的话掷地有声,“他们与霍禹出生入死,是霍禹可以将性命交托的兄弟,老夫人,你这样的诋毁,寒的不是我的心,是霍禹和他这些兄弟们的心!”

    围观的人看向那两个昂首挺胸、站得笔直的男人,目光中流露出敬佩,窃窃私语中,也不乏对之前流言的质疑。

    “你自己承认了,你就是带着两个男人离开京城到处跑,我们没有诋毁你。”急切的声音出自霍二夫人身旁的小姑娘。

    “你是谁?”

    “我是霍禹的表妹!”小姑娘略挺了挺胸膛扬声喊,似乎这样就能压下顾霜筠张扬的气势。

    蒋青萍是霍老夫人兄长的孙女,也是霍二夫人的亲侄女,两年前从老家来到京城,说是看望姑祖母与姑母,自此便在霍家住下。霍老夫人对这侄孙女十分喜爱,不免又动了表哥表妹配的心思,只是霍禹不同意,甚至为躲蒋青萍住到营里,令霍老夫人有心有力也无处使。

    “哦,表姑娘。”顾霜筠的视线,从小姑娘,到霍二夫人,再到霍老夫人,似笑非笑,“难怪,老夫人喜欢表哥表妹配嘛,我理解。只是你喜欢是你的事,你不能因为霍禹不喜欢,你又强迫不了霍禹,就故意诋毁我的名声吧?京城里那些肮脏的流言,是老夫人授意?还是霍二夫人,或者,是这位表姑娘?你们也是女人,那些肮脏的流言,是想逼我去死吗?”

    “传的肮脏是你做的肮脏,你不做,别人怎会传?无风不起浪!”蒋青萍大喊。

    “好一个无风不起浪!你这话真可谓是三人成虎的典型了。”顾霜筠冷笑,“一个小姑娘,爹娘俱全,跑到表舅家里一住就是两年,这是送上门来等着给人做妾?”

    随口乱说嘛,谁不会呢?

    “是我留萍儿在霍家常住的,她乖巧懂事,不是你这种女人能比的。”霍老夫人帮腔。

    “你能红口白牙地诋毁我,我就随便问一句都不行,好一个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顾霜筠冷嗤,“算了,我不想和你废话,顾家的大门不会搬,想退婚,随时恭候。”

    “没有退婚!”随着一声大喝,人群中自动让开一条道,霍禹翻身下马,大步走过来,直接到顾霜筠身边,拉起她的手,宣告他的态度。

    “走了,我送你回去。”说着,牵着顾霜筠往马车走去。

    “霍禹!”霍老夫人大喝。

    霍禹不理会老夫人。

    蒋青萍上前一步挡住霍禹,轻柔婉约,“表哥,姑祖母在叫你,你怎么如此不孝,不理会姑祖母呢?”

    顾霜筠翻了个白眼,这些女人,怎的一个个都喜欢装温柔?蒋青萍一个,许玉颜一个,只不过蒋青萍比起许玉颜,差的太远,许玉颜可懂得适时温柔,适时强硬,适时退让,很有眼色。

    “让你在霍府鸠占鹊巢,我已经够孝顺。”霍禹不客气地一把推开蒋青萍。

    蒋青萍“哎哟”一声,往后扑倒向围观人群,正正把一个男人压在身下。

    没人预料到霍禹会直接动手,待得反应过来,霍二夫人急急忙忙上前去扶蒋青萍,她身边的丫鬟也跟着上前,一堆女人将蒋青萍扶起来的时候,顺手把那个倒霉做了肉垫的男人更往后退。

    与此同时,霍老夫人指着霍禹的鼻子骂,“当着我的面打你表妹,你把我这祖母看在眼里了吗?”

    “大庭广众之下,表妹扑进男人怀里,来人,将这位小哥请到霍府,商谈与表妹的婚姻之事。”霍禹扬声命令。

    “霍禹!”霍老夫人颤着手指指着霍禹,整个人都因为生气摇摇欲坠,“你把你表妹嫁给一个市井小民,你这是逼老身去死!为了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你要逼你的亲祖母去死!霍禹,你真是你爹的好儿子,你们父子俩一个德行,你们都是老天爷派来惩罚我的!”

    “老夫人这话就不对了,你出去打听打听,问问谁家若是有霍禹和他爹这样的儿孙,认为是劫还是上天的恩赐?”顾霜筠扬声道。

    “当然是恩赐,霍将军父子都是大英雄!”人群中爆出一声大喊,立即引得人们纷纷附和。

    顾霜筠勾唇一笑,“瞧瞧,这都是大家的呼声。要我说,老夫人你的劫,不是霍禹两父子,是蒋家人才对,你仔细想想,你与儿孙的冲突,是不是都系在蒋家人身上?而蒋家作为你的娘家,除了让你与儿孙起冲突之外,他们还为你带来什么?什么也没有嘛。”

    “你胡说八道!”霍二夫人与蒋青萍异口同声。

    “这位表姑娘就算了,怎么二夫人也迫不及待地驳斥我?在你心里,你不是霍家妇,是蒋家女吧?这样子我就懂了,你们三代都是蒋家女,赶明儿把那将军府,改成蒋府算了,将、蒋,也差不多。”

    “这是真胡说八道。”霍禹斥道,不过那宠溺的神态,可瞧不出半点不愉快。

    眼瞧着霍禹带着顾霜筠要走,而方才被无辜牵连进去的小老百姓也被霍禹的人要带走,蒋青萍脑子里嗡嗡的,几乎看见了自己被迫嫁给小老百姓一生穷苦。

第一百五十五章 返京的真相3

    “姑祖母,您要为我做主啊。”蒋青萍挣开霍二夫人等人,扑向霍老夫人哭诉,“表哥将我推出去,故意要坏我的清白,姑祖母,萍儿不敢奢望嫁给表哥,可萍儿也不能就此随便嫁人呐,萍儿的幸福不重要,可萍儿总是霍家的表小姐,是蒋家的大姑娘,霍家、蒋家的颜面得顾呐。”

    “霍禹,啥时候霍家的颜面要一个隔了两辈的表亲来顾了?”顾霜筠故作不解。

    “自从出现一个自以为是、自作多情的蠢女人开始。”霍禹冷哼。

    这是丝毫颜面也不留呐。

    围观的咋舌,当事人的蒋青萍则是骑虎难下,被嘲笑也只能继续哀哀哭泣。

    霍老夫人听着周围人的吃吃谈笑,还有那一道道鄙视的眼光射在身上,再瞧见那总是和她对着干的孙儿,看自己的眼神一片冰冷。而陪在他身边的女人,唇角带着笑,那模样仿佛在对她说“你奈何不了我”。

    恍惚间,面前的人面容变幻,成了十五年前,儿子与那个女人。那个她好不容易才赶走的女人,在她看来没有丝毫资格做将军夫人的女人,却在离开后,也把儿子带走了。十五年了,儿子宁愿在苦寒的边关,也没有回京看过母亲一眼。

    外面的女人哪里好?蒋家的女人又哪里不好?一个个的,为什么就不懂她的苦心?她是做娘的、做祖母的,难道会害了她们?

    霍老夫人的胸膛急剧起伏,脑子里回荡着儿子、孙子对自己的忤逆,只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怎么也吐不出。突然,她眼前一黑,猛向后倒去。

    “老夫人!”伺候在身后的嬷嬷丫鬟们惊叫着,赶紧上前扶住。

    蒋青萍也被吓到了,呆呆地跪在地上。

    反而是顾霜筠,两步上前,拉起霍老夫人的手腕查看脉象。

    “气急攻心。”顾霜筠向霍禹道,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布包,摊开,上面是根根不同长短大小的银针,她取了一根,正要扎下。

    “不许你害姑祖母!”蒋青萍突然冲向顾霜筠。

    霍禹抬脚,将她踹给霍二夫人。

    “看住她,否则让她一女嫁二夫!”

    霍二夫人赶紧拉住蒋青萍,不敢违逆霍禹。

    这时的她,心里惶惶不安。

    霍家的门楣,靠的是霍禹父子撑起,而她这位掌管霍家的霍二夫人,靠的是老夫人。若是老夫人不在,在霍禹的夫人入门之后,霍家怕就没她的容身之处了。

    没了旁人阻拦,顾霜筠顺利为老夫人施针。很快,老夫人悠悠醒转,只是无力地靠着丫鬟与嬷嬷。

    “醒了就没大问题,回霍府后再找大夫看吧。”顾霜筠收起针,向霍禹道。

    “听见了,还不快把老夫人送回去!”霍禹吩咐下人。

    众人答应着,扶着霍老夫人正要走,

    “我想起来了,就是你!”

    围观的人群中突然爆出一声呼喊。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堆着一脸弥勒佛似的笑,努力从人群中往前面挤。

    “姑娘大夫,总算找到您啦。我听锦绣坊的掌柜说您要成亲了,就一路从扬州赶过来,还好在这里遇见。”他朝后面猛招手,“快点,把老爷我准备的贺礼拿过来。”

    一个管家模样的男人抱着一个锦盒跑过来。

    “姑娘大夫,这是南海的夜明珠,小小心意,恭喜您喜得如意郎君,白头偕老,早生贵子。”

    旁边传来一声嗤笑,“这才是又一个男人。”

    顾霜筠没有理会那讽刺,也没接男人手里的礼盒,而是疑惑,“你是谁?”

    “姑娘大夫忘了么?您一年前游历到扬州时,在下正逢重病,多方求医问药都不得治,多亏了您出手,我才得以恢复健康。”

    扬州?

    顾霜筠凝眉思索,这两年里,她救治的人不少,但说到病得快死的却不多,主要是她的医术,其实并不足以救治那种病入膏肓的患者。而在扬州,她记得确实救过一个病得快死的,但那不是病得快死,而是被下了慢性毒药,她说是治病,其实是帮忙解了毒。

    只是,她记得那人被毒折磨的骨瘦如柴,与眼前这个胖乎乎的男人,着实不像。

    “你……姓孙的那位?”

    “不不不,在下姓唐,唐仁,扬州最大的点心铺子唐糖坊就是在下开的。”

    “对,是唐老爷,不好意思,我一时认错了人。”顾霜筠笑着,放下戒心。方才那姓孙,是她故意试探。

    “姑娘大夫救了太多的人,又施恩不望报,难免记混。”唐仁将手里的盒子再往前递,“这一点薄礼,还请姑娘大夫务必收下。”

    “礼就不必了。”顾霜筠将那盒子推回去。

    唐仁坚持要送礼。

    “唐老爷报恩的心令人敬佩,只是这夜明珠,内人实在不便收下。唐老爷不如将夜明珠收回,折成米粮捐助贫苦百姓。”霍禹代顾霜筠推拒,“五日后大婚,届时请唐老爷到将军府喝一杯喜酒,予我与内人一声祝福,便足够了。”

    唐仁闻言,大笑,“霍将军说的是,二位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五日后,在下一定去讨一杯喜酒喝。”

    霍禹朝唐仁及围观众人点了下头,牵着顾霜筠离开。

    他们一走,唐仁立即被周围看热闹的围住,七嘴八舌地问起他“姑娘大夫”的事。

    唐仁乐得为恩人宣传。

    在他口中,姑娘大夫是近两年来行走在江南一带、医术高超的女大夫,因为她从不透露姓名,也从不在一个地方久留,为人治病后便悄无声息地离开,施恩不望报,因此,江南一带的百姓便称她为姑娘大夫。

    而他自己,在一年前被姑娘大夫救了之后,便总想着要报恩。在姑娘大夫给他治病的时候,他发现姑娘大夫身上穿戴的都出自锦绣坊,便想着锦绣坊兴许知道姑娘大夫的情况,在病好之后,便与扬州锦绣坊的东家交好。前段时间,从锦绣坊东家嘴里知道姑娘大夫回了京城成亲,他便赶到京城,只是不知道姑娘大夫的身份,就日日到这锦绣坊来碰运气。

    对顾霜筠,原本他只是觉得眼熟,有些怀疑她便是姑娘大夫。直到顾霜筠给霍老夫人施针,他才肯定这就是他的恩人。

第一百五十六章 返京的真相4

    霍家人被挤到围观群众之外,听着唐仁对顾霜筠的吹捧,围观群众的惊呼,还有一些人自称去过江南,或有亲友在江南的,附和近几年确实江南出了一位神秘的大夫。

    霍家人的脸一个比一个黑沉。

    她们已经可以预见,今天之后,京城里对顾霜筠的流言将会整个从黑翻转到红。

    霍禹弃马,跟着顾霜筠登上马车。

    绿意和橙子立即识趣地钻出马车,跟着马车慢走。

    “孤男寡女共乘马车,我的名声得更坏啦。”顾霜筠嘟着嘴,似真似假地抱怨。

    “旁人的闲言碎语,咱们不必理会。”霍禹笑着,将她搂住。

    是有预料成亲前,她在顾府,两人不容易相见,但没料到这般不容易。未来的岳父大人根本是防狼一样防备他,别说见面了,连他送点吃食之类的东西,都得先经过岳父大人的检查。

    “真想快点成亲。”

    “不退婚?”顾霜筠笑他。

    霍禹愤愤地在她唇上咬了一下,“这辈子,你注定是霍少夫人!”

    “那……表妹呢?”

    “哪边凉快让她哪边呆着去。”

    “如今这大冷的天,凉快的地可得把表妹冻坏了。”

    “促狭的丫头。”霍禹捏了捏她挺俏的鼻尖。

    难得顾霜筠出了府,霍禹不愿意就此送她回去。

    顾霜筠当初在京城时喜欢饕餮楼的特色烤鸭,这一次回京还没机会吃到,两人一合计,便往饕餮楼去。

    正是近午时分,饕餮楼里高朋满座,店小二引导着两人穿过满座的大厅,往楼上的雅间去,突然,被人叫住,称他家主子有请。

    “此人是睿王的侍卫。”霍禹低声向顾霜筠说明,又向那侍卫道,“今日有些不便,睿王殿下的好意,末将与内人心领了。”

    随即,示意店小二领他们到原定的雅间。

    那侍卫也回去复命。

    在等待上菜的间隙,顾霜筠便倚靠着窗,看着窗外那陌生又熟悉的景象。

    饕餮楼临河而建,此时在阳光下,波光粼粼的河面仿佛闪着金光。

    “都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江南的人与山水都透着一股柔和,京城河水里淌着的,都是闪闪发亮的金子。”顾霜筠有感而发,她没说出口的,是河边行走的人,也多是锦衣华服,即便是富豪权贵家的丫鬟,也比寻常百姓穿戴的要好。

    “西北边关山川壮美,养就的人也多豪迈豁达。”霍禹站在她身旁,双眼看着她姣美的侧颜。

    “想去瞧瞧。”顾霜筠侧头看着他,眸子里有纯然的喜悦。

    “咱们成亲后就去。”

    “好啊,一言既出。”顾霜筠伸出小指头。

    “驷马难追。”霍禹勾住她的小指,两人默契地拇指相印。

    顾霜筠噗呲笑出声来,“你还记不记得?咱们以前也勾小指有过约定呢。”

    “当然记得。”霍禹眸光幽深,“咱们打赌长大之后谁更能耐,输了的人要给赢了的下跪磕头。”

    从有记忆开始,他便承受来自祖母与二婶的凌虐,只有在学堂,在遇见她之后,他才知道活着不只是愤恨与痛苦,还有幸福和快乐。

    “那,现在是谁赢了呢?”顾霜筠紧抿着唇,努力憋笑,保持严肃。

    霍禹握住她的手,将她困在怀里,“无所谓,我们……夫妻对拜。”

    说着,额头抵着她的额头,深幽的双眸直直望进她眸底。

    顾霜筠的脸通红。

    她终究是一个女子,还是一个感情经历单一的女子,直视着他刺果的深情眼眸,又是欢喜又是羞涩。

    “哈哈,瞧我来的不是时候。”

    猛然出现的大笑打破两人之间旖旎的气氛,迅速分开之际,霍禹也瞬间将顾霜筠护在身后,怒瞪着出现在门口的李文安。

    “王爷,非礼勿视!”

    “本王敲了门的,是吧?”李文安朝后面提着茶水的店小二昂了昂下巴。

    店小二苦着脸,怎么回答都不是。

    “顾姑娘,许久不见,一向可好?”李文安走进屋内,目光投向霍禹身后。

    店小二立即上前将茶水放下,再迅速退出去。

    瞧着李文安鸠占鹊巢地落座,他的侍卫关了雅间的门,又替壶倒了三杯茶水,霍禹后悔刚才为了与顾霜筠独处,把丫鬟护卫们全部打发在大厅用餐,否则,这会就让人把这些不请自来的全部赶出去,再守着门不许任何人进来打扰。

    顾霜筠扯了扯霍禹的衣摆,在他后背划下“讨厌鬼”三个字。

    她不是藏在男人背后的女人,但在李文安面前,她不介意做一个以夫为天的小女人。

    “王爷,末将五日后便成亲了,对象正是你口中的姑娘。”霍禹板着脸,义正辞严。

    男女七岁不同席,何况是已至婚龄的男女?李文安当着霍禹的面直接问候顾霜筠,是轻视霍禹,也把顾霜筠当做了轻浮的女子。

    这道理,时时刻刻在礼教的条条框框下约束着的贵族男女都知道。

    “本王自然知道霍少将军五日后成亲,本王准备了贺礼,届时也准备到霍府观礼,沾一沾喜气。”李文安呵呵笑着,“说起来,定国公府的大姑娘与顾姑娘是表姐妹,许大姑娘做了我父皇的妃子,算是我的母亲,如此算下来,本王得称顾姑娘一声表姑,称霍少将军一声表姑父。”

    霍禹和顾霜筠,同时觉得一只乌鸦“嘎嘎”从头顶飞过。

    “只有正室嫡妻才是正经的母亲,皇贵妃虽尊贵,仔细算来就是皇上的妾,尊贵不及嫡出的王爷,这一声表姑,民女担不起。”顾霜筠淡漠道。

    “父皇的爱妃哪能与寻常百姓比。”李文安连连摇头,那神情可是对顾霜筠这回答满意的很。

    “妻者,齐也,与夫齐体。此乃礼,天家为百姓表率,更当知礼守礼。”霍禹道。

    “霍少将军言之有理。”李文安大笑。

    霍禹沉着脸,只想把这讨厌鬼立即赶出去。

    李文安似乎完全感觉不到自己不受欢迎,依旧笑着,“话是如此,终归大家都是亲戚,二位不必拘泥,不如过来一起坐坐,本王有些事,想要请教顾姑娘。”

第一百五十七章 返京的真相5

    见两人不动,李文安沉下脸,“顾姑娘能只身在江南行医两年,难道回了京,就要开始学那寻常女子,连男子的面也不能见?话也不能说?”

    “王爷出去打听打听,在京城,我已然声名狼藉,这时候注意着点,盼着能挽回点名声。”

    “无知小民的蜚语,不听也罢。”

    “三人成虎。”

    “霍少将军也相信三人所成之虎?”李文安突然转向霍禹问。

    “当然不信。”霍禹闭口就答,顿时,腰上嫩肉传来一阵痛。他正疑惑自己哪里错了,李文安便为他解惑。

    “既如此,有霍少将军在,顾姑娘不必担心这虎成不成了。”

    虎,指的是如今流传的顾霜筠的谣言。霍禹不信,谣言便没了传的必要,她与睿王这时候的距离,便无所谓保持了。

    “三人成虎的谣言我不信,但王爷当着我的面,口口声声要与我的未婚妻说话,王爷,你将末将置于何地?!”懂了顾霜筠的意思,霍禹厉声喝道。

    “本王只是有些事想要请教顾姑娘,当着霍少将军的面。”

    “世人都道王爷天纵奇才,英明神武,乃盛朝社稷之福、百姓之福。即便王爷有力所未逮之处,睿王府能人异士济济一堂,也能帮王爷解决了。如此都不行,霜筠妹妹必然也无能为力,王爷向她请教也无益。”

    李文安突然发怒,“霍少将军百般阻扰,顾姑娘又千般推拒,是无能,还是你们心虚,要避着本王?”

    “自然是无能为力。”

    “本王瞧来,你们是心虚!”李文安猛拍一下桌子,力道大得茶杯都晃了两晃,“江南,哼哼,过去三年,本王的皇兄也在江南,皇兄与顾姑娘又是旧识,顾姑娘当初突然离开京城,分明霍少将军往西北去,顾姑娘却反其道往江南,顾姑娘莫不是特意去寻皇兄?若是如此,顾姑娘想避着本王倒也说得通,毕竟父皇下旨,以本王与皇兄这三年来的政绩评定德能,顾姑娘为了皇兄而与本王避嫌,大可明白告知,本王不会为难你。”

    “原来堂堂睿王也和那些无知小民一样喜欢无中生有恶意揣测!”顾霜筠不屑嗤声,“王爷想知道我为何避着你是吧?本来我想给你留点面子不说的,你自己硬要把脏水往我身上泼,就别怪我不给你留面子了。”

    “你什么意思?”李文安猛地站起。

    顾霜筠还是站在霍禹身后,“王爷离京之时,带了王妃与侧妃同行吧,也是,皇上的儿子里就你成了亲,为了国祚延绵,你得努力生儿子,可这三年里,你带着妻妾三个出去,依旧三个回来,连个女儿也没有,若说一个女人生不出,是女人的问题,三个女人都没得生,问题便在男人身上。如今观你面黄颧红,眼肚低瘪罗纹,走进来站不到片刻便要坐,可见腿脚酸软无力,这些,都是肾水不足之症,你想要有孩子,难!难!难!”

    三个“难”字,说得李文安面如墨汁,双拳紧握,恨不得将顾霜筠拖出去打杀。

    “还有一点要说清楚,我之所以往江南走而非往霍禹所在的西北去,那是因为霍禹身负皇命,我若是去了,一来乱了军营的规矩,不利于他掌理下属,二来也会令他分心,不能好好完成皇上交付的任务。因此,与其走同一个方向总是念着想见面,不如就走不同方向,如此彼此才能静心。”

    “你在江南,没与皇兄在一起?”李文安不死心。

    “皇上下旨考验两位王爷的才能,我又不是寿星公上吊,活腻味了,才不会去见靖王,若是坏了皇上的考验我纵然有十条命也担待不起?”

    李文安想到自己安排的秘密跟踪李净宇的人,确实没见顾霜筠去见过李净宇,他信了顾霜筠的话。转念想到顾霜筠方才所言“肾气不足”,恨不得撕了她那张嘴。

    原本他说有事请教,也是看在顾霜筠曾捅破宫里娘娘被暗中下药导致不孕,加上许二郎告知他从顾霜筠处得到能助怀孕的奇药,他便想好声好气请顾霜筠给自己府里的女人瞧瞧,顺便再试探奇药的事。顾霜筠一直推拒,令他不得不以她与李净宇同在江南一事激她,却不想,她居然直接点明不孕问题出在他身上。

    那句肾水不足,是身为男人的他的奇耻大辱!

    李文安牙关紧咬,他自认勇猛无匹,不认为自己的身体有问题,但今日之事,若被传出去,一个不能有后代的皇子,谈何国祚延绵,自己的太子梦、皇帝梦,顷刻破灭。

    “今日之事,若传出去半个字,本王定让你顾府与霍府九族尽灭!”撂下狠话,李文安带着人摔门离开。

    顾霜筠的视线落在门外一角的店小二身上,“你听见什么了?”

    “小人……小人什么也没听到……”店小二瑟瑟发抖。

    这话他没撒谎。饕餮楼作为京城最大的酒楼,来往的多是达官贵人,而他在雅间服务贵人,最要学的便是屋里的人没吩咐,便离屋子远远的,就算不小心听到了,也当自己耳聋嘴哑,不能有半个字透出。

    “方才有睿王的侍卫守在外面,咱们的谈话应该不会有人听见。”霍禹道,吩咐那店小二下去准备,可以上菜了。

    那店小二如蒙大赦,立即跑走。

    “可不是嘛,又不只是咱们两个知道,睿王他自己还带着侍卫,也听见了,也可能传出去啊,他怎么能就威胁我们啊?”顾霜筠愤愤不平。

    “无所谓,便是真被人传出去,他想要霍家和顾家九族尽灭,也得瞧他有没有这个本事。”

    顾霜筠目光崇拜地望着霍禹,“好霸气,不愧是人人赞誉的少将军。”

    “那是,你的夫君不是那种软脚虾,肾水绝对足足够。”霍禹挺起胸膛。

    顾霜筠脸颊泛红,佯装怒道:“你说话越来越没样子了?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些胡话?”

    “军营里糙汉子们聚在一起,聊兵器聊战术之外,就只有聊一聊美人了。”

    “我还道是表妹教你的呢。”

    “哪里敢?我都躲到家也不敢回,飞鸽传书求霜筠妹妹尽快回京救我脱离苦海。”霍禹捏住顾霜筠的小手。

    顾霜筠也想起当时收到的那份信,堂堂大将军,求她回京保护他的清白。

    她又是好笑,又是感动。

第一百五十八章 秘密求医

    暗夜里,熟睡的老大夫突然惊醒,黑暗中一双野兽一般冰冷嗜血的眼眸令他倒吸一口凉气,正待尖叫喊人来救,脖子上的冰凉令他的尖叫噎在喉咙。

    “绑住双眼。”

    一根布条状的东西仍在脸上。

    老大夫哆哆嗦嗦,将那布条蒙了双眼绑住。

    随即,他的嘴里被塞入布巾,手脚也被绑住,塞入一个似乎是布袋的东西,被人扛起。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被放下,手脚口眼的束缚全部解开,但脖子上冰凉的刀子也回到了原位。

    “大侠……”老大夫想要求情。

    “少废话!”

    身后沉闷的叱喝,吓得他不敢再说。

    “找你来,是为我家主子诊病,你要老实办到,非但安全送你回去,诊金亦不会少你。”

    一听是诊病,老大夫心下稍安,瞧这情景,他亦知这人口中的主人身份必定不一般。当下,他低着头,按那人的吩咐,来到一个帘幕前,在那前面的凳子上坐下。眼睛一直盯着自己的脚尖,不敢往四下里多看一眼。

    他这般顺从,似乎也令那人放松了戒备,横在他脖子上的刀锋移开了。

    “主子,大夫已请到。”

    帘内伸出一只手。

    那手如女子般白皙柔嫩,却指节突出,手腕偏粗,显然是一只男人的手。

    老大夫两指搭上那人腕脉,初始轻按,眉心微皱,手上力道逐渐加重,神情,也越来越惶恐。

    “如何?”身后传来问话。

    “小人不敢说。”

    “实话实说,不得有欺瞒。”

    “是,是。”老大夫答应着,心知这样的人,必定对自身的情况有些知觉,才会用这隐蔽的法子求医,当下,他不敢隐瞒,尽自己所能说出诊断结果。

    “公子之脉,轻取不应,重取始得,脉体细,脉搏快,为沉细数脉,乃肾阴虚之象。若小人诊断无误,公子常感五心烦热,腰膝酸疼,失眠多梦,欲旺而力有不足……”

    “于子嗣上如何?”老大夫的话被打断。

    “子嗣不易。”老大夫低垂着头,他没说尽的是,从脉象来看,此人身子亏损极大,恐怕平常生活较为放纵,且有用药的习惯。

    “如何补养?”

    “小人无能。”老大夫十分惭愧。换做平常,就算没有把握,他也会开方子尝试治疗,但面前这个,怕就怕治不好把自己的小命搭进去,不如直接承认自己才能不够。

    “这是诊金。”

    一个银元宝递到面前,看那大小,至少五十两。

    老大夫欢喜接过,收进自己的袖袋里。

    “今日之事,半个字也不许为外人道。若是传扬出去,定让你府上鸡犬不留!”

    “小人不敢,小人绝对守口如瓶,把这事烂在自己肚子里。”老大夫躬身连连承诺。

    下一刻,他只觉得后颈一疼,随即失去意识。

    再次醒来,他已经在自家,脖子后传来的疼痛令他知道那恐怖的经历不是梦。正要下床,一动身,便觉袖袋里沉甸甸的,他伸手进去,摸出那一个大银元宝。

    此时,外面传来学徒的喊声,他立即应了声,往房内一打量,将那银元宝藏入暗箱。

    来历不明的银子他不敢用。

    另一边。

    “京城里喊得出名号的大夫都已经来过,诊断结果相同,但治疗方面,要么自认能力不足,要么开了单子,也只是称吃着试试,不敢担保治好。”盯着睿王冰冷的视线,男人跪在地上,硬着头皮汇报。

    他是睿王府里的长史,也是睿王最得力心腹。

    “王爷,民间大夫能力有限,是否往太医院那边寻人?”另一个人问,他是睿王府的侍卫统领,但他还有另一个身份,掌管着睿王手下数十暗卫。

    李文安一个利眼射过去,“太医院的人各有其主,便是依附本王与母后之人,也难保被敌手收买,如此大事,一旦泄露本王便与皇位无缘,你,担待得起?”

    “属下想差了,求王爷恕罪。”

    “如今正是用人之际,本王暂且饶你。”

    “谢王爷。”重重磕头之后,他退到一旁,不敢再多说。

    “王爷,属下认为,此事要破局,还在顾大姑娘身上。她已经知道王爷的身体状况,本不该留,但她医术高超,若能将其掌控,会是最合适的大夫人选。”长史道。

    “顾霜筠背靠霍禹和顾廷烨,杀不得,延揽确实是最好的选择。”李文安思索了一会,吩咐:“去把许二和萧虚怀找来,本王有事要安排。”

    长史领命出去。

    徐二郎和萧虚怀在睿王府外看见彼此,两人同时笑着向对方拱手打招呼,随即,便各自别开头,由仆人引领到睿王书房。

    对两人,李文安没有说实话,而是称顾霜筠背后牵涉文武两名大官,背后涉及关系网庞大,要将她笼络进自己的势力,问两人有何办法。

    “顾霜筠重情,王爷要延揽她,下官认为,当先使计策令她与靖王反目。这之后,下官以表哥身份,引她与王爷结交,必能使她转投王爷麾下。”许二郎道。

    “虚怀,你的看法?”

    “无论是顾廷烨还是霍家父子,他们都忠于皇上,王爷与他们结交不难,难在令他们支持王爷为太子,且这种作为,易引得皇上反感。相反,一旦皇上选定王爷为太子,他们自会对王爷效忠。而顾霜筠一个女子,父与夫均效忠王爷,她也就不会有别的心思。”

    李文安连连点头,“继续说。”

    “这三年来,属下与下面的兄弟多方宣扬王爷仁厚,王爷在朝野上下均受赞誉,而靖王三年来龟缩江南偏僻山野,名义上治水,却毫无实绩,属下以为,当务之急是发动朝中文武官员,以朝政稳固、国祚绵延为由,催促皇上册立王爷为太子。”

    “这事何用你说?已经在做了。”许二郎不屑道,“本国公还取得生子神药献予王爷,一旦王爷有后,太子之位更添助益。”

    李文安的脸立即沉下。

    但许二郎只顾着鄙视萧虚怀,没有瞧见这变化。

    “你们说的都有些道理,便各自按说的去办。”李文安下了逐客令。

    许二郎有些不解他突变的态度,但也不好违逆。

    萧虚怀却在走出睿王府后,又转了回去。

第一百五十九章 复杂的心思

    天还未亮,顾霜筠便被唤醒。

    一阵忙乱之后,巳正,鞭炮声响,顾霜筠凤冠霞帔,由霍禹抱上了大红喜轿。

    锣鼓声中,接亲的人群渐渐走远,方才还喧闹热腾的顾府,显得有些冷清。

    “老爷,宾客们还等着呢。”柳氏扯了扯顾廷烨的衣袖,低声提醒。

    顾廷烨这才收回目光,点了下头,朝府里去。

    柳氏望了一眼花轿的方向,目光很复杂。

    就在昨晚,老爷在书房哀叹作为父亲,给女儿的嫁妆太少,而她满心苦涩,说不出准备那些嫁妆将她手头最后一点积蓄耗尽,对未来全家人的银钱开支满心忧虑。这时,顾霜筠抱着一个匣子进来了。

    当着老爷和她的面,顾霜筠将匣子打开,那里面满满都是银子。而顾霜筠称,这是将顾府准备的嫁妆折合之后的银子。

    老爷一脸痛苦,以为她不认父亲,才会不要嫁妆,她却直接出言训斥。

    “长了两只眼,只会往上看着政事,不会往下瞧瞧自己府里的境况。”

    她给老爷细算了一笔账,从府里人每日吃喝拉撒的必要支出,到檀哥儿在学堂的学费、生活费,与各家各府交际的花费……

    “你每个月拿回来的俸禄,根本不够这一家大小上上下下的花销,都是柳氏从嫁妆里贴补。而这些嫁妆,你口口声声说是作为父亲的你准备的,实际上,哪一样是你挑选的?还不都是柳氏准备的。我手里握有我娘留下的嫁妆,还有这些年萧虚怀给的分红,霍禹倾力给的聘礼,你给的这点,有与没有根本没差别。”

    “你也别同我说什么心意,真要有心意,你哪怕自己花心思准备一根不值钱的木簪子也礼轻人意重,你就动动嘴皮子,让柳氏费心费力,这算你的心意还是她的心意?”

    “当官当到你这个份上,换了别的女人,早跟你吵闹没钱买米了,也就柳氏蠢,把你不通庶务、不会赚钱当成清正廉洁,看你和看神一样崇拜,百般委屈自己不让你有丝毫拮据。”

    她丢下这满箱银钱走了,自己满心忐忑地以为定会惹来老爷的责骂,他却在沉默良久后,问起家里的经济情况。

    昨晚,难得的夫妻坦诚,畅聊了整晚。老爷甚至提出,是否可以和自己娘家做买卖,行商事贴补家用。

    这令一直以为夫君看不起自家是商户的她忍不住落泪,这是欢喜的泪水,再没有什么比得到夫君的理解与疼惜更令她高兴的了。

    今晨,她准备将匣子里的银子收置妥当,却发现匣子上层是银子,下层却是金元宝,那价值,比自己准备的嫁妆多出数十倍,根本不是如她所言的折合。

    成婚当日各种事项令人异常忙碌,在等待新郎来迎的短暂时间,她终于得以和顾霜筠独处,便忍不住问出疑问,得到的答案却是……

    “我随随便便装的,银子还是金子对我没有区别,我都多的是。”

    那财大气粗的模样惹人讨厌,如同昨晚口称将嫁妆折合了银子一般,但她的心情却复杂,无法生气讨厌,只是感叹。

    明明做的事就是好事,却要用这般讨厌的态度、讨厌的手段,就如同她喊了爹,却始终不愿喊自己一声娘,是因为心里过不去吧。自己毕竟不是她的亲娘,所以就算要帮忙,也都要用“不是帮你是瞧不起你”那般伤人的态度。

    花轿中的顾霜筠,心情也很复杂。

    与霍禹的婚事,属于一场意外。霍禹对她的宠爱,则让她相信嫁给他会是一个好选择。至于早嫁晚嫁都是嫁,早嫁还能避免许多意外发生,所以在收到消息,知道霍老夫人又打起表哥表妹一家亲的主意,她提前回京,准备与霍禹的亲事。

    从回京到确定婚期,她都很平静的接受,也是为了避开某些人,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门心思绣嫁妆,然而,当今早,凤冠戴在头上,那沉甸甸的重量如同压入她的心底。

    那时,她猛然醒悟,戴上凤冠,坐上花轿,走出顾家,进入霍家,她不止是嫁给霍禹这么简单,从今天开始,她从一个可以只顾自己的顾霜筠,变成了霍禹的妻子,她的生命里不止有自己,还将有霍禹,未来,还将有孩子。就连那讨厌的霍老夫人和霍二夫人,今后见面,她也得向她们行礼,称呼一声“祖母”“二婶”。

    她不再是一个人。

    那一刻,顾霜筠想甩掉凤冠,想要逃走。但,心里又有隐隐的期待,有丈夫、有孩子,她会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有血脉相连的家人。

    然后,霍禹来了。

    按照习俗,新娘子本该由兄弟背出家门,寓意新嫁娘有娘家兄弟做后盾,婆家人不能欺负她。可顾霜筠没有哥哥,唯一的弟弟顾檀栾才十一,少年的小身板根本不可能背姐姐出阁,顾霜筠注定得自己走出家门。

    霍禹直接抱她出阁。

    那时,在众人的哄笑中,他在她耳边说“我就是你的后盾,没有任何人能欺负你,连我也不行”。

    那一刹那,顾霜筠心里的慌乱被奇异抚平。

    她想,虽然婚约始于意外,但他心悦她,她也喜爱他,那么这婚事,应该不会难过。

    下了花轿,握着他温厚的大掌,听着不绝于耳的鞭炮与贺喜声,顾霜筠的唇角上扬。

    前世被一顶小轿从后门抬入睿王府,没有喜服、没有新郎相迎,自然也不会有恭贺之声,如今这样的欢腾,被祝福着嫁给心悦之人,这重活的一世,总归没白走一遍吧?

    拜天地、拜父母,夫妻对拜之时,她握着大红绸子,低头拜下的刹那,看见红绣鞋上的鸳鸯戏水。

    新房里,全福夫人用秤杆微叩一下新娘头部,再将喜秤交由新郎,在新郎挑起盖头时,祝道“称心如意”。

    顾霜筠的双眼望进霍禹的眼里,那眼里如坠入了星光,揉进了惊艳、沉醉……令她也溺在了那双眼里,无法自拔。

    全福夫人见新郎官和新娘子对望着彼此不出声,笑着拿过喜秤,祝道:“恭喜少将军迎进如花美眷,祝少将军和夫人白头偕老、早生贵子,儿孙满堂!”

    霍禹与顾霜筠相对一笑,在全福夫人的引导下,接着完成成亲的各种礼仪。

第一百六十章 爹爹威武

    晚些时候,霍禹出去给宾客们敬酒,顾霜筠留在喜房里,身边陪着的是翠黛、橙子、福嬷嬷这些自己带过来的仆从,而霍家,霍二夫人安排的下人则都在门外候着。

    因为准备婚礼,顾霜筠从起床开始,就只在花轿中吃了一个橙子偷渡的桂花糕,这会子肚子正饿,偏生喜房里只有喜床上的“早生贵子”喜果,被顾霜筠拢作一团,一个一个剥着吃。

    “姑娘,少吃一点。”福嬷嬷见她不停嘴,忍不住出声劝。

    顾霜筠还没说话,外面便走进来两个人,正是霍二夫人与蒋青萍。

    瞧见顾霜筠身畔的一堆喜果,还有她怀里抱着的装满花生壳与桂圆壳的磁盘,蒋青萍顿时不屑。

    “饿死鬼投胎一样,果然是个没教养的。”

    霍二夫人原本也是不屑,却在看清顾霜筠手里的盘子后,一个尖叫上前,抢过那盘子,立即倒出那些果壳,心疼地抹着盘上沾上的碎屑。

    “这是前朝的卵白釉瓷盘啊,价值连城,是皇上亲赐的,你居然拿它装垃圾,简直是暴殄天物,有眼无珠。”

    霍二夫人是真心疼,自打霍禹倾尽霍府的财物给顾霜筠下聘之后,府里的日子便过得拮据。一年多前霍禹立功返京,皇帝赏下诸多财物。府里没有分家,她早就有打算把里面值钱的全部搬到自家的小仓库里,却不想霍禹早早地便选了,只将剩下不要的交到公中。

    在敲定婚期、布置新房之时,她才知道霍禹扣下的那些珍宝是何意。

    他全部拜进了新房里,换言之,就是给新夫人长脸。

    霍二夫人气得心肝疼,偏生这新房门口日日有霍禹安排的亲卫守着,她便是想进去瞧一眼都不能。直到今天大喜之日,那些浑身肃杀气的亲卫没在新房门口守着,她才得以进来,便瞧见自己心心念念的珍宝居然被当做了垃圾桶使用。

    “盘子烧出来就是装东西用的,装燕窝鲍鱼是装,花生壳桂圆壳也是装。”顾霜筠剥着花生,没了盘子装壳,她不得不将其捏住另一只手里,如此一来,就不方便吃了。

    “橙子,我记得嫁妆里有一件我娘留给我的汝窑天青釉飞燕衔穗玉盘,拿过来给我装壳。”

    “是。”橙子答应着,转身出去。

    霍二夫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汝窑在战乱中遭到毁损,绝妙的制瓷工艺也因战乱而失传,可以说,当世留下的每一件汝窑瓷器都是珍品,其中又以天青釉为最佳,属于有市无价的珍品,比起这卵白釉的瓷器,珍贵了不知多少倍。

    而她,居然要拿来装果壳!

    霍二夫人气得说不出话来。

    这时,橙子已经从隔壁屋子取了盘子过来。

    霍二夫人瞪圆了眼,瞧顾霜筠接过盘子便将手中的花生壳丢进去,她的声音都在颤抖。

    “你……你简直是个败家精!我们霍家娶你这样的媳妇,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呐!”

    “二婶说错了吧,娶到我这么一个不为世俗物质动摇的媳妇,是霍家的福气才对。”顾霜筠嗤笑,“一个小小的盘子就大惊小怪,娶到这样眼界小心眼小的媳妇,才是霍家倒霉。”

    霍二夫人捏着手里的盘子,想扔又舍不得扔。

    蒋青萍的目光羡慕又妒恨地落在顾霜筠膝上。

    这些年蒋家人才凋零,偏生子嗣兴旺,进账少花销大,天青釉这种珍品瓷器,她只听说过,而卵白釉的,她也只在祖母那见过一个花瓶,是只有贵客来才会被短暂放置在客厅装饰,充门面的珍品。

    而顾霜筠,把这些珍品当做寻常盘子使用,不是她不知其珍贵,而是物以稀为贵,她不缺,便不觉得贵重。

    “这些都是霍禹给你的聘礼,都是我霍家的东西!”霍二夫人咬牙切齿,霍家的东西,就是她的东西,她只恨当初太托大,把公中的仓库也当自家私库,没及时把这些全都搬到自家小仓库。

    “二婶,你要不要去打听打听,当年我外祖父可是以半座定国公府送我娘出嫁,而我娘的嫁妆全都留给了我,那里面的珍品,许多是你听也没听过的,其中,就包括这天青釉的瓷盘。”

    “你这话,是嫌弃霍家给的聘礼少了?”霍二夫人兴奋起来,以为抓到了顾霜筠的小辫子。

    “霍家的聘礼,最打动我,让我愿意嫁的是霍禹的心意,别的这些身外之物,不过是个形式。”

    “说得好!”一声喝彩,走进来一个浑身风霜、胡子拉碴的男人,旁边,还跟着一身大红喜袍的霍禹。

    霍禹走向顾霜筠,带她到男人面前。

    “霜筠妹妹,这是我爹,叫爹。”

    顾霜筠看见一双带笑的,与霍禹颇为相似的眼睛,当下微微一笑,屈身行礼,喊了一声“爹”。

    “好!好孩子!”霍海大笑,看着站在一起的儿子与儿媳妇,眸中隐隐有水光闪现。

    瞧他们一家亲的模样,霍二夫人暗恨,泫然欲泣道:“表哥,你总算回京了,你不在的这些时候,霍禹不尊我这个表姑便算了,连姑母他也不放在眼里,就前几日,还把姑母给气晕了。如今你回来,可一定要……”

    “要什么?要算你当年谋害我儿的账?还是你在我娘面前乱嚼舌根,唯恐府里有一日安宁?或者这些年来你鸠占鹊巢,把我大房的钱财往二房搬?”霍海横眉怒目,那从战场上厮杀养就的迫人威压一释放,瞬间把霍二夫人吓成了鹌鹑,缩着脖子不敢说话。

    “你是蒋家的六丫头?”霍海突然转向蒋青萍。

    蒋青萍整个身子抖了一下,下意识回答,“是。”

    “把你姑母送回去,今天这大喜的日子,她若是说不来吉祥话,就留在屋子里,少出门找人嫌恶。”

    “是,是。”蒋青萍答应着,赶紧扶着霍二夫人要走。

    “慢着!”霍海突然又出声,“把那盘子留下。”

    “表哥……”霍二夫人脸上一阵阵火烧,可怜兮兮地喊。

    “盘子留下,滚出去,大喜的日子,哭哭啼啼的触人霉头!”

    霍二夫人傻住了。

    顾霜筠暗笑,不愧是镇国大将军,镇得了国,更镇得住家里这些魑魅魍魉。

第一百六十一章 随你高兴

    后来,顾霜筠从霍禹口中,得知这几年商道开通,成国与盛朝互通有无,且盛朝商人借道成国与西方诸国通商,两国人的交流往来繁多,边关一片繁荣态势。但同样的,各种小型冲突也不断,虽都属于民间冲突,不涉及两国军事,但涉及两国国民,也足以让霍海忙碌,就怕小事变大,危害两国和平。

    这次霍禹成亲也是如此,在婚期定下之时,便禀报了皇帝,请求皇帝准许霍海返京,但边关又出现冲突,霍海不得不处置妥当之后才启程,紧赶慢赶,赶在婚礼当天回来。

    正巧赶到,大发神威为儿媳妇解了围的镇国大将军,在认亲之时,再次镇住欲为难新媳妇的老夫人。

    顾霜筠顺利见了长辈,至于晚辈,那出自二房的两个堂弟妹,面对气势彪悍的长房堂兄素来如同鹌鹑一般,乖乖收下堂嫂的礼,说两句“百年好合”“永结同心”之类的吉祥话。

    晚些时候,老夫人又闹了起来,原因无他,镇国大将军谒见皇帝之后,便要返回边关,从他到京再离京,满打满算不过三天两夜,而在府里的日子,不足十二个时辰。

    “为了一个女人,你就连母亲也不要了?我是你的生母啊,十月怀胎,我受了多少苦难才生下你,你这样对得起我吗?”老夫人哭嚎着,由霍二夫人扶持着才能支撑坐着。

    “您是我的母亲,我无可选择。”霍海沉声道。

    这是他心里的痛,妻子失踪,儿子被虐待,而做这一切的人却是他必须遵从侍奉的母亲。多少个无眠的夜里,他希望自己不是她的儿子,希望自己的母亲另有其人。

    可是,这人切切实实是他的生母。所以,所有的苦痛他只能打碎牙齿和血吞,他不能对母亲不敬,便只有将自己放逐在苦寒的边关,以此惩罚自己,逃避现实。

    霍海不愿看母亲控诉的双眼,头也不回地出了府门。

    老夫人这才反应过来似的,揪着霍二夫人,厉声控诉:“他是什么意思?他无可选择?他要能选择,是不是不要我这个娘了?我是造了什么孽呀,养出这么一个白眼狼,我可是他的娘啊,辛辛苦苦把他拉扯长大,他就这样对我……”

    顾霜筠蹙眉,这还是一位有品级的老夫人吗?如同市井愚妇。再说了,她难道真不懂问题出在哪儿吗?怎还口口声声都是控诉别人的过错?

    “走吧,这种无聊的戏码,看了也是污了自己的眼睛和耳朵。”霍禹牵着顾霜筠,将她带出那见客的花厅。

    二房两个娃儿羡慕地看着他们的背影,他们也很想走,可是没有祖母和娘发话,他们不敢动。

    至于霍二爷,在一片刺耳的吵嚷声中挖了挖耳朵,打了个呵欠。

    霍禹领着顾霜筠回了他们自己的院子,领着顾霜筠熟悉环境。

    这是位于霍府东北角的独立院落,也是霍府里最大的院子,原本是霍海与夫人的居处,在霍禹被霍海带去边关后,霍二夫人便占了这个院子,直到霍禹回京,以少主人之姿收回这个院落。

    整个院子,除了有男女主人的居室,还配有书房、待客的厅堂、厨房……以及一座设计精致的园子,一个宽敞的练武场,比顾霜筠在东市的宅子足足大了两倍有余。

    霍禹厌恶霍二夫人,自然不愿意霍二夫人安排的人进了自己的私人领地,因此,从他回京以来,这院门随时都有他从边关带回的亲卫把守,这些人也都住在这院子里。

    顾霜筠入门,按照霍老夫人的意思,男女有别,有了女主人的小院不能再由着这些男人住在里面,要把这些亲卫全部安排到府里专为下人准备的居处,而这院子里,则要安排进丫鬟伺候。

    “二婶安排的下人我全都没要,只把练武场和园子中间隔了一道墙,兄弟们住在练武场那一头,你和那些丫鬟嬷嬷们住在这一头。如此,咱们的小院随时有人守着,对于某些不受欢迎的人,你不高兴见,就让人堵着门不放进来,便是进来了,吆喝一声,自有人把讨厌鬼丢出去。”霍禹牵着顾霜筠在园中散步消食,对着园中那堵突兀的墙,如此解释。

    “这是你说的哦,哪天我不高兴了,连祖母也能让人丢出去。”顾霜筠看着他,笑眯眯的。

    “丢。只是祖母年纪大了,丢的时候稍微注意着点就行。”

    “不孝孙!祖母听见你这话,又得哭嚎一阵。”顾霜筠戳了一下他的胸口。

    霍禹将她的小手包在掌心,“无妨,老人家嚎一嚎精神好。”

    顾霜筠噗呲失笑,想到方才厅中的一幕,嘟了嘟嘴,“我还是避开比较好,祖母的哭嚎,着实令人消受不起。”

    “府里住的不高兴了就往庄子里去。”

    顾霜筠心里暖暖的,别人娶妻都是要妻子掌家理事,孝敬长辈,教养子女,他却帮着她推责任。

    顾霜筠靠近他怀里,“这可是你说的哦,我要不高兴了就往药庄去。”

    “嗯,只是夫人去了庄子上,需得记得为夫我还在府里水深火热,不要乐不思蜀,久久的放我一个人在这里。”

    霍禹说得可怜兮兮,引得顾霜筠忍不住笑。

    “嗯哼,我会考虑考虑。”故意说得高傲。

    “谢夫人大恩。”霍禹在她唇上吻了一记。

    夫妻两个耳鬓厮磨,前一晚的记忆浮上脑海,霍禹的呼吸不免变得急促,轻捏了捏心上人儿的小手,在她耳边低低道。

    “昨夜为夫孟浪,现如今,可好些了?”

    顾霜筠脸蛋泛红,在他腰侧软肉捏了一记。

    “胡说什么呢?这大庭广众的……”

    “咱们夫妻,在自己院子里,没什么不能说的。”霍禹急急的,手往她腿上去,“是不是还疼着?我抱你回去,给你瞧瞧。”

    “没有啦。”顾霜筠紧抓住他的手,瞧之前还不远不近跟着的下人,这会子全都背过身去装聋作哑,顿时脸上更加热烫。

    “我现下好好的,没有任何问题。”

    顾霜筠极为认真的担保,却不想,这是给了某人另一个信号,吹响了冲锋陷阵的号角。

第一百六十二章 让你请安

    三朝回门之后,霍禹带着顾霜筠去了药庄,在那里一直呆到元宵过后,需得入宫当值,才回到京城。

    虽说闲耍了接近一个月,但常年养成的习惯,依旧让霍禹在天未破晓便醒来,在窝在自己怀里依旧熟睡的顾霜筠额头落下一吻,他轻手轻脚起身,开门出去。

    院子里一片静悄悄,只有远远的有些许声音传来,那是霍府内别的早起的仆从已经在干活。

    提起水桶,打上来一桶透着冬日寒气的冰冷井水,霍禹直接用拿水洗漱了,将自己打理的干净整齐。

    临出门之前,他再次回到房里,瞧顾霜筠抱着被子睡得小脸白里透红,唇角便不由自主地上扬。

    出得院门,两个守在院门口的护卫向他行礼,霍禹说一句辛苦,结果侍从递来的缰绳,翻身上马,往宫里去。

    顾霜筠是被一阵吵嚷声闹醒的。

    迷迷糊糊睁眼之际,她无意识地伸手往旁边摸去,在摸到一片冰凉之后,她才恍然睁眼。

    一个月,她养成了他随时在身边的习惯。

    “外面什么人在吵?”拥被坐起,顾霜筠打了个呵欠。

    门推开,翠黛走了进来。

    “少夫人,外面是老夫人身边的嬷嬷,说是老夫人让少夫人去请安。”

    “请安?”顾霜筠又打了个呵欠,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样,“对,我现在是别人家的媳妇了,按规矩是得去向长辈请安。”

    话是这么说,她却还坐在床上没有动。

    翠黛也没有催促。

    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尖利。

    顾霜筠掏了掏耳朵,抱着杯子下床,“这么冷的天,亏得能这般尖声大叫,冷风全呼呼地往嘴里灌。”

    翠黛上前服侍她穿衣,一边回道:“可不是嘛,咱们屋里烧着暖龙还不觉得,外面还飘着雪呢。”

    半个时辰之后,顾霜筠身着大红羽纱面白孤皮里鹤氅,出现在院门口。

    “少夫人好大的架子,奴婢随老夫人到霍家四十余载,从来没见过架子这么大的主子。”那嬷嬷在院外冻了一个多时辰,一见顾霜筠出现便冷声嘲讽。

    “既然知道我是主子,就该知道让你等,是你应该的。”顾霜筠冷冷瞥了她一眼,领着翠黛往前走。

    那嬷嬷恨恨咬牙,却也不敢对顾霜筠不敬,只能快走几步,赶在顾霜筠之前到老夫人身边打小报告。

    其实,不用她打小报告,等了顾霜筠许久老夫人心里已经是一团火。

    待得顾霜筠进去,二话不说,便命她跪下。

    顾霜筠中规中矩地屈膝行礼,然后便直直站着,下跪什么的,她当听不见。

    这份无礼,气得老夫人牙根疼。

    “姑母,咱们另有要事呢。”霍二夫人在霍老夫人耳边轻声提醒。

    霍老夫人压下火气,高高在上的命令,“霍禹为了娶你,把府里的银钱全都拿去给你下聘,导致公中开支十分拮据。以前你没嫁进来就算了,现在你嫁进来,就是霍家的人,咱们没分家,你们夫妻俩就该把银钱交到公中来开支。待会儿你就和你二婶一起回去,把东西都清一清,搬到公中的仓库。”

    “祖母,按照盛朝律例,出嫁女的嫁妆是私产,除非自己交出来,否则婆家人不得觊觎。”顾霜筠淡淡提醒。

    霍老夫人气怒拍桌,“那是你的私产吗?那是霍禹擅自抢走的霍家的钱财!”

    “我只知道,那些是我出嫁当天,从顾家抬出门,再抬进霍家的,一件件都登记造册,我手里、我爹手里,都有一份,老夫人若是有疑问,可将我爹找来,咱们一一核对。”

    “那些东西就算是你的嫁妆,你现在是霍家的媳妇,霍家有难你也该拿出来。再说了,即便这为媳之道你不懂,也该知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吧,霍家丢脸,你出门也照样被戳脊梁骨。”

    顾霜筠好笑地看向指着脖子叫嚷的蒋青萍,“我这个人向来冷血,只管自己,不懂什么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倒是蒋家表妹,听起来你对霍家遭遇的困境挺焦虑的,你在霍家经年累月地住着,想来这荣你享了,这损你也得一起担着,不如你拿出银钱,解了霍家的困境,也不枉你这番荣损共担的心。”

    “我哪有银子……”蒋青萍冲口而出,立即难堪地红了脸。

    “萍儿是在蒋家作客的客人,岂有让客人拿钱出来的道理?”霍二夫人道。

    “盛朝律例明文规定,婆家不得强迫媳妇拿出自己的嫁妆贴补婆家。”

    “你……霍禹知道他娶到一个冷血无情的女人吗?”

    “这你可以等他回来之后亲自问他。”

    “好一张利嘴!”霍老夫人厉喝,但顾霜筠一副油盐不进的冷漠样,她们拿她没有办法,反而越是说,自己越是气得心肝疼。

    这时,外面跌跌撞撞闯进来一个婆子,嚷着,“老夫人,夫人不好了,外面来了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说是府里欠了他银子,他来讨银子了。”

    “姑母,怎么办?咱们府里现在一个子儿也没有了呀,难不成要把祖传的这些古董拿出去典当?”霍二夫人急道。

    “不行!堂堂将军府靠典当过日子,霍家以后还怎么在京城立足?!”霍老夫人同样满目惶急,手一伸指住顾霜筠,“你,你是嫡长孙媳妇,府里的事该你处理,你出去把人打发走!”

    “府里的中馈是二婶在管,就算要交给我,也得把前账清了。”

    “我不管那么多,反正你是长孙媳妇,这事就你处理。”霍老夫人直接赖皮。

    顾霜筠挑眉,没动。

    这时,又一个丫鬟闯进来,喊着那人在府门口与守门小厮叫嚷,口口声声喊霍家欠债不还,还招揽行人给他作证。

    “你要让霍家在全京城百姓面前没脸吗?还不出去处理!”

    顾霜筠打量着一脸焦急的霍老夫人,还有表面焦急眼睛里却透出得意的霍二夫人。

    “好吧,我出去看看。”

    说完,她瞧见霍二夫人唇角勾了下,顿时了悟。

    想来这闹着要账的人,便是霍二夫人安排的,不过,若是以为这样就能逼迫她拿出银子,就大错特错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 欠债还钱

    大门口,果然聚集了好些人,当先的一个满脸横肉,一瞧就不是什么好人的男人,正大马金刀地叉腰站着,指着霍府对着围观的百姓说着什么。

    两个霍府的护院,手中刀半出鞘,两双利眼直视着那男人。

    顾霜筠的到来,令那男人停止演说,就要往霍府里面闯,两个护院立即挡住。

    顾霜筠在距离那男人五步远的位置停下,“就是你找霍府要债?”

    “是我,霍家欠了我八千两银子,快点还来。”

    “八千两不是小数目,有何凭证?”

    “这就是凭证,你们府里老夫人写下来的欠条。”那男人手里甩着一张纸。

    顾霜筠下巴一抬,立即一个护院夺过那张纸,递给顾霜筠。

    顾霜筠拿过纸,上面确实写着霍府借银八千两,落款是霍蒋氏。

    “还给他。”顾霜筠将那纸交给护院。

    那男人检查之后,宝贝地将纸折一折放入怀里,冲顾霜筠叫嚷,“借条你看了,快点还钱!”

    “没有借款的日期,没有出借人,借款人只是个霍蒋氏,这霍蒋氏多了去了,我们府里二夫人也是霍蒋氏,西市上霍屠夫的老婆也姓蒋,人人都称她霍蒋氏,我怎知道你这借条上霍蒋氏是谁?这借条是真是假?”

    “你想赖账!”

    “是你想讹诈吧。随随便便拿张纸,随随便便写几个字,就想讹诈八千两银子,你想的可真美!”橙子骂道。

    “好啊你们,仗着将军府的势力欺负我们小老百姓!”那人大叫起来,冲着外面围观的百姓,“大家都来评评理,这就是权贵之家,借咱老百姓的银子不还,咱的银子可是一点一滴辛辛苦苦攒起来的,就被他们给骗……”

    男人的声音戛然而止,顾霜筠则惊喜上前。

    “夫君,你回来啦。”

    霍禹朝顾霜筠点点头,手中的剑依旧稳稳地在那男人的脖子上,吓得他大气也不敢出。

    “孙二虎,你的兄长是管厨房的孙大,你这意思,我霍家的主子向下人的弟弟借钱?”霍禹冷声问,这声音也让围观群众听得清清楚楚。

    “什……什么孙二虎,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们想赖账就直说,咱……咱小老百姓无权无势的,不敢同你们计较。”孙二虎冷汗涔涔,还是梗着脖子,意图挽救。

    “行啊,我就把你住在后巷胡同里的相好找来认一认你是不是孙二虎。”

    孙二虎脸上立即变了,赶紧打笑脸,“少将军严重了,小人正是孙二虎,这不,小人同少夫人开个玩笑……”

    “这借条?”

    “是假的,小人随便写的,少夫人聪慧,一眼就认出来是假的,小人万分佩服。”

    霍禹收回剑,“滚!”

    “是,是,这就滚。”孙二虎点头哈腰的,倒退着走出霍府,在临出门的时候,还被那门槛绊倒,“唉哟”一声摔得四仰八叉,引得围观群众哈哈大笑。

    霍禹令人关起府门,上前在顾霜筠脸上摸了一把。

    “辛苦了。”

    “好在你回来。”顾霜筠朝他笑,好奇道:“那孙二虎既然敢来闹事,必定认定府里没人指认他,你怎认得他?”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霍禹答着,牵起顾霜筠的手朝府里走。

    顾霜筠失笑。

    这人,把战场上那一套拿来对付霍二夫人。如此一想,他将府里的财物作为聘礼给她,不就是战场上断敌人粮草的手段。

    “夫君战术高明,佩服佩服!”顾霜筠笑道。

    “终究不及夫人。”

    顾霜筠疑惑地望着他。

    “夫人令为夫俯首称臣,甘愿拜倒在石榴裙下。”

    顾霜筠脸一红,捏了他一下。

    霍禹不觉得痛,反而喜欢这样的亲昵,笑着将她的手包在自己掌心。

    走没多远,老夫人踩着愤怒的步伐,霍二夫人和蒋青萍一左一右扶着她,朝顾霜筠夫妇冲来。

    一件两人,立即开骂,骂的当然是霍禹与顾霜筠。都是因为他们夫妻俩铁公鸡,令府里没了银子花用,才不得不出此下策,令人冒名要债。而他们夫妻不知反省,反而当着众多百姓的面拆穿,还点明那人是府里下人的亲戚,让人看了霍家的笑话。

    “我和我爹每月的俸禄都交到了公中,府里的产业每月都有产出,也都在公中,一个月少说五百两银。”霍禹盯着霍二夫人,“二婶不够用?”

    “这府里一大家子人,单是你养着的这许多护院,每顿饭哪个不是一个人吃十个人的份?那点银子哪里够了?”

    “既如此,二婶把账册拿出来,算一算一个月所需银子,若有差,我给你补上。”顾霜筠道。

    “这可是你说的。”霍二夫人立即欢喜,马上就吩咐人去取账册。

    霍禹捏了捏顾霜筠的手。

    顾霜筠一偏头,便见他微皱的眉,担忧的眼。

    顾霜筠勾唇一笑,启唇无声道:“放心。”

    众人又回到霍老夫人的院子,霍老夫人坐在上首,霍禹坐在侧边。

    霍二夫人指挥着下人搬来一张八仙桌,那些管着各处人和物的管事抱着账册,一摞摞摆在上面。

    霍二夫人拨了拨那些账册,向顾霜筠得意地道:“都在这里了,你自己算吧,省得说我骗你。”

    顾霜筠上前。

    “这府里每个月主子们的衣裳钱,请医问药的药钱,调养身子的名贵补品钱,以及那些灯油钱,米面肉蔬,下人的月钱,外面的夫人老爷们应酬的花销,家里下人一年四季的衣裳钱,还有许多我没说的,这一本本一册册都在这里,你且慢慢算。”霍二夫人拨弄拨弄一摞账册,使它们杂乱堆叠在一起。

    “橙子、翠黛、红鸾,你们来瞧瞧。”顾霜筠吩咐。

    “是。”三个丫鬟答应着,立即上前来。

    顾霜筠伴着霍禹坐着,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四个丫鬟里,只有红鸾带着算盘,但她也没计算,和橙子、翠黛一起翻着账册。

    很快,橙子拿着账册过来。

    “少夫人,这里面丫鬟们每季的衣裳,一匹布是一两银,单季里给丫鬟做衣服的花销是两百两银子,且春夏秋冬四季皆同,很不合理。”

    “哪里不合理了?”霍二夫人冲口问。

第一百六十四章 查账

    “府里丫鬟们的衣衫,粗使丫鬟用的是棉麻混织布料,一匹布二十个铜板,二等丫鬟用的细棉布,一匹五十个同伴,一等丫鬟用丝麻混纺绸布,一匹一百个铜板,无论如何,用不到一两银一匹布这么多。且春秋衣衫偏厚,要做两层,冬季夹层加棉,夏季衣衫只做一层,衣衫厚薄不同,所需银子也该不同。令,纵然是一两银子一匹布,按照册子登记,府里丫鬟总共二十有六,一季两套衣衫,也该是五十二两银,不该两百两。”

    橙子一番话,说得霍二夫人的脸越来越难看,狠狠地瞪向一个妇人。

    那妇人立即上来跪下,认罪“是奴才记错了”。

    “一次记错情有可原,一年四季都记错,还错的如此离谱?”霍禹冷声。

    “记录下来,继续查。”顾霜筠发话。

    “少夫人,不必记录,这里面记录的府里所用之各式布料,包括做衣衫、窗布、桌布、地毯等等,价格普遍是市场价的十到二十倍,甚至连抹布也登记在内,一匹两百个铜板,足以买一匹上好的绸布。”

    “二婶,上好绸布做抹布,拿出来让我开开眼界呗。”

    霍二夫人咬牙无语。

    翠黛负责查的是府里吃食上的开销,这里面的价格倒是只比市场价上浮一到两成,可天天送五百斤大米、二十只珍珠鸡、两头整猪……

    “这府里一个个的全是饭桶啊。”顾霜筠忍不住笑。

    “这种吃法,抵得够我两个营的粮食。”霍禹道。

    “咱们府里统共也没有半个营的兵力,这饭,怕是都进了狗肚子。”

    又有一个人站出来认错,承认自己记错了。

    别的也不用看了,霍禹点名账房,要他的解释。

    那账房是个中年男人,站在堂中,理直气壮,“二夫人接手中馈后,府里的一应银钱便由二夫人的条子领用,小人分拨银钱,只认二夫人的条子,不管银钱用处。”

    “二婶?”霍禹看向霍二夫人。

    “这府里人口繁多,事情也多,我就一个人哪里管得了这许多事。”霍二夫人目光闪烁,不正面问题,一味给自己辩解。

    “管不了就交出来。”

    霍二夫人愣了一下,立即扑向老夫人,“姑母,您为我做主呐,这么些年,您看见的,我一门心思为霍家好,现在新媳妇入门,为了让我给新媳妇腾位置,要我交权就罢了,还要污蔑我呀。”

    “姑母知道你的委屈,放心,姑母一定给你做主。”老夫人半搂着霍二夫人,温柔劝慰后,怒目瞪向霍禹与顾霜筠,“你们两个真好啊,把府里的银钱全都卷走不说,还要恶意污蔑,你们两个就不怕天打雷劈。你们也不想想,这么多年,要不是老二媳妇管着家,霍府在京城早就散了,还有你们今天的好事?今天我就把话放在这儿,你们必须把银钱交出来,府里的中馈也只能老二媳妇管。”

    “霍府不散,靠的居然是一个内宅妇人?”霍禹嘲讽地笑,“我与爹在边关出生入死,简直是个笑话!”

    霍禹对自家祖母失望透顶,无知、昏庸又自以为是。

    “既然霍府有二婶在才能屹立不倒,那么,为了不让二婶觉得吃亏,不让大房占了二房的便宜,大家不如就此分家,各过各的。”顾霜筠道。

    “不行!”霍二夫人大吼,见众人目光投向她,又解释,“姑母还在,岂能分家?”指着顾霜筠咬牙恨道,“就是你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女人,自打霍禹和你定亲后,咱们霍家就没一天安宁日子!”

    顾霜筠翻了个白眼。

    霍禹紧握着顾霜筠的手,“分家!”

    祖母与父亲在,他便是再厌恶,也没起过分家的念头。但方才顾霜筠说出来,他感到欢喜,这仿佛为他在重重黑雾中投下一束光,那是他期待已久的出路。

    “霍禹你敢!”老夫人猛拍桌子,瞠大了眼,大张着嘴剧烈吸气吐气,显然气得不轻。

    “姑祖母快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蒋青萍原本乖巧站在老夫人身旁,见此情形立即上前拍抚着老夫人的胸口帮她顺气。

    老夫人急促地喘息,好半晌才慢慢平复下来,声音依旧颤抖。

    “你,你想气死我!你就是来讨债的,你们两个,告诉你们,你们要是想分家,这府里一丝半缕你们也别想拿走!”

    霍二夫人眼睛一亮,又立即低下头去掩饰,“姑母,府里的钱财全部被霍禹给了她媳妇做聘礼。”

    换句话说,这府里的财物,大头部分已经不在霍家,而在顾霜筠手里。她的嫁妆,是她的私产。

    “不错,你们必须把霍家的钱财还出来。”

    “在这之前,先处理这些背主敛财的奴才。”顾霜筠看向霍禹。

    霍禹点了下头,立即有一队侍卫进来,一个个刀剑出鞘,守住各个门窗。

    “霍禹,你想干什么?!”霍二夫人惊喝。

    顾霜筠上前一步,站在那账房面前,“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仔细查这几年的账册,凡是超出常理的花销,谁领用的便由谁缴出,若是补不起,把那一家老小卖到西北矿场去抵债。你若是帮着隐瞒,视同共犯!”

    “这是我手底下的人,你是处置他们,还是处置我?”霍二夫人大吼着扑过来。

    霍禹闪身挡在顾霜筠身前,手中剑一扬,剑柄准确击在霍二夫人脖子后方,将她敲晕过去。

    霍老夫人腾地站起,“霍禹,你……”

    “祖母年纪大了,受不得刺激,来人,送老夫人回房歇着。”

    两个护院一左一右,如铁塔般立在老夫人面前。

    老夫人脱力地跌坐回椅子上,愣愣地瞪着。

    蒋青萍早被这情景吓得傻了,呆呆地站着。

    “老夫人年纪大了,可别一个不小心气死了。”顾霜筠上前。

    霍老夫人回过神来,张嘴正要骂,只见顾霜筠的手在她面前挥了一下,她的脑子便一片空白,遁入黑甜梦乡。

    “送老夫人回房休息。”

    两个主子都晕了,又有刀剑向着,下人们不敢违逆,几个嬷嬷丫鬟上前,将老夫人扶进与厅堂相连的内室。

    蒋青萍见状,赶紧拉扯霍二夫人的贴身丫鬟,一起将霍二夫人也抬了进去。

第一百六十五章 滚雪球

    那些账没有一笔能经受住查验的。

    没了靠山的管事们,一个个也都熬不过,坦诚交代。

    原来,霍二夫人在接手府里中馈之后,最初也中规中矩。但之后,老夫人不管事,大房又没个人在,霍二夫人的胆子便越来越大,即便当时府里的大总管莫总管尽力反抗,也挡不住对方是主自己是仆,霍二夫人最终改变府里的制度,变成只要有她的条子,再多的银子也能取出,没她的条子,便是急需的钱财也取不出,府里的下人,也都习惯了这样的日子。

    然而三年前,霍禹回京,将霍府的仓库搬空给顾霜筠下聘,府里人心惶惶了一阵,以为霍禹要整顿府里的财务,但霍禹接下来并没有动作,且很快便出京办差。这之后,霍二夫人寻了由头将莫总管一家都赶出府,再不满足于以前那样仅超额使用公中的钱买名贵珠宝首饰,而是每月进账多少,她就要取用多少,将公中的财物变成她手里私有的。

    如今,霍禹成亲,她担心霍禹会要求把中馈交给长孙嫡媳的顾霜筠手上,因此早早要求手下的管事们做假账,非但要把这些年她多拿走的钱窟窿堵上,还要制造银钱不够用的现象,借机让霍禹夫妻俩出钱。霍二夫人自己说是管家,实际上根本不通庶务,手底下这些管事也认为顾霜筠一个千金小姐,即便游历也带着侍卫随从,肯定如霍二夫人一般不懂物价行情,因此一个个为求省事,随随便便地只顾把银钱往上面加,完全不管其中的逻辑通不通。

    那些管事嘴上不说,但目光闪烁,便知他们在助霍二夫人将公产变成私产中,从中偷的油水不少。

    “如方才所言,你们老实交代,西北矿场那边可以不去。”

    听顾霜筠这样说,跪着的人都暗暗松了口气,但她接下来的话,又令他们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待会儿把人牙子叫来,把这些人都卖出去,至于一家子能不能再卖给同一户主家,就看你们各自的造化。”

    被原主家卖出去的下人,稍微讲点家风的人家都不会要这样的劣迹仆从,更别说一家有老有少、有男有女的,要刚好被一个主家买回去,难如登天。

    那些个仆从一个个面面相觑,都是一副如丧考妣的模样。

    霍禹已经吩咐人进来把人拖出去,暂时看押在下人所居院落中,等人牙子来了就带走。

    “少将军,少夫人,奴才还有话说。”一个管事跪着爬上前。

    “说。”霍禹道。

    “奴才知道二夫人为何这么急切地想要银子。二夫人在外面放印子钱,前段时间,有个人找到二夫人,之后,二夫人就把外面的印子钱全部收回来,还去找帮着放印子钱的孙二虎拿了两千两银票,凑足了五千两银子,让奴才交给了那个人。”

    “奴才也知道这件事。”又一个仆妇抢过话头,“那个人是个骗子,说是同安平公主府的大公子,萧虚怀萧公子一起做生意,承诺夫人投五千两银子,过完年就能赚到一万两,但过年后夫人就找不到那个人了,派人去查那人说的家乡,结果根本没有这个地方,是杜撰的。”

    “好一个孙二虎,今日就不该轻纵了他!”霍禹咬牙怒道,吩咐人立即去把孙二虎绑起来,连同他在府里管着厨房的兄长也一起,又令人去请府尹,要将放印子钱的霍二夫人送官严办。

    这一套雷厉风行又大义灭亲的举动,令那些个下人一个个战战兢兢的,唯恐波及到自己。

    “你们是奴,我与将军知道你们身不由己,允你们戴罪立功。只要你们在府尹面前老实招认知道的事情,我们保你们平安,待事情了了,归还你们的卖身契,你们可自由来去。”顾霜筠对一众下人道,嗓音平和中透着威仪。

    那些人无有不允的,一个个都争先恐后的承诺会戴罪立功。

    霍二夫人被带走时,霍老夫人依旧在昏睡中。也因此,纵使撒泼打诨,霍二夫人依旧被衙役强势押走。

    而霍二爷与二房的两个孩子,全都藏在二房的院子里,没有一个为霍二夫人出头的。

    晚些时候,霍禹去见霍二爷。

    在他想来,霍二爷毕竟是自家二叔,将他的妻子扭送官府,总得去赔一个不是。

    “她有这种下场全是她自己造的孽,与旁人无关。”霍二爷语气间有几分快意,实在是从成亲开始,霍二夫人便以辱骂打击他为乐,两个人之间空有夫妻之名。而且,为他生下儿女的那外室,表面上是在生第三胎时难产身亡,但他一直怀疑是霍二夫人下的手,只是没有证据,又碍于老夫人不敢声张。

    接下来,霍禹配合府尹调查霍二夫人放印子钱之事,本以为是件简单明了的事,却在两天后,滚成了一个大雪球,牵扯出了藏在京城阴影之下的一个整合赌博、放印子钱、妓院等黑色产业的团伙。在京城的权贵中,也不止是霍二夫人与之有关系,许多官员及家眷都与这团伙有关联,他们有借钱的,也有合伙的。这些权贵高官,也成了这团伙的保护者,让他们可以随意威胁打杀抢夺售卖借了印子钱的百姓。

    整整半个月,霍禹与刑部、大理寺一起,拿着皇帝赐下的“如朕亲临”金牌,足迹遍布京城,上到权贵高官府邸,下到穷苦百姓所居大杂院,都有他的身影,也将这条黑色产业链连根拔起。

    “可恶!”

    睿王府里,李文安气得脸色发青,眼睛一转,看见下面坐着面色如常的萧虚怀,他双眸怀疑地微缩,“这是你建立起来,一个月就能赚进上万两银子的聚宝盆,如今聚宝盆被掀翻,怎的你瞧起来丝毫不怒?”

    “赌场、妓院、印子钱,为的是掌握京中权贵高官的把柄,打探各府各院的消息。霍禹和刑部、大理室那群人看似查的透彻,实则真正利害的,属下都另外保存,册子上有名字的权贵高官,依旧要听王爷差遣,不敢有丝毫违逆。”

    萧虚怀自信一笑,“除此之外,那些主张立长,油盐不进的家伙,他们自己立得正,管不住家里有人贪财,属下将这些人的证据都放了出去。如此,霍禹与刑部、大理寺,正好为王爷扫除某些挡路的小石子。”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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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表姑娘要造反介绍:
前世,顾霜筠深信舅母和表姐待自己好,甘愿为陪嫁媵妾随表姐嫁入睿王府,成为借刀杀人的那把刀。
重生归来,看清丑恶嘴脸,她再不做乖巧懂事、循规蹈矩的大家闺秀。
阴谋诡计不消停?
不怕不怕。
来明的,顾霜筠霸道蛮横,礼仪规矩全抛九霄云外,脸皮厚吃个够。
来暗的,顾霜筠左手箭无虚发、右手自制奇毒,谁嫌命长尽可来战。
不小心成了某王爷的救命恩人,有了千宠百宠唯恐漏宠的哥哥;不小心挖掘了个商业天才,成了腰缠万贯小富婆;不小心投喂了英武少将军,得了王朝上下横着走的底气。
顾霜筠:嗯……花开蝶自来,我也很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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