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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伍車     道武仙侠录txt下载     道武仙侠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十章 神山宣威败三路军 蓝涅作法破五龙寨(末)

    南无乡一路走来,经历的战事也不少。还没入道的时候,就在落雁滩带领中原军队截击胡人,那一战,死伤的人数有几十万之多。

    中原之乱他也参与其中,十大派三灭两立,连天师府都被逐出中都,死伤难计其数。

    截击胡人,是为凉州几十年的安稳。中原之乱,是为镇压混乱的毒瘤。有些战,是为止战,有些乱,是为了更清澄的秩序,这些道理他是懂的。

    但这一战,三路损失的修士合起来足有万数,让他不禁心生恻隐。

    这些人是为什么呢?他能拉扯出这样人多势众的大军来,固然有神巫山、大先知作威作福,霸凌各族所至。但自己,不也是借助神巫山的淫威,驱使各族么?

    如此看来,自己不也是这场混乱的根源,成了幕主那样的人物么?

    不知不觉,竟成了自己最讨厌的人。

    想到此处,南无乡出了一身冷汗,强行将这股情绪压下去,起身出了星辰塔。

    已经到了这一步,与其矛盾犹豫,不如寻找更好的办法,尽量减少损失。

    ...

    五条万里长的蛟龙伏地而盘,井然有序,又相互交会,五龙会结处,即为五龙寨。

    这五条山岭从外而内,分别唤作潜龙岭、见龙岭、蛟龙岭、虬龙岭、飞龙岭。

    云龙族东靠神巫山,西靠五龙岭,万载之间,没有从东西两方来犯之敌。

    而如今,云龙族之北即是北天部,黎别道不想再竖北天部这个对手,就不能从北面来。

    南面,是中天六族中的贲羊族。

    此族虽不大,却是整个南疆罕有的,一族境内,只有一族,而无附庸的种族。最有搬山卸岭之能,夹在天鼠族和云龙族之间,万年里不知被两族讨伐过多少次,两族甚至曾南北合击此族,折损难计,好处却没捞到半点儿。

    曾深恶痛绝,今却成了屏障,联军若想有所作为,非从五龙岭不可。手机端:

    距离盟军大败,已经过去两个月,鱼弦带着云龙族两位高手,大摇大摆的从三部盟军的大寨上晃过,俯瞰盟军的情况。

    夺寨失利后,暮光退兵三百里,在龙门山安营扎寨,营中修士五千,其中御神者近千,入道者有十个之多。这样的实力,即便先天,也不敢贸然闯寨。

    在入道之前,人族修士是不能御天地之气的,若要穿空而行,非借助法器不可,而在御神之前,即便使用法器,所行也不能长远。

    结成战阵后,能将阵中修士的气息连成一片,由修为高的修士,带着修为低的行军。

    但这样,虽能御空赶路,速度却会大受影响,并且飞的越高,法力消耗越快。而且一旦战阵被击溃,御神期之下的修士,很可能会没有自保的能力,直接跌死在地。

    鱼弦自持有秽土陶罐护身,丝毫不将军中高手放在眼里。而上千丈的高度,也不担心战阵围攻。

    因而肆无忌惮,每隔三五天就会出来逛一圈儿,为看联军形势,也有挑衅之意。

    “这两个月间,龙门山的情况日日不同,今日更是整齐肃穆,想必暮光已经重振军心,来犯之日就在眼前了!”

    三人在云上绕龙门山转了一圈,见营寨齐整,秩序俨然。那鱼弦左面,一个身穿黑色蟒袍的评价说道。

    “咱们又何尝不在等着这一天呢?当初要不是持幡祭祀有命,叫咱们守住五龙寨,不要主动出击,当日就该一鼓作气,直接取了暮光的性命。也把这些人,撵到三千里外扎营!”另一个身穿红色蛟袍的说。

    “这件事情上,持幡前辈是没有错的。”其实,红袍修士正好说中鱼弦心事,但这种对持幡大不敬的话,他身为特使,是不能赞同的,忙打断二人,“没了禁制辅助,即便追敌千里,也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咱们云龙族的修士,个个都是南疆栋梁,岂能与这些叛军以命换命?只羡慕天鼠族那遁地千里的本事,竟能打通三千里地道,将敌军一击,一退,一围,一溃,杀得片甲不留。”

    两个月前,鱼弦在潜龙岭和见龙岭之间布下九道大禁,张开口袋,等暮光来闯。此计若成,至少也能像娄桦,歼敌七成。可恨那暮光胆子太小!

    两军交锋,鱼弦一马当先,祭出秽土陶罐,一口气收走上百件法器,叛军先锋的阵型顿时生乱。

    只是收走了上百件法器而已,一个人都还没死呢,暮光见到这一幕,就下令退兵了!

    鱼弦只得紧随其后,又祭出火种葫芦,追着叛军放起火来。

    此火有焚山化岭之威,所过之处金石化作岩浆,四处流淌,当真是挨着的死,碰着的亡。

    埋伏在二岭间的伏兵同时现身,叛军阵脚顿乱。

    这时,暮光先是放出迷天伞,接着使出大黑天。

    连鱼弦在内,负责追击的云龙族先锋修士,一时间六识被迷,分不清上下四方。后面的大军,顿如无头苍蝇,乱成一团。

    潜龙岭上的伏兵方起,尚未连成一片,被轻易突破。虽然如此,也留下近三成叛军的性命。

    这已是一场不小的胜利,但与娄桦、舒川对比之下,就相形见绌了。事后神巫山论功行赏,把他排在最后,因而不觉满意,为此大发脾气,还将把手潜龙岭的修士骂了个狗血淋头。

    此后,一直想立个大功,一雪前耻。可是,叛军那里传出流言,说知道他镇守五龙寨,不敢再来犯。果然,至今两个月没有动静。

    “圣使不用担心,舒川不过出奇制胜,现在三面皆已没有奇兵之效,而论地势之险,数五龙岭最是易守难攻,下一场大功定是咱们的!”红袍修士看出鱼弦心思,安慰道。

    “此话倒不假。”黑袍修士也附和。

    “望诸君尽力而为,在神巫山上,我也好有些面子,顺便为云龙族争些好处。”鱼弦微微点头,以示对二人决心的赞许。

    三人看过龙门山,正要归返,忽然天际一暗!

    “来的好!”鱼弦不惊反喜。

    却见夜色中,忽的多出一个黄色漩涡,借着这股黄光,隐约能看到丝丝阵阵的刀光剑影。

    直到夜色退去,鱼弦头悬秽土陶罐,一道黄色灵光卷着数十件宝物环护身前,这些宝物大多灵光暗淡,其中几件已经碎成数片了。

    另一头,暮光头悬迷天伞,手持夜杀剑,左右各有一个年纪差不多的老者,一个额上鼓着一个锃亮的肉包,像个老寿星,一个拄着根拴着黄葫芦的拐杖,分别是西天部和羡天部的部族长。

    “夜杀剑阵,不过如此!”鱼弦得意说道。

    话落,灌口处黄光一涌,那红袍、黑袍修士从陶罐中现身而出。

    此陶罐秽土制成,能发污秽之光,消万物灵性,法宝只要被灵光一扫,顿时失去神通。而修士,莫说被收入罐中,只是被此光照到,也要功力大损。

    不过,鱼弦作为此宝主人,凭此光暂时护身,并庇护他人一时,倒可无碍。这也是鱼弦敢在龙门山来去自如的原因。

    夜杀剑阵受此宝影响,威力大减,暮光图谋半晌,只打坏几件法器。

    不过,暮光闭门两个月,既要对付鱼弦,又怎会不考虑这些呢?

    “鱼弦小子,你看看老夫身后这人!”

    话落一闪身,在暮光身后,现出一穿黄袍的老头儿,双眼精明,瘦胳膊瘦腿。竟是黄袍子!

    黄袍子才漏了个脸,鱼弦就心神一震,如临大敌!

    只闻一声轻哼,黄袍子身上一道黄气,似真似幻,如刀如剑,直朝鱼弦斩去!

    鱼弦见之,先是一拍脑门,背现一条上半身似人,下半身似鱼的蓝色法相,往身上一扑,化作一个蓝色光罩。

    接着,秽土陶罐又喷出一个漩涡。漩涡里,上百件宝物沉沉浮浮。

    又一拍火种葫芦,也化出几条火蟒,环绕周身,结成一个红色火罩!

    鱼弦为这一道黄光,竟接连使出三种不同的手段护身!

    却见那到黄光,几乎无视前两种防御,直接扎到鱼人法相所化的蓝色光罩上。

    只一斩,光罩与黄光几乎同时破灭。

    却见黄光之内,非刀飞剑,却是一只黄鼬,身子修长,所以像刀又像剑!

    这黄鼬现身后即往鱼弦脑门上一扑,鱼弦竟怔在当场,差点跌下云头。幸被左右两人架住,往五龙寨的方向跑了。

    却是暮光见识了秽土陶罐的威力后,苦思破解之法,把黄袍子请来应对。

    这陶罐炼制时火候不足,所以炼出来后能收人拿宝,却还应对不了咒术。而黄袍子的咒术冠绝南疆,除了神巫山上的一些老家伙,是最富盛名的。只是年岁越来越大,而咒术往往有损精气寿元,所以轻易不再施展。

    果然,一出手就打退鱼弦。

    随着鱼弦遁逃,龙门山上霎时起了成百上千道遁光。

    最前面是暮光几人,再后面是几位族长,带着几十个御神期高手结阵,再后面,则是数千修士分为几股,结成大阵。

    却说鱼弦落在潜龙岭上,终于转醒,才叫开禁制,脚跟都没站稳,天际一暗一明之间,几个主持大阵的人身首分离。

    却是暮光用夜遁之术,尾随鱼弦而来!

    后面的几位族长紧随其后,彻底破开潜龙岭上的阵势。

    鱼弦惊慌之下,不知怎么退到了见龙岭上。一边叫众人禁制全开,一边拿出了秽土陶罐和火种葫芦,准备斩杀来犯之敌!

    这时,忽觉四周空气一暖,随即又阴寒起来!

    回身望去,只见五龙寨上一片云彩,忽如晚霞斑斓,又似日光艳丽,最后简直变做一片烈火。

    一只头生三角,背插双翅,阔口獠牙的火猿,在云霞旁凝聚成形。初时模糊,只有常人大小,但很快就大如山岳。

    五龙寨有八千四百亩广,那巨猿俯视之,就像一个弈者,看一个棋盘一般!

    那火猿双翅闪动,双臂上下翻舞,天地元气如漏斗一样,万川归海般汇聚,一个赤红漩涡,在猿首上形成!

    “这不是赤尻火猿么!怎么出现在咱们头顶上!”首发

    “看,那云上的驼子,莫非是朱焰!这老鬼不是死了么!”

    “如此巨大的法相和元气波动,难道几十年前他是乍死,实则暗中成就先天了不成!”

    “可他怎么出现在此地?难道是神巫山派来支援咱们的奇兵?”

    有人想起此法相的来历,有人目力极远,甚至看清了火云上的佝偻身影,顿时流言四起!

    火云上,蓝涅拨动双掌,看着在视野中,只剩棋盘大小的五龙寨,直觉感到,欲将此寨从地上抹去,此时的掌力尚且不足。

    屏息凝神,推动腹中一枚圆珠。那圆珠上火光一转,蓝涅便觉精神一震,四周有些滞涩的天地之力,重新转动起来。

第八十一章 玉珠发水溺毙舒川 娄桦留赃冤杀鱼弦(前)

    虎头山东五百里,有座小雁山,多弯道峡谷,地势颇险。

    黎别道来到此山峰顶,望着虎头山方向,心中犹在踌躇。在他身旁身后,另有十一个人,其中有东天部五族,并玄天部五族的族长。

    早在攻打虎头山前,他已经降服玄天部。不过,当时玄天部中,拒不投降的三族被他从七十二大族中抹去,新的大族重新选定,尚未就绪,因而征战虎头山时,并未招来这三族。

    那一战,着实将他打痛了,因而退了五百里,在此休整。经过两个月休整,已经重新调配人手,玄天部新三族的族长,也带着各自的人赶到了。

    而东天部的灵鼍族长在上一战中被擒,玄天部的香鼬族长去了五龙寨,所以此处只有十个族长。

    多出的一个人,是木无讷。

    “木小友,你说今日能破五龙寨,但要那边动手后,才能讲明缘由。现在可是时候了?”黎别道说,“虽然把黄老兄派去对付鱼弦,但五龙天险,只凭黄老,还是不够的。”

    “不是黄老前辈,是涅儿。”木无讷想了想说。

    “涅儿?”其他人都一头雾水,唯有黎别道一声惊疑,“那个火族小子?”

    “没错。涅儿是南疆人,所用的‘赤火九变’,也是名副其实的南疆神通,他出手是毫无问题的。”

    “只凭赤火九变就能改变战局?”吴青听了疑问,“‘赤火九变’是火族的镇族神通,但与之不相上下的功法,南疆有不止十部。”言下之意是凭此不足打开局面。

    “五龙岭是三条闭眼龙,两条睁眼龙。只要四掌拍下,就会变成三条闭眼龙,两条瞎眼龙,成不了气候了。”木无讷解释。只是他的解释,是没人能听懂的。

    “南小子说今日破五龙寨,明日破鼠狼关,后日破虎头山。那边去了涅儿,这头来了你,难道黑肱夔牛那里,也去了帮手不成?”黎别道又问。

    木无讷晃了晃脑袋:“师兄说我是地师府的,不能出手。不出手,也就不能算是帮手。但他说能破,应该就能吧。”

    黎别道越听越没底,只好道:

    “反正牛皮已经当着娄桦的面吹出去了,就在这儿等着吧。如能收到破五龙寨的消息,我就依照计划,再上前恐吓一番。”

    原来,他们才从虎头山回来。

    南无乡算好时间,在蓝涅动手的同时,让黎别道去劝降娄桦。

    娄桦见黎别道过来劝降,捂着肚子笑的蹲在地上,说黎别道是两个月前,在赑风阵里脑子进风了。

    天下哪有大败于人,却反过来劝降对方的道理?别说是娄桦,就连黎别道去劝降时,也觉得南无乡的脑子进风了,才敢让他这么做。只是南无乡交代的清楚,他只好照着说:

    “老夫给你一个白天的时间考虑,等日落时,暮光破了五龙寨,我再来一次!”

    几人在小雁山上枯坐大半日,太阳将斜时,忽有一人从山下跑来,大呼:“五龙寨破了,五龙寨破了!”

    众人闻言激动,确定无误后,黎别道领着十位族长,又奔着虎头山去了。在山下一顿乱叫:

    “娄桦出来!”

    “娄桦小子,五龙寨已经失守,你还不出来投降!”电脑端:

    “风虎族的听着,五龙寨已经大破,云龙族变成了烤龙族。你们再不投降,一个都活不了!”

    “娄桦小子,早晨不是挺横的么?现在怎么不出声了,不会是吓破了胆,已经在收拾行李了吧!”

    娄桦也才接到云龙族的战报,正在震惊当中。

    虎头山与鼠狼关、五龙寨日日通消息,昨天还一点儿动静都没有,今天五龙寨就被破了,毫无预兆。

    难道鱼弦也是个细作?可这也暴露的太明显了吧?娄桦只好如是想到。

    本不想理会,可黎别道带着十个族长喊话,整个虎头山都听得见,顿时人心惶惶。只好来到山头。

    “娄桦,你是出来投降的么?”黎别道笑问。

    “哼!你们高兴什么?鱼弦早定下计策,化五龙寨为五龙瓮,暮光已入瓮中,鱼贤弟正要捉鳖呢!”他没有弄清那头出了什么事,自然不能贸然承认虎头山被破的事实。正说着,忽然觉得不对,“那条老臭鼬哪里去了?”

    “嗯,眼神不错,他去了五龙寨。”黎别道轻笑,“鱼弦见了黄老,吓得屁滚尿流,连禁制都忘了怎么开,头也不回的滚出五龙岭了!”

    娄桦心道:“咒术克鱼弦倒也说得过去,看那臭鼬寿元不足一甲子,真使杀人的咒术,恐怕咒到一半儿,自己就先咽气儿了。这样的本事对我没用,对舒川就更不行了。”

第八十二章 玉珠发水溺毙舒川 娄桦留赃冤杀鱼弦(中)

    鼠狼关有过许多的名字,比如鼠猴关,鼠鹰关,鼠蛇关,但无论中间的字怎么变来变去,两头的字从没变过。

    此关之北,总是天鼠族,所以此关之南,决定此关的名字。

    地势雄奇自不必说,更厉害的是天鼠族万年经营,在关后留下蛛网一般的密道。

    天鼠族的图腾是洞天灵鼠,据说成熟后能在虚空中来去自如。天鼠族人借助法相之力,虽然难以发挥洞穿虚空的神通,但最善凿建地道,所以鼠狼关下,天鼠族人来去自如。

    一方神出鬼没,又据险而守,那进攻的一方会有多少苦头,就可想而知了。

    两个月前的鼠狼关之战,盟军中负责领兵的孔轩,是灵雀族的老族长,年纪比不得黎别道,但比暮光还大上不少。电脑端:

    盟军统帅年纪都不小,这也是各位族长的情况,甚至连麾下修士也如此。

    一开始,只有云崖等寥寥几个,受曦泽的指示,愿意奉南无乡为部族长,反抗神巫山。

    跟着,暮雪晴夺了从天部的部族长之位,也要造神巫山的反。

    后来,黎别道又劝说成天部与从天部、南天部结成三部联盟,以南无乡为盟主,至此成势。

    这才发展到现在的七部联盟。

    无论哪一部族,在抵抗联盟的讨伐时,在台面上活动的多是中年修士,而一旦归附联盟,就会换上一批老家伙主事。

    当然,修士寿元远超常人,所以这个中年,指的是那些年岁在寿元的五分之二,和五分之四之间的。

    比这年轻的,除了云崖这类能给自己拿主意的,都被这些老家伙从职位上拿下来,用闭关思过的借口保护起来了。

    处在中间的中年修士,则分成两派,一派守旧向着神巫山,另一派则正好相反。其中,又以年纪大的,偏向联盟的多,年纪小的,偏向神巫山的多。

    在抵抗联盟讨伐时,向着神巫山的出力,另一伙人闲赋闭关。等此部被攻下来,才一加入联盟,两派就调换一个位置,向着联盟的被启用,向着神巫山的,发落回去闭关。看似分裂的局势,是各族在形势茫然的情况下,心照不宣的分工。

    年轻的的置身事外,中年的一分为二,老家伙一边倒。这样,无论结果如何,都能保存一半元气。

    对此,黎别道心知肚明,而且若黎族元气还在,他也会做如此选择,所以未加苛求。唯要各族保证,后方不会生乱,不然会使雷霆手段。

    所以张罗着讨伐神巫山的,多为老掉牙的老修士,能用的人手,也只有一半儿。

    孔轩所用的,是南天部和成天部十二族。虽然只十二族,但南天部是南无乡发达之地,指挥起来最得心应手,所以实力与暮光所领的三部盟军不差多少。

    按说集十二族之力,攻一族一关之地,是万无一失的。可在这里,发生了盟军最大的溃败。

    孔轩攻打鼠狼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破关而入,可就在联军这边正将后方的人手,转移到鼠狼关时,数不清多少股天鼠族修士,从鼠狼关四周冒了出来。

    这时候,孔轩尚未彻底掌握鼠狼关的禁制,己方的禁制也没有布置出来。数千修士,毫无掩护的暴露在鼠狼关外,天鼠族神出鬼没,杀一个人换一个地方,盟军损失惨重。

    孔轩当机立断,弃关后撤。

    这本是对的,如此虽未能守住关口,但天鼠族也暴露了地道的位置,稍微休整,即可再战。

    可就在孔轩后撤的同时,鼠狼关下的天鼠族修士,竟洪水猛兽一般追上来。

    这也无妨。我跑我的,你追你的,只要阵型不散,随时可以掉头反击。

    可就在孔轩退了五百里,到了自己临时搭建的营寨处,准备趁机固守,反攻时。骇然发现,营寨已经为人所夺,天鼠族的修士,铜墙铁壁一样围了过来。

    从逃跑到应敌,盟军匆忙变阵,天鼠族的修士不时从地下冒出,将十二族盟军切成了十份儿。莫说禁制,就连阵势也无法连成一片。

    原来这舒川在神巫山修行二百年,将洞天鼠族的本事修炼到不可思议的地步,经过两个月的布置,在鼠狼关下,打通了不知多少的地道,更有几条,直通盟军大寨。

    孔轩年纪与舒川相当,在舒川上神巫山之前,两人还很熟络,实在受不了这番屈辱,眼见败势无法挽回,拉着天鼠族的一位长老战死了。

    光这一战,损伤、被擒的修士超过一半,更因失了统帅,找不到可以停驻的地方,残军合不到一处,越跑越远,直到天狼族的总部狼牙山,才挡住天鼠族的追兵。黑肱夔牛清点残兵,已经十不存一了。

    三路同败后,那些被各族闲赋的修士,立马就有了不一样的反应。

    七部盟军的士气低落,提议南无乡和暮雪晴出关,主持鼠狼关和五龙寨之战。

    南无乡修行到关键处,不能出关,暮雪晴昏迷不醒,也指挥不了战斗。

    黎别道只好先稳住了玄天部的局势,而后赶往成天部,重新推选成天部的部族长。

    经此一战,灵雀族损伤惨重,自愿退出了部族长之争,其余几族知道这个部族长不是好占的便宜,一向觊觎此位的玄兕族,便顺利成章的接管过来。

    新任的部族长名唤黑肱夔牛,也是玄兕族改朝换代后,换上来承接族长之位的一个老人。

    玄兕族最善长的是水属性的法术,同时,也是人族中少有的,修行肉身的种族,这位黑肱夔牛在年轻时与孔轩较量过,当时其肉身本事未成,而灵雀族擅克五行之力,黑肱夔牛没接几招就败了。此后,黑肱夔牛专心修行肉身,肉身的强横和力量,丝毫不弱与妖族的妖王。

    南无乡虽然无暇领兵,但几部损失如此惨重,他自然不能对各族的要求置之不理,这才请出了蓝涅,于昨日破了五龙寨。

    月黑风高夜。首发

    舒川在洞府中,琢磨两条消息。

    一条是五龙寨鱼弦兵败,一条是娄桦传来,黎别道在早晨和晚上,上虎头山劝降的经过。

    鱼弦兵败一事,实在出乎预料,但娄桦的消息,才更让他难安。

    黎别道早晨劝降娄桦时说“今日破五龙寨”,娄桦只当是笑话,结果五龙寨真的破了。

    黄昏时劝降说,“隔日破鼠狼关”。因为有鱼弦的前车之鉴,娄桦向他做了通报。

    难道那位在五龙寨出现的高手,也会来鼠狼关不成?

    可那人声势虽足,也正因此,可见不是先天。一个入道者,在万里之外,才使出那等威力的手段,又奔袭至此,继续施为的可能性有多大呢?

    舒川摇摇头,否定这个想法。

    正想着,子时已过,隔日已至。忽闻属下来报:

    “启禀圣使,监察法器探测到,叛军拔寨,分十二路,向咱们扑来了!”

    “啊?”

    本来再正常不过的事,但舒川的心脏却好似缩了一下,这是一种不好的预感,往往在修行遇见困难时才会出现。不过,修真的人不信邪:

    “草坪山至此三千里,他们结成十二队,就算每队都有一个入道,到咱们这儿时也黎明了。传令各部,就按事先准备的计划应对,咱们正好以逸待劳,给他来个迎头痛击!”

    舒川一笑,将五龙寨的战败,娄桦的提醒,黎别道的故弄玄虚,自己的担心通通置之度外!首发

    随着他的令下,鼠狼关上各样禁制四起,五光十色,绚烂异常。

    有的地方竖起一层屏障,有的地方升起层层帘幕,有的地方多出一个护罩,有的在半空中多出几团乌云。

    在这些防御性的禁制后,又升起一座座阵台,有的是一面金镜,有的是一面幡旗,还有数柄造型奇特的骨剑,看起来竟是放大几百倍的老鼠牙齿。

    转眼,一个时辰过去,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舒川看下属们准备得当,胸有成竹,却不知一个天上掉下来的大麻烦,正缓缓逼近。

    蓝涅在五龙山大发神威后,打坐平稳了内息,由云雅引着,返回曙黎山,忽见东方千里处,五光十色的,顿时被吸引住。便问:

    “云姐姐,那边五光十色的真好看。”

    “那个方向,莫非是鼠狼关?”云雅恍然,“看来是黑肱老爷子要攻打鼠狼关了。”

    “鼠狼关?”蓝涅疑问,“也是南叔的对头么?”

    “是啊。上一次,咱们在这里损兵折将,死了近五千人呢。”云雅答。

    “那咱们去,把这个鼠狼关也打平了吧。”蓝涅天真的说。

    “这——”云雅闻言心动,“可是,族长大哥只叫我把你送到五龙寨并接回来,没叫你参与这边的事啊。”

    “那有什么关系,反正也顺道。”蓝涅说。

    蓝涅只是心智如七八岁的孩童,事情想不到长远,并非全无思想的痴人。许道灵将其派到南无乡身边,就是考虑到许多南疆的事情,木无讷他们不方便做。

    在听说鱼弦善于用火后,南无乡当时就一声冷笑,再会用火的人,肯定比不过蓝涅,就将蓝涅派了过来助战。但嘱咐他要听云雅的话。

    所以蓝涅要问云雅,要不要去鼠狼关帮忙。这在他看来,就是一走一过,打一巴掌的事。

    而云雅,则是南无乡闭关前,想到蓝涅需要一个有耐性的人照看,就觉得云雅合适。

    云雅以为蓝涅南无乡的晚辈,也并未多想。好在蓝涅除了样貌丑陋之外,并无别的毛病,反而十分懂事。

    平时就是修行,乏了就耍一口木剑,像个小孩子一般,至多是趁夜深人静的时候在曙黎山随便逛逛。但只要人多,他是决计不会久留的。

    所以在云雅眼里,这就是一个天真烂漫的孩子。听到南无乡分派蓝涅去五龙寨时,她还出言反对。可那时,她不知道蓝涅的本事。现在,她已经见识过了。

    “也好,不过咱们也不恋战,你就站在云端打一掌,打完就走,就算起不到作用,吓他们一跳也好。”

第八十三章 玉珠发水溺毙舒川 娄桦留脏冤杀鱼弦(后)

    黎明将至未至。

    舒川站在鼠狼关上,督促属下布置禁制,又询问地道的情况。

    在上一战中,鼠狼关下的地道暴露大半,不过天鼠族人挖地道方便,他索性就将暴露的地道堵死,以防对方有准备,甚至反客为主,借助这些地道攻过来。

    不过有堵有通,甚至因为时间充裕,新通的地道更加宽敞,且与那些没有暴露的连成一片。

    黑肱夔牛十分谨慎,将营寨扎到三千里外,他无法再次把地道打到叛军营寨四周,但也打到五百里外,即可切断叛军退路,又能阻挡援兵。首发

    一切就绪,就等着敌人以卵击石了,可忽然气氛有些不对。

    “看,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不知哪个说了一嘴!

    舒川是在场修为最高之人,也是第一个发现异象的。

    红霞,像一线海浪,从西面涌来,铺满小半边天,并继续涌动着。

    也像一副画卷,从天边滚过,留下火一般的颜色。

    又像黎明,从西向东,一步步逼近。

    “如此浓郁的火能,难道真是五龙寨上那位?”

    舒川心一惊,传令禁制全开。

    “可是,如果真是那位,理应与黑肱夔牛配合行动。黑肱夔牛尚在千里之外,起码要一个时辰才能赶过来,他这个时候过来,是想干什么呢?”

    舒川有些不解。

    不过,他怎么想已经不重要。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敌人已至,唯有迎击!手机端:

    舒川心念一转,玄关大开,手捏诀,口念咒,顿时灵气如潮,疯也似的往身上滚来,四方灵力环聚周身,抟成一个层次分明的巨大金球。

    最中心的一圈,与他本人等高齐大,金灿灿的罩在身上。

    中间一层,则仿佛一团光晕,照耀着半个鼠狼关。

    光晕之外,金光万道,真如朝阳,所照之处,丝丝缕缕的灵气,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

    正是入道者通过玄关,用内天地推动外天地灵力运转的本事。

    不过,就像借贷,唯有自身根基深厚,借来的外力才会充沛。而这些灵力既然不是自己的,操纵起来自然也不如自己的如意。

    舒川聚来十里方圆的天地灵力,终于感到滞涩,但看西来之人,威势更胜一筹,便又一拍脑门。

    背后,一只獠牙毕露的金鼠法相顿现。

    足有房屋大小,双目红亮得像灯笼,灵动异常,一身绒毛宛如金丝,栩栩如生,不像虚形。

    尤其嘴尖处有四颗牙齿露在唇外,寒光闪烁,给人异常锋利之感。

    此法相一出,滞涩的天地之力,更为顺畅的凝聚过来。原本四散的第三层光线,倏然往中间一卷,形成一圈新的光晕。在此光晕之后,才又是万道霞光。

    有些入道的高手们,已经知道有对头从西而来,一开始看两人声势,觉得对头更强一些。而此刻,又觉得舒川厉害些。

    转眼又过了十个呼吸,天地灵力再次一滞,舒川额现密汗,手脚颤动,再也招不来一丝一毫的力量了。

    “哎呀,不好!”有人心中暗叫,“敌人未至,而圣使力道已竭。危矣,危矣。”

    这就像与人约架,对头没到,自己先举着大锤空候,等对头来时,恐怕已经力竭,舞不动这件大锤不说,搞不好还会砸到自己的脚!

    在场中,有这样想法的不在少数,却不敢出言提醒。借用外天地之力,本就是小儿弄锤,非天时地利人和,不能轻用。

    舒川也是知道来者尚远,时间充裕,且在场有人相护,才敢如此施为。不然两人正面交锋,哪个敢如此明目张胆的聚气,恐怕准备过程尚未完毕,就被对方击毙了。

    左右看出他力道已竭,却不敢出声惊扰,否则这股灵力生乱,怕能毁了半个鼠狼关。

    但舒川也不是莽撞之人,既然如此做了,又岂会不知时机?

    眼见纳气已足,口中换了一套咒语,顿时从胸襟中,跳出一件宝物!

    “钻天锥!”众人一见此宝,齐声惊呼。

    此锥一尺长短,通体发金,好像四枚钉子拧着麻花劲儿。

    方一现身,那些舒川无法控制自如的灵力,即如万川归海般,涌入锥中。转眼,异象消散无形,只剩一根发着金光的锥子。

    “果然是钻天锥,有此宝在,哪怕是南无乡亲自来犯,也只有被斩落关前的份儿了!”

    舒川将此锥握在手中,众人围着恭维道。

    原来这是天鼠族一位前辈的成名之宝,又被这位前辈带到神巫山,久经造化,炼制通灵,所以在场的人都认得。这位前辈,自然就是现在的持幡了。

    舒川立了大功,持幡赐下此宝,也是希望舒川能用此宝,也扎南无乡一锥子,好雪修罗佛杖之耻。

    “说来惭愧,此锥本就是对付南无乡的,可没想到,叛军中有这等高手!”舒川指着西来的红霞,“舒某没有别的手段,只好用此物招待一下!”

    此话方落,那红霞已到十里之外,众人这才看清来的是什么!

    在那条红线的中间,依稀能看见一个人影。以此人为线,左右两边的红霞各有秩序。

    这半天红霞,赫然是插在此人背上的两只翅膀,每只都有十余里长,在夜幕中一映,就漫无边际,好像半边天空都是他的翅膀一般。

    舒川只等此人近前,就要掷出钻天锥,可来人却在十里处顿然停住身形,肩膀一扭,陀螺般旋转起来,反向上方纵起。

    两片十几里长的翅膀,也随着此人在半空中旋起,顿时刮起一阵飓风。

    一团数十里广的火云在半空打转,几乎在眨眼之间,就成了一团几十里大小的火云漩涡。

    ‘火’云压城城欲摧。

    火云中心虽在十里之外,边缘却已笼罩整个鼠狼关,遮天蔽日,震慑心魄!

    舒川暗道一个不好,钻天锥当即递出。

    在手时不过尺许,脱手便大如一道尖头朝上的金色龙卷风,自鼠狼关拔地而起,仿佛扎根在地上,直奔火云中心而去。首发

    方至半途,已如高山大岳。

    见此威势的无不为之惊呼,心道无论那弄红霞的是何人,在这一锥之下,也只能身死道消了!

    却见那团火云中心处,蓦然张开一个中空的环形,一只连着手臂的手掌从当中探出,就像有人从火云中探出手来,要抓什么东西一样,丝毫不比钻天锥所化的金色卷风小。

    不过,这只巨掌只探下一臂的距离,就不再继续下探了!

    却自掌心中喷出一根通红的光柱,正好与金锥碰到一起!

    山也摇晃,云也摇晃,地也摇晃,天也摇晃。

    交击处放出一片灵光,不似朝阳,倒似朝阳炸开了一般!

    锥形的卷风,在半空颤动。探出的巨臂,也似弯了一弯。

    舒川暗道不好,身上金光一涌,玄关大开之下,法力毫不吝惜的朝钻天锥灌注而去!

    那道锥形卷风,顿时重新定住,锥头处金光一闪,对着那道红色光柱,飞速转动起来。

    那架势,就是要钻碎眼前的光柱,钻透光柱后面的手掌,钻破手掌之后的火云,再将火云里的人钻成肉末!

    却也徒劳!

    钻天锥瞬间钻碎了大半截红色光柱,钻得天火四溅!

    但同时,那手臂在臂弯处弯了一弯,就再次攒足力气,一推而下!

    这次可没什么光柱,只是随着巨掌推下,眼前的光线模糊成一片,云气,空间,都变的虚化,就像被揉在掌下,堆叠起来。

    每下探一个掌位,也就是一个手掌的厚度,这样的感觉就会出现一次。

    天也沸腾,云也沸腾,空间也沸腾起来!

    火云,空间,足足堆叠了十几层,同时向下推去。不急不缓,很快就与金锥碰到一处!

    舒川全神贯注,却是一股锥子扎到大山之感。

    眼前的巨掌根本是不可撼动之物,甚至连速度都没有变化,金锥却像软泥捏的一样,变了形状!

    舒川当即吐出一口鲜血:“所有的守护禁制,都要十成十的开启!”

    他吩咐也没有用,也根本无需吩咐,因为话方落,掌力已至,也因为这些禁制早已开启。会如此说,只是心意乱,口不择言。

    巨掌依然只探出一臂距离便停止,并未直接落在鼠狼关上。就好像手臂只有这么长,想再探下也无能为力了。

    但掌下积压的层层空间,却携风云呼啸之声,肆意爆发出来,每一层化作一道涟漪!

    只剩半截,仍如山岳的金锥;

    兼济刚柔,迎风摆荡的帘幕;

    五光十色,招摇挺立的幡旗;

    凭山拔地,柱天而立的屏障。

    被层层涟漪一荡,轻飘飘化为灰烬。

    只有鼠狼关正上空,一个碗状倒扣着的护罩,在重重涟漪的扫荡之下,将破未破,如风中飘摇的烛火,勉强挺了过来。

    待涟漪荡尽,巨掌消散,火云朝着南方远去!

    舒川惊魂方定,伸手一招,钻天锥回到手中,锥尖已经弯曲,锥身上也多出融化的痕迹。

    心中骇然的同时,他也终于理解,为什么鱼弦会守不住五龙寨了。

    以鼠狼关为基准,方圆十里之内,超过百丈的建筑、山峰皆被击溃。

    四大护关禁制有三门被破,而这三门禁制,都是这两个月里新布置出来的,即便还有备用材料,没有十天八天的时间也恢复不了。

    剩下的一个能够无恙,很大的程度是这重护罩不高,承受的威能只有一小部分。

    “对方占得如此上风,为何不再打一掌,反而匆匆撤走了呢?”

    舒川见来人退走,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疑窦丛生,转眼想到一种可能。

    毕竟入道之人,到他这个地步就算顶尖了,来人根基修为其实与他差不多,只不过宝物比他厉害。他想到火灵珠。

    越厉害的宝物,越容易反噬,尤其五行灵珠,颗颗如此。

    方才的一击,看似是对方大占了上风,但说不定对方的状况反而比自己更差。来人本事这般大,万一真是南无乡,又陷入虚弱状态的话,能将其击毙或者生擒,可都是天大的功劳。

    黑肱夔牛还有一个时辰的路程,或许真来得及呢。想着,便望着那朵火云去向,意图追去!

    却见一个属下慌慌张张的跑来:“不好了圣使!”

    “怎么了!”舒川问。被这么闹过一场,他认为不会有更不好的消息了。

    “我们检查地道,发现几条主要的地道都进水了。”

    噔噔蹬!

    四道护关禁制被破了三道也没怎样的舒川,眼前一黑,连退三步!

第八十四章 玉珠发水溺毙舒川 娄桦留脏冤杀鱼弦(末)

    “你确定几条主要地道,都灌了水么?”舒川定了定神问。

    既然挖了地道,自然做好了防水的准备。所有地道出口,水灌不来,雨飘不进,又用法力加持,地下水脉也无法渗透。

    想将水灌入地道,这水,必须用法术招来才行!可就算玄兕族善水,想将地道灌满,也要三日三夜才行,不该悄无声息,一蹴而就。

    “是啊,而且水流很急,恐怕再有半个时辰,就可以灌满所有地道。万一,玄兕族在水中下毒……”

    “你不用说了。”舒川打断此人,“传持幡祭祀的命令,天鼠族以我为首,可以玉碎当前,不可后退一步!”

    “你倒是个不怕死的。可惜啊,因你一句话,鼠狼关上三千修士都活不了了!”

    舒川的命令才落,就有一个女子声音传入众人耳内。随即一根水柱从地下炸开,而后泉流如柱,转眼间,鼠狼关前就成了一片水泽。

    一个身着蓝色衣裙的女子,踩在一朵浪花上,身姿如水般玲珑曼妙,只是身外尺许隔有一层水帘,看不清真容。

    “你是何人?水是……”舒川想问水是不是你放的,可话未说完,便见水幕一分,当中伸出一件羽扇。

    玉臂轻摇,扇下就多出一只金色的大鹏虚影。挥动间,便携一股燥热狂风,直袭过来。

    舒川一见那羽扇,就暗叫不好。虽然此扇只在南疆出手一次,但那一次之后,掌印先知就失了踪影,据说已经重归天道。所以有关此扇,能搜集到的所有消息,神巫山都有搜集。

    只是他万万想不到,此物明明是南无乡的护身之宝,又怎么出现在这里!

    震惊间,那只金色鹏鸟已经撞到鼠狼关的护罩上,已经有些松动的护罩,立马又闪烁起来。但几经折磨,却再次扛了过来。

    舒川松了一口气,看来此扇威力虽大,但对上鼠狼关最重要的禁制,也是无可奈何。

    “舒川,你莫要心存侥幸。这一击我只用了三成力道,是希望你能有自知之明,出关与我一战。不然我破了鼠狼关,你这些下属,不知要死伤多少。”

    舒川心道,我的钻天锥才受了损伤,又消耗不少真气,实在不好应付强敌。可我若不敢出阵,恐怕招来耻笑。别处还就罢了,天鼠族中都是我的晚辈,这面子怎么也要保的。而且正如此女所言,鼠狼关禁制大损,需要时间修复,若被连续攻击,很可能就此破掉。

    “圣使,你才经一场大战,何必与对方硬拼。我传令舒克,叫他找找还能用的地道,咱们从四面围住,用战阵将此女围死。”

    这正是舒川正在考虑的事,但稍加推敲,又觉不妥。

    战阵能将阵中修士的灵力连成一体,对付实力更强的对手,甚至在禁制辅助之下,都存在困杀先天的可能。却有一点,就是行动不便,困不住就一点儿用也没有。

    他不知此女怎么来的,就无法防止此女用相同的方法离去。贸然出关,反可能中了黑肱夔牛的诱敌之策。

    心道:“听说此扇最厉害的是风,一旦被卷入其中,只能随风逐流。我先唤出法相护体,到时连空间之力也定不住我,此风未必能奈我何。再不济,就算被一扇子扇飞了,也没有性命之忧。”

    想到此处,便向属下们交代道:

    “你们抓紧时间恢复禁制,只要在黑肱夔牛赶到之前,把禁制恢复完毕,他们过不了鼠狼关。”

    话落一股金光从心口直接窜上脑门,一只金色小鼠从天灵处跳出来,又往身下一钻。

    舒川整个人被一股金光笼住,汗毛疯长,一根根有寸许长,宛如金丝。嘴角处也多了四颗尖牙,十根手指也都变得尖尖的。

    又祭出两件边缘满是锯齿的金轮,竖悬在双肩上。

    眼中金光一闪,朝那神秘女子,猛跨几步。

    每步都有七八丈距离,只迈了十几步就走到光罩外。出了光罩后,更是越走越快,只能看见一连串的金色幻影,充满整个湖面。

    两件金轮也都化作车轮大小,当空乱舞,飞旋之间就有密密麻麻的利刃,向着水帘后的女子攻去。

    却见那女子将羽扇一翻,这次摇动时,却在扇下多出一条手掌大小的紫色鲸鱼。

    与此同时,此女背后也多了两条一模一样的鲸鱼法相,不过体型巨大,竟如小山一般。

    羽扇一抬,背后那两条宛如小山的鲸鱼法相如受敕令,竟飞速变小,身子一滚,也滚到羽扇之下,也是巴掌大小。

    在扇下是如此,离开扇子就不一样了!宛如三条巨鲸,小房子一般,围着此女打转嬉戏。

    所谓水浅难养大鱼,受这三条巨鲸影响,鼠狼关下水柱四起,鼠狼关前的水势一眨眼的工夫就升了十丈,面积也暴增数倍,宛如一片汪洋!

    舒川所化的一连串幻影,被巨鲸掀起的水花一打,就只剩下一个了,狼狈如落汤鸡一般。自然就是舒川的真身了。

    精魂尚未落定,又赫然发现自己失去了与两件啮空金轮的联系。

    仔细一看,正是两条巨鲸,分别咬着一件金轮,任金轮如何挣扎,却死死的一点也动弹不得!

    一惊之下,一身法力沛然而出,就要脱开水泽,返回关上去。

    正此时,三条巨鲸同时朝他一扑。

    浪花从四面打来,一股阴寒,沉重的水流,顺着口鼻,不由分说的浸入五脏六腑。

    鼠狼关上的修士们,眼看着水面越升越高,最后三条巨鲸往中间一扑,那一片水面就发黑如墨汁一般,舒川沉下后就没能上来,连朵浪花也没打出来。

    “他的话你们可以当做听过,等着与黑肱夔牛拼个你死我活。也可以当他从没说过,找个安稳的地方逃命去吧。”

    不知如何来到关前的神秘女子,又不知如何的离去了……

    因为蓝涅意外的卷入局面,玉珠也提前半个时辰出手了,黑肱夔牛也见到异象,全力催促大军,又提前半个时辰而至。电脑端:

    本应在傍晚才能拿到鼠狼关被克消息的黎别道,中午时就得到了这个消息。不禁纳闷:“怎么这些关口都跟纸糊的一样?我这里可不要拖了后腿才好。”

    便请十位族长,以及木无讷过来议事。与众人通报消息后,先问木无讷道:

    “木小道友,黑肱说盟主请来一个善于用水的高手,灌了舒川的老鼠洞,将其溺毙关前。五龙寨与鼠狼关皆有强援,按约我们也要在明日破关,还请小兄弟交个实情,要如何相助我等。”

    黎别道言辞甚是恳切。他即为东路联军的带头人,在联盟中的地位,又比黑肱夔牛和暮光高一些,现在另外两路如约破敌,他却没有头绪,怎能不急?

    “南师兄交代,我是不能出手的。他叫我来,不过监视此方地气,若有变化要及时告知他。”木无讷说。

    “这是什么意思,还请木小道友再点拨点拨。”黎别道知道木无讷不爱言语,凡是没有问到的地方,绝不会多说半点儿的。

    “嗯?”木无讷急的直抓脑袋,“就算我说了,你们也听不懂啊!”

    “小木道友,你这是什么话!”人灵族长原季四有些不高兴,“我们十一个老家伙,加在一起五千多岁,但又没有糊涂,什么话是我们听不懂的!”

    木无讷的话很少,但从来一是一,二是二,不说假话,大话,空话。他自己如此,就以为人人都是如此。一听原季四说,他们能听懂他的话,他就以为这些人真的能听懂他的话。便解释道:

    “所谓化龙点睛,就像五龙寨的五条龙脉中,只有两条是成气候的睁眼龙。只需断掉这两条龙脉,五龙寨就难成大器。这懒虎山脉上虽有十几只卧虎,但也只有一条睁眼睛的。在上一战中,娄桦在虎目上布置赑风阵,已经自毁虎目,从此虎头山再无神韵,成不了气候了。我这几日日日望气,那十几条卧虎的虎气没有变化,老前辈可以放心进军。”

    几位族长都无比认真的对待明日一战,还指望木无讷有什么高见,偏偏木无讷说话就像闹着玩儿一般,便有人恼了起来:

    “什么龙啊虎的,照你这么说,鼠狼关上也有鼠脉,狼脉不成?”

    “山脉有灵形,盛者能聚气,阴气之谓虎,阳气之谓龙。”木无讷说,“所以只有龙脉和虎脉,却没有狼脉和鼠脉。”

    “照你这么说,五龙寨被破是因为龙眼瞎了,与暮光反而没有关系了?那既然这条懒虎也瞎了,是不是我们不出一兵,这虎头山也能破!”原季四又问。

    “这个?”木无讷心知对方无理取闹,不知如何论辩,“虎脉龙脉之说是平峦诀上写的,破虎头山是无乡师兄说的。至于不出兵能不能破山,那我可不知道了。”首发

    “不要为难木小道友了。”黎别道知道论不出所以然,只好打断众人,“咱们这就去劝降,明日按计划夺山。即便没有援兵,咱们还破不了一座虎头山么?”

    如此,黎别道等人下山劝降,娄桦几声大笑,说自己即不是鱼弦又不是舒川,叫黎别道他们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方便他摘取。

    可等第二日,黎别道试探着攻山时,从鼻头峰到鼻梁岭,又从眯眼湖到虎头峰,竟然空无一人。

    他有上次的教训,生怕中了诱敌深入之计,还分外小心,步步为营。以至一座空山,却花了大半日时间才占领下来。

    云中,南无乡按着佩剑,不禁纳闷。他为斩娄桦而来,可虎头山竟成一座空山。眼见黎别道站稳了脚跟,布好了禁制,也未打招呼,便扭头走了。

    原季四一语成谶,虎头山未用一兵,就被破了。

    直到夜间,才有暗探回报:神巫山查实鱼弦勾结叛军,已被新派下的圣使当场格杀。首发

    在懒虎山脉另一头,风轮大寨中。

    娄桦安置好撤过来的三千修士,将主事的唤了过来,拿出一枚玉简示与众人:

    “我接到神巫山密信,鱼弦勾结叛军,故意让寨。并且,虎头山的禁制阵势图也被他出卖给叛军,我为了减少伤亡,只能弃山。现在鱼弦已经伏诛,但咱们中还有鱼弦的人,在揪出此人之前,以后的一切战令,我只能提前一日公布,且你等不许互相透漏。”

    众人闻言,纷纷大怒。

    “怪不得黎别道那老家伙一日一城,原来有细作!”

    “舒川圣使死的真怨啊!”

    “幸亏娄道友消息灵通,不然咱们就搭在虎头山了。”

    “若让我查出细作,非将他碎尸万段不可。”

    娄桦挥手屏退众人,心道:

    定是我留在鱼弦洞府里的东西发了,神巫山才会处决他。可另外两座关口丢的实在蹊跷,别是我误打误撞,坑杀了同道。

第八十五章 柳银环绘色知冷暖 蓝涅儿烧陶通火候(前)

    三关被破的消息在南疆掀起轩然大波,七部盟军一扫阴霾,气势空前高涨。尤以未用一兵一卒就拿下虎头山的事儿,最为人乐道。

    其实,没有娄桦顺水推舟,这一战不可能如此轻松。就连五龙寨,没有暮光奋力攻打,也破不了。鼠狼关也是如此。

    但三关按南无乡预测的时间被破,自然为其增加几分风光。而多数人,又都喜欢把解释不了的事,再加几分神秘色彩。

    所以,木无讷那番旁人听都听不懂的言论,被添油加醋的流传出去。许多人都说南无乡用的是邪术,使其愈加多了几分神秘。

    鱼弦背叛神巫山的消息,处在一种许多人都知道,又没有传散开的状态。

    暮雪晴在神巫山上有内线的事,南无乡和黎别道都是清楚的,但内线的身份只有暮雪晴知晓。

    南无乡听到这个消息后,着实紧张了一阵儿,但只知鱼弦死了,至于鱼弦是不是自己人,却无从确定真假。黎别道索性做主,索性封锁了这个消息。

    神巫山也不愿自毁名声,限制了这个消息的传播。

    攻克三关之后,黎别道巩固战果,同时接触三族境内的附族。

    所谓有破有立,欲破一族,自要扶持一族代之。这被扶持的,自然要在后面多出力才可。不过这个山芋好看不好吃,盟友中没有敢下口的。黎别道就想扶持三族的附族,达到彼消我长的效果。

    于此同时,南无乡又陷入新的困扰中——蓝涅一直没有归来。

    黑肱夔牛和玉珠都传回蓝涅在鼠狼关大发神威,而后向南遁走的消息。可这不在计划之列。

    玉珠有水灵珠和风水扇,足以攻克鼠狼关,所以南无乡并未打算让蓝涅去鼠狼关,只是也没有交代蓝涅不要插手此事。一个疏忽,就生了这样的岔子,偏偏他又无暇去寻。

    可以宽慰的是,凭蓝涅的能力,不会出什么大意外。而玉珠所述,蓝涅又是在南天部消失的,就更不会出什么问题,索性就请木无讷和玉珠去寻。

    他却不知,这时候的蓝涅,恰好失去一身本领!

    泥陶寨在整个南疆都小有名气,但要问泥陶寨在哪儿,一百个人中,恐怕只有一个能答出来。这能答出来的定是行商,而余下的九十九个,则是从自家陶器上知道这个地方的。

    云雅灰头土脸的,掸了掸自己和蓝涅身上的尘土。

    二人对面站了一群人,有二三十数,多是看热闹的。但有五个南疆汉子,一副凶相毕露的样子。当中一个年轻白净些,左右则更加敦实。

    “就是他们从房顶上掉下来,一柜的陶器全砸坏了!”那白净青年左边的汉子说。

    “去,抓起来!”白净青年吩咐道。

    “你们站住!”云雅登时大怒,挥手就要给这些人一些颜色瞧瞧。岂料这一挥手,竟发现气海里空空如也,哪有丝毫法力?

    这才想起方才发生了什么事。

    原来蓝涅在五龙寨出手之后,法力已经消耗了七七八八,剩下的也就够他和云雅驾云回到曙黎山的。这也是南无乡只叫他在五龙寨出手的原因。

    可是蓝涅不知深浅,云雅也不知利害,两人一拍即合,又打起了鼠狼关的主意。

    没有意外也就是了,偏偏遇见钻天锥这等灵宝,蓝涅一掌打下去,看似占了十成十的上风,实际上差点儿被这根锥子扎透,只好用了火灵珠的威力。

    固然胜了一筹,却也遭到反噬,仓皇南去。要不是玉珠来的快,大有被舒川追上的可能。

    惊慌之下,蓝涅憋着一口气,来到泥陶寨附近。

    此地有泥瓶山,状如宝瓶,山上泥土细腻,粘性很强,分阴阳两面,适合烧制陶器和瓷器,山下聚结成寨,专营陶瓷之业。

    蓝涅到这儿已经气空力尽,见无追兵,想在泥瓶山上恢复一二。岂料这一口气泻出去,就从云头栽落。

    云雅不过御神修为,尚无飞天之能,顿时慌了神儿,也随蓝涅跌了下去。

    慌忙中摸出法器,稳住了身子,却见蓝涅倒栽葱一般下坠,只好纵身去接蓝涅。

    亏得她这么一提,蓝涅才没有摔成肉泥。

    可不知怎么回事儿,她的手一拿住蓝涅的肩膀,法力就飞速燃烧起来。

    她像烫着了一般,下意识的把手缩了回去,但手一离开,蓝涅就又倒栽葱似的往下跌。

    也就顾不得珍惜法力,咬牙把住蓝涅的肩膀,希望两个人能安稳的落到地上。

    可她的法力却越流越快,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就消耗个干干净净,从半空直跌下去,正好摔进一个茅屋之中。要不是修真之人体魄好些,恐怕已成肉饼。

    这件事说起来麻烦,但从蓝涅跌落,到二人栽入茅屋之中,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而已,整个过程又急又险,以至两人栽落后昏睡了一阵儿。等醒来时,就已经被人围住了。

    虽然没有法力,但也是大族里历练出来的,举手投足都有不凡气度,虽然只是一挥手,倒也让几位壮汉不敢上前。

    “雅姐姐——”蓝涅少经世事,但对人内心变化的捕捉却有别样天赋,见几人似有不善之意,想问云雅要不要打这几个人。但话才出半截,神色、话锋突然一变,“我的法力没有了,那颗珠子也不转。”

    “啊!”云雅惊得一掩嘴,顿时慌了神儿。倒不是担心眼前的处境,而是担心蓝涅的状况。

    入道者玄关已开,法力亏损后,只需打开玄关,就会有外天地灵力涌入内天地中,稍加运化,就能转化为自身法力,亏损越多,补充越快。

    就算是法力耗尽,也不会像她这样,丝毫法力也调用不了。除非是根基上受了损伤,内天地出了状况。

    “你们两个一唱一和的,倒吓了我一跳。”那白净青年一瞬诧异,可等看清蓝涅身形就呵呵一笑,呵斥身边的几个壮汉,“你们忘了自己是干什么吃的了么?把那丑八怪打走,女的给我抓回去!”

    说着一挥手,四个壮汉拥了过来。

    许是有怜香之意,四人绕过云雅,把蓝涅围住。八只拳头八只脚,蓝涅先被推倒在地,紧接着就被围在中间拳打脚踢。

    “这,怎么会?”

    云雅看来满眼震惊。即便没有法力,修真之人总要学过一些拳脚的,加上体魄受法力滋养淬炼,比寻常人会强上不少。除非伤势太重,否则七八个凡人是近不了身的。也因此,看这四个人奔蓝涅去了,她也没当回事儿,岂料蓝涅竟一推就倒,竟似不通拳脚一般。

    心下一急,对四人绣脚连出,咣咣的四声,四个壮汉跌到在地,佝偻起来。

    云雅扶起蓝涅,见他身上已是青一块紫一块的,怒眼回瞪那白净青年,那人立马跑了。

    “好厉害的丫头?从哪里来的呢?”ァ新ヤ~⑧~1~中文網ωωω..còм<、域名、请记住

    “听说是从天上掉下来的,说不定是两个人私奔。”

    “胡说,私奔的人,怎么会从天上掉下来?你看那男的长那么丑,这小姑娘手脚这么利索,两个人也不配啊。”

    “现在那些飞来飞去的人在打仗,你说他们是不是仙者啊?”

    四下的人议论纷纷,忽然有人想到这个可能,顿时一片慌乱。有的继续留下看热闹,有的直接散走了,生怕惹火烧身的样子。

    倒在地上的四个汉子一听,也顾不得疼痛,掉过身来就开始磕头,直呼“神仙饶命”。

    云雅未理会几人,只在安慰蓝涅。可蓝涅许是受了惊吓,又像是出了别的岔子,挨打之后,整个人竟发起怔来,任她如何呼唤都没有反应。

    “这可糟了,涅儿似乎受了伤,我又失了法力,最好找个地方安身,把消息传到曙黎山才行。”云雅盘算几番,这才理会那叩首不止的四个人:

    “这是什么地方?你们四个是什么来头?指使你们的是什么人?”

    云雅只是心下焦急,语气有些急重,可这四人认定云雅是个修仙者,听其声就有不怒而威之感,吓得磕磕巴巴不说,四个人四张嘴,云雅问的三个问题,却只答了一个:

    “泥、泥、泥,陶、陶,寨。”网手机端::/m../

    “好好说话。”云雅皱眉,可是更急了。

    “仙姑饶命——”四人又大拜起来。

    “若要你们的性命,只需方才脚上重些。你们好好说话,本姑娘岂会与你们一般见识!”

    四人闻言又转悲为喜,依然叩拜不已,却还回不清话。

    人群中,却有一老妪,一脸皱纹,但穿戴不俗,见这四人着实上不得台面,实在看不下去了,上前答道:

    “此地是泥陶寨,专门制造陶器的。这四个是陶家的打手,跑掉那个是陶家的少爷陶三儿。陶家又烧陶器,又做行商,是本寨四个大户之一。姑娘可以携这位小哥躲一躲,陶家势力不小,怕那陶三儿再带别的帮手过来。”

    “泥陶寨,我倒有些印象,本寨寨主和神女在何处?”云雅问。

    神女肩负着鉴定新生婴儿有无修资的重任,在各寨威望极高,不过视情况而定,一般大寨都专有一人,小寨则几个才有一个。她怕这些人不知神女所在,也顺带问了寨主。

    “本寨神女姓朱,住在泥陶山西面,咱们在泥陶山南面,路远山高,步行要五日,蜥车的话,也要一两天呢。寨主是老婆子我的儿子。”老妪答。

    “朱?”云雅暗忖,“竟是火族人,这可麻烦了。怕此族的人,会对盟主有憎恨吧?”

    南疆宗族无数,重姓的甚多,所以不能以姓代族。但诸如曦、黎等从上古传下的宗族,却是不许外人与己同姓的,五行灵族中的火族也是如此。

    曦族虽灭火族,却未尽数诛灭火族人,此处神女姓朱,是火族后人无疑,不但与曦族有大仇,恐怕与蓝涅也有纠葛。

    便言道:

    “老婆婆,小女和弟弟遇见一些麻烦,请您庇护些时日如何?”

    她想找个安静的地方修养,若能恢复一些本事,就不怕麻烦了。

    “那可是老婆子的福气了。”老妪有些激动。作为一寨之长的母亲,自然多些见识,已料定云雅是修仙者无疑了。

第八十六章 柳银环绘色知冷暖 蓝涅儿烧陶通火候(中)

    作为泥陶寨数一数二的大户,陶家除了自家烧陶之外,也雇佣了很多外人,光是陶窑和瓷窑就有十几处之多。

    人丁兴旺,光是这一支一代就有五个子女。

    老大是个女儿,名陶珠,寨中习惯,名字前加了排名,称陶大珠。已经外嫁。

    老二是个男儿,名陶金。同样的,被称为陶二金。此子极懒,但会打理事物。

    老三也是个男儿,名陶银,诨名叫陶三银,不爱手艺,专爱行商。从小喜欢随商队东奔西走,不时能带回点儿不一样的玩意儿。一件新鲜玩意儿,就代表一条新商路。行商,首要是商路。

    老四还是个男儿,名陶玉。生老四的时候,老妇人快五十了,以为不会再有,所以诨名陶老玉,老就是小,最后一个的意思。陶玉喜欢做手艺,二十多岁时,就是泥陶寨中颇有名气的陶器师了。

    可在老四之后,老夫人竟又怀了孕,生一女,取名陶瓷儿。老四已被称为老小,老五就只能算多出来的,故诨名陶多头。

    这个诨名像预言。

    多头儿三岁的时候,神女携试灵珠而来,为其测试资质,灵珠在其身上一滚,灵光照耀整个村寨,晃得神女大惊失色。

    就像各族的奇才,上了神巫山就与本族再无关系。多头儿被神女抱走,与陶家的缘分也就尽了。

    此事难说喜悲。喜的话,多头儿去求长生了。悲的话,多头儿从此与陶家再无关系。没有关系,那不就跟死了差不多么?

    反正,按寨中的规矩,大悲大喜都是要宴客的,陶老爷子大哭大笑着宴客三天。哭,有的时候是哭着哭,有的时候是笑着哭;笑也一样,有的时候是笑着笑,有的时候是哭着笑。

    但不管怎么说,家里出了仙儿,左右都会给几分面子,陶家的营生越来越好。

    近来,老爷子已经不灵光了,准备分置家业。老大和多头儿,一个嫁走,一个被抱走,就不用管了。剩下的三个,正好让几人各从所好。

    老二乐意打点家业,又是男子中最大的,当家主。老三喜欢行商,就做行商。老四爱弄手艺,就管陶窑。

    可陶老爷子认为,既然是泥陶寨出去的,干行商也要有陶瓷手艺。一来与往来的商客有个话谈,二则逢了嘴、脚吃不上饭的时候,有门手艺傍身不是坏事。

    而想做好手艺,也要见些好山、好水、好人情才行。没经过自然造化锤炼的师傅,作品会缺生气儿。

    所以突发奇想,临时给老三和老四调了个身份,做手艺的老四去行商,做行商的老三去烧陶器。

    要不怎么说陶老爷子不灵光了呢?

    所谓猫拿耗子狗看门,各干各事儿。如今是什么年月?那些飞来飞去的人打架的年月!这山头今儿姓王,明儿姓李,后儿可能就姓张了。

    让在外行商的老三留在家里烧瓷器就算了,让没出过门儿的老四去行商,那还能不出点事儿么?

    事儿也不算大,就是行商到一半儿的时候,老四把商队扔下了,自己带个女人回来。

    陶老爷子大怒,来历不明的女人怎么能带呢?就算带了,也不该把商队扔下啊?

    可老太太说,兵荒马乱的时候,能囫囵个儿回来就不错,何况还给你多带一个。

    其实,老太太是想抱孙子,偏偏老二、老三还无所出,一听老四拐回一女娃,那准是看上了呀!心里得意,乐颠颠的请那女娃来见。

    不见倒好,一见吓一跳!

    怎么那么丑啊!老太太一看就不乐意。

    这姑娘举止也好,教养也好,说话也好听,身段也不差,就是长得太丑了。尤其那张脸,怎么可以那么黑啊?

    可陶四儿说:“脸黑,但是腿白呀,白的像瓷器。”

    那姑娘小腿痒了,挽起裤腿抓了抓,他一走一过的看了一眼,就小鹿乱撞,一闭眼睛脑子里想的都是姑娘的小腿,再也放不下。就把遇见这姑娘的经历说了一番,非要娶了不可。

    老太太看儿子那神魂颠倒的样子,心里难受,就勉为其难,找那丑姑娘说和亲事。

    按说,这么一个丑姑娘,那样可怜的身世经历,嫁到他们陶家算是占了天大的便宜吧?可人家还不愿意!

    吃你家可以,住你家可以,陪你们聊聊天可以,放我走也可以,嫁到你们家,不行。

    气得两个老人火冒三丈,就要把这姑娘扫出去。偏偏陶四儿不干,一日不见这姑娘,饭也不吃,水也不喝,觉也不睡。

    老爷子说陶家不养闲人,一怒之下,就把这姑娘发到窑里去烧陶了。

    可这姑娘也倔强,到了窑里,土也不屑挖,泥也不爱捣,坯也不会拉,火还不能烧。

    四邻知道此事,都说四少爷古往今来行商第一,给陶家行个祖宗回来。

    这么刁蛮的姑娘,除了化名娄桑的柳银环,不会再有别人了。

    在猴儿寨里,陶玉用迷烟将其带走,柳银环初时不愿,奈何头昏目涨,无力反抗。幸而这陶玉还算规矩,除了放她离开一事之外,事事言听计从,服服帖帖。

    等药力一过,她恢复力气时,陶玉已经打通关卡,出了猴儿关。便想:

    给南无乡送母亲遗骸,是不想神巫山得到这副遗骸,现在遗骸被陶玉藏起,神巫山也得不到此物。出猴儿关不易,索性先到曙黎山再说,只要盯住陶玉,别泄露遗骸的位置即可。

    原来,陶玉见这箱子被柳银环抱在怀里,知道是最重要之物,怕落在胡涟手里,惹柳银环不安心,就将箱子盗走。只是不好携带,半路藏匿起来,答应柳银环,一旦安稳了,就将箱子取回。

    柳银环不再提回猴儿关的事儿,陶玉以为她回心转意,就想带她南下买珠。与曙黎山正好顺路,柳银环欣然应允。

    这是陶玉单纯处,按计划,南珠港是他行商的最后一站,换到南珠才算成功。虽然离了商队,换不到大批南珠,但能换来一颗,于家中也是个交代。

    可二人在半途中,忽见有人在找一个女子、一个矮子和一个箱子的下落!

    陶玉是惊弓之鸟,以为胡涟在找柳银环,顿时急了。却未想,胡涟找柳银环,不该访一个矮子和一个女子,而是访他和一个女子才对。

    柳银环看出这些人的目的,也自焦急,陶玉便说此处离他家只有三五日的路程,她就顺水推舟,藏到陶家了。

    其实,这时候,鱼弦的事儿已经发了。

    那日,持幡召舒川、娄桦、鱼弦议事,中途娄桦说洞府禁制未开,离开了一会儿。他没有返回自己的洞府,而是去鱼弦家里串个门,顺手留了些“不起眼”的东西在里面。

    他的洞府禁制的确未开,以麻痹舒川,却让黎明雪得了机会。尽管如此,舒川还刻意返回查看,生怕被他钻了空子。

    后来神巫山排查细作,就把那点儿“不起眼”的东西翻出来了。

    消息报给大先知,大先知先是一惊。他用鱼弦,自然事前调查过,是个干净人。但证据如此,总该重新调查。大先知最在意的,莫过赵氏骸骨的真假。

    赵氏骸骨,他也不能像南大那样,闻着味道来辩,只好派人又去中都,查出赵家村的坟茔里缺了两副骸骨!

    大先知一瞬慌神,吩咐人访查可有骸骨南下。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柳银环抱着赵氏骸骨,在经金戈渡的时候,被人拦下检查过。当时的人没当回事儿,这次重查自然不一样,把柳银环的身份都查出来了。

    大先知为之震怒,骸骨和南无乡的朋友联系到一起,除了他最担心的那件事,不可能再有别的事儿了。

    大先知没有惊动鱼弦,派人暗访这副遗骸的下落,到猴儿关前失了线索。猴儿关后已是从天部,南无乡的地盘,访查的事就只能暗着来了。后来,五龙寨失守,持幡大怒,才把鱼弦处理了。

    虽是南无乡的势力范围,但神巫山的人来了,这些家族也不敢不配合。仙路凡路,柳银环只要有所行动,就只有被抓的份儿。

    但也幸亏到了南无乡的地盘儿,神巫山怕惊了南无乡,才不敢大张旗鼓的查,不然藏也别想藏住了。

    陶四外出行商弄出笑话,老三在家烧陶就不会了吧?却也不得消停。

    陶三这一年里,一月一窑,已经烧了十一窑,老爷子还不满意。这第十二窑,家里的老人说,手艺成了,可老爷子还没看呢,两个人从天而降,陶器被砸个稀巴烂!陶三儿想出出气,几个打手倒被那姑娘打了一顿!

    陶三儿回到家中,叫来帮手,正要再过去生事,那四个挨打的回来了,口中直说那姑娘是神仙。

    这一嚷嚷,惊得老太太当场昏了过去。

    陶三儿顾不得再生事端,只好留在家里照顾母亲。一时半刻,老太太醒过来,说自己做个梦,梦到多头瓷儿回来了。

    这时,老太太床前围了一堆人,有老爷子,有三个儿子,还有一些下人。

    老爷子说,自瓷儿三岁被抱走,至今有二十年,期间梦到她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这次也不用多想。

    就有下人突发奇想说,会不会天上掉下来那个就是?

    老二说,神仙能托梦,没准儿还真是妹妹回来了。

    老三说,妹妹回来怎么不回家呢?

    老四说,那些飞来飞去的在打架,是不是妹妹怕连累到咱们啊?

    老三又说,一起来的还有个又丑又矮的男人呢,妹妹的眼光不会这么不好吧?

    老太太听了捶床就哭,哎呀,你四弟拐回一个丑姑娘,人家还看不上他,就不许多头儿找个丑小子嘛!

    老爷子就问,你都梦到了,梦里的瓷儿长什么样啊?

    老太太就是听有仙人到寨子,还是个姑娘,就想到多头瓷儿,一时昏厥,迷糊中有所梦。可一个三岁就抱走的娃儿,梦里如何能有印象?反问老三,掉下来的女娃长什么样啊?

    老三说云雅,眼睛什么样,老太太就说一声像,又说鼻子什么样,老太太又说一声像。

    两个人越说越像,越像越说,一家子都跟着欢呼起来……

第八十七章 柳银环绘色知冷暖 蓝涅儿烧陶通火候(后)

    陶家内窖,柳银环身前摆着几支粗细不一的画笔,正对着一个细口长颈泥瓶绘色。这泥瓶与柳银瓶的银瓶差不多,不过是泥塑的而已。

    确定有人追查她后,她就顺水推舟,顺着陶四儿的意思藏到陶家。

    她做好盘算,此时贸然走动,必被那伙人擒了,躲起来不再活动,被发现的可能性反而不大。毕竟在南天部中,神巫山行事不敢太过张扬。若能一直拖下去,早晚这伙人会惊动南无乡,她就省事了。

    既然已经藏起,走动自然越少越好,她就选了这样一个去处。

    泥陶寨主要出陶,也出瓷,不过瓷器烧制要比陶器复杂不少,价值贵了十倍不止,只有四个大户烧得起。

    瓷器的步骤更复杂,所以瓷窑里人更多,管制也更加严格,正适合藏身。

    既然躲起来,总不能什么也不做,实在不愿与泥和火打交道,却意外发现,给瓷器上色,是个颇有意思的活计。

    有一些成熟的瓷器,上面的图绘无论怎么看都是假的,那些人物、建筑、风景扭曲或者变形,与真实物景相差甚多。可偏偏就是这些简单线条,组成的漏洞百出的图绘,加以颜色的渲染,就能让人顿入意境。

    上面的山水鱼虫,似有生气,春木夏花,若在眼前,男女嬉戏,就像有欢声笑语萦绕耳畔,似乎这些瓷器上面是个真实世界,让她生有置身其中之感。

    一时心有所动。

    她们柳家修行的心法是《寒暑四意诀》,讲究追寻节气变化,以少阳,太阳,少阴,太阴对应春、夏、秋、冬四季之变,讲究冷暖调和,寒暑无间。她也是差了这一步,而迟迟不能入道。

    这也是她重阴之体的弊端,常人气息一阴一阳,相生相克相成,她却比常人多一道阴气,前面的修行因此顺利,可到了入道的关口,阴阳调和就没那么容易了。

    可从那一件件新出窑的瓷瓶瓷罐上,她忽然想到,难道世上只有温度才有冷暖么?红橙蓝绿,也有冷暖之意。

    《寒暑四意诀》,何不叫“《寒暑四季诀》”?以人之力,岂能摆弄阴阳,操纵四季?此诀之关窍,实在于意也。

    胸怀朝阳,暖意自生,心含冰雪,寒气自来。冬与夏岂能同在?红与绿,却可相辅相成,相得益彰。

    柳银环一时有所悟,就对绘色一事生出无穷兴趣。藏在窖中不过一个月,已经绘坏了十七八件瓷器,要不是陶玉压着,早不知被赶出去多少次。尽管如此,窖中的老人也不敢再让她胡闹了。

    遂照她要求的样子,一口气做出几十件胚子,又安排一个老成的师傅,专门在一旁调教她。

    这一次,她胸花怒放之下,想起了地师府里,松叶林中,与南无乡田无欲初见的景象,正绘制松林。

    “桑姑娘。”她化名娄桑,窖中的人便如此称呼她,“绘色讲究层次,同一颜色的染料最好一次绘上,就不用为同一颜色反复烧制。想让不同的颜色层层叠加,宛若一体,在绘图之前,必须心有成图。此道一时掌握不易,如果没把握,最好从简单的图开始。”

    “如姚老所言,绘制此物,倒不在于线条的多寡,只在颜色的多寡了。”

    “线条多的,绘画难,但只要手成,就不会出错。颜色多的,就要重复烧制,每次烧制都不可避免的有损坏的可能,要尽量减少烧制的次数。有时候,为了省去一道工序,将一些颜色简化也是有的。比如你绘这松树,只要叶青翠,形如针就可以,树干可绘成浅些的青色,旁人看着也懂其中之意。”

    “用青色的浓浅,表现松树的叶与干,这个思路倒巧的很。”柳银环点了点头,似乎又有领会,“一种颜色,却可以有一种以上的表达,可见颜色是复杂的了。依您老所见,这万紫千红,诸多颜色中,哪种最复杂,哪种最精纯呢?”

    “白与黑。”

    “嗯?”柳银环诧异。

    “看过彩虹么?一缕白光,能化出七种颜色不同的光,所以白光最复杂。而这七种不同颜色的染料混到一起,却是黑色的,所以黑色最纯。以瓷器来说,如果没有这么多染料的话,只用白底黑料,也能绘出大千世界。”

    “黑与白,阴与阳。”柳银环又沉浸于绘色中,不理会他物了。

    却说另一头,老妪引着云雅、蓝涅回到家中。

    三人一进门,就有一个四五十岁,光着头的汉子,一把扑倒在三人跟前。

    “哎呦,我滴亲娘啊!”

    “叫谁呢?”老妪瞥了一眼。这光头叫的是她,却扑在云雅脚下。

    “都叫,”光头汉子爬起来,“都是,都是亲娘。”

    “从来没个正行儿!”老妪对着光头汉子的屁股踢了一脚,“这就是我儿子,泥陶寨的寨主赖虎。”

    未及云雅出言,这赖虎又作个揖:“您就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仙姑么?”

    云雅一时不知应对,满脸通红。

    “胡说,哪儿有什么先姑后姑的。这位姑娘惹了陶家的麻烦,在咱们家避一避。”老妪说完,引云雅到屋中落座。

    这个看起来有些不着调的寨主,是老寨主就木前最后一点灵光。

    赖虎本是一个无赖般的存在,陶器不会做,从不出远门,年头好的时候,就东西家蹭些吃的,不好的时候,就上泥瓶山采野果将就。

    寨中五百户,他鼻子一闻,就知道谁家做了什么吃食,喜欢谁家的就去谁家门口等着。等人家吃差不多了,他就进屋看着,也不要,就等主人家问一句“吃了没”,他也不说话,就笑一笑,剩多少连盆端走。好年月里吃的不比别家差,赶上不好的时候,也没饿死他。

    一辈子没干过活儿,没娶到婆娘,就守着老娘,不是什么好人,也不算十恶不赦,没吃过什么苦恼,也没享过什么福气。

    这样的人物,是招人记恨的,不逢特殊的情况,做寨主是想也不用想。

    可就在南疆将乱的前头,老寨主不知如何来了灵机,预测到这个将乱的世道。思来想去,除了这个痞子,没人能守住小寨的安宁。

    老寨主的决定,引起四个大户的不满,但很快,这个无赖寨主的名气,就竖立起来了。

    对于行商来说,到什么寨主换什么货,换多少留下多少都是有讲究的,一个弄不好,就会血本无归。

    而对于寨子来说,也是如此。泥陶寨主出陶器,次出瓷器,而少产衣粮。

    在平常,衣、粮再易得不过,陶器贵如银,瓷器贵如金。所以历来,泥陶寨好用陶器换丝绸,用瓷器换南珠,富裕不可一世。

    可一到没有粮吃的时候,金银陶瓷可不能糊口。

    赖虎可能是好吃懒做,所以饿怕了。当寨主的第一年,就驱走了许多卖丝绸南珠的行商,留下北面的果脯,南面的鱼干,还有许多中原的五谷杂粮。

    此举惹得几个大户极为不满,可到了第二年,竟整年没有贩粮的行商,左右的寨子饿死了不少人,泥陶寨却一点儿事儿也没有。

    这就是大先知划分十二部,南天部六族为争部族长之位,彼此攻伐。战事方起,行商的数量就减了一半儿。

    仙人打架对凡人的影响不小,但也不大,因为仙人不会跟凡人抢粮食。但是仙人打久了,商路被封,粮食周转不灵,问题就大了。

    当年,赖虎见行商数量锐减,尤其粮食几乎没有,可陶器即出,总不能放着不用?生怕有人与自己抢吃的,就置换了许多兵器。

    又从四个大户抽了劳力,去捕猎、打野果。把几十年攒下的,不劳而获的本事都用上了,使这一寨子人在饥馑中保全。寨中的老人都说,赖虎欠这一寨的吃食,算是还上了。

    但还没松口气,凡间的战事就跟着起了。所谓战事,就是抢粮。

    你的寨子有粮,我的没有,我要匀一些过来。或着两个寨子中间有片野果林子,可这些野果,又不够养活两个寨子的,就会引起争执。

    南疆民风彪悍,每到粮食不足的时候,都会这样。一万的人,却只有五千人的吃食,那能怎么办?打仗,打死五千人,吃的就够了。

    所以饥馑之后是刀兵。

    赖虎换的兵器就有了用处。这样的年月,有吃的没兵器就如鱼肉,任人宰割。有兵器没粮食就如流鼠,危害一方。

    泥陶寨人数三千,是个大寨,有兵有粮,轻易也没有谁敢来犯,但也少不了几番拼杀,减损了几百个人。赖虎算有先见之明,成了寨里的主心骨。

    但真正的灾难,是刀兵之后的瘟疫。

    如果说仙人交兵,限制了大半的商路,那凡人交兵,就断绝了商路。匪盗横生,有人劫粮,谁敢行商?

    一场饥馑过去,体弱的先一步去了,一场刀兵过去,体壮的又没了不知多少。

    有亲人的,有人收埋火化,没亲人的暴尸荒野,豺狼虎豹吃不尽,便发瘟疫。

    赖虎的无赖劲儿也发了。

    将寨子一围,除了草药、郎中之外,拒绝四方行商。实际上,行商已经很少了,远来的商队更是没有。

    又分割南北,将生了病症统统赶到一处,病愈归家,病中施药,病逝投窑。

    瘟疫多讲究气候,春发的不过夏,厉害的也过不了冬天。

    等瘟疫过去,南无乡已经坐稳南天部族长的位置,南天部获得暂时的太平,境内商路逐渐恢复。

    这时,经过饥馑,刀兵,瘟疫三场大灾,泥陶寨就只剩下不到两千人了。但这已是附近几个大寨中,减损最小的。

    此后,赖虎就不怎么管事儿了,直到听说天上掉下一个仙姑,才又来了精神。

    云雅到内室,还没什么寒暄,赖虎便问:

    “你们又要打架不成?”

    “架不是一直在打么?”云雅说。

    云雅才从五龙寨和鼠狼关回来,自然以为这架没有停过。而赖虎关心的只是泥陶寨附近,最多是南天部可还消停。于他们来说,这几年不影响生计,也未见仙人飞来飞去,就不算打架。

    “就咱们这儿,咱们这儿还打不打了。”赖虎又问。他听说云雅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以为他们又打起来了。

    陶四儿回来的时候,他已经打听过,知道北面在打,打得商路只剩一条了。但他不太清楚那边与这边的关系,陶四儿也说不上来,一直想找个仙人问问。

    “你是说木猿族,还是说南天部?”云雅反问。

    “南天部还打么?”赖虎记得,上次三灾连起,就是争夺南天部的“寨主”之位,生怕同样的事再来一次。

    “那要看曙黎山和神巫山了,神巫山倒了,南天部就不用打。曙黎山倒了,南天部恐怕要乱几十年。”

    “啊!”赖虎是真急了,一听南天部可能乱几十年,就打个冷颤,透亮的脑门上,都是密汗,“那仙姑觉得哪座山会倒呢?”

    “我看的话,当然神巫山会倒。”云雅也不知哪里来的底气。

    “好,好。”赖虎松了口气

第八十八章 柳银环绘色知冷暖 蓝涅儿烧陶通火候(末)

    南疆神女每四年遍历各寨一次,为新生婴儿测试资质,有仙缘的录入仙籍,日后拜入仙山。其中又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就是资质越好的,仙山收录越早。

    陶瓷测试资质的时候,光耀九霄,吓得神女差点把她丢在地下。所以她测试资质后,就直接被抱到麒鹿仙山上。

    麒鹿仙山,就是麒鹿族所在的麒鹿山,因为禁制关系,常年云遮雾绕,南疆百姓便以仙仙名之。这也是惯例之一。

    陶瓷自上麒鹿山,除了姓陶之外,就与家中没有任何联系了。事有些不近人情,却又情有可原。

    麒鹿族是木猿族四大附族之一,而当时的木猿族还是牛蛮族的附族。族中没有入道高手,能拿到的资源少的可怜。

    所以,一旦所辖族境出了资质奇高的仙胚,就是这类副族纠结烦恼的时候。

    给不出合理的资源,这样的仙胚就会被主族索走,若想将这仙胚留下,又会侵占本族的资源。陶瓷就不是本族,而是一个早已破落的纹獐族。

    为了族中多几个像样的高手,麒鹿族一咬牙,把陶瓷留下了。从此,麒鹿族最担心的和期盼的,都是陶瓷开窍御神。

    期盼,是麒鹿族可以多一个高手。担心,是怕陶瓷自立门户,到时候纹獐族死灰复燃,第一个抢占的就是麒鹿族的资源。

    如此一说,麒鹿族尽量切断陶瓷与家族的联系,就情有可原了。

    于普通人而言,修仙者餐风饮露,高来高去,不愁衣食,该是逍遥自在了吧。可陶瓷自从上了麒鹿山,就再没有自在过。

    从小寄人篱下,直到十四岁开始修行,修行的辛苦,同道间的勾心斗角,举目无亲的孤独,麒鹿族男子的纠缠,没有一处是她能适应的。

    这也就算了,才正经儿修行没几年便战乱四起,只有聚气修为的她,不得不参与到一次次拼杀中。

    这是在曦泽相助下,牛蛮族高手死伤殆尽,木猿族乘势而起,夺取牛蛮仙山。

    此战木猿族大胜,麒鹿族跟着得了不少好处,她终于开辟气海,成了一个颇有地位的归元期高手。

    本以为情况能有所改观,可紧随而来的,是一场更激烈的大战。

    神巫山划分十二部,指定南无乡为南天部族长。但南天部中,许多人并不认可南无乡,明争暗斗,互相攻伐。

    木猿族征调副族,她又被派了出去。

    在麒鹿山时,她总觉得自己被麒鹿族的人排挤、欺压。到了木猿族,发现麒鹿族人,在木猿族面前也是被排挤的货色。

    这场混乱很快平息,但紧跟着,南天部又要打中天部。与中天部对峙数年,先打了一场大败仗,又打了一场大胜仗。

    那一场败仗下来,木猿族还是木猿族,曾经的四大附族却没了三个。当然这不是说一个族人都没了,而是剩下的修士太少,已经无法独占一山。麒鹿山也在三个之列。

    这对她倒是一个机会。麒鹿族在这场大战中覆灭,她侥幸保住性命,被准到青猿山修行。

    青猿山就是牛蛮山,换主人后也换了名字。

    因为资质出色,到青猿山后,她的修行资源倍增,才不过两个月的时间,功力就增长了一大截。

    更可喜的是,她得到一个新命令,到泥陶寨访查两个人的下落。离家二十年,不知父母兄姐的模样,她终于可以回去一趟了。

    同行的还有一男一女,都是木猿族的高手,男的唤作袁飞,三十余岁男子相貌,已经御神。女的唤作袁游,与她差不多大,同样是归元期的修为。

    只为一个搜查任务,木猿族就能在这么紧要的关头,派出一个御神期的高手参与,要么是这个任务非同小可,要么是木猿族对自己不够放心,又或者,兼而有之吧。

    她却不在乎。

    就像一战覆灭的麒鹿族一样,她没有选择的余地。甚至追溯起来,木猿族这类的大族,在更强势的力量面前,与麒鹿族也没有太大差别。

    他们访查的是一男一女,男的是个很矮的普通人,女的是个修真者。

    此女精通收敛法力的秘术。除了每三天出现一丝波动外,就一点儿气息也不会外漏。这一闪而逝的波动,监察法器虽然能有反应,却无法指出位置,只大略确定,就在附近的十几个寨子之中。

    为了不打草惊蛇,他们也要化装成凡人暗访。三人早打听好陶家的住址,离老远就见陶家张灯结彩,似有什么喜事。

    轻扣家门,里面探出一个门丁。门丁见看三人风尘仆仆,一脸疲惫相,颇有些趾高气昂的问:“你们找谁?”

    “府上张灯结彩,可有喜事?”陶瓷反问。

    她另有重任,认亲的事只能待完成任务后,所以并未自报家门。但见家中张灯结彩,就以为有喜事,想问个明白,以免失礼。

    “明知故问,”门丁一副看穿几人心思的表情,“你们也是来沾仙气儿的吧?”

    “仙气儿?”陶瓷表情凝住,“哪来的仙气儿?”

    “说你明知故问,倒与我装起糊涂来。难道你们不是听说我们家仙子多头儿回来了,想沾沾仙气儿么?”

    “多头儿,那不就是我么?”陶瓷暗忖,“难道有人到我家骗人来了?不若看看情况,将其拆穿才好。”便道:

    “我不知此事,我是飞云寨的陶翠儿,家父陶盛,是你家主人的兄弟。我此来只为给二伯父请安,烦你通禀。”

    她这次可能在陶府小住,但不能暴露修仙者身份,以免打草惊蛇,所以提前准备了身份。不止是这里,飞云寨她提到的叔父陶盛家里,也有人冒充陶金陶玉,前去拜访了。

    “老爷的侄女儿?”门丁脑袋一转,就想明了来历,立马塌下腰来,露出一个憨态可掬的笑容,“小姐稍后。”说完飞也似的报信去了。

    陶家老一辈儿有三个兄弟,老大陶丰,老二陶茂,老小陶盛。陶丰早逝,之后陶茂和陶盛争家主之位,最后陶茂继承家产,陶盛负气而走,从此未归。

    陶茂一年比一年老,于家业不再上心,对陶盛出走之事却越发觉得愧疚,门丁知道里面的门道儿,所以不敢怠慢。

    不一时,这门丁在前,陶茂、陶老夫人等在后,都迎到门前,热热闹闹的将陶瓷三人接入家中。

    那门丁先指着陶瓷,说这是陶翠儿。又指着自己这边,介绍了陶茂和老夫人。

    陶瓷知道这是自己的父母了,但口称“二伯父”和“二伯母”,俯身拜见。也指着自己身后,说男的是哥哥,女的是姐姐。

    陶茂有几十年未与陶盛通消息,但也知道陶盛有三个孩子,知道叫什么,只是没见过,不知模样。一见三弟的三个孩子都来了,既有欣喜,又怕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匆匆介绍了几个儿子,便将三人请入屋中。屏退下人,只留自家人依次落座。

    陶瓷见父母和几位哥哥,一时来了心绪,双眼一热,泪珠儿开始打转儿,顿有相认之心。但想起有人假冒自己,却未见其人,便问:

    “听说二伯父有个小女儿,从小去仙山修行,正在家中。侄女还没见过仙人,不知能否有缘一见,也让侄女儿沾沾仙气儿。”

    陶茂本想问些陶盛的消息,未想这“陶翠儿”反倒先问起他来,颇有不悦。但一想,侄女儿对仙人有兴趣,也在情理之中。便回道:

    “瓷儿虽然回到泥陶寨,却不在家中,而是寄居在寨主家里,至今还未相认。”

    陶瓷莫名:“既然没有相认,怎么知道是瓷妹妹呢?”

    “虽然没有在人前相认,但你瓷妹妹曾在梦中,与你二伯母见过几次。”

    原来,自云雅与蓝涅至此,已过去半月。期间,陶茂专门去赖虎家中拜访过,却被一头雾水的云雅挡了回来。

    当夜,老夫人又做了个梦,梦里“陶瓷”说自己有要事在身,不到一家团圆的时候。所以陶家打扫庭院,张灯结彩,只等“陶瓷”做完公事,就来团圆。

    陶瓷闻言心道:“这必是有人用幻术作祟,莫非是图我家的东西?”

    正自纳闷,耳中响起袁飞的声音:“师妹,按说先不要惊动令尊为好,但寨中出现修仙者,此事非同小可,你们一家不妨此时相认。”

    陶瓷还在思考其中的门道,一听此言就懂了袁飞的意思,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们不就是要访一个修仙者么?别是此人施展手段,要对双亲和兄长们不利。可这人也太诡诈,先一步认了自己的父母。如果自己再去调查,父母岂有不拦阻报信之理?只有先认了父母,再查什么人假冒自己,方位正道。当即从椅子上起身,跪在陶茂与陶夫人跟前:

    “多头瓷儿拜见父亲、母亲。”又转动身子,“拜见二哥、三哥、四哥。”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把陶家五口吓了一跳。那陶茂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直问:

    “翠儿,咱们本就一家,你为何要冒充我家瓷儿啊?”

    “非是翠儿冒充瓷儿,实是瓷儿冒充翠儿。”陶瓷解释说。

    “不对。”老三立马反驳,“妹妹我见过,跟你不一样。”

    老太太也说:“与我梦中,也不一样。”

    “是瓷儿不孝,二十年不回家中,才叫二老认错血亲。不过,我确是多头儿陶瓷。”陶瓷知道此刻凭说无用,换了个半跪的姿势,挽起裤脚,露出瓷器一般洁白的脚腕。上面绑着一根红绳,串着半颗明珠,“这半颗南珠一直戴在瓷儿身上,爹娘可还认得?”

    陶茂和夫人见到明珠,同时跌下椅子,夫人抓着陶瓷的脚,摸着半颗南珠,泪如串珠。

    陶盛则回身,不知从哪里取来一个木盒,里面也有半颗明珠。与陶瓷脚上的一对,严丝合缝。如此再无疑问,三个人抱团恸哭。

    “陶瓷师妹,暂住激动之情,问一问那冒充你的人!”袁飞眉头一皱,打断几人哭泣。

    “对啊,哪儿来的野姑娘,为什么要冒充瓷儿啊!”陶茂满眼疑惑,全然忘了从一开始错认,就是他们一厢情愿的。

    陶家人便七嘴八舌讲起来,忽的陶三儿提到,“那姑娘身边一直跟着一个男人,是个驼子,又矮又丑。”

    “又矮又丑!”袁飞闻言顿时激动起来,“是了,就是他们!合该我立下这场大功!”

第八十九章 假多头引来真环儿 小寨子上演大交兵(前)

    泥陶寨出现一件怪事,赖虎家中,自赖虎老爹死后,就再没冒过烟的陶窖,破天荒的冒起烟儿来。几十年没有烧过陶器的赖虎忽然勤奋,竟然进料开窑,烧起陶器来了。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赖虎自然不会突然转了性子,真的勤奋起来。他苦心积虑的,不过陪着蓝涅疯玩儿而已。

    自住到赖虎家中,云雅一直试图恢复法力,可毫无疑问,她的法力一丝也没有了。没有十来年的苦修,恢复不了往日的根基。

    只好日夜打坐,希望尽早恢复一些神通,有些自保之力,好回曙黎山。但半个月过去,至今还使不出一个像样儿的法术来。

    蓝涅只对云雅有些反应,再就是喜欢玩火。好像,那千篇一律的火苗里,有一个花花世界,将他的魂儿都勾去了。

    一根烛火,他能从点亮,看到蜡炬成灰,偶尔用手摸摸火苗,也不嫌烧。赖母生火做饭的时候,他就在一旁填柴,生怕火灭了一般。这几天,赖虎家的饭菜,没有一次不糊的。

    一个整天打坐,一个整天玩火,赖虎更加确信这两个人不简单,伺候的很仔细。

    云雅整日打坐,自然用不着他,蓝涅痴痴呆呆的,反而容易接触,他索性就用火哄逗,火越旺蓝涅就越开心,便生出与蓝涅合作烧陶的想法。

    他生于泥陶寨,而没有烧出过一件儿陶器,若能有一窑与仙人合作的陶器传世,倒也无愧泥陶寨的寨主之名了。

    陶是火与泥的融合,在陶器烧制的过程中,火候至关重要,火的温度即关系陶器的成败,也关系陶器的好坏。

    蓝涅每见泥盆泥碗,经过烈火煅烧,就会变得和石头差不多,惊得直掉下巴。嘴上无话,心里好奇——有些他用燎云手打过的地方,就跟这差不多。

    因此被赖虎的手段吸引,整日在窑里烧火,烧出的陶器好看就开心,有不好的地方就发恼。云雅觉得笑也好,恼也好,总胜过整日里发怔,就由着他玩儿。

    这一日,两人正在窖中忙活,眼见新的一批陶器出窑,都摩拳擦掌的要看看成色,但还没来的及,就听嘭的一声,窖门被人推开。

    往门口望去,映入眼帘的有四个人。

    领头的一个身穿兽皮衣,中年男子模样,一脸凌人盛气,颇有股不将一切放入眼中的意思。

    左右各有一个女子。

    右边的毛领狐裘,面若白瓷,肌肤细腻的反着光泽,唇红齿白,眼明鼻挺,不似俗人,倒似画里走出的一般。手持一截枯枝,似柴非柴,似杖非杖,折折扭扭,末端还有一片将枯未枯的木叶,也不知有什么名堂。

    左边的也做凡人打扮,但眉宇间颇有一股与另一个男子相似的英气,手上还提着最后一个人。

    正是云雅,从头到脚,被一根生满尖刺的藤蔓绑着,丝毫动弹不得。

    男的正是袁飞,手持枯枝的是陶瓷,拿着云雅的是袁游。

    赖虎一见来人拿了云雅,心下叫了一声不好,连忙躲到后头,不敢说话。收留云雅、蓝涅本就是福祸未知的事儿,所以自二人住到家中,他就怕见生人,不过生性洒脱,没有流露出来。现在果然惹出祸事,也就不再硬撑脸皮了。

    蓝涅静静看着袁飞,竟开口道:“让她松手!”

    袁飞并未理会蓝涅,而是打心底生出一丝疑惑。

    情报里,只说要寻一个修仙女子,和一个没有法力的矮子。两人皆有画像,但也同时说明,那女子可能会变化真容,收敛法力。

    陶家说有个修仙的女子,带着一个矮个的从天而降,他就没做他想,以为这必是自己要找的人无疑。

    到赖虎家中,果然见到一个女子打坐,虽然与画像不一样,体内的法力波动也极为微弱。但这岂不正和收敛法力,变化模样的情报?

    便趁其不备,顺手抓来,这女子几乎没有反抗,整个过程顺利的出乎预料。

    再用神识一扫,便又找到蓝涅,直接奔了过来。以为一场大功落到手里,可蓝涅与画像竟也不一样。这可奇了。

    修仙者易变面容,有幻化和变化两途,前者是骗人眼识的幻术,其实没有变,只是看着变了而已。修仙界里九成的变化之术都是这类,也就骗骗凡人,能骗过修真者的幻化之术虽然也有,但少之又少。

    变化之术,类似南无乡常用的假形诀,通晓此术的,要么是在炼体一道上有些成就的体修,要么就是已经三元归一,打通玄关的入道高手。此法可以骗过修真者,但使用后要用法力维持。也就是说,用此法可以改变容貌,却不能伪装成丝毫灵力没有的普通人。

    比这厉害的还有真形诀,可以不用法力维持,变什么就是什么,但通晓这种手段的,整个修真界里都找不出几个。

    这个驼背的并无丝毫法力波动在身,那除了高明的幻术和真形诀之外,他想不到其他变化外貌的可能。真形诀自然是不可能,高明幻术似乎也不合理。

    女的样貌不对,男的样貌也不对,难道我抓错了?袁飞心里正纳闷,那个驼背丑汉见无人理会他,脸上戾气一闪,竟指着袁游又大喝一声:

    “松手!”

    蓝涅说了两次“松手”,前一次是对袁飞说的,奶声奶气像个孩子。他看出袁飞才是主事的,因而提出要求。但袁飞自然不会将一个普通人放在眼里,并未理会。

    后一声是直接对袁游说的,似洪钟大鼓,仿佛天地之音撞击心魂。

    那一刹那,袁飞甚至生出一种错觉,说话的不是一个普通人,而是一只洪荒古兽,阔口獠牙,火气十足,竟然出神一怔。

    他且如此,何况蓝涅针对的袁游了?手上一软,真把云雅松开了。

    袁飞见之脸上怒气一闪,对袁游喝道:“废物,一个凡人而已,不过嗓门大点儿,你就受不了了!”

    他却不知,袁游的实力远逊于他,承受的威势却是他十倍。所以方才的一松,说是袁游没有定力也可,说是她无法承受蓝涅的气势也可。

    袁游挨了训斥,又把云雅控住,满心委屈,却不再言语。袁飞怒意褪去,转而对陶瓷吩咐道:

    “把这个驼子捉来,即便不是咱们要寻的人,问问他们为什么要冒充你也好。”

    陶瓷也正想着此事,闻言身子一闪,出现在蓝涅身前,也不言语,伸手便向蓝涅抓去。

    蓝涅方才的一喝,看似有些门道,却是入道之后,内外天地交征,沾染的一点天威地势。他自己的法力,仍然没有恢复半点儿,面对陶瓷玉手,丝毫反应也无,就被抓了个正着。

    “我没找你麻烦,你倒与我横起来。”袁飞松了口气,又吩咐陶瓷:“把他抓过来,我看看他是不是用幻术变化了?”虽然没看出此人身上有没有幻术,但既然心有怀疑,只需测试一下就好。

    陶瓷便将蓝涅带到袁飞跟前。

    其实三人相隔不过十来步,一路上蓝涅都“乖巧”异常,可等到了门口,陶瓷欲将蓝涅推给袁飞,蓝涅就不老实起来。

    陶瓷眉头微皱,手上加了几分法力!

    这一下,眉头从微皱变为大皱。竟是自身法力发作到蓝涅身上后,就泥牛入海,不见踪影,就连想中断法力输送也不能。

    法力往别人身体里散,修真之人遇见这样的情况,还能有不惊慌的?一时之间,惊恐的望着袁飞、袁游二人,竟不知说什么好。

    袁飞未有警惕,只是觉得不耐烦,口中嘟囔了一句“怎么回事?”,便也伸手朝蓝涅抓去!

    手掌往蓝涅另一只膀子上一按,也像陶瓷一样,丹田气海开了闸口,一身真气顺着胳膊就往蓝涅身上涌去!

    “怎么回事!”袁飞暗道不好,就要把蓝涅甩开,可这手就像粘住了一样,反复几番,没有甩开蓝涅不说,法力已经损了一截。

    “这是什么妖术,竟然能化去我的法力。”慌张的同时,却发现法力流失的速度越来越快。索性把心一横,另一只手掌上凝成一股气团。

    这气团里满是青芒,就像一团松针,可实际上比钢针还硬,对着蓝涅的脑门就是一掌。

    这一掌要是毫无阻碍的打实了,打在脑门上,就是个入道高手也非死了不可。

    但打在蓝涅的脑袋上,蓝涅只“啊呀”的一声,除了疼点儿,就一点儿事也没有。

    而袁飞,掌上喷出的青色毫芒却再也止不住,如柱般顺着天灵钻入蓝涅体内,法力流失的速度快了十倍不止。

    袁飞知道自己遇见高手了,直呼饶命。

    可蓝涅对眼前的事,除了觉得气海里暖烘烘的有些痒痒之外,就再没有别的感受,可以说是一头雾水,想阻止也没有办法。

    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袁飞的法力已经流失三成,各种手段都试过了,还是甩不开蓝涅。

    在此时,陶瓷一声娇嗔,手从蓝涅肩膀上脱下来,但连带着,整个人也跌倒在地。却是法力已经散尽了。

    袁飞一见陶瓷的状况,心里就是一慌,生怕也步此后尘,回头看向袁游:“游妹,打死他!”

    袁游见到方才,袁飞掌击蓝涅天灵的一幕,已经吓得魂飞魄散。又见陶瓷身子一软的跌在地上,丝毫法力也不剩,早撇下云雅,后退了七八步。

    但闻袁飞的吩咐,还是从袖中取出一块玉牌,手掐诀、口念咒,掷了过去。

    这玉牌在手里不过掌心大,一离手就开始暴涨,等到蓝涅跟前,已经与门板差不多,直接朝蓝涅拍下。

    要在平时,蓝涅不会把区区一块玉牌放在眼里,但此时一点儿法力也没有,别提多惊慌了。

    可等这玉牌落在身上,轰的一声,一道微弱红光闪起,整个陶窑坍塌掉。

    赖虎被埋入废墟,不见踪影。

    袁游一击不成,收起玉牌,头也不回的遁走。

    陶瓷险被倒塌的陶窑砸死,惊魂未定。

    蓝涅和袁飞依然挺立着,但二人掌肩相接处,多了一股微弱火光。

    “劫烬业火!”对方才的一切置身事外的云雅,心中生出一个朦胧想法。

第九十章 假多头引来真环儿 小寨子上演大交兵(中)

    袁飞心生一阵绝望。

    方才,他的法力在一时间竟如暴乱的洪流,超脱经脉根基的限制,完全不受控制的涌出,在他与蓝涅接触的位置大放光明,将玉牌弹开了。

    现在,他的法力已经不足三成,经脉更像被刀子刮过一样破败不堪,法力运转时,所经之处都有一阵切肤刮骨之痛,运转的速度却还在加快当中。以至其身体不受控制的痉挛抽动起来。

    “陶瓷,你,你已经没有法力。快,快,捡石头,砸死他。”这时候,袁飞看见陶瓷,就像抓到救命稻草般命令道。

    陶瓷倒在地上,看着蓝涅,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激之色。

    方才,玉牌崩开,陶窑整个塌下去,有几块窑砖正好砸向她,是蓝涅伸出手脚替她挡了一下。不然一丝法力都没有,若被窑砖砸中,于她而言,可真是后果难料了。

    于是,自从懂事以来,第一次没有听从别人的安排,她假装要撑地起身,但只起了一半又跌了回去,回袁飞以一个无奈的目光。

    蓝涅松了一口气,同时眼底闪过一丝清明,终于清楚了自己的处境。

    他从母亲蓝灵那里继承了两卷功法,一者是呼吸吐纳之术,一者是火族至高无上的神通。前者为体,主修行,后者为用,主神通。

    从小,因为火灵珠的关系,他经常有热症发作,蓝灵先用自身法力,后用水属性的灵物,到最后甚至用冰属性的灵物为其调和,可以说从出生就开始经历一种特殊的修行。

    在蓝灵死后,他又与南无乡同修一段儿时间,在南无乡的帮助下逐渐理顺火力,降服了火灵珠,在常人还没又开始修行的年纪,他已经打通玄关。

    不过,南无乡并未修行这两门火族功法,也没有修行过火族的图腾秘术,所以对蓝涅的指点主在修为,少在神通。

    后来南无乡征战中原,又远走北域,将蓝涅托付给许道灵。

    若论本事,许道灵已不是南无乡的对手,但论见识就未必。他修行的同样是主至阳一类的神通,从神通入手,又将蓝涅调教一番。

    在此期间,蓝涅一口气修成了的前八种神通,只剩一门“劫烬业火”没有修行。因为这门“劫烬业火”根本不是修出来的,而是“喂”出来的。

    修行到一定程度,真气至精至纯,可炼周天万物,此时就是修行“劫烬业火”的时机。

    “天地为炉兮,造化为工;阴阳为炭兮,万物为铜。”火族崇拜火焰,认为天地之气流转就是烈焰升腾,天地万物都在火中熔炼生成,也将终结于烈火之中。

    劫烬业火是火的终极,万物的归宿。其最恐怖之处在于能燃烧法力,凡修真者,无不惧怕。

    可这种燃烧法力的神通怎么修行?要是一个控制不好,引火烧身,反将自己的法力烧没了怎么办?所以在修行劫烬业火前,有一个阶段称为“熄火”。

    火族功法大成后以内天地为炉,修为为功,真气为碳,熔炼天地万物,将内天地比作火炉。

    所谓熄火,就是修为不再发挥作用,内天地陷入寂灭之态。唯有如此,才能避免修行劫烬业火时,将自身真气燃烧殆尽,油尽灯枯而死。

    蓝涅在鼠狼关的一战中激发潜力,恰使自己陷入这种“熄火”的境地。

    此时灵力消耗殆尽,只剩一股本源之力,而修为停止作用,亏损的灵力无法从外天地补足,内天地陷入空虚之态。似炉中无碳,想修行劫烬业火,就只能以外人的真气为碳,这个阶段称为“喂火”。

    修为即到,内天地却空空荡荡,凡在此时与蓝涅真气相接的,真气就会止不住的向蓝涅涌去。这是蓝涅的内天地,成了对方的外天地,二者互相交征之故。

    这些真气在蓝涅的内天地里燃烧起来,最终只留下一丝燃不掉菁华,宛如灰烬,沉在炉中。

    许道灵为了指点蓝涅修行,也参悟过和,知道其中内情,才把蓝涅派遣出来。不然在地师府中,哪有人给他“喂火”?

    可到了南无乡这里,南无乡也无可奈何。他的对头不少,捉几个给蓝涅喂火的事,他也不是做不出来,难在让蓝涅进入“熄火”的状态。

    一但进入这种状态,将与普通人没有区别。修成劫烬业火则神通大进,否则一身修为付诸东流。而且熄火之后,在喂火的过程中,一个没有真气可用的人,却要源源不断吸纳外人的真气,去粗存精,整个过程可谓惊险了。

    但也不是有足够的人喂火,这门神通就修成了。在喂火之后,还有一个阶段称为“火种”。

    在喂火的阶段,要吸收不知多少修士的精纯真气,只有以这股真气为碳,才能修成可以燃烧一切真气的劫烬业火。

    但这些真气来自不同修士,又精又杂,想烧起来谈何容易?唯有点燃自身的根源之火,才能做到此事,这个阶段称为“火种”。就像煤炭的火焰远胜草木,却需要草木来点燃。

    劫烬业火可以说是火焰的下一个阶段,需用极致的本命之火才能点燃。如果修行此焰的人根基不足,则未等劫烬业火烧起来,自身根源将先一步枯竭。

    只有安然度过“熄火”,“喂火”,“火种”三个阶段,劫烬业火这门神通才算小成了。

    火族强盛的时候,向来不缺“喂火”之人,但修成这门神通的还不一手之数,而死在修行此火过程中的,却十倍都不止。

    云雅想起火族有一种可以燃烧法力的灵焰,再联想自己和陶瓷等人的情况,猜到此事或与劫烬业火有关。

    蓝涅则彻底反应过来,知道云雅和地上这白白净净的女子,就是被他燃尽了法力。

    而这个面容扭曲,浑身抽动的大汉,则正在给自己“喂火”。在此期间,对方的法力会不断燃烧,而且越烧越快,越挣扎损伤越大。

    云雅当时只顾蓝涅安危,并未挣扎,所以只是损失了法力。陶瓷虽然挣扎,但修为不高,所以损伤不大。

    而袁飞,功力比云雅还强上一些,且越挣扎越厉害,难怪要吃这么多苦头。

    “你不要再反抗,能舒服一点儿。”蓝涅想通关窍,好心提醒道。

    不说还好,袁飞一听这话,顿时怒火攻心,腾的一声,在其手掌与蓝涅的肩膀之间,火光一闪变成真正的火苗。

    蓝涅自是不惧,火势却顺着袁飞的手掌涌上,进而沾染全身,最后在一连串的哀嚎咒骂之中,化作一堆焦炭。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抓我。”

    云雅身上的法术束缚,在袁飞死后自行解开了。见袁游逃走,只剩陶瓷仍在,起身将其制住。

    “我们是得令抓你,但也可能是一场误会。你们可变化了真容么?还有,你为何要假冒我。我的法力又是怎么回事?”陶瓷一边解释,一边问。

    “误会?这么说,你们要抓的不是我们了。可我都不认识你,何来冒充你一说?”云雅有些摸不着头脑。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互通姓名,不过一时半刻,竟然释通误会。但法力尽失的事儿,云雅打个马虎眼,没有做出解释。

    另一头,蓝涅在废窑墟中寻了半晌,终于在一根巨木下,把赖虎挖了出来。赖虎早在陶窖塌陷之前已经躲在墙角,除了几处磕碰,就没有什么伤势了。

    “哎呀,不好。”陶瓷忽的一跺脚,“我们来的时候,还带着一件法器,万一遇到没有办法应付的状况,就可以击碎法器。这件法器就在袁飞身上,想必已经毁去了,也不知被激发了没有。你们把袁飞烧死,即便不是我们要找的人,木猿族也会找你们的麻烦。”

    “如果是木猿族,即便来了人,也不至于对付我。”云雅不认为木猿族会为了一个御神期的族人,找她和蓝涅的麻烦,反而对木猿族搜查的人起了兴趣,“不过你们要找什么人,不若给我看看,若在这个寨子中,说不定我已经见过。”

    陶瓷弄清了云雅的身份,已经消除戒心,虽然还对蓝涅有些好奇,但也知道蓝涅没有对她不利的意思。又想袁飞已死,袁游不知哪里去了,自己又法力全失,能顺便问问消息也好。便取出一副图,上面有一男一女两个人的画像,女子头戴银环,男子身材奇矮,但手大脚大。

    “环姐姐!”蓝涅一看这图,就向那头戴银环的女子唤道。

    “还以为白来一趟,想不到竟有人识得此女。既然如此,你就跟我走吧!”

    几人被这声音吓了一跳,循声望去,竟是几人头顶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朵白云。云头站着一个拄着木杖的白发老者。

    老者朝蓝涅隔空一抓,蓝涅顿时腾空而起,像个包袱一样朝云头飞去。

    人是抓来了,但还没有来的及驾云而走,同样惊觉自身的法力开始往蓝涅体内流去,且流逝的速度越来越快!

    原来此人也是才到,感应到定位法器被激发,以为找到柳银环了,但在云头一看,却是空欢喜一场。

    正要退走,却发现有人识得柳银环,才起意抓走蓝涅。对蓝涅吸取他人法力的事,是不清楚的。

    但这老者反应很快,捏着蓝涅的手不动,另一手提起木杖,用杖根朝蓝涅的肚子刺去。

    能御空飞天的,都是入道的高手,法力深厚不是袁飞那层次的人可比的。蓝涅被袁飞掌击天灵,反而加快了吸收真气的速度。但若肚子被这白发老者豁出一个窟窿,那也只能交代在这里了。

    但这一杖竟未刺下。

    老者忽觉握杖的手臂一沉,同时双脚,腰间和脖子也一紧,竟是六道银环箍住四肢,脖子和腰腹,法力流转无碍,身子却一动也动不了了。

    “涅儿,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地面上,竟是柳银环闻风赶来,已经恢复本貌,笑说道,“这老家伙想甩开你,你还不赶紧抓实了。”

第九十一章 假多头引来真环儿 小寨子上演大交兵(后)

    蓝涅与柳银环只有数面之缘,但二人的渊源还要更深一些。所以蓝涅见那画中女子头戴银环,一下便认了出来。只是没想到,前一眼才见到画,后一眼就见到人了。

    柳银环自然也不会忘了这样一个特点鲜明的小友,见其陷入麻烦当中,当即解了灵封,用定光环将其对头的身子定住了。那人虽已入道,但半数经脉被蓝涅控住,无法挣开她的法宝。

    她是从陶玉那里得的消息。那陶玉,家里发生的事儿,都会向她讲诉一番。云雅初到是,就曾与她说,他有个修仙儿的妹妹,返回来寨中,吓的她在瓷窑里躲了半个月。

    刚刚,陶玉跑到了瓷窑里,跟她说前几天的妹妹是假的,真的妹妹回来了,还带着两个帮手。

    陶玉不傻,尤其涉及到柳银环的事。虽然没有看到画像,但从袁飞的反应里,知道他们想找一个女子和一个大手大脚的矮子。赖虎家的人像,柳银环和胡涟也符合,他便过来报信。

    柳银环一听就知道这伙人在找自己。可实际上,她不重要,胡涟也不重要,真正重要的是陶玉。

    但柳银环即未说明此事,也没问陶玉把那箱子藏到哪儿了,只是好奇这些人的来历,想看看那个假冒陶瓷,又被误会成自己的女修结果如何。

    正好见到蓝涅被人捉上云头这一幕,见那人持着法杖,要戳死蓝涅,也就顾不得其他,只好出手了。

    蓝涅听了柳银环的提醒,本来只任人抓住,第一次双手攀附,反过来抓别人,几乎抱在那白发老者身上。

    老者被蓝涅一抱,慌张更胜先前。

    蓝涅一手按在腹下,任脉气海穴上,一手按在后腰,督脉命门穴上。这两个穴位是任督要冲,几为真气周转必经之所。

    白发老者被按住这两个穴位,真气流逝速度瞬增数倍不说,登时真气走乱,连身法都控制不住,两个人栽栽歪歪的从云头滚落下来!

    柳银环见此人掉了下来,将拇指,食指,中指一捏,只听当啷一声金属交击的脆响,白发老者顿时发出一声哀嚎。

    竟是缚住此老左臂和双足的三只银环合成一个,将此老按着蓝涅的手臂除外,余下三肢都拿到背后,箍在一起了。

    见此人再也动不得,柳银环这才放心下来,却也没有松懈,而是又拿出一口银灿灿的短剑,就要取这老者性命!却忽觉气氛一凝,四方景色都多了一分朦胧。

    “苦候半月,终于把你等来了!”却是半空中又来一人,青须青发,青衣猎猎,踩在一件有半人高的五色印玺上。

    这印玺底面平滑如镜,上面雕饰着五种颜色各异的蛟龙,有有鳞的,有没鳞的,有有角的,有没角的,有有足的,有没足的,身子盘错在一起,但五对儿颜色各异的眼珠都朝向外面,狰狞至极。

    只见此人手掌虚抓,裹着柳银环的气泡晃悠悠迎风上摆,最后悬在此人背后。

    “苍老怪,你来的正好。快把我身上这人打死!”在地上躺着的白发修士,如见救星。

    “曲老怪,你怎么被人绑成这样,还跟一个丑驼子在地上打起滚来。等回到山上,我可要大肆宣扬一番,给那些几百年没有活动过的老家伙当乐子讲!”那青衫修士早见到下面的一幕,不过柳银环是大先知亲自吩咐的任务,他自然先拿人,后管闲事儿了。

    “少废话,敢小看他,你忘了五龙寨上也出现过一个驼子么!”白发修士隐约猜出了蓝涅的来历。

    “是他!”青衫修士正要出手,却因此犹豫了一下。

    五龙寨被破后,有不少人都逃了出去,一个驼背的火族高手随之传开,怀疑是朱焰假死,神通大进后重新出现了。

    事后他们调查过,五龙寨正是被赤火九变中的金石流和土山焦,两招四掌打了个天翻地覆!出手的人实力之强,绝对在他之上。如果这驼子就是那人,他冒然出手的话,引火烧身怎么办?

    “你等什么?难道等我制不住他,再由他去对付你么?”白发老者更急迫起来,可出于一些担心,他没有说出自己法力不断流失的情况。

    “既然你开口了,我就勉为其难,帮你一把!”青衫修士权衡一二,怎么也不能把同伴儿丢下。脚尖一点,脚下印玺上一条银蛟目光一闪,印玺立马变做拳头大小,化作一道银光砸落下去。

    但这道银光还没有落在蓝涅身上,就像一道烟花一样,五光迸散,又射了上来,射到九霄云外,不见踪影。

    地面上多出一个少年,身穿白色道袍,看着像十七八岁年纪,皮肤细腻,像出生不久的婴儿。站在地上,如山岳挺立。正是木无讷。

    别人没看清怎么回事儿,可青衫修士知道,自己的法宝是被此人一掌打到天上去了。心有忌惮,却也不惧,喝问道:

    “南疆没你这号人,为何要管我们南疆的事儿?”

    “我不是南疆人,也不管你们南疆的事。不过地上的是我师侄,我不准你动他。你身后是我师兄的朋友,再放下她,你就可以走了。”木无讷说。

    “呵呵,”青衫修士气得发出一声冷笑,“到手的鸭子,还有让她飞了的道理。你再接我一记五龙印,接得住再说别的!”

    这时候,一阵隆隆的呼啸声下,一道黄光复从九霄之上坠落下来,依然是那件印玺,却有房屋大小。

    却见木无讷脚踏四方,双掌在胸前一合一分,掌间便多出一团黑白相间的光球,光团随着掌势开阔,由小而大,由大而消,似阴阳二气沉浮发散,给人光幻陆离之感。

    这种感觉一闪而逝,仿佛是一种错觉。而后,木无讷手掌一翻,对着下落的大印遥遥一拍!

    青衫修士在南疆也是有名号的高手了,纵横半生,还没见过这样的神通。

    真气催动之时,演化阴阳异象,但出掌时异象已散。朝天打出的一掌,无声无息,没有任何变化。

    这岂不是说,对方没有施展任何法术和神通变化,而是直接用真气打他么?这要是有用,那他们修炼的法术、法宝,岂不都成笑话了?

    但出乎预料的是,随着地上那人的掌势,巨印竟在半空一顿。印下明明空无一物,却掀起一股滔天气浪,伴随一阵轰啦啦的裂空声响,五龙印下黄风骤起,宛如一条条蛟龙,竟将巨印托住了!

    这些黄风蛟龙在印下还看不出什么名堂,等一散到印玺外的范围,就纷纷化作一道道沙暴旋风,仿佛一根根黄烟滚滚的沙柱,在印玺四周狂卷!

    “莫非是气血合一的体修,将一身巨力打到五龙印上?”

    青衫修士一身修为都在这件五龙印上,一生所遇之敌,十个中有九个都是丧生在此印之下。

    类似的反应他见过一次。那是一个用双锤的妖族高手,将一身巨力灌注在双锤之上,打在五龙印下,两股巨力冲撞,印下气流在巨力交加中生出这种变化。

    但那妖修也是用了法宝,且耗费了不知多少法力才至如此。可不是像地上这人,只遥遥的拍一掌,力道竟能与自己的法宝平分秋色!

    不过这五龙印值得他花费如此多心思,自然不会这么简单。此印是五光玉炼制,自炼制有成,便有金之坚,木之发,水之变,火之疾,土之沉五种截然不同的特性。只需稍加变通,就能化解这股力道了。

    心如此想,口中飞速念出一串咒语,只见印玺上,一对儿蓝色的眼珠一闪,印上顿时发出一道水纹般的蓝光,巨印跟着水纹一抖,便再次坠下!

    “果然如此!”青衫修士大喜,但这个念头方起,就又有一声巨响传来!

    五龙印不过落下半个身位,便又遇到一股力量。

    这股力道与前一股截然不同,与五龙印碰撞后发出啪的一声脆响,印下散出一团刺目波光,就像打在粼粼水面上,波光荡漾。五龙印又一次停在半空,无法下落。

    这些波光以印玺为中心,如一波波涌动的海啸向四方狂卷,晃得好像泥陶寨上,荡起一片湖水一般。

    “怎么会有这样的事!”青衫修士心为一震。

    五龙印携千钧重力而降,力道沉重,结果被下面的人回之以力。

    于斗力之中,他改变印玺属性,化土之沉为水变,水波一震,散去了对方的力道。本该一落而下,将此人砸成肉泥。

    可未见此人动作,而五龙印竟又遇见一股力道,也如水一般!

    “难道他知道五龙印的能力,预测了我的出招,所以一开始就发出两掌,分别因应我的神通?我再换个方法试试!”于是再次念咒捏诀,五龙印上一对儿红色眼珠亮了起来!

    随之,整个印玺骤然一缩,竟化作一根大腿粗细的红色光柱,一闪的透过印下的波光,再朝木无讷落来。

    此光之疾,堪为迅雷,如果没有事先准备,等见到此光再躲是绝来不及的。

    这是五龙印五种变化中的火之疾,力量为五种变化中最弱的,速度却是五种变化中最快的。

    他的对头中,十个有九个是直接死在此印之下的,而剩下的一个,就是无法适应这种疾变,伤在此印之下,又被他另一件法宝取了性命。现在,他已经把另一件法宝准备好了!

    可如此迅疾的一道红光,竟也只落了不到半截的距离,便又触了一股力道。五龙印立马从红色光柱里跌出,从拳头大变做阁楼大,再次停住。

    这一次,在半空中炸开一团烈焰,火星四溅!一颗火星溅出,就会化作一团火云,在半空中蒸腾变幻。

    青衫修士目瞪口呆,还想再次催动此印。但此时,巨印灵力耗尽,复从阁楼大变回拳头大,伴着一声尖锐至极的破空声响,再度射到九霄云外去了。

第九十二章 假多头引来真环儿 小寨子上演大交兵(末)

    泥陶寨上空多了黄、蓝、红三重云环,环上云气滚动,异象纷呈,渐散渐远。

    “你用的是什么神通!”青衫修士顿生怯意,但想了想,没有退走。

    “在下木无讷,至于这一招的名字,前辈想知道的话,不妨先报上自己的名号。”木无讷也长吸了一口气,稳住翻覆的气血。

    “木无讷,南无乡,看来你也是地师府的了。在下神巫山苍虬子,你可以说这招的名字了!”

    “此招是我所创,还是第一次拿出来对敌,以前没有名字,以后它叫小胜苍虬三叠掌!”

    “小胜苍虬三叠掌?”苍虬念了一遍,顿时反应过来,气得在半空中跳起,“你找死!”

    “前辈息怒,在下可没有相欺之意。”木无讷推手,示意苍虬不要发作,“在下学过的武功不下万种,但只记得用,不记得名。现在武道小成,要用自创的武功挑战天下高手,砥砺自身武学。以大、小,胜、平、负为所用名之。大者死也、小者生也。胜、平、负者,结果也。今日与苍虬战,以掌胜之,未见生死,遂名小胜苍虬掌。我在催动此掌时,唯恐不是前辈的对手,又加以三叠浪的手法,便是小胜苍虬三叠掌了。”

    “你放屁!”苍虬子闻言,顿时青丝倒竖,“这才一招而已,胜负还未定呢!你等着,我立马让你大负于我!”

    也无怪苍虬子发怒。

    木无讷的说辞,他根本就不信,而以为这是在侮辱他。可仔细一想,这真是挑衅侮辱之词倒还好了,就怕木无讷说的是真的,那自己的名号,岂不要屈辱的留在这个招式里了么?如此一来,顿生将木无讷当场击杀的心思。

    还没有动手,忽见一道黑影在地上窜动,竟直奔躺在地上的蓝涅而去。

    苍虬见之暗喜,但并未表露。这是与他一起从神巫山下来的同伴,出身影枭一族,最善隐藏行迹。

    可就在那道黑影接近蓝涅,还有七八丈距离的时候,木无讷却忽的转身,朝那黑影便是一指!

    黑影当即一跌,化作一个皂袍老者,发丝稀疏灰白,看着像五六十岁,肩膀处有一个血洞,鲜血汩汩的往外冒。

    “这位前辈,你一进我的气海,我就知道了。”

    “在下影至深,阁下可以赐教此指之名了么!”影至深捂着肩头狠狠的说。

    听其话中意,应该不是才到,而是将木无讷命名“小胜苍虬手”的过程都听到了。

    也确实如此,正是在苍虬掷下五龙印的时候,他赶至此地的。也见木无讷足踏地方,手合天圆,打出一掌。

    本想趁机偷袭,可木无讷施招时,周身似有一股不同的气场,扭曲了万物规则。他几番拿捏,竟没有十足把握打中明明就在眼前的人。这才用影遁术收敛气息,暗暗接近那白发老者。

    这影遁术有妙处,在于施展后悄无声息,非极强的神识无法感觉。而对战中的人,必以大部分神识留意对手,绝无余下的精力能看穿影遁,实在是偷袭暗算的最好遁术。

    但也有弊端,就是施展此法的环境要越暗越好,阳光下非是不能用,但速度极慢!他想的是,反正有苍虬吸引此人,慢一点也不会被发现,又有何妨?

    岂料从未失手的影遁术竟被此人看穿,偏偏此人还故作不知,等自己接近了才突然发指。仓促间他无暇防御,只下意识的向下一弯,躲了心口,被刺穿肩头。

    “如果这一指也要有个名头,岂不是行立坐卧也要有个名头了?”木无讷摇摇头,没有给这一指取名的意思。

    “你,你,”影至深气得话都说不顺了,“狂妄!”

    这却是冤枉木无讷了,实在是这一指不是他自创的,而就像他说的,他学别人的功夫,从来只记怎么用,不记叫什么名。也不是他不尊重开创武学的前辈,而是他的情况有些特殊。

    木无讷在很小的时候便被禹大川发现,当时他的经脉就是通的。

    这里说的通,是指修行而言。实际上讲,每个人的经脉生来也都是通的。不然,生机无法造就,骨血无法发育,连胎儿也孕育不成。

    但通与通之间,也有不同。

    如果说未修行者的通是通气的话,那修行者的通,可以称为通水。木无讷,就是生而通水之人。

    禹大川以为自己发现一个奇才,可等木无讷十六岁,开始学习仙术时,却发现了问题。

    木无讷的经脉有缺陷,里面长了“脉瓣”一样的东西。

    “脉瓣”这东西,除了木无讷就没别人有,但每人的心脏里都会有“心瓣”,可以防止血液倒流。

    他的经脉里就有类似的东西,因为生在经脉中,就被称为“脉瓣”,真气顺着怎么走怎么通,逆着便生不如死。修仙讲究逆天而行,所以他只能修行武道。

    他也果然是个武道奇才,甚至该用异类来形容。

    练功时都不打坐,一边读着秘籍,一边就能聚精会神,搬运周天。他都不知道自己在修行武道,只是觉得体内有一股气,照书里的方式走来走去还挺有意思的。

    禹大川知道这个情况,又确定他没有走火入魔的危险,便让他去看守武道殿,里面的秘籍任其翻阅。

    他知道自己修行武道,已经是可以内力外放,达到宗师境界的时候了。当时南无乡按他一掌,被他一下弹开,吓了一跳。

    一进入这个境界,他可读的书就少了,但也越发精粹。直到后天,化意,竟都水到渠成,几乎没有瓶颈。至此,地师府收藏的武道秘籍,就没有他不会的了。

    眼看着到了武道尽头,总该在入道一关遇着瓶颈了吧?又恰逢南无乡从妖族返回,不久便开创出点化真气之法。

    由此一道,真气液化,内力能增加十余倍,便可依靠自身内力打通玄关,是可靠的由武入道之法。地师府因此入道的高手有五位之多。

    与仙道不同的是,武道一途到入道境,已是尽头。古往今来,由武入道者有,打开天门的却一个也没有,想更近一步,就要自己开创。

    地师府的五位高手,为了走出后面的修行之路,各自开始探索。有的认为人与人相近,参照人族神宗的功法。有的认为气与气相近,参照妖族气宗功法,分别精进修为。

    而这两种方法,皆需逆行真气,木无讷是无法参照的。

    至此,让他留在地师府已经没有意义,禹大川知道南无乡身边将发生不少大事,便将他派过来,希望他在磨练中继续精进。

    方才的一掌,正是他贯通百家,领悟的精髓,是前半生武学的总结,也是探索武道之路的开端。

    武道不似仙道,能幻化万千,讲究的是以力破力,木无讷便发现,以拳擂石,石上也会生一股力道反伤自己。如果自己的力道够大,则石碎,不然则拳伤。

    此掌就是类似的道理,参悟百家,而有百种变化。这些变化蓄在力中不发,遇见什么样的力道,便回以什么样的力道,才会给苍虬如此神奇莫测的感觉。

    这掌法他一直没有命名,这次出来历练,就有每参悟一招,便挑战一位高手之意。而用每招的第一个对手给招式命名,也恰是探索武道历程的一个记录。至于侮辱对手,他是没有这样的心的。

    而影至深的影遁虽能屏蔽神识,但木无讷是用气海外放的方法体察四方的,有人入了自己的气海,怎会体察不出?

    只是他以三叠浪的手法催动小胜苍虬掌,一时气空力尽,不能再次催动此招,便使了一门不知从哪儿学来的指法。

    他学这类武功时,一边看着一边就会了,好像功夫本就在他体内一样,比行立坐卧还要简单。

    所以他说“如果这一指也要有个名头,岂不是行立坐卧也要有个名头了?”时,也没有藐视任何人的意思。

    可旁人怎能理解?

    “影老,你没看出来么?这狂徒装疯卖傻,分明是藐视你我。我看咱们就让他灰飞烟灭吧。不然回到神巫山,你我还不让其他人笑掉大牙!”

    “我也正有此意!”

    苍、影二人一拍即合。

    一个一翻手掌,一道五色灵光落下,化作一方印玺。

    一个从怀中摸出一张灵符,上面布满血色蛟龙般,扭扭曲曲的符文。

    将此符往肩头一按,立马爆成一团血雾,那些符文就像活了一样,钻入伤口之中。

    登时结痂,并血光一闪,就连血痂也蜕了下去,好像没有伤过一般。

    “嗯!”苍虬欲要催动五龙印,却眉头大皱的发出一声惊疑。

    翻过五龙印一看,原本光滑如镜的印底竟多了一个掌印。苍虬脸色顿时沉了下去,法宝出现这样的变化,算是不能再用了。

    另一头,影至深正要出手,岂料灵力运转到手臂时,竟不知何故的乱窜起来,就像有一条小蛇在皮下爬动。

    “苍前辈,你的印再用就炸了。影前辈,你的伤要流一个时辰的血,时间不够的话,内劲发散不出,会从皮肉伤变成内伤的。”

    木无讷提醒二人,却把二人气得面色通红。

    “难道你以为老夫就这一件法宝不成?”苍虬收起五龙印,又拿出一件有青龙纹路的黑尺来。

    还同时一点眉心,现出一只墨青色蛟龙法相。

    此蛟头生独角,身子较常见蛟龙要短一半,口中獠牙一圈圈的,从嘴角,顺着喉喽,一直长到食管里。明明是个虚影,但张口一吼,就有一股腥风刮来,让人闻之欲呕,顿生寒意。

    影至深也冷哼一声:“一个时辰的血而已,老夫又不是流不起!”

    话间又在肩头戳出一个洞来,鲜血再度涌出!

    同时,手往脸上一拂,身上黑影一闪,一声鹰唳中,头顶也多出一只状似猫头鹰,但通体漆黑,大如苍鹰的妖禽法相。

第九十三章 会无乡决心拾慧剑 见先知倒要赴神山(前)

    “两位前辈,我只想切磋武艺,没有藐视前辈的意思,让我带走师侄和师姐,你们也不用拼命的。”

    木无讷觉得把柳银环呼为“朋友的朋友”有些拗口,想起她也在地师府修行过,呼为师姐也不算错。

    “小子,知道怕了?”苍虬听木无讷说只想切磋武艺,以为他胆怯了。

    “我们已经决定要你性命,又怎会轻易更改?你若真有能耐,也可以反过来取我们的性命。”影至深再次运转真气,发现这伤口除了流血之外,倒无别的妨碍,顿时信心大定。

    “我要你们的命也没用。不过,既然两位前辈连性命都可以不要,那等我打败你们,就把一身修为给我的师侄吧。”木无讷想了想说。

    这次出来,许道灵即把蓝涅交付于他,自然也有请他护道之意,所以他对蓝涅的情况是清楚的,只是没想到契机这么快就到了。只是他觉得要人一身修为,实在是一件不太礼貌的事,不知如何寻得。未想第一次交手的两个修士就如此豪放,连性命都可以说不要就不要,让他觉得自己有些小气了。

    他却不知,苍、影二人所言,不过是斗法前的一些狠话,只有他当真了而已。

    苍、影没想到,木无讷才说一句中听的话,后面就跟着一句让两人更为火大的话,传音沟通一番,决定不再与木无讷说一句废话。

    苍虬背后的青蛟法相往手中灵尺上一扑,灵尺上浮光一闪,便化作一条青蛟,直接扑了下来。

    自己也念了个口诀,在掌间捏出一个鸡蛋大小的墨青色光团。往外一掷,便是一道绿油油的水涡,里面咕噜噜直冒气泡,这气泡只要破裂开,便会发出一股绿气,让人闻之欲吐。环在其身前,蓄势待发。

    影至深的法相却扑到身上,整个人顿如一道阳光下的影子,身子一下拉长数倍,五根手指就像鬼爪一样,一闪而至木无讷胸前。

    木无讷见两个人不再说话,以为他们默认此事。心中大喜之下,一手虚握成拳,一手微张为掌,脚下乘势拉开一个马步。

    掌向下拍,拳朝上举。就在拍掌、举拳之间,便在脚下飞速长出一根土柱。影至深的手影一下抓在土柱上,只抠下一块泥来。

    而在此间,土柱已经涨到几十丈高,木无讷也随之升了几十丈高,拳头正好与那条青蛟撞到一起。

    交击时只见拳上金光一闪,那青蛟的身子顿时一个翻腾,竟然向上翻了起来。

    木无讷的拳头也往回一缩,人没怎么样,但脚下的土柱竟崩成数截。乘势在空中虚踏几步,整个人在一连串幻影中直奔苍虬而去。

    苍虬顿时意乱。

    他一辈子打了不知多少场架,没见过这样的。一是对方不用法器,二是对方不用法术,三是不知对方为何要欺身而近。

    正常来讲,除非有特殊神通在身的,修仙者们斗法时都喜欢拉开一点儿距离。

    只好操纵水涡向其卷去。

    木无讷见之并指成刀,对着水涡便是一斩。

    不见掐诀念咒,甚至这掌刀还没砍到底,随着手势便有一股掌风袭出。

    出掌时不过寸许高,但随着掌刀劈动,立即暴涨到十余丈高,正好比与那股绿油油的水涡大上一圈儿。

    两者在半空搅在一起,水涡整个被旋风包住,一股脑的卷到天上去,竟一滴水也流不下来。

    苍虬内心顿然一震。

    木无讷这一掌,风出,风涨,风卷,风散,从出手到化去水涡,只用了一个劈掌的时间便已完成。

    他知道的所有法术,甚至妖族的天赋神通,都没有这么快的。除非对方没有借助天地之力,完全使用自身真气。

    可是如此大威力的法术,若用自身真气,岂不是劈上七八下就会真气耗尽么?而且即便如此,经脉也没有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承受这么多真气运转的道理。

    震惊之余,也在心里庆幸。因为木无讷距离较远,又有影至深牵制,所以他在驱使法宝的时候,没有用法宝和法术护体。

    如果木无讷没有硬碰蛟龙,或者避开水涡的话,只需省下一合的时间,发出一招攻击自己,他的性命可就堪忧了。

    却不知,木无讷要砥砺自身武学,就要见识百家神通,除非有生命之忧,不然是不会放弃与每一招碰撞的机会的。

    忌惮之下,苍虬双掌一合,搓出一个气泡来。与困着柳银环的气泡差不多,却把自己罩了进去。

    木无讷见之,对着苍虬便打出一拳。

    同样也是挥拳之间,苍虬便觉一股巨力袭来。护身气罩被打出一个惊人的凹陷,整个人被这股巨力裹挟着,一连向后退了十几丈。

    而几乎在他后退的同时,木无讷在半空中,按着北斗七星的方位,以自己为“摇光”,以柳银环为“天枢”,已经连迈七步,到了柳银环所在的气泡处。

    恍惚间似乎一身八化,八个身影站定八卦之位,各朝这气泡打出一掌。

    其中七掌都似没有效果,唯独“震”位的一掌打出,掌中似有电弧流传,拍在气罩上,裂出一片蛛网般的电光,气泡应声而碎。

    “哎呀,不好。”却是木无讷打开柳银环的禁锢后,向下瞥了一眼,那影至深竟趁他腾身而起的空荡,去抓蓝涅了。

    这正是苍、影的计谋。经过短暂试探,二人都没有必胜木无讷的把握,所以约定,只要木无讷分神,影至深就拿住蓝涅,必要时可以用作要挟。

    至于苍虬拿住的柳银环,虽然也是木无讷在意之人,但她是大先知要的人,二人不敢拿她冒险。

    木无讷心下焦急,抬脚便朝影至深一踏。这一踏之后,木无讷身法顿失,竟似利箭一般钻空而起。

    却是这一脚竭尽全力,没有保留余地,因而发出后气空力尽,身如浮萍,被一股相反的力道给弹上去了。

    身法是狼狈了些,却不能小瞧这一脚的威力。脚发力至,且在力量到达之前,丝毫异象也无。

    直到一股力量压下,地面轰隆作响,才见一个十几丈高的巨型足印虚影,踩在地面上,激起一片烟尘飞扬。

    柳银环见之便发一声惊呼,因为这脚印下,不仅有影至深,还有蓝涅和那曲姓的白发道士,还有陶瓷。

    烟尘散去,地上已经多了一个足印。

    几人都在足印中,却见蓝涅二人和陶瓷丝毫事情也没有,影至深则半身陷在泥土中,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件鹰爪似的法宝,散发着一股股黑光。看样子,他就是凭借此宝护身,保住性命的。

    “这力道是怎么控制的?”柳银环疑问丛生。实在想不出,木无讷如何能一脚踩住四个人,却只伤其中一人的。

    “咱们说好的切磋较量,我输了就把命给你们,你们输了就把修为给我师侄。现在胜负未分,你们却想害我师侄的性命,实在是不要脸皮。”木无讷微带嗔怒的声音,从天外传来。

    几人抬眼望去,一道金光利箭一般扎落下来!

    “师姐,你先帮蓝涅护法,等我打败他们,就取他们的修为。”

    柳银环闻言便觉四周的空气像活过来一样,未用力分毫,却开始向下坠去。整个过程又快又稳,不像自身下坠,倒像天地移动一样。

    “我听说先天者可以乘天御地,动自己与动天地都是一样的,难道这是个先天?这怎么可能呢?他叫木无讷,又呼我为师姐,定是在我之后拜入地师府的。不可能有人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打开天门。”

    思考间,已经稳稳落在蓝涅身边。

    此时,木无讷不知怎么变得金灿灿的,悬在半空,正狠狠的看着影至深。

    影至深从脚印里爬起来,灰头土脸的,肩头处的伤口,流血的速度也加快了不少。

    “影老,你比我年长一个甲子,可曾见过这样的神通么?”苍虬稳住身形,身悬在影至深正上面,身前又多了一件木盾,与影至深传音问道。

    他才使出护体的神通,就挨了木无讷一掌,有惊无险的反而让他有些得意,心道有此神通护体,起码性命无忧。

    可随即,木无讷就使出八种截然不同的掌法,竟破了柳银环的禁制。这禁制与他的护体神通系出同源,也就是说,木无讷已经掌握了破解他护体神通的方法。

    这也是木无讷打他一掌后,透过真气反应,已对这个气泡状的护罩有所了解。一时想不到破法,就使出八卦掌来试试,掌下生出的八种异象,有七种都无用,而雷霆之道正克此罩。

    “没有,完全想不出此人的路子。”影至深也传音回道。

    他在肩头中指后,生怕木无讷再用类似的方法攻击他,才在偷袭蓝涅之前,先拿出法器护身。不然大有在那脚印下,直接被踩成肉饼的可能。

    “我看他的根基至多与你我差不多,只是功法新奇,力道雄浑,出手如电,一时想不出克制的方法。”

    “按说近身肉搏是我擅长的,可是在此人面前,我连这样的心思也不敢起。最擅长的影术也没有用,连一半儿的本事也发挥不出来。”

    “我有一个想法。你我想上下围攻,让其难以兼顾,但此人施法太快,距离对其几乎没有影响。不如改为合在一处,一个专心防御,另一个则趁机准备一门大神通,能一下打死他最好。打不死的话,也不再与他纠缠,你救曲老怪,我捉那女娃,咱们直接回神巫山交差!”苍虬提议道。

    “你的方法虽好,但谈不上万无一失。我还有个想法,可为补充。”影至深摇了摇头。

    “哦。都到这时候了,你既然有好主意,何不直说,还卖什么关子呢。”

    影至深却未再传音,而是直接唤道:“袁道友,都到这地步了,你还想袖手旁观么!”

第九十四章 会无乡决心拾慧剑 见先知倒要赴神山(中)

    “影前辈,我在境内助你行事,可以说是给足了面子。你却另带了两位前辈,已经有背你我的约定。现在又拖我下水,是想让晚辈苦果硬吞么!”

    影至深唤过之后,竟真有一道遁光落下。黑发青衣,手持木杖。

    “那有什么不好?”影至深一声嗤笑,“此约本就没什么意义,背与不背又有何妨?早些表达心意,等大先知除了南无乡后,好把南天部封赏给你。”

    “唉,你也太小瞧我。”青衣修士无奈的摇摇头,“既然知道我来了,也该知道我不会吝啬一助。既然不出手,自然有不出手的道理。”指着北面的方向,“看,你失算了。”

    一道水光一闪而至,到小院上空时往下一卷,竟化作一只蔚蓝巨贝,将蓝涅和那曲姓老者,连同柳银环、云雅、陶瓷都收了进去。

    巨贝之上,则是一个身穿蓝色甲胄的女子,头悬日轮,背悬月轮,英气十足。看着那青衣修士说道:

    “道友作为木猿族人,竟在我面前明目张胆的与神巫山勾结,倒也不失为一个磊落之人,可比另外两个强多了。”显然,另外两个是指影至深和苍虬。

    青衣修士一声苦笑,未做任何争辩。

    十几日前,影至深持先知密令来到木猿族,恩威并施,让他配合搜查两个人。

    按说木猿族作为南天部六大族之一,实在不该服从神巫山的命令。可大先知执掌南疆万年,尽管失了人心,但积威仍在。此事处理不好,将给木猿族招来难以承受的后果。

    这也是百族内心的矛盾,南疆各族没有不恨神巫山的,也没有不怕神巫山的。

    万年来,神巫山要做的事,没有做不成的,由此积攒下的威信,让人难起反抗之心。唯有南无乡,竟成一个异数。

    先是大先知几番邀请,他能拒不上山,大先知竟然由之。又斩杀掌印先知,大先知也容忍下来。更义旗高举,要推到神巫山,大先知依然纵容。以至成了现在的局面,也没把南无乡怎么样。

    这让百族相信,要么是南无乡真有与大先知较量的根基,要么就是大先知的实力衰弱。甚至这几年,许多南疆人都认为,大先知已经死于雷灾,现在的神巫山根本没有大先知坐镇。

    可即便如此,也只是在神巫山没有找上门来的时候,各族才能生起反抗之心。真有人持先知密令过来了,试问谁有不从的胆量?

    何况影至深也没有提出过分的要求,不过是找两个他听都没听过的人而已。

    自应下此事,他便一直跟着影至深,生怕他再出别的事端。没想到,今日反被影至深利用了一把,在此时被推了出来。如此一想,还不如一开始就任他去了。

    可影至深此举,也是失算了。

    他跟随影至深至此,将此处发生的事全都看在眼里。知道要将影响降到最低,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帮助神巫山的人,将曙黎山的人一网打尽。只要影至深他们早早离开,他就可以将此事推得干干净净了。

    所以,他不是没有相助影至深等人的想法,只是他发现还有别人也在关注此事呢。那人同样发现了他,想必是不知他的实力,才按兵不动的。如果他现身,那人必也会出现。

    玉珠没有出现的时候,他还心怀一丝侥幸,可等见到玉珠真身,他就知道自己陪着神巫山这伙人,一起踢到铁板上了。

    他读过前方传回的战报,知道此女和那驼背的火族人的根基。虽然不知那火族人出了什么状况,但只此女就不是他们几个能对付的。

    “神巫山近年怀仁,不显天威,以至什么跳梁小丑都敢在南疆造次了。你也不是南疆人,既然要管闲事,先报上名来。”苍虬从玉珠身上,看出一股朦胧而精纯的水灵力,给他一种十分其妙的感觉,即恐惧又想亲近。

    玉珠没理会他,却眉头皱起,望向泥瓶山的方向。

    “两位前辈小心了,舒川就是命丧此女手下。”袁姓修士见影至深似乎没将玉珠当回事,忙提醒道。

    “是她!”影至深闻言色变。如此高手,不可能无缘故的出现在此地,这很可能印证另一件事。

    “这么说,与苍老纠缠到一起的驼子,真是在五龙寨出手的火族人了?”苍虬说出了影至深心中所想。

    “所以两位前辈,若没有把握的话,咱们不先妨退走。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神巫山高手如云,何不找些帮手再回来讨教。”

    “玉珠前辈你来的正好啊。不然他们三个联手,我想护住涅儿就难了。”木无讷笑逐颜开,心思大定。此时,他浑身金灿灿的,说话时露出两排金牙,闪出一片光辉。

    “可不要高兴的太早,人家可不止这几个人呢。不过这里不是交手之地,咱们换个宽敞的地方!”

    玉珠眼里闪出一丝冷厉的寒光,举起风水扇,在半空一绕,便生出一股金风。

    在小院中一卷,将自己、木无讷以及身下的巨贝同时吹起,往泥瓶山去了。

    影、苍、袁见之,也紧随而去。

    窑塌了,墙倒了,院里还多出一个脚印,一群仙人飞来又飞走。赖虎拍拍光秃秃的脑壳,回到房里。

    泥瓶山之所以叫宝瓶山,是因为此山顶上,有一块宝瓶形状的巨岩,倾斜在山顶上,光秃秃的,差不多有此山三分之一大。

    玉珠、木无讷,与苍、影、袁等人至此时,山顶已经有另一个人。这才是玉珠躲在暗处,没有轻举妄动的原因。

    这人佝偻着背,似乎很老了。一头的卷曲黄发,一脸蓬松黄须,脑门上鼓着一个肉包,手里托着一个比拳头大一圈的圆球。

    此球如琉璃通透,球心处有奇特印记,像九颗眼珠聚在一起。

    “九瞳珠!”影至深一见此人,或者说一见那颗圆珠,便露出一丝喜色,“黄老,你竟然也下山来了,还带了九瞳珠这件灵宝,咱们可以大获全功了。”

    “慌慌张张,成何体统!还有你们斗法时竟如此缺少章法,幸亏下山的次数少,不然肯定活不了这么久。”

    这个黄老面色很沉,在说这几个人的时,丝毫不留情面,几人竟也没有不满的意思。

    “难道你们没看出来,玉珠道友是故意带你们来找我,好把咱们一网打尽的么?一件九瞳珠而已,怎么比得上玉珠道友身上的水灵珠呢。”

    “水灵珠!怪不得能溺死舒川!”苍虬眼神一亮,知道为何此女会给自己带来那种奇异感觉了。

    “我听说南无乡取了火、水、木三座宝藏。火灵珠和水灵珠都已现世,想必那颗木灵珠也取出了吧?”黄老眼神浑浊,偏似能照透人心一样。

    “取出来了。”玉珠答。倒不是她故漏消息,实在是对方问起木灵珠的时候,她眼里闪过一丝波动,对方已知实情。

    “道友既出身妖族,又来到中洲,必也是从妖族叛逃出来的。既然如此,何必与南无乡为伍?妖族入侵在即,南无乡却连保全自己都难。何不献出灵贝中的人,到神巫山寻求庇护?要知道妖族历次来势汹汹,却没能损伤神巫山一草一木。”黄老继续说。

    “我说你身上的气息怎么如此奇特,竟也是妖族同道,虽然还看不出你的原身,但也是个水族无疑了。即为水族之人,反而关心木灵珠的下落,是寿元将尽了吧?”玉珠被对方说的有些心慌,倒是不心动,而是对方竟能在交谈中,捕捉她心中的坚定和摇摆。点出对方身份,也有反击对方言语,试探对方根基的意思。

    “老夫黄善,你可能没有听过,但若白灵在此,当知道老夫的。如果白灵道友有意,神巫山也愿意敞开山门,奉为供奉的。”

    影至深和苍虬听黄善竟似默认了玉珠之言,内心颇为震惊。他们只知道,自己上神巫山时,黄善便已是山上的一个老人了,同道们都对其颇为尊重,但他却极少露面,至今见不过三次而已。知道此人必是异类,未想竟出自妖族。

    “神巫山是此界有名的神山之一,若有缘上山修行,倒是求之不得的好事。想必白灵姐姐也不愿错过的。”玉珠眼底闪出一抹黠光,点头应道。

    “道友即无归附之心,又何必哄我。”黄善一开始听玉珠所言,还有几分相信了,但稍加回想,便断定玉珠在戏弄他。

    “道友果然好心思,但怎么能说我在哄你呢?”玉珠终于确定,此人有辩言之术,“等南无乡打下神巫山,我和姐姐到山上修行几年又有何不可?”

    “道友敬酒不吃,贫道只好勉为其难,收下水灵珠和你的内丹了!”黄善的眼神终于澄澈起来,手上的九瞳珠登时发作,里面的九颗眼珠好似眨动起来,同时射出一道灵光。

    玉珠也早有准备,头上的日轮和背后的月轮飞旋到身前,九道灵光射在两件轮子上,顿时发出一团迷离光彩!

    玉珠虽然挡住光线,却被这团光晕卷了进去。但在卷入光晕之前,却听她说道:

    “敬酒还是罚酒,只要你这老泥鳅倒的,我都不吃!”

    话间风水扇一摇,一股龙卷风同时朝苍虬、影至深、和那袁姓修士扫来。

    这三个人也如玉珠防备黄善一般,一直在防备她,见此风扫来,各用身法避开。

    眼见此风卷到空处,几人懈怠下来,那龙卷风却往中间一收,凝成一根白森森的风绳。

    此时玉珠已被卷进光中,这绳子也随着她,一头陷光晕里,另一头却像条鞭子,在半空猛地一抽,便将那袁姓修士捆住。

    袁姓修士暗叫一声不好,但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已经被风绳一牵,曳进光晕当中。

    几乎同时,一件铁爪,一根黑尺向木无讷袭来。

    木无讷用金灿灿的双手一拨,两件宝物各自错开。

    而后双脚在泥瓶山顶一跺,背后顿现群山之相,却如泥丸一般往掌间一滚,抟成一股刺目金光。

    对着苍虬,影至深,一人便是一掌!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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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乡下小子,在看了一场神仙打架后,进入地师府里修行武道。并成为一名为修仙者们铸造灵石的铸灵师,他能以这样的身份,在修真界里掀起什么样的风云呢?道武仙侠录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道武仙侠录,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道武仙侠录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