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快穿之我是女王我怕谁TXT下载快穿之我是女王我怕谁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快穿之我是女王我怕谁全文阅读

作者:酒酿四喜丸子     快穿之我是女王我怕谁txt下载     快穿之我是女王我怕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冰雪王后-2

    一直睡到日头正午乔木才无比满足地苏醒过来。两百天的辛苦疲惫在这一刻一扫而空,全身每一处都充满力量。

    曾压在身上的重负在治好云深的伤时已经消失,放松下来的同时还掺杂着未发觉的茫然无措,那种失去目标的漂浮无定如影随形。

    眼睛无意识地望向窗户,那是一面足有一平米大小、三十厘米厚的冰晶,如同玻璃一般透明,却比玻璃结实十数倍。此时,阳光正透过它射入冰屋内,仿佛被滤去了全部的热,让人感觉不到哪怕一点温暖。

    即便如此,这样一大蓬乳白光芒瀑布般倾斜下来,仍让她回忆起从前冬日里坐在阳台上晒着太阳吃小核桃的温暖与闲适。

    但乔木知道,冰窗外的今天同过去每一天毫无不同,仍然是无边无际、似乎亘古不变的冰雪世界。

    燥意如同一颗种子在心底蠢蠢欲动,却被耳边的呼吸声打断了萌芽,下意识地侧转脖子,看向被迫接手半年多的男人。

    同往日一样,云深仍然闭着眼睛昏睡,没有醒来的迹象。

    忍不住失望,乔木轻轻喟叹一声,起身下床,走进盥洗室,抓起一块冰,用手搓成冰屑,抹了抹脸,又从冰盆里扯起一根水藻塞进嘴里嚼了嚼。

    两分钟后,将水藻残渣吐进冰质垃圾桶,虚虚捂着嘴,呼出一口气,嗅了嗅,在确定口中没有异味时,她满意地勾了勾嘴角,薄荷藻果然好用。

    洗漱好,乔木重新回到厅内,走到寒冰床前,伸手把了把云深的脉,脉搏强劲有力,比昨日刚服下冰晶果时还要健康。

    吁出一口气,她将手重新放回,又扯了扯皮草被盖住,这才站起身来往门外走,开始一天的工作,修炼、采集、打猎,一个都不能少。

    突然,她猛地回过头去,再次快步走回寒冰床前,死死盯着云深的脸好一会。似乎这还不够确定,又伸手掀起云深身上盖着的皮草被,眼睛顿时睁得溜圆。不过一夜功夫,这人身体犹如充气,竟然重新恢复成孔武有力的模样,着实令人惊叹。

    冰晶果果然神奇,不愧为补充元气的圣品,也难怪各大势力前仆后继发布任务重金求购。

    手贱地在沉睡男人的腹部捏了一把,乔木差点笑出声来,弹性十足,分明是肌肉,比健身房私教一对一的效果还好。

    她摸着下巴暗想,是不是也给自己找一颗冰晶果吃吃,好吃出一身漂亮的线条来?

    再次看向云深的面孔,这是个俊郎的男人,英气十足,剑眉斜入鬓角,鼻梁高挺,唇如刀刻,下巴中央一条浅沟,像传说中的俊美大将军。偏偏嘴角勾起的时候,带着玩世不恭的轻嘲,又与将军的端肃不同。

    一瞬间,脑海里有关云深的记忆如潮水般汹涌而来,变得鲜活无比,让乔木有瞬间的愣怔。

    往日为了活下去,为了给云深治伤,整日疲于奔命,从未仔细看过云深的模样,更没有精力思考两人的关系。或许从潜意识里她就不认为能将人救活,而之所以一直未放弃,除了这男人是继承来的“遗产”外,还因为这片冰原找不到第二个人。人是群体动物,怎么能忍受长期没有交流呢?而只要云深还留有一口气,都会将乔木从孤寂感中拯救出来,让她免于发疯。

    不过,显然形势即将发生改变,云深要醒过来了。

    对方会不会发现她与原主的不同,想法驱逐自己呢?冰雪大陆曾发掘出各种各样的文明遗迹,谁知道有没有针对灵魂的呢。

    想到这里,乔木不由忐忑不安起来,眼神微冷。

    “在担心什么?”懒洋洋地磁性男音忽然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

    “你醒了?”乔木满眼惊喜地看着睁开眼睛的云深。

    云深微微点头,“妻子”尽管满脸惊喜却并没有达到狂喜的地步,这对于感情甚笃的夫妻来说,不太正常。偏偏对方在“自己”受伤失去意识的半年多里任劳任怨,艰苦地养活了两人,还寻来了康复灵果。这样的行为很矛盾。

    难道对方和他一样?若有所思地看了乔木一眼,云深心中暗暗猜测。若对方真是同样来历,显然也很有底限,没有将原来的“丈夫”抛弃。这让他稍微放下了担心,自己这会可没什么武力值,还要依靠这位妻子。

    “饿了吧?”乔木又道,“我去将食物拿来。”说着,不等云深回答,便走进旁边储物房。

    房内地上全是厚厚的冰面,被凿了个直径半米的洞,水下水藻编织的鱼网里已经有数条鱼在蹦来蹦去。但因为气温太低,水面已经重新冻上,覆盖着一层薄冰。

    乔木伸掌往薄冰上轻轻一拍,拍出一个正圆形洞口,数条晶莹剔透、看得到骨头的白鱼纷纷跳上岸,又一一被乔木的掌风扇入四五十厘米直径的冰盘里。

    “这冰盘是你做的?”云深竟然也跟了过来,看着冰面,没话找话,“这地方不错,食物充足,还不用出去打猎。”

    乔木淡淡道:“只有鱼和不多的虾,总不能天天吃吧。”

    “也对。便是山珍海味,老吃也会烦,反倒不如清粥小菜。”

    “呵呵。”乔木微微蹙眉,这人同记忆里的云深不一样。想到这里,她抬头看了对方一眼,又在对上对方的眼神时,故作镇定地移开。

    深邃而清冷……

    云深是个内心充满热情,好奇心强烈,即便活到三十岁也是阳光大男孩的神奇物种,绝对不可能对愿意付出生命也要去守护的妻子露出这样冷淡的眼神,尤其妻子还竭尽所能,为他寻来了修复身体的天材地宝。

    “你是谁?”尽管知道该再三谨慎,乔木还是忍不住问出口,“你不是云深。”同时全身警惕,防备地看着对方。

    “你也不是乔木。”云深淡淡道,“不过我的名字同样是云深。或者你可以称我为冰帝。”

    “冰帝?”乔木心中暗笑,“难道你是大千世界来的修真者?”

    “这么说也没错。”

    “你夺舍的时候吞噬了‘云深’的灵魂?”乔木面色一沉。

    云深摇头:“并无。我来时,这身体只是一具空壳。”

    “你何时来的?”乔木脑中有什么一闪而过。

    “半年前。准确地说,落在此地的从来都是你和我,原先两人的灵魂过于脆弱,根本经受不住时空风暴的摧残。若不是因为我灵魂强大,这具躯壳早就死去,哪里还能坚持半年?”云深哂然一笑。

    乔木无言以对。不是没怀疑过对方早就变成了植物人,只是不肯放弃,抱着一线希望,免得让自己因为孤寂变得消沉。孤身生活在冰原大陆,一天可以,两天可以,三天也行……可若是一年、两年、数年呢?该多绝望?总不能自杀吧?

    “今后有什么打算?”靠着冰墙,云深淡淡道。

    手里处理着白鱼,乔木有些漫不经心:“打算?想办法离开,回到人类社会。”

    “也对,要不是我这个拖油瓶,你可能早就将想法付诸行动了。”云深平静地道,“不要觉得吃亏,我可以帮你。”

    乔木淡淡道:“无所谓吃不吃亏,原主两人是夫妻,都愿意为了对方付出生命。既然如此,我所做的一切与你其实关系不大。算是我用了这具皮囊的代价吧。”

    云深耸耸肩:“你高兴就好。”语气一转,又道,“瞧你的意思,似乎很看不上我?”

    “这话怎么说?我并不了解你。”

    “不了解也可以变得了解。”云深往前一步,紧紧贴向乔木的后背。

    乔木只觉得两人肌肤相触之地发烫,犹如裹着岩浆,身体内炽热的欲望随着这岩浆冲破理智的堤坝,并将之焚成灰烬。

    “草。”她暗暗咒骂一声,身体缩了缩。原主夫妻恩爱无比,对彼此身体了如指掌,欲望在气息交融时不自觉地被挑动。这种被本能掌握的感觉让乔木厌恶,仿佛不是真正的她。

    见乔木并未配合,反倒满身写满拒绝,云深顿觉索然无味,原来是个不解风情的女人。

    “离我远点。”乔木低吼,双手握成拳头,恨不能冲对方的鼻梁上狠狠砸上一拳。

    云深轻哼了声,并未后退,而是微微侧转身体,伸手拈起一条处理好的白鱼咬了一口:“唔。这鱼不错,似乎有微弱的元能。”

    乔木不语,也开始吃鱼。

    “不要这么抗拒,我们可是夫妻,还是恩爱的夫妻。”云深调侃。

    乔木并不搭理。

    “难道是万万年老处女?雪女圣殿的弟子可全都是。”云深暗想。当年享福的时候,包括有过露水情缘的,后宫人数最多足有三千多人,各式各样,只要你想过的女人类型统统都有,可谓享不尽的艳福。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露出一个色色的笑容,嘴角还带着对乔木的不屑。

    乔木正好抬头,将这丝不屑看得清清楚楚,心里怒火也跟着烧了起来,猛然将手里还未吃完的鱼往地上一摔:“小子,老娘不管你是冰帝还是水帝,既然醒了,就没有让我白养着的道理。想像从前那样,吃我的住我的,还让我贴身照顾吃喝拉撒,门都没有。待会你自己去找住处,明天就给我搬走!”

    云深咽下一口鱼肉,往旁边冰台上一坐,无赖地道:“不可能。你是我老婆,就该养着我。反正我吃定软饭了,你甩不掉我的。”说完,还晃了晃手里吃了一半的鱼。

    乔木被激怒,上前一步,拍向对方的手掌,想将鱼拍落。

    云深反倒灵活地躲开了,笑嘻嘻地道:“抓不到,抓不到。耶,逗你玩,真有趣。”

    乔木怒视着他,眼睛瞪得溜圆:“你怎么这样?哪家的大帝是这个德性?我们不是原主,不需要绑在一起。”

    “谁说的?你忍心让两人留下分道扬镳色衰爱迟的传言吗?那可不符合他们的愿望。”

    “照你的意思,我还不能随心所欲按照自己的想法活了?那这人生还有什么意思。”

    “你可以按照自己想法活,但必须和我一起,对外继续保持恩爱的形象。不难吧?”

    “难,难得很。嘴巴这么贱,肯定不好相处。”乔木看着云深的俊脸,深吸一口气,再三告诫自己不能做一只毫无底线的颜狗。

    “在这个世界咱们都是茕然一身,相互抱团取暖不好吗?本就是夫妻,继续做夫妻合情合理天经地义。”最初不过是故意逗弄乔木,可说着说着,便觉得很有道理。这种关系的维持无疑对自己最有利。这个妻子分明有特殊的修行功法,能吸收天地间的元能,若向她请教,再结合自己以往所学,一定能创出一套独门新功法,快速恢复实力。

    乔木半信半疑地看向对方,总觉得对方在盘算着什么。不过,她早就不想过一个人独来独往的生活,与一个样子讨喜、体力不错的俊男搭伙过日子并不勉强。

    于是,她点点头:“行。你主内,我主外。以后做饭你来,好好练习身上的火系异能,也不知道恢复了几分。但肯定可以用来煮熟食。”说完,又加了一句,“来之后,还没吃过一顿熟食热食,你要好好表现。”

    “遵命,老婆。”云深笑嘻嘻道。

    乔木见他跟个精神分裂的神经病似的前后不同的态度,怀疑地问:“你……”

    “我怎么了?”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性格吧?”一个大帝,不该喜怒不形于色,泰山崩于前而不色变,心机深沉,武力滔天吗?

    “前世?现在是现世。”

    得嘞,人家还不想多提呢,翻了个白眼,乔木冷哼一声:“随便。只要不拖后腿就行。”

    “放心。只要你拿来食材,什么样的我都能给做出来。”云深拍着胸口保证。

    “且走着瞧吧。”乔木心中怀疑,嘴上却淡淡应答。

    “我现在就烤鱼,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冰罐里有柠檬藻、盐藻。”乔木忍不住提醒。

    云深惊讶道:“你竟然早有打算?不错不错,果然是善于持家的贤内助。”

    “呵。”乔木冷笑。

    这一天冰屋里不时响起此起彼伏的说话声,夹杂着乔木的怒吼声,让往日总是静寂的空间有了人气烟火气。而有了交流的人,时间过得极快,再加上吃上了久违的熟食,乔木难得有种幸福感。

    瞧,人对幸福的要求可以很高,也可以极低,比如一顿调料不足的烤鱼。

    就这样,在冰屋里一连休息了三天,烤鱼吃腻了,乔木才要出门打猎。

    “今天我会去远一些的月牙湾捕猎冰熊,你要不要一起?”

    “冰熊?”眼前出现了冰熊的模样,成年体最小也有三四米高,皮毛厚实,一般利刃很难刺破。冰熊还力大无穷,一掌能拍飞一两千公斤的物体。要不是人类体质跟着环境的异化而进化,一熊掌能将人拍得全身骨骼粉碎,变成肉泥。这还不算,人家还会发动冰系异能,什么冰封千里、冰刺齐发,等闲人根本不是对手。冰熊肉厚脂肪多皮毛御寒功能强大,全身是宝,价格高昂,只有极少数人才能享用。

    然而,想到家里各种冰熊皮草制品,云深不由感慨,这附近的冰熊该不会被杀绝了吧?它们可是很有领地意识的,等闲不会离开。

    两人一前一后迈入湛蓝天空下一望无际的皑皑冰原。

    “今天是个捕猎的好天气。”乔木仰头望着蓝天,吹了声口哨。哨声悠扬,划破长空。

    “走喽。”踏上冰砖,脚下用力,发动风能,背部生出一双无形的风之翼,将人推向前方。

    “哎呀,等等我。”云深傻了,在后面跳脚大喊,“我,老婆,我,你忘了我,你怎么能忘了我——”

    “咻——”

    一道风吹来,将他整个人卷起,在半空中上下颠倒起来。

    “啊——”

    大喊声中,风势在半空中又化为风毯,稳稳托着云深,向着乔木追去。

    云深傻傻望着前方黑点般的乔木,再次暗赞自己英明,没有和乔木分开,多有安全感的老婆啊。

    冷冽的空气伴随着氧气传递到身体脏腑四肢,乔木却觉得激爽无比,忍不住长啸出声。这声音在冰雪间穿梭,声波震动,引起阵阵轰隆隆的雪崩声。

    “哈哈哈哈——”

    乔木大笑着,飞快前滑,在冰面留下一条长长的白色滑痕。

    远远看到这一幕的云深神色严肃,看来乔木的武力值比预想的还要高,自己完全不能应付。

    “软饭吃定了。”

    越往前走,冰原越是辽阔荒凉,冰架一个接着一个,犹如一道道山脉高高矗立,绵延至远方,看不见尽头。

    这种天地之间唯我唯一的感觉乔木早就习惯,反倒是第一次出来的云深不太适应,暗呼不妙。

    在一弯冒着热气的湖边停下,乔木朝云深挥了挥手,云深身下的风毯立刻加快速度,飞到跟前,将人往地上一丢。

    云深颇为狼狈地滚落在地,心头不快。

    “你要快点适应,总不会每次都要我带你来吧?”乔木见此并不在意,而是劝道,“冰原之上并不是没有危机,若我一时顾不上你,难道等死吗?”

    道理谁都懂,但涉及到自己的舒适区时,谁都不会高兴,云深也不例外。

    说来好笑,他那个冰帝不过是托了长辈的福,用大量资源堆上去的。平时,作为仙三代,打发时间最多的反倒是吃喝玩乐,而不是闭关修炼。

    作为仙界纨绔中的扛把子,他素来自傲,没想到被人心生妒忌,摆了一道,差点魂飞魄散,侥幸夺舍重生。

    虽说被人坑了,他却觉得无所谓,长辈肯定会为自己报仇。而上辈子活得潇洒肆意无比,他觉得完全没有遗憾。与其缅怀往昔,不如过好当前的日子。

    如果说从前过的日子是山珍海味,此时就是清粥小菜,各有滋味。反正,这会他还满满地兴趣盎然。

    见云深脸上的不快消失不见,乔木也放下了心,就怕队伍里有猪队友,扯后腿绝对不能忍。

    “你瞧水下有什么?”为了教对方如何捕猎,她也是煞费苦心。

    云深上前一步,伸长脖子,往看不见底的水里望了望,摇头道:“看不到。”

    话音未落,数十对一米多长的蟹钳从水里冒出,刺向云深。动作飞快,不过瞬间。躲闪不及,眼看蟹钳要刺中身体,被旁边的伸手往后一扯,险险避开。随后,乔木又冲着水面拍出一掌,风能糅杂着元能化为的巨大手掌生生将水面掀起数米巨浪,而那些蟹钳更是承受不住攻击,纷纷碎裂,露出里面白色的嫩肉。

    这力道掌握的好,碎壳不碎肉,云深暗赞,果然勤俭持家。

    再看乔木,正忙着用风能织网,捞蟹肉呢。

    刚捞了一网,还不等来第二下,无数指节大小的透明小虫从水里冒了出来,潮汛一样,将所有的肉一扫而空。

    云深忍不住呲牙:“这东西像是水里的蚂蚁。”

    “这是冰熊虫,最能承受寒冷的生物。它没有呼吸系统,没有内循环,消化系统却远胜人类。只要被它们盯上,便是骨骼也会被吞食殆尽。”

    “奇怪,以前没听说过。”他指的是原主的记忆里并没有这样的生物。

    乔木点头:“应该是此地特有的古生物。”

    “古生物?”

    “没错,很像单细胞的草履虫,还没进化出复杂的体内系统。”

    “所以这里是未知的远古神秘世界?”云深若有所思。

    “是吧。”乔木也不确定,将手里的蟹肉递给他,“尝尝。这个上面的元能比白鱼银虾还多,仅次于冰熊。”

    “冰熊虫与冰熊有关系?”

    乔木迟疑道:“说来也怪。冰熊虫的模样与冰熊有七八分相似,只是大小迥异。”她甚至怀疑这是个基因实验空间!

    “有意思。”云深搓搓下巴,望着水面不知在想什么。

    “这湖里还生长着各种藻类,家里存下的薄荷藻、盐藻、柠檬藻、冰辣藻都是在这里采的。”

    “你是怎么找到的?我不相信你会跳下去。”

    乔木笑笑,并未回答。

    等冰熊虫退去,又连着下了两网,抓了些鱼虾,乔木才停下。

    “试试吗?万一意外分开,你也能活下来。”

    “好,试试便试试。”云深接过乔木手里的渔网,往湖里丢去。

    “不错,动作很标准。”灵魂强大的人,模仿与学习能力无疑并不会差。

冰雪王后-3

    将捕好的鱼虾蟹处理好,埋在L型冰架下的冰洞里,乔木便招呼云深继续往前。

    “前方五千公里外有处火山口,经常喷发岩浆,积沉的火山灰有时会长出青草灌木,只不过全都活不久,也不知道是哪里带来的种子。”

    “岩浆?那你怎么说没吃过熟食。”

    “胆小,不敢用岩浆烤。”冰原上基本不存在树木,哪里会有生火之物呢。

    好在云深的火系异能同魔法世界的火系不同,不需要汲取空气中的火能分子,汇集到某个临界点后才能释放,只要将从空气中吸收的元能转化为火能,便能使用。

    若是魔法世界的火系,在冰原之上寻找火能分子,比登天还难,能力非大大受限不可。

    “吼吼——”

    “前方有冰熊。”听到闷吼声,乔木大喜,飞快冲着声音来处跑去。

    云深只好跟上,心里暗暗发誓一定早点诱哄乔木将功法传授给自己。

    不等跑到跟前,大地忽然晃动起来,病原上的冰架也跟着剧烈晃动,,一声声兽吼传来,皮肤上的毛发根根竖起,头皮更是发麻。乔木猛然停下脚步,紧张万分地看向远方,满脸惊惧。

    “你在怕什么?”云深不明所以地看向乔木。

    “白茫茫来了。赶紧找个地方躲一躲。快跟我来。”说话间,乔木冲着一个“π”形的冰架狂奔而去。

    刚刚躲入冰架下一个隐蔽的冰洞内,无数平时看不见的冰熊、鸭嘴兽、雪鸬鹚、雪狼、帝企鹅纷纷冒了出来,也一头扎进冰架下的一个个冰洞内躲藏。

    一片白茫茫带着沉重的压力潮汛一般从冰熊吼声传来的地方席卷而来,所过之处冰雪消失、生机全无,露出光秃秃的暗黑地面及水面。

    “这是什么东西?”云深惊呼道,“是活物?”

    乔木没有回答,死死盯着就要来到跟前的白茫茫。

    就在白茫茫即将吞噬掉π冰架时,一道无形光膜被启动,挡住了白茫茫的攻势,将冰架及身后的冰雪世界保护起来。

    白茫茫不甘失败,疯狂撞击着光膜,试图冲破阻碍,好吞噬更多的能量。

    光膜被撞得扭曲变形,但始终未破。

    白茫茫一次又一次发起冲击,产生的压力在光膜的转化下,竟然化为一道道涟漪逐渐消失,而π冰架好似天地支柱,牢牢固定在地面之上,毫发无损。

    这似乎更刺激了白茫茫,越加疯狂的冲击,时而像一只只锋利的利爪,时而像一根根大棒,时而像无数根尖刺,无不带着强大的攻击力。

    良久,许是意识到一直在做无用功,白茫茫停了下来,紧紧贴住光膜,竟然撑出一张面孔的形状来。那是一张巨大无比的面孔,上额顶着天,下颌抵着地,似乎天地之间唯它独尊。

    乔木抿着嘴唇,死死盯住那张面孔,这不是第一次见到。

    面孔眼珠的位置黑洞洞看不见底,犹如两眼深井,只消看一眼,魂魄便要脱体而去,被其吸走,化为壮大的资粮。嘴巴的位置是更幽深更巨大的黑洞,它越张越大,猛然喷出一口白气,无数细小的虫子落在光膜上,大口大口啃噬,吸收着组成光膜的能量,又将能量传递给白茫茫。

    很快,光膜变得微微暗淡,似乎被白茫茫找到了克制的手段。又一会,光膜覆盖的范围竟然缩小了一圈,露出一道冰雪,转眼又为白茫茫吞噬,只余漆黑。

    面孔发出尖啸,像是人类一样发出得意的叫声。

    “这样下去,起保护作用的光膜早晚要被虫子啃光。”乔木看着逐渐缩小的光膜,忧心忡忡,“才过去半小时,每次白茫茫出现都会持续一小时。”

    “白茫茫究竟是什么?”云深只从中看出其具有吞噬特征。

    “鬼晓得是什么。每个满月都会出现一次,还都是在正午。”完全与认知中的事物对不上。

    “难道是某种已经有了智慧的能量体?”云深暗暗猜测,“若是如此,定然是天材地宝。要是能抓住,吸收,完全能脱胎换骨,成就超凡。”

    越想越兴奋,这绝对是一个快速提高武力的好办法。

    但是,要怎样才能抓住对方呢?

    看着光膜上狰狞的面孔,他突然呆住了,有如一盆冷水浇得透心凉。

    就凭他,哪怕十个,再加上乔木,也完全不会是对手,做梦还比较快。

    还没来得及沮丧,光膜突然光芒大振,将趴附在上面的小虫纷纷振飞,烟尘般飘散,坠地后积了厚厚一层。

    “虫群杀伤力惊人,个体却很脆弱。”

    乔木沉默不语,心中默默数数,静静等着时间过去。

    终于,快数到三千五百秒的时候,半空轰的响起一声炸雷,一道闪电狠狠劈下,正中白茫茫,将其击打的几近崩溃。

    白茫茫遇到了克星,受创不轻,只好收缩身形,转身退走,速度比来的时候还要迅捷,转眼消失无踪。

    随着白茫茫的离去,光膜消失,重新露出π冰架,巨人般顶天立地,默默守护着冰原大地。

    “安全了。”

    躲在冰架下的不止乔木两人,还有无数雪兽。在白茫茫离去后,纷纷向外走去,重回自己的栖息地。

    乔木轻叹一声:“今天是幸运日,不去猎熊了。”

    云深点点头。

    人类不在冰熊食谱之上,只有濒临饿死的时候才会勉为其难地接受。但架不住人类贪婪,将冰熊当成一夜暴富的稀缺资源,总有人想着法子的上门送死。

    “只能吃鱼虾蟹了。”

    “这次有种雪鳗,大腿粗细,两三米长,刺少肉厚,用冰花蜜烤一烤味道一定极好。”

    “冰花蜜?这里竟然还有花?”

    “自然。这种冰花蜜生在水下,由灾变后异化,由陆栖变为水栖的水蜜蜂采集。我也是无意间找到,殊为难得。”正因为此,她才不止一次怀疑异变生物是基因被重新编辑的产物。甚至严重一点,她能附体重生,也是对方刻意为之。就连初初醒来NB哄哄的云深都极可能被用了手段,才到了这里。她可不相信,两人能同时穿越,这样的几率少之又少。

    尽管如此,乔木却不敢露出一点异常。谁知道有没有纳米机器人或者摄像头正观察着自己呢。她可不相信对方毫无目的,满怀善意,是朵绝世大白莲。

    见乔木皱眉思索,云深满眼莫名其妙。

    “在想什么?”他有胳膊碰碰乔木,满脸好奇。

    乔木深深看了他一眼,目含同情,这是个脑仁不大的男人。

    云深摸了摸头:“怎么了吗?”

    “若是有一天你知道身上所发生的的一切都是有人蓄意而为,你会怎么做?”

    “蓄意而为?”云深虽然纨绔,那是和同辈修行之人相比,自然不是普通人能比的。乔木这么一提示,他不由将莫名受到死亡攻击、又重生此地的经过详细想了想。越想越蹊跷,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

    “小心!”手臂猛然一沉,并被快速扯到一边,云深才看到身前厚厚的冰面竟然破碎,露出十平米大的水面,一头合抱粗细的大鱼正张开大嘴,露出满嘴尖利的白牙。

    若是乔木不拉着他,定然会落入水中,成为大鱼的食物。

    “吃荤的。”他抹了把额头的冷汗,自以为幽默地说。

    乔木抽抽嘴角:“大部分都是吃荤的,冰原可没有能填饱肚子的素食。”也不是没有,只是极少,每一种都充满元能,天材地宝级别。

    不管是雪兽还是人,饥饿必然是身体缺少足够运行的能量,而若是能将空气中悬浮的元能转化吸收,自然就不容易饿。拿乔木自己来说,刚来的时候要不停吃东西才能维持体力,而随着不停修炼玄隐,三天不吃也没问题。

    “其实不少冰洞深处会生长藓类植物,有的适合充饥,你若是感兴趣,我便去采一点回来。”

    乔木爱吃马尾藻,虽然较腥,但热水煮后会变得脆嫩,是这片冰原上不错的素菜。

    “能不能给我讲讲在这里生存要注意哪些方面?”想到乔木的提醒以及身陨时的疑点,云深决定变得主动一点、勤奋一点。

    “可以。我们是伙伴,你强了我自然也跟着受益。”

    “那能不能将你的功法教给我?”

    “功法?”乔木疑惑地道,“你怎么知道我有功法?”

    “你忘了我体内还残留着你输入的元气?那些元气可是按照特定路线运转过。”

    乔木笑笑:“既然你曾经是冰帝,难道不能用残留的运行路线推导出功法?那你这个冰帝还真是水。”

    云深忙道:“既然有完整成熟的,何必多此一举,多费一番功夫?不过,若是你肯教,我倒是可以进一步完善,比如运行效率、吸收元能速度,或许都能改良。”

    乔木双手一摊:“既然你把话说成这样,我好像没有拒绝的必要。”

    “的确没有必要。”他可是满肚子功法,只要能找到吸收元能的窍门,选择多多。

    说定之后,两人便回了冰屋。

    食物足够五六日食用,乔木便不再出门,而是教授云深玄隐,同时将这半年内摸索出的经验一一交代。

    当乔木露出被撕掉一大块肉、只余狰狞伤疤的大腿时,云深眉头紧蹙:“原来此地竟然如此凶险。”

    乔木忍不住轻嘲:“白茫茫出现的那天我以为这一点已经很清楚。你莫要看到我现在轻松,便心存轻视。”

    云深将手里涂上一层厚厚蜂蜜烤得香气四溢的雪鳗递给她,笑道:“记住这个教训了。”语气一顿,又迟疑道,“我应该不会有单独出门的机会,对吧?”他可不想冒着严寒风雪出门捕猎,跟远古野人似的。他生来便是享受,尽可能创造条件地享受。

    乔木接过烤鳗,先是深深嗅了嗅,接着放进嘴里慢慢品尝,舌尖上每一个味蕾都恍如春日百花一一绽放,满足感从脚跟直窜到脑门。

    此时,她哪里还顾得上理睬云深?

    见乔木吃的高兴,云深也觉得高兴,原来自己真有神厨的潜质。

    许是共同经历了一场危机,两人间的关系迅速提升了好几档亲密度,又在互助学习中突飞猛进,渐渐多了几分暧昧。

    “咳咳,我觉得修改功法的关键在这里。在你原来的世界,是用灵根吸收灵气,而来到这个世界,异能者则是利用体内晶核吸收元能。不管灵根还是晶核,都是无形无质的,乃天赐之物,生而有之。你要做的便是发现灵根与晶核对能量吸收处理的不同方式。只有找到这一点,才能完成功法的升级。”乔木见两人间的氛围有些粘腻,似乎连粉红泡泡也冒了出来,忍不住胡说八道一通,以打破暧昧。

    “呃。你说的极是。我现在体内有火系异能,正好可以对比尝试。”云深手舞足蹈,情绪高昂。

    “好了,已经快半夜了,早点休息,明天再继续努力。”

    原来放在厅中的寒冰床已经移到卧室内,两人自然也没有睡在一起。

    宽敞的客厅里增加了冰桌冰椅冰柜,各种冰质家具,装饰地犹如水晶城堡。

    “可惜我的冰灵根换了个皮囊便没有了,若是还在,能修一个更加精致的冰宫给你住。”云深叹息道。

    “你的冰帝称号便源于此?”乔木随口道。

    云深微微挺了挺胸膛,重重点头:“冰灵根可是为数不多的天灵根,向来修行速度飞快。再加上我家老祖补贴我不少资源,不过八千年我便修成了冰帝。”至于如何成为纨绔,又成为扛把子,那种丢人的事还是不要说了。

    有了云深的火系异能,家里也能烧热水洗热水澡了,乔木对此很是安慰,甚至觉得重又成了文明人。不是说原始人开始使用火是走入文明的象征吗?

    躺在冰熊雪白的皮毛上,乔木难得失眠。

    究竟该从哪里寻找离开的门户呢?自己的猜测对不对?

    想到涉及生命前程的大事,顿时将刚刚冒出的旖旎念头丢到脑后去了。

    “其实两者并不冲突。”云深如是想。几天下来,在乔木一再暗示逐步提醒下,他也产生了怀疑,究竟有谁如此神通广大,能将自己的灵魂掳来还不惊动老祖?

    为了不打草惊蛇,两人决定以不变应万变,一边寻找离去的出口,一边试探对方的目的。

    “喵——”

    清晨刚醒,乔木便听到门外有猫叫。

    “怎么可能会有猫?”快速在记忆里翻查异变过后家猫的情况,脸色微变。

    不用想也知道,幸存下来的猫大部分也有了异能,多数为水系、冰系,少量风系、磁系显然全是为了应对环境变化而做出的改变。因为食物匮乏,家猫的体型还越变越小,现在的只有老鼠大小,但却强化了爪子、嗅觉。尤其猫爪,能轻易撕碎钢铁。

    “难道受伤了?”乔木赶紧起身,出了房间,打开门。

    果然,门旁冰雪砌成的冰熊塑像脚边一只狸花猫正奄奄一息地呻吟着。

    看到乔木时,它有气无力地叫了一声,眼神透着对这个世界的淡漠。而正是这样的淡漠却打动了乔木,让犹豫着要不要收养的想法变成确定。

    轻轻走向前,在狸花猫面前蹲下,乔木口中不停唤着“喵喵”,仿佛是猫妈妈。

    听到乔木的叫声,僵着身体全身防备的狸花猫渐渐放软身体,饼一样摊倒在雪地上,仿佛刚刚支起身体时已经将全身力气用尽。

    “喵喵——”

    乔木慢慢伸出手,柔声道:“让妈妈看看你哪里受了伤?需不需要涂药。”

    狸花猫被双手托起,缓缓收入怀抱,一手手臂托着小小的身体,一手检查着上面的伤痕。

    腹部一个口子赤裸裸地暴露在眼前,应该是某种凶恶长着利齿体型巨大的鱼类所伤。

    “你这么小的体型,难道去挑战大鱼去了?”乔木抱着狸花猫走回冰屋,嘴里调侃道。

    从储藏室冰盒里拿出一块巴掌大的淡蓝骨片,她用力一捏,捏成粉末,均匀洒在狸花猫伤口上,伤口肉眼可见地愈合,不一会便长出粉红色疤痕。

    “小家伙,运气不错。”冰海澜鲸的骨头可不好找,半年里也才存下巴掌大三四片。

    “喵喵——”

    狸花猫冲着乔木叫了两声,声音比刚才捡回来时可亲近多了。

    “伤好了,是不是肚子也饿了?来,咱们今天吃闪电贝、冰蛤和冰鳗。”抚摸着猫的背脊,乔木脚下不停,往厅里走去。

    “早啊。”云深已经洗漱好,正和头顶一撮呆毛较劲。

    “做早饭,别臭美了。”乔木忍不住道。

    “谁像你活得这么随意?亏你还是个女人呢。”

    “活得随意又如何?吃你家大米了?”

    “没有。但大米?这玩意谁吃的起?”作为排名靠前的赏金猎人收入不菲,但也吃不起大米白面。

    末世后人类为了生存,曾数百年躲在地窟之中,种的也是土豆这类高淀粉的高产作物,哪里会有水稻这种对光照有高要求的作物?也只有到了基地建立,各大势力重新联合起来,互通有无之后才又开始少量种植。供应量少,价格自然高。

    说来好笑,这个时代能认识水稻的已经不多,更何况能吃上大米的呢。

    “这是猫?”云深惊讶地说,“好像是田园猫。也只有这个品种能在灾变时挣扎着幸存下来。”

    乔木从冰桶里捞起一条三十厘米长、手腕粗正活蹦乱跳的鱼,轻轻放在狸花猫跟前的冰碗里:“小梨花,这是你的了,慢慢吃。对了,以后你的名字就叫梨花。梨花呀,是种果树,春天的时候会开一簇蔟雪白的花。花谢时纷落如雨,还会结香甜的果子。哎,可惜的很,灾变后的天气已经不适合梨树的生长,也不知道有没有灭绝。”越说声音越低,话里话外满满都是遗憾。

    这话让正煮贝肉、鱼肉的云深听着不忍,别说普通的果树,便是灵花灵树在天元界也不知道有多少种,尤其他宫中花园里更是种满奇花异植。大多数他都没有去观赏过,现在想想很有些惋惜。

    “行了,别遗憾了。将来有机会去天元界,一定让你好好欣赏欣赏我宫里后花园中的珍品。”说话间,将鱼汤递给乔木。

    鱼汤呈乳白色,浮着一层鱼油,香气扑鼻。喝一口,鲜香无比,恨不能将舌头也吞下。

    “鱼油可以拿来煎贝肉、百爪鱼。”对美食的渴望让乔木灵感大开。百爪鱼不就是灾变前的鱿鱼吗?只是颜色变为雪白,唯有一双眼睛乌溜溜。各种鱿鱼的吃法在脑中一一闪现,咽了咽口水,她将渴望的目光投向专有大厨云深。

    “忽然想到许多美食方子,未来全靠你了。”拍拍云深的肩膀,乔木付出了百分百的信任。

    “美食?”云深挑挑眉,“这个没人比我更懂。”

    “行,等着你做出来一一品尝。不过话说回来,现在条件简陋,多担待。”想到一个曾经傲视天下的男人给自己做饭,成就感十足。

    “不辛苦。我吃的最多。”云深的确没有勉强。身体好了之后,通过挖掘火系异能,他也挖掘出了对美食烹饪的兴趣与热情。这是曾经的他从来没有体验过的经历,新鲜感十足。

    也是此时,他又一次清醒地意识到,这一世是新的世界,而人生是新的人生,尚有无数种可能。而他如同一个毛头小子,哪怕修为比不上前世,年轻人的活力与激情却远胜前世,泊泊流淌在血液之中。这一切何尝不是乔木带来的呢。

    “谢谢你。”云深忽然认真道谢。

    这让乔木有一瞬的迷惘,顺口问:“谢什么?”

    “谢谢你没有放弃我,谢谢你为我找回冰晶果,谢谢你救活了我。”

    “咳,实在不必相谢,原因说过不止一次。你突然这么认真,让我好不习惯,总觉得压力山大。”

    云深含笑摇头,伸手将乔木额前的一缕长发轻轻放在耳后:“不必有压力,咱们关系不同一般。”

    乔木忽然发觉面皮发烫,一直烧到耳朵上。

冰雪王后-4

    家里多了只猫咪,生活也更多了烟火气,一家之主乔木很欢迎这位新成员。

    为了迎接这位喵星人,打消它的防备警惕,早日融入新家庭,乔木拿出干燥的水藻编了个硕大的猫窝,还铺上了小块冰熊皮草做的柔软垫子。

    每每梨花卧在上面,整个小小的身体都被埋在雪白的长毛里,在上面留下一个深深的凹陷,如同藏身草丛。拨开野草般长长的白毛,是双眼圆滚滚神情淡然、眼神清冷的眼睛,一如十月初五的月光。

    这样的神情,让乔木更加喜爱。人类数千年豢养的宠物不少,唯有猫咪的傲娇劲儿千古不变,这才真正是传说中的“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可比大多数人类有骨气多了。

    或许正是这股傲娇劲儿,不管何时何地,总有无数铲屎官乐不思蜀、前仆后继,而今天,又多了一个乔木。

    “你在做什么?”云深见乔木抱着一块半米厚,两三米高的冰晶用骨刻刀不停打磨,忍不住开口问道。

    家具早就齐备,不需要再做,为什么又要花大工夫打磨雕刻呢?而且这东西也不太像是家具啊。

    “嗤——嗤——嗤——”

    乔木头抬也没抬,手下不停,抱着冰晶继续打磨,无数冰屑纷纷飘落,有的还发出亮闪闪的光:“给梨花做个猫爬架。”

    “猫爬架?”

    “对呀,就是这样的……”说着,用手里的骨刻刀在地面“刷刷”划了几道,一个立体、旋转犹如DNA双螺旋的图形出现在眼前,“呶,这个可以锻炼猫咪的攀爬能力,同时也是猫咪发**力与玩耍的玩具。”

    “原来如此。”云深摸了摸鼻子,酸酸地说,“你都没送我过什么东西。唉,人活得不如一只野猫。”说着,羡慕嫉妒恨地瞪了趴在猫窝里注视着这一切的梨花。

    乔木先是一愣,继而哈哈一笑,伸手摸了摸梨花的头,又摸了摸背脊,觉得已经养出不少肉,至少不是原来刀背般的单薄,才满意地点点头。

    见“老婆”对他的示弱无动于衷,云深不服,怎么说自己也是曾拥有过三千后宫的俊俏郎君,当初哪一个不是捧着自己哄着自己?还就不信了,拿不下一个糙老娘们!

    于是,他自以为魅力无边地一笑:“老婆,你难道不该将全部注意力放在老公身上吗?老公能给你做饭、缝衣服、当司机,还能陪你在冰原上遛弯、泡温泉、捕猎,一只小野猫哪能比得上?”

    见老公又在自以为是的释放荷尔蒙,乔木不由乐了,她能说那个样子有点像泰迪,让人忍不住像蹂躏吗?不过,既然对方这么卖力,只能鼓励,于是,她丢了个媚眼:“你也知道比不上。既然知道,还比什么?你一直是我心中的NO1.”

    “言不由衷。你花在梨花身上的时间越来越多了。自从它来了,一天看我从一百次变成不足四十次,干什么都心不在焉,不停去瞧梨花,哼。”

    听到这话,乔木有些脸红。原来两个人住这冰屋,干什么都不怕。但自从梨花来了,总觉得有双眼睛正观察他们的一举一动,连车速、开车频率都减了,没想到会引发云深的不满。

    “咳咳,你明白的,我可不想现场表演限制级动作片。你要是无聊就去准备干粮,多准备一些,下次往外探索,走的远一些。”

    云深一听谈到正事,神情也认真起来,点头道:“好。方圆五千米已经找过,只能继续往外圈走了。”迟疑了一下,又道,“会不会我们忽视了哪些地方?”

    乔木继续抱着冰晶打磨,嘴里却道:“有忽视才正常。两个人的力量还是太弱小,但这也是没办法的,来到这里半年多,没发现过其他智慧生物,哪怕是动植物。”

    云深忽然想到了什么,皱皱眉:“我的确有了些新想法,等整理清楚再和你讲。”作为曾经的大能,哪怕灵魂在穿越时空风暴受损大半,神识也不弱,至少比乔木强,而他已经发现这片神秘冰原的异常,只是还不能确定是什么引起的。

    一刀接着一刀,乔木全神贯注,体内源源不断的元能透过骨刻刀注入冰晶以雕琢打磨,先是螺旋形的曲线露了出来,而随着冰屑纷纷落下,爬架也逐渐成型。

    “噗——”

    一口气吹过,爬架上残留的细微冰屑四散而去,露出水晶般的质地,晶莹剔透,巧夺天工。

    “这手艺可真不错,用上毕生所学了吧?”云深看着爬架侧面雕刻的数十只形态各异、神情多样的小猫,忍不住又酸。

    乔木嘻嘻一笑:“还可以。”小猫有玩球的,有扑蝶的,有爬树的,有懒洋洋眯着眼睛晒太阳的,一个个灵性十足。但不管哪一只都是梨花的模样。

    “小梨花,这些游戏你喜欢吗?可惜现在是新纪元,许多都消失了。”

    云深最看不惯她老是感怀往昔的模样,过去再美好也不在了,哪里有当前更重要?

    “要是梨花想玩,可以用水藻编个草球。至于蝴蝶,你不是说冰晶草所在的地窟里有冰蛾吗?马马虎虎也能凑合。”

    乔木莞尔:“算了,不过是随口一提。梨花可不像咱们,在它的世界里从来没有蝴蝶的存在。”

    “或许你该这样想,虽说这个世界好多生物已经灭绝,但也产生了许多新物种。而这些新物种是灾变前的人无缘得识的。这样一想是不是平衡多了?”

    乔木顿时愕然,随后便笑道:“你说的有道理,一味的缅怀其实毫无意义,远不如现在奋起,想着怎么改变现状,实现美好的未来。”

    “这么想就对了。今不如古这是当前民众全都抱着的想法,但若是古人真得如此强大,文明又为何会消失呢?未尝不是时代淘汰的结果。”

    “要你这么说,既然无人能抵御光阴的侵蚀,文明岂非全无意义?”

    “被淘汰和有无意义是两码事。每一个文明都涌现出大批出类拔萃的天之骄子,他们发挥了巨大影响力,大大推动了人类的发展。能说这些人的存在也无意义吗?显然不能。但他们抵御住时光的侵蚀了吗?无疑并没有。”

    “哈。”

    厅堂左前方靠近墙角摆着个两三平米大、一米多高的冰台,猫窝便放在上面。此时,乔木双手抱着猫爬架将下方固定在冰台上,上方抵住屋顶并加固。

    晃了晃,爬架纹丝不动,乔木拍拍手笑道:“完美。”

    一直趴在窝里静静注视着乔木一举一动的梨花见此,“噌”的窜了出来,顺着爬架的底部飞快地爬了上去。等爬到顶部,又顺着架子爬了下来,一连好几个来回。直到尽兴后,才蹲在上面俯视着笑盈盈抱臂观看的乔木。

    “喵——”

    欢快地叫了一声,梨花承认了铲屎官的地位,决定屈尊留下。

    眼睛瞟过云深时,它不屑地扭过头,举起前爪舔了舔。

    窗外太阳缓缓落下,斜射入内,将乔木画出的猫爬架简图照亮。猛然看到的梨花忽然凄厉地尖叫了一声,身体连连后退,差点从爬架上掉下来。

    “怎么了?”乔木脸色微变,飞快跃到爬架下,仰头望着,伸出手臂。

    梨花从爬架上跳下,落入她怀里,全身颤抖着往里钻。

    云深摸了摸下巴:“像是突然受惊。”视线在梨花和地面DNA双螺旋爬架的简图间来回打量。

    乔木也发现了,不解地道:“梨花怕猫爬架简图?可它明明不怕猫爬架,怪哉。”

    云深并未回答,若有所思地道:“它从哪里来我们并不知道,或许曾经受过伤害,而伤害它的同这个简图相似。”

    “难道有我们没发现的螺旋形异变生物存在?”

    “呵,咱们才来了半年多,对这片冰原所知才有几多?尤其原来我还伤着,你根本不能走远,了解的范围有限。说不定咱们运气好,呆的这片冰原恰恰是最安全的地带,而外面便不好说了。”

    “有道理,我的确没遇到应付不了的情况。看来未必全是因为能力。”手里抚摸着梨花,乔木指示,“多准备些干粮,咱们要继续往远处探索出口。”

    说定后,她便将已经平静下来的梨花重新放入猫窝,打开门,走出冰屋,望向无边的冰原。

    此时夕阳西下,彩霞满天,犹如火烧,大片深浅不同的红与橙交织起来,仿佛天女织出的锦缎,给一望无际的冰雪世界增添了浓墨重彩的绚烂色彩。

    眯着眼睛,乔木伸开手臂,拥抱这半月才会出现一次的霞光。

    ……

    连着准备了好几天的干粮,这日一早,天才蒙蒙亮,夫妻二人便离开了冰屋。

    乔木头戴皮帽,上身冰熊皮七分袖双层紧身夹袄,下身同材质皮短裤,脚踩齐膝长靴,背后一只水藻编成的大背篓。而云深自然是相似打扮。

    “未来三天没有冰风雪,是否能在外多待几天还要视后续天气而定。”乔木说,冷冽的空气被吸入,呼出后又化为雾气四散在口鼻处。

    “唔。”

    两人滑着雪橇飞快向前,一前一后在白色大地上划出两个破折号。

    冰原是冷寂的,连风也没有一丝。

    穿过熟悉的区域,再次来到遇到白茫茫的π冰架处,那天被吞噬后露出的灰黑又被冰雪重新覆盖,完全看不到一点被肆虐后的痕迹,让人怀疑会不会只是一场幻梦。

    停在冰架下,乔木等云深赶上来后,问:“你有没有感觉到异常?”

    “异常?”云深缓缓放出神识,一寸一寸搜索,“的确不对。没有任何动物的活动迹象。”

    “看来我的感觉没有错。太安静了,仿佛死亡一般。”乔木眉头紧皱,心下烦躁。往日哪怕看不见其他生物的存在,至少能从风里嗅到气息、听到吼叫,而此时这些全都没有,像是被抹除了一般。

    “难道都被白茫茫吞噬了?”从那日狭路相逢到今日已经过去一个多月,即便发生了什么,两人也没可能知道。至于痕迹,自然是被暴风雪覆盖掩埋了。

    云深这话一出口,一个婴儿拳头大小的猫头便从乔木胸前皮衣内钻了出来,正是梨花。

    不屑地看了云深一眼,梨花张嘴叫唤:“喵喵喵——”

    “它说你胡说八道,哈哈。”乔木忍不住大笑。

    “它能知道什么?小不点,哼。”

    “喵喵喵。”

    “它说这冰原之上发生的一切它全知道,就是不乐意告诉你。”

    “吹牛。”

    “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

    “厉害了,我的喵。”乔木忽然惊叹道,“π冰架只有一个出口,便是在这里?整个π冰架内的冰原实际上是被封锁起来的,没有密匙根本出不去?”

    “喵。”

    云深惊讶道:“它还真知道?梨花,难道你也是智慧生物?”

    梨花鄙夷地看了他一眼:“喵。”

    “虽然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但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是想说自己智慧超群,瞧不上我,对我不屑吧?”

    果然,梨花轻飘飘地瞟了他一眼,这会眼里只有淡然,那种目无一物的淡然。

    “呦呵,还真瞧不上爸爸?”

    “行了,别拌嘴了。梨花,你知道冰架外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吗?还有,是谁封锁了里面的空间?”

    梨花重新将头缩了回去,不肯再回答。

    云深伸手将它从乔木胸口扯了出来,放入自己的怀里,口中喃喃道:“你是大孩子了,以后跟着爸爸,怎么还能眷恋妈妈的怀抱呢。那里分明是我的地盘。以前你P事不懂就算了,现在嘛,还是保持适当距离为好。”

    毫无防备之下,被抓了个正着,梨花头昏目眩得厉害,没回过神来,也知道福利没了,忍不住大怒,利爪爪尖“唰”地伸了出来,抓向云深的脸。

    “乖仔,不要抓爸爸呦。”乔木温柔的声音响起,梨花一愣,乖乖收起了爪子。

    “我儿子就是乖。”乔木自豪地夸耀。

    云深捂着脸,怒视着胸口处的梨花:“你竟然想让爸爸破相,其心可诛。”

    梨花无动于衷,琉璃珠子一样剔透的眼珠回望云深,满满的冷漠,似乎在嘲笑他“whocare”?

    两人视线对接,好一阵电闪雷鸣。

    “行了,和小孩子较什么劲?”

    “小孩子?哼,说不定是老妖精。你以为个子小就代表年龄也小吗?”修真大世界各种长着嫩脸的老祖多了去了,哪个没活个几万年?

    “好在我们捡到了儿子,要不然还不知道这些消息。”乔木叹气道,“不过我还是想试试,若是侥幸找到了出口呢?”

    “呵。自欺欺人。那天出现的光膜应该就是某种结界或者禁制。”

    乔木微微点头,神色严肃。即便不是这两者,不同的也只是原理而不是功能。当时以为白茫茫是吞噬能量的大反派,现在看来,说不定人家是想推翻封锁的“革命者”。

    “原来那日遇到的白茫茫是想打破禁制,离开这里。”云深摸着下巴忽然道。

    别说,这对半路夫妻还真有几分默契与心有灵犀。

    “冰架外是什么,只有火山?”云深又问。

    “远远看到过不止一次火山喷发,近距离没有观察过。”

    “有意思。”

    “是谁将这片冰原封锁起来的?封锁起来又有什么目的?这些人还在观察这里吗?”乔木连着发出好几个疑问。

    似乎脑中又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她又轻声道:“这些人会不会还生活在这片冰原内,在某个隐密的地方操控着一切?”

    不是没有可能,云深暗想,那日白茫茫发起冲击时被雷电劈了,表明封锁设定了灭杀机制,一旦冲击达到某种强度便会触发,将破坏者灭杀当场。

    虽然想出去,但显然不愿当炮灰。

    “这事得从长计议。”最后,他冲乔木说了一句。

    乔木胡乱点点头,禁制是一种解法,结界是一种解法,若是其他体系的封锁又是另外一种解法,光弄清楚这些,鬼知道要多少年?说不定要老死在这里。

    这样一想,心里便再次升起燥意。

    “无论如何也要试试。”她对自己说。生长在红旗下的经历让她不愿轻易接受现状,放弃努力,自救的本能深深刻在骨髓里。

    手下用力一撑一滑,风系异能运转,雪橇飞一般往π冰架外层驰骋而去。

    背后风力越加越大,两边冰原纷纷后退,前方冰山迫近,似乎被等比拉伸,长宽高膨胀了数倍,且一直在膨胀。

    风带来的雪清新激爽,但乔木脑中唯一的念头却是光膜!

    “嗡——”

    像小虫撞到了蛛网上,沿着蛛丝荡漾,乔木感觉自己撞上了某种极富弹性的无形薄膜,无痛无痒,却不管如何用力,始终不能扯破,突围而出。

    “草——”她低咒一声,脸上仿佛贴着层面膜。

    在乔木撞过去的时候,薄膜是无形的,并不像白茫茫撞起的时候发着光,显见两者的力量有着天壤之别。

    “太弱。弱便是原罪。”乔木喃喃道,“难道只能在这里终老?”不知怎么回事,她竟然想到鲁滨逊,而云深就是星期五。

    “也许比鲁滨逊更惨。鲁滨逊所在的孤岛起码没特意封锁隐藏,而这里就不同了。”

    这时,云深也滑着雪橇赶了上来,见她满脸不服输倔强的样子,劝道:“何必做这些无用功?你心底早就有答案了不是吗?这是和谁较劲?毫无意义。”

    在云深眼里,这样的行为无疑有些蠢,但乔木哪里会在乎。她只知道这辈子极可能老死在这个不毛之地,还只能跟眼前这个觉得她有些蠢的男人相伴终生。

    “吁——”

    长长呼出一口气,仿佛这样便能将心头郁气全都呼出来,乔木鼻孔喷出的两道白汽受冷后变为两根冰钉,往薄膜上刺去。

    “嗡——”

    又是看不见的涟漪一圈圈荡漾,冰钉尾部颤抖着停在半空,无论如何无法前刺。在乔木收回元能时,“叮”一声,落在地上,碎成数段。

    云深抽抽嘴角,还真是固执啊,亏他平时没看出来,藏的可真够深。

    静静站在无形禁制前,乔木沉默了一会,猛然转身,催动手下的雪橇,毫不留恋地飞驰离去,如同没有抱着希望来过。

    “啧。”云深咂舌,有了想法便执着地付诸实行,失败后便毫不留恋地弃之如草芥,够果决,无数男儿不及也。

    “愣着做什么,赶紧跟上——”乔木的声音随着风的呼啸声传了过来。

    云深长啸一声:“来喽——”飞箭一样跟了上去。

    两人你追我赶,绕过一座座冰山、冰窟,往温泉谷驰去。

    即便身怀奇妙功法,仍然无法全部消除体内的冰寒之气,而温泉谷的温泉却对此有奇效。这也是云深身体恢复后,乔木第一次带他前去驱寒。

    冰晶果对身体的改造似乎还在继续,冰寒之气只会强化经脉百骸,并不会造成伤害,云深对此深有体会,但却并没有拒绝“老婆”的好意,甚至并没有透露身体的现状。他不知道这是习惯性地留一手,对乔木不够信任,还是觉得没有说的必要。

    这样的想法刚露头,云深便自嘲一笑,什么时候也学会自欺欺人了?分明是前者的原因,偏要给自己找个借口。修真,是修成真我,若是连这样的小事也行自我欺骗,又哪里能寻到“真”之所在呢?岂不自相矛盾?

    越想越多,除了控制手下雪橇的滑动,全身气力都用在了思考上。脑中各种念头此起彼伏,犹如涨潮退潮,彼此征伐间将识海搅成一片混沌。

    脑壳胀痛,像盛不下识海掀起的惊涛骇浪,已经忘记身体所处环境的云深竟然松开一只手,举起拳头敲打额头。

    一根雪橇在松手后被风吹起,又在空中连着翻了数个跟头后,才重重砸在雪地里。而凭着一只雪橇,云深竟然还能维持着平衡,机械地往前滑动,仿佛本能。

    随着脑壳胀痛的增加,云深开始无力掌控手下的雪橇,在雪地上划出歪歪扭扭的痕迹,速度也越来越慢。

    前方正用极速滑雪消除内心郁闷的乔木对此一无所知,她早就停下了风系异能,全凭体力在冰原上撒野,哪里会想到后面云深的异常。

    眼看云深就要撞到冰山,云深胸口的梨花还在犹豫不决。

    究竟让这个总和自己对着干的雄性撞上去痛一痛好呢,还是将人救下来好呢?

冰雪王后-5

    “喵喵喵喵喵喵——”

    凄厉的尖叫声划破长空,穿透力十足地送到了乔木耳边。

    “嗞——”

    刹住脚下的雪橇,在接收到叫声传达的信息后,她脸色大变,立刻转身往来处滑去,并全力催动异能。

    一边滑行,乔木一边神色严肃地想,究竟是什么攻击了云深,竟然引动了心魔,搞得他疯疯癫癫。

    没错,梨花能传达的信息并不全,只提到云深抱头发疯,要往冰山上撞。

    叹了口气,风系、玄隐全开,风驰电掣一般在雪地上滑过,留下一路飘散的冰晶、冰屑、积雪。

    “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救下人。”乔木无奈,“我可不想再照顾吃喝拉撒半年。”想到这里,恨不能瞬移过去,将人抢下。

    若不是担心“座驾”受伤,搞得车毁人亡,自己也会受伤,梨花根本不想朝铲屎官呼救,它不要面子的吗?

    想到铲屎官极可能因为这事看低自己,梨花便沮丧地垂下头去,双眼无神而空洞,脸上写满厌世。

    就在云深抱头歪歪扭扭滑着雪橇、即将撞上冰山的时候,神经绷紧的乔木及时赶到。她将手里的雪橇往地上一丢,背部升起青色风翼,脚底踩着风尖,冲着头脑混沌的云深扑了过去。

    感受到极具压迫的气势,云深残留的最后一丝意识命令身体做出防备,全身紧绷,似乎这样便能为身体披上战甲。可惜这只是想象,实际情况是他只不过抖动了一下身体,便彻底无视了乔木的存在。

    风带着乔木的气息侵入云深的舒适区,将人紧紧裹住固定,在碰上冰山的最后一刻将人救了回来。

    朝着无法动弹的云深招了招手,风便将人送到跟前,以公主抱的姿势落入乔木怀里。

    云深脸色通红,眼睛紧紧闭着,眉毛皱成深深的八字形,身体挣扎不休,也不知想到了什么。

    能将元能注入其体内,以帮助修复内伤外伤,但却对修复识海无能为力,只能无奈等待。

    “梨花,你说爸爸是怎么回事?”乔木盘坐在地,抱着云深问喵星人。

    “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梨花眼睛清亮地望着乔木。

    “好吧,马上把你放出来。”乔木忘了,梨花还在云深胸口,被风紧紧裹着呢。

    在胸口位置开了个风口,仅容得下两个巴掌大,梨花便从中窜了出来。

    “喵喵喵喵——”

    “行吧,下次不让他抱你了,危险。什么?他被影响了?被什么东西影响?声波?!”

    “发出声波的是某种动物?不是,那会是什么。”可惜,在又一次透露了寥寥无几的消息后,梨花便张嘴打了个呵欠,眯眼睡觉去了。

    乔木只好作罢,将其塞回胸口的皮毛内,让它安歇。

    “梨花应该有了不起的来头。”乔木再一次确定,“要不然以前碰到过的动物怎么没有一只传递过类似的消息呢?其他的动物是真的动物,而梨花却未必是真的猫咪。说不定是兽人、猫妖、猫型生物机器人……”无数种想法流星般划过脑海。

    “呜呜——”

    冰山后的断崖处忽然传来若有若无的腥臭气,轻快的脚步声,及野兽的闷吼声。

    乔木悚然一惊,连忙放出神识,只见一只又一只两米高、四五米长的雪狼从崖底顺着狭窄的阶梯鱼贯而出,上了崖顶,正冲着她所在的方向跑来。

    “雪狼群!怎么会有雪狼群?明明先前连动物的活动踪迹都没有。”

    一只雪狼能轻轻松松对付,两只三只甚至十只也没问题,哪怕二十只对付不了也不会重伤,但若是三四十只的狼群可就没招了。

    “怎么办?”看着仍然闭目昏迷的云深,乔木额头冒出一层又一层细密的汗珠,“没有火,武力不够……”

    死死盯着雪狼群,她脑中一片空白,难道等死?不可能。

    不对,这些雪狼似乎是被什么东西驱赶着上了断崖的,瞧它们一个个夹着尾巴,耷拉着耳朵,分明是败军之将的模样。

    若是避无可避,便只能兵行险招,跳崖赌一把!

    想到这里,或许有了希望,精神也随之大振,神识大开,盯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尽管心头还存在侥幸,也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可惜,这一次运气并没有站在乔木一方,哪怕及时用风密封了气息,已经被吹散的空气里仍有残留,让嗅觉比人类灵敏十数倍的雪狼闻得清清楚楚。

    “有猎物——”狼王脑中只有香喷喷能充饥的食物,带着皮毛斑驳、身体瘦削的狼群,一溜小跑地冲了过来。

    乔木见只能与狼群狭路相逢,站起身来,将背篓在身前背好,再将云深捆在后背,再次生出青色风翼,运转风系异能,踩着风,飞过狼群上空,来到断崖上。

    雪狼群并未因为猎物能飞而放弃,而是在地面一直跟着奔跑追逐,只等猎物体力耗尽,便一拥而上,撕裂其咽喉。

    原盼着狼群乖乖散去的乔木顿时明白希望落空,只能选择最坏的打算,下崖去。

    不过是数分钟的工夫,乔木便来到了断崖上。

    从上空往悬崖下看,照明度不够,只能看出白茫茫一片,也不知道是冰雪还是雾气。靠着冰壁一条三十厘米宽的狭长阶梯蜿蜒向下,上面星星点点的洒着殷红的斑点,应该是血迹,或许就是刚刚离开的雪狼的血迹。

    血迹越往上越少,无疑表明下面必然有雪狼群也无力抗衡的强大敌人。

    想到这里,乔木有瞬间迟疑,连雪狼群都对付不了,难道还想去挑衅雪狼群对付不了的强大敌人?

    刚想放弃的时候,断崖上的雪狼王发出一声闷吼,随之便响起此起彼伏的狼啸。她面上一沉,这些家伙竟然并没有离去,莫非是等着自己放松警惕、体力耗尽的时候,一落地便捕杀?

    异能无法支持带着云深飞回冰屋,附近又不熟悉,一时找不到更好的躲藏方法,乔木只好往山崖下飞去。

    山崖如同被人一剑劈成两半,狭长幽深,人在空中,在透明的山崖前犹如蝼蚁。

    不仅狭长,还深不见底,一连往下飞了一百米,也看不见任何生物。

    不敢再飞,便想停在阶梯上,等雪狼群散去。

    哪晓得脚一踏上阶梯,便打了个滑。阶梯上好似倒了油,没有一点摩擦力,根本无法站立。

    “怎么会这样?”乔木忍不住咒骂,试着用风包住双脚,靠在冰壁上。

    冰壁在靠上去的时候竟然化为浆糊,将人死死粘住,针刺般的痛感从这粘住的地方发出,随后便是酸软无力。

    “别是血吸虫一类的冰原异种。”乔木心有余悸地想起了白茫茫裹着的小飞虫。

    直起身,快速用元能在身体里运转一圈,尤其是刺痛的部位,发现没有虫卵入侵,稍稍放了心。再看冰壁,无数毛线般的透明小虫昂着芝麻大的脑袋,用毫针般细长的尖嘴刺向乔木,尖头上还有红点。

    “原来刺痛是这种针嘴线虫造成的,还真可怕。”她明显感觉到血气的损失,虽然不多,但被刺不过两三秒,这样的杀伤力就大了。

    神识最多覆盖方圆五百米,而上有雪狼群,侧有线虫,下有未知强大的危险生物,乔木一时犯了愁。

    探险虽然刺激,但也危险,稍不留神便会丢命。若是猜测不错,崖底一定有不少动物的尸骨,说不定还有人类的尸骨。她可不相信,这片神秘的冰原只来过云深和她两人。

    想到或许能找到上一波来此地的人类尸骨,乔木激动了,有了继续下飞的动力。

    “不管了,反正没有别的路可选,往下便往下吧。”

    做下这个决定后,身体似乎也轻松了些,风翼再次从肩胛骨伸出,脚底踩着云朵,乔木又飞了起来。

    越往下,两边的景色也多了变化,从全是寒雪坚冰变为偶尔冒出一簇蔟白色蓬草。这些蓬草同样长着细长叶片,根部深深扎入冰壁之上,足有数米。

    将扯出来的蓬草拿起看了看,草根上竟然缀着一粒粒乳白果子,石榴籽大小。

    摘了一颗放进嘴里,淡淡的辛辣弥漫了整个口腔。等咽下辣果,一点暖意油然而生。不过因为体小,这暖意并没有强烈的效果。

    一连扯出数棵,将上面的果子全部吃光,这下效果便明显了,如烈火的暖意传递到四肢百骸,整个身体暖烘烘的。

    “效果奇特,不如就叫火辣果吧。”吃的多了,完全不用担心身体内有寒冰之气淤积。

    传闻果然是有道理的,相生相克的物种不会离太远,往往相伴而生。

    有了收获,乔木心里的忌惮便跟着消了一些。这说明环境未必全是险恶,也有机缘。

    又往下飞了五十米,冰壁上忽然出现一个冒着白雾的洞穴。洞穴有两平米大小,便是成人出入也没问题。

    唯恐里面突然窜出一条利齿雪亮、面目狰狞的冰蟒,乔木既想探个究竟,又迟疑不定,往峡谷中央挪了挪。

    冒着的雾气能挡住神识,完全看不清里面有什么。

    “喵喵——”

    忽然,一直安安静静呆着的梨花兴奋地叫了两声,催促乔木赶紧往洞穴里走。

    出于信任,乔木一头扎进白雾之中,毫不迟疑地飞入了洞穴。

    洞穴里同样雾气缭绕,看不清楚,只好摸索着向往。

    “喵喵。”

    梨花突然跳到地面,在前方引路。

    乔木连忙跟上,唯恐失散。

    不过从梨花的动作,兴许洞穴里没有危机?

    周围十分安静,只有乔木的脚步发出“嚓嚓嚓”的响声,此外再无声音。

    靠着敏锐的听觉,乔木快步追着脚步轻快的梨花。

    越往里走白雾越是稀薄,渐渐能看见洞穴两边冰壁上生长着的东西。无数淡蓝色水母形状的生物在半空飘着,唯有一根细长的透明带子将其牢牢固定在冰壁上。若不是这根带子状的器官,乔木差点以为生活在海里的水母也变异了呢。

    梨花两个巴掌大小的身体完全暴露在眼前,并不受雾气的影响。

    它时而迈着轻快的步伐跑着,时而停下脚步伸出爪子扯下一个水母塞进嘴里,陶醉地眯起眼睛,似乎很享受这种美味。

    “能吃?”乔木好奇心爆棚,一手抱着昏迷的云深,一手扯下体型较大的一只水母放进嘴里,“唔。像啫喱,有淡淡的咸味。”等咽下去,竟然增加了一丝微弱的神识。

    “这个可以增强神识。”睁大眼睛,乔木简直不敢相信。能增加元能的不在少数,可能增加神识的就少了。

    “就是增加的太少。”有些暗哑的磁性男音忽然道。

    乔木收回四处打量的目光,看向双臂之上的云深,惊喜道:“你醒了?没事了吧?”

    既然醒了,说明心魔劫已经渡过。而修为未减反增,说明修行无碍。

    云深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的眼睛,全身僵硬:“把我放下吧。”

    “哦。”乔木连忙将裹住他身体的风毯散去,不好意思地道,“忘记了。”

    “又是公主抱?我竟然不止一次成了公主。”云深口中喟叹,面上仍是似笑非笑地看着乔木。

    乔木:“……放心。入了这个洞穴才用这个姿势抱着你的。背着容易受到攻击,还难以发现。”这人还真矫情,难道背着就能掩饰昏迷不省人事的事实?都昏迷过去了,背着抱着有什么分别呢。

    仿佛听到了她的心声,云深忽然道:“有分别的。”

    “?”

    “公主抱更加坚定了我吃软饭的决心。”

    “咳咳。没事,可以软饭硬吃,只要高兴便好。”

    “我的确很高兴。救一次命要以身相许报之,这都两次了,不如把来生也许给你吧。”

    乔木干笑两声,摆摆手:“举手之劳……”

    话还没说完,便看到云深眉毛一挑,眼神暧昧:“嗯?”

    虽然不想承认自己也是个俗人,但这个单音节的字眼偏偏让面前的俊男道出了一股子荡气回肠,余韵不绝之下,还真的如同一把钩子钩的她心肝儿乱颤,砰砰直跳。

    “你说什么都好。”

    又一个被色相所迷的庸人。梨花晃了晃脸上的三根胡须,心中不屑。

    “喵——”

    再次叫了一声,催促两人跟上,它昂首挺胸,尾巴高高翘起,迈着细碎的步子继续往洞穴深处走。

    乔木不便多话,冲云深眨了眨眼,一前一后跟上梨花。

    越往里走,两边冰壁上的水母越少,逐渐消失。但另一种生灵又出现了。它长着蒲公英的模样,轻飘飘地在半空飘来飘去,但无眼无手无足无窍,用根须般的触手从冰壁上汲取养分,让人实在无法辨认出究竟是动物还是植物。

    就像前面的水母长着动物的模样,实际上是植物,谁又能肯定这植物模样的生灵会不会是动物呢?

    见梨花伸爪抓了一只,放进嘴里,乔木也没放过,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入喉极酸,比醋还酸,到了腹中,却有一种痛哭流涕的心酸,仿佛毕生所经历的全部苦楚都浓缩在一起,让人忍不住放声大哭。

    “呜——哇——”

    先是眼眶湿润,有泪意涌出,只好微微仰起头。但也许是眼眶太浅,泪水冲破了阻碍,如泄洪之水,一泻而下,顺着两颊流了下去。这无法停歇的泪水仍然洗不尽曾受过的委屈磨难,鼻头酸意更甚,连灵魂最深处隐藏最深已经遗忘的悲伤也诱发了出来。乔木实在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上气不接下气。

    云深看着眼前的一幕目瞪口呆,从来没想到能看到糙老娘们乔木也有痛哭流涕的脆弱一面,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

    便是从前与无数女人“相处”过,那些人哭起来哪个不是娇滴滴如海棠带露、梨花带雨,哪有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如此狼狈?他甚至看到了乔木鼻孔吹出的鼻涕泡!

    “呜,别看我……快,吃一个蒲公英,快吃。”乔木一边大哭一边还不忘提醒云深。

    云深迟疑了,望望洞壁上飘着的蒲公英,又望望涕泪交加的乔木,一时下不了决心。

    “吃……快吃……不吃……咱们没完……”再又一次吹起鼻涕泡并用力过猛吹破后,乔木仍然不忘断断续续地叮嘱云深“同甘共苦”。

    云深无奈,伸手摘下一朵放进嘴里:“我吃还不行吗?”

    蒲公英一如喉,云深便放声大哭起来,其声震天。

    透过朦胧泪眼,乔木确定了洞穴并没有因此受到震动,才放下心来,全身心释放内心的悲意遗憾委屈等等负面情绪的融合。

    直哭了半个小时,乔木才停了下来,擤了擤鼻涕,从洞壁上抓下一块冰晶,搓成冰屑擦了把脸,又挖出一块冰放在眼皮上消肿。

    这会,她才有余暇观察正大哭中的云深。

    云深哭的时候嘴巴张的老大,连喉头上的赤红小舌也看得分明,让乔木忍不住咋舌。

    男人大哭不管哪一世都没有见过,今天尚属初次,可不得满足下新鲜感嘛。

    看了一会实在乏味,乔木撇撇嘴望向追着尾巴尖绕圈的梨花。

    怪了,梨花好像吃了不止一朵,怎么没哭?话说,猫咪会哭吗?

    “梨花,你怎么没哭?”忍不住走上前去,双手捧住猫咪发问。

    “喵喵喵——”

    “什么?吃了单数才会哭?双数不会。哎呀,小伙子,你怎么不早说呢。”让人家哭得那么狼狈。不过还别说,哭一场后真的神清气爽,仿佛毕生积攒的负面情绪全都发泄出来了,灵魂被洗的通透玲珑,活力四射。

    “喵喵喵——”

    “哦,我的想法是对的。原来这种蒲公英名为‘泪涟涟’,是七情花中的一种,能诱发人类灵魂深处最强烈的悲意。对修行者心境的提高可谓一日千里。”

    “既然是七情花,肯定是七种了,不知道其他几种会不会也在这里。”

    “嚏——”

    梨花突然打了个喷嚏,一个闪啊闪好似萤火虫释放出乳白光晕的小飞虫被猫鼻子中喷出的气流喷了个正中,在半空中连着旋转数圈后才停了下来。

    “你可真逗。”乔木忍俊不禁。

    “哼——”

    鼻塞的云深重重哼了一声,却不耽误双手搓脸的动作。

    “是不是舒服多了?”乔木想装作没看到,但又不能,毕竟人家都用哼来招呼了,不理睬岂非不通人情?只能用一句废话发挥润滑油的作用。

    “还可以。”云深有些别扭的说。

    乔木点点头:“那继续往前?”

    云深扭头望着乔木,满脸写着问我快问我究竟想到什么哭的如此崩溃。

    乔木熟视无睹,淡定地移开眼睛,淡定地催促:“我还是前面开路。”说着,淡定地弯腰抱起梨花,继续往洞穴深处走。

    云深忍不住深吸一口气,追问道:“你就不想知道我为什么大哭?”

    “你会说吗?”

    “你问我就说。”

    “那我问了。”

    “问吧。”

    “我说我问了。”

    “我说你问吧。”

    “呸。耍什么花腔呢。难道你大哭是发现三千个后宫有三千零一个给戴了绿帽?”

    云深怒视:“哪里多出的一个?”

    “没记录在册的露水情缘啊。不会吧?难道我的猜测是真的。”看着云深难看的脸色,乔木微弱地发出疑问。

    “哼。”云深抹了把脸,发狠道,“要是还能回天元界,我一定……”

    “一定将后宫遣散,还奉上各式绿帽做嫁妆。”

    “你……”云深愤然道,“早知道不告诉你了,辜负了我的信任,竟然挖苦嘲笑我的真诚。”

    “行吧。”乔木撇撇嘴。修真界的男人能力真强,三千多人的后宫啊。

    嘴里不停,脚步也不停,等穿过闪着萤光小虫的一段路,洞穴更加幽暗,不过这并不妨碍神识的发挥,两人仍然能将周边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如同白昼。

    越往前走,发光的动植物也越来越多,连紧紧贴着地面的藻类也发着微绿的光芒。

    “竟然是绿色?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乔木忍不住再次调侃。冰原上的动植物以雪白、冰蓝为主,另有淡青、微绿,只是极少,没想到这里会有。

冰雪王后-6

    “听,前面是不是水流的声音?”云深转移了话题。

    “五百米外的确有一条潺潺流动的小溪。”乔木将神识放大至极限,看到一条濒临消失的小溪,溪水向一处地下洞窟汇集,并从地面消失。

    溪水水面不时冒起水泡,她忍不住又道,“据说暗河里的鱼因长期生长在黑暗中,视力已经退化。不知道这洞穴深处溪水里有没有水下生物,会不会同样目盲。”

    “看看便知。”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你刚醒来要不要稍微休息一下?”乔木难得关心地履行了一下“老婆”的责任。

    “你觉得我不行吗?”云深微微抬起下巴,满脸不服。

    “不行?怎会?”对方语气透着十足的认真,乔木便知道他还在纠结幻境里发生的一切,哪敢火上浇油,只好硬着头皮说,“担心你不及时修复身体稳固修为会留下隐患。心魔应该不是容易对付的吧?据说一旦心境有瑕很容易死灰复燃。”

    一想到造成心魔的那些幻觉,云深脸更绿了,本就不稳的气息更加摇摇欲坠。

    “先停下稳固修为。本来出门便抱着探索的目的,多盘桓几日没问题,哪怕没有干粮,这里也不缺食物。”最终拍板的还是乔木。

    “一百二十米处有块平台,便去哪里休息吧。”云深想了想,也觉得自己目前的状态不是很好,为了少给乔木添麻烦,不拖后腿,还是认命吧,这辈子就是个软饭男的命格,破不了改不掉。

    “好,就去那里。”乔木揉了揉怀里梨花的猫头,与云深达成共识。

    两人一前一后快步朝平台走去,脚边有微风盘旋。

    对于两个异能者来说,一两百米的距离不过是一两分钟的事。若不是环境陌生,唯恐藏着手段高明、不易觉察的未知危险甚至致命生物,速度还可以更快。

    远远幽绿一片的光晕映入眼帘,发出光芒的是真菌类的蘑菇,而平台便位于这些发光蘑菇的围绕下。

    一把将云深扯入怀里,屈膝双手将人抱起,乔木就要运转风系异能,从荧光蘑菇丛上空飞过去。

    有闪烁的荧光靠近,照在云深卫生球一样的白眼上。他平躺着,满脸都是“软饭吃软饭又要吃软饭”的艰辛苦涩与生不如死。人家也是有自尊的好吗?!

    “喵——”

    梨花尖利的叫声再次响起,让对其已经产生浓厚阴影的乔木吓了一跳,只觉得不祥的气息再一次降临,不知会受到什么磨难。这么一想,差点稳不住身形,从半空掉下来。

    “梨花宝贝儿,这回又是什么危险?”僵着脸皮,乔木死死稳重声线,以示自己无所畏惧。

    “喵——”

    可惜这次梨花没有给出任何提示。

    眼看马上就要下落,冰晶质地、琉璃般透明的椭圆平台圆心处竟然浮现一个黑点。如滴在水里的墨汁,黑点快速往外扩张,不过两秒,便将整个圆台染成漆黑。这还不算,本来坚硬无比的冰晶平台竟然由实化虚,变成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乔木长大嘴巴看着这一切,匪夷所思,匪夷所思!

    随着时间过去,幽深的洞口缓缓蒙上一层蓝盈盈的光。

    有风从缝隙吹过,带来呜呜呜的啸声。

    打了个寒颤,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太冷。

    进还是不进?心生犹豫,这个洞口与躲避雪狼群时冰壁上的洞穴显然不是一个东西。由实化虚,谁有这个本事?至少云深和她都没这修为。里面一定有大杀器,说不定正是驱赶狼群的危险生物!

    再说,目前日子虽说有些孤寂,但也算衣食无忧,还有大把时间挥霍,除了没有交流的人群及娱乐外,并无遗憾。

    这样的生活同退休生活类似,哪怕物质没那么丰富,却也颇为悠闲,更何况还有各方面都不差的俊男云深相伴。

    以一己之力改变冰雪大陆的现状,这念头在脑中一转,热血或许会上涌,但是却并不能无脑般冲动行事。自己从来就是个平凡的人,平凡的家世、平凡的相貌、平凡的才干、平凡的一生。

    平凡,或许平庸,这是99%的人类固有的命运。

    或许有不甘如此的人玩命折腾,却只有极少数幸运者改变了命运,实现了梦想,乔木不认为自己是其中之一。

    这或许就是暮年的心态,哪怕肉体仍然年少,内核却已经失去了锐气。

    紧紧抱着云深,乔木拖家带口地浮在黑洞前,油然升起一阵沮丧。

    没有电脑,没有WIFI,这样的日子有些难熬。

    就拿一直研究修炼的功法与异能来讲,除了云深,无人交流,知识宽度深度都不够。若是有网络,用百度一搜,肯定有无数修行者拍小视频显摆,更有好为人师者分享经验,很容易扩大研究样本,总结学习,挖掘异能潜力,提高水平。

    以前看网络小说,总有穿越者一穿越过去就得到金手指修炼,乔木怀疑除了能用神识读取的那些,穿越主角认识上面的字句吗?尤其像经脉穴道,很不容易记,却又必须精确记牢的那些。

    思维远远快于行动,这或许就是古人重视元神修炼的原因,只是那些人有没有成功呢?

    秦汉时期的人相信世间有神仙,却没人见过神仙。魏晋时的葛洪于是写了本《神仙传》,以此证明真得有神仙。不知道这是葛洪为了舆论宣传的需要,还是真得这样认为。

    乔木相信武术可以强身健体,但道教里的元神?

    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返虚三个境界,乔木认为前一个确实是,第二个可能有,第三个未必有。

    当然,这是她确定云深夺舍成功之前的想法。

    既然人的精神体能独立于肉身之外存在,元神还真得有,瞧瞧异世而来的云深!活生生的样本。

    胡思乱想了这么多,所以,眼前这个蓝幽幽看不到头的洞穴真得要进去吗?

    乔木……乔木想后退,忍不住再次抱紧怀里的云深。

    时间一秒秒过去,如同无形钟表上秒表在“嚓嚓嚓”地走动。

    莫名又打了个哆嗦,总觉得有股阴冷冒出。

    这……这似乎预示着前途不妙?那……那还是回去吧,就不进去了。

    这念头一出现,乔木便不自觉地挺了挺胸膛,似乎为自己的退缩寻到了一个绝妙的借口。对啊,修行中人在面临抉择的时候不是总会有心血来潮产生吗?那就是强者的直觉。而现在自己的直觉岂非是离开?

    快速往后飞出几步,进一步远离幽深、充满未知、甚至危机重重的神秘洞穴。

    就在这时,一股小旋风从空中落下,将乔木连同怀里的云深、梨花整个裹住,直直冲入洞口。

    “啊——”

    “啊——”

    “喵——”

    两人一猫的声音一个比一个凄厉,一个比一个尖锐,在静寂的空间里远远传出。

    风眼中的乔木整个身体无着无落,没有一个支点,颠来倒去的翻滚旋转,如同呆在开启的滚筒洗衣机里。

    但即便这样,她也死死抱着云深和梨花,并试着用异能操控身边的风。

    旋风强劲,一时半会无法掌控,只能一点一点努力。

    除了幽蓝的光一闪一闪,眼前全身黑暗。

    至于神识?莫不是在开玩笑,整个灵魂都要被甩出肉身了!

    若有人告诉乔木,这洞穴里有个夺舍肉身的大能残魂,她绝对认为对方根本无需抢夺,只等着她灵魂被甩出肉体后捡漏就行了。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的一切不再晃动,乔木才挣扎着睁开眼,昂起嗡嗡作响的脑袋粗粗检查一番。

    平躺在地上,身体不住轻颤,但怀里的云深和梨花全都毫发未损。

    在落地前的最后一刻,她拼命运转异能,用风护住身体,尤其怀里的一人一毛更是重重防护,避免了重重砸在地上。

    也因此,使用过度的脑袋才像炸裂般痛苦。

    这不是真爱什么是真爱?!

    不过,她可没想过什么爱不爱的,只是庆幸风系异能果然好用,没摔伤摔死。想想那些台风过后从空中落下的死鱼,相信你能明白!

    顾不上别的,只想就这么静静地躺着,让煮沸般的脑浆冷静下来。

    足足过了一个钟头,乔木才缓过劲来。

    将晕过去的云深放在地上,她挣扎着爬起,观察所在的环境。

    这里是神秘洞穴的内部。

    洞壁上布满针芒状的霰石霜花,是蛋白石、石膏及水构成的,往往在低压低温的环境生成。所以,这是到了某个神秘的未知空间吗?会有西幻里的火龙拴在这里吗?还是有西王母的瑶池?亦或者外星人的地球基地?

    一蓬蓬形状各异的蘑菇丛闪烁着蓝色荧光静静扎根在石壁上、缝隙里。有的像平时吃的平菇,有的像草菇,只不过它们的体型十分高大,足有一两人高。或许还有毒?毕竟菌盖上分散着鲜艳的斑点。

    警惕地环视四周,她唯恐蘑菇丛里冲出毒蜘蛛、毒蛇或者蜥蜴这些洞穴生物。若是毒性过大,小命难保!

    扶着膝盖,乔木缓缓站起身来,既然已经落到这个境地,也无需犹豫退缩了,那就探一探这个地下洞穴。万一有意外之喜,说不定还能找到宝藏。

    乔木是个善于自我安慰的人,也可以称之为乐观、积极面对人生挫折的人。

    乐观的人此时忍不住心痒,摸了摸已经压扁的水藻背篓,呃,干粮还在,这让人勇气倍增。

    试探着放出神识,能覆盖周围十米,看来这里与冰原世界不同。

    勉强够用,起码在毒虫攻击的时候有足够的反应时间。

    不敢将云深一个人丢在这里,她忙俯身唤道:“云深,醒醒,快醒醒。”捏着云深的下巴,用力摇了摇。

    云深的头随着乔木的动作左右晃动,连着好几下,才将人唤醒。

    一醒过来,他便无奈道:“怎么又晕了,哎。”语气充满惆怅憋屈。

    乔木忍住笑:“没事。可能是易晕体质。”

    “喵。”梨花也跟着叫了一声。

    “哼,嘲笑又怎样,本座不怕,更不在乎。”云深从梨花眼里看出了深深的不屑与鄙夷,终于破罐子破摔。

    乔木连忙阻止即将来临的“唇枪舌剑”与“腥风血雨”,转移了两者的注意力:“这里的蘑菇与平台外的相似,却因为生长环境的不同而造成了体型的不同。”

    平台周边是冰晶,有上千年之久,而这里却没有冰以及零下数十度的严寒,如同换了世界一般。

    “我先去探探路,你们稍微等一会,注意安全。”乔木再三嘱咐。

    “放心,放心,我会看好梨花的。”云深一边仰头观察荧光蘑菇一边挥手,示意乔木自便。

    “喵——”梨花娇声叫唤,我会照顾爸爸,放心。

    见一人一猫彼此“情深义重”,乔木放心离开。

    风系异能运转,整个人飘了起来,缓缓升到蘑菇顶部,以辨别方向。

    忽然,一条赤红条状物从最近的伞盖下抽了过来,带着扑鼻的腥臭味。

    乔木心一沉,驾着风上身后仰,险险避开。手一抓一招,洞壁上数个尖锐的石块脱体飞了过来。

    手指一弹,石块化作石钉。又一点,钉住了赤红条状物体,那分明是条舌头。

    舌头的主人发出一声惨叫,剧烈抖动起来,将伞盖上的荧粉震得洋洋洒洒。

    乔木赶紧扬起一阵风,将荧粉吹散,唯恐有昏迷麻醉作用。

    近两米高的蘑菇被疯狂撞击,很快轰然倒地,同时砸倒了周边数株蘑菇,露出躲藏在伞盖下的红舌主人,那是一条体表长满凹凸不平大小不同密密麻麻疙瘩的五彩蜥蜴。

    “疙瘩兴许是毒囊。”乔木提醒自己小心。

    “嗖——”

    指尖不停旋转的风刃在发出前的最后一刻变为风锥刺出,从蜥蜴眼眶没入脑中,没有露出一点血腥便被杀死。

    乔木唯恐血腥味弥漫引来更大体型的猎食者。毕竟这蜥蜴已经有四五米长,绝对少见。

    随着蘑菇的倒下,现形的不止蜥蜴,还有一些飞蛾类生物。

    与地球上的不同,飞蛾只只都有脑袋大小。吸取植物汁液维生的细长口器看起来也已经开发了新食谱,不再满足于食素,在蜥蜴死去后,“嗡嗡嗡”地冲上去划地盘,围着尸体打转,寻找下嘴的地方。

    一只飞蛾发现了蜥蜴的伤口,冲入尸体眼眶处,伸长口器,吸食着脑浆、血肉。

    等吃饱后,它振翅起飞,换成另外一只。

    等另一只飞蛾也吃饱,蜥蜴头部已经只剩一张皮。

    这并不是结束,又一只飞过去,继续伸出细长的口器吸食血肉,饱了再换另一只,很有组织性纪律性,让乔木看得咂舌。

    也许蜥蜴把飞翔的乔木当成了飞蛾,习惯性地捕食,没想到被反杀。而飞蛾在蜥蜴死后,又急不可耐地去分一杯羹,以报灭种杀身之仇。

    唯恐引来其他捕食者,乔木不敢再飞,便降下风,从背篓里拿出雪橇,试探着穿过一丛蘑菇,往洞穴深处走去。

    哒哒哒的脚步声回响在洞穴里,正在鸣叫进食的虫子立刻停止动作,静静趴伏着,等着不速之客离去。

    不知道走了多久,荧光渐渐变少,空气越来越热,不是湿热,而是燥热,更有硫磺的味道由远及近。

    哦,乔木恍然大悟。原以为是自己运气好,越往前走越没遇到毒蛇毒虫,原来这洞穴深处有硫磺。

    脑中灵光一闪,莫非是个火山口?地震带?

    渐渐地,蘑菇消失不见,石壁上出现了一些呈现出铁锈色的蕨类植物。

    使了好大力气才拔出一棵,同蘑菇相比,这些蕨类植株干枯、矮小但根系异常发达。

    丢开手里的蕨类植物,又顺着洞穴往里走。

    温度越来越高,蕨类植物也不再出现的时候,乔木眼前出现了一处岩浆池。

    火红的岩浆沸腾翻滚,似乎能熔尽世间一切。

    偶有物体坠入,不等落到岩浆里,就在空中化为灰烬四散而去。

    此时,乔木才明白过来,这洞穴是一直往下的,却因脚下的路倾斜度很舒缓,行走其中的人才没有发觉异常。

    只是这洞穴如何来的?有什么用途?而这里还是冰雪大陆吗?不要告诉我这里是罗布泊!

    出神间,岩浆里忽然飞出一条细长蛇形的火红物体,不知道是生物、火焰还是岩浆。

    蛇尾上翘,身上长着四爪,不时划动一下。

    原来是生物,乔木恍然,不知道是什么生物,同汉朝时的龙形一样,难道是传说中的火龙?

    火龙一甩尾巴,瞬移般来到乔木跟前,围着绕了一圈后,停在前方不足三尺处。

    炙热的气息喷在脸上,犹如炙烤,连汗毛卷曲时都倍感清晰。

    火龙的威慑使得乔木一动也不敢动,似乎只要有所动作,对方就会喷火将自己焚成灰烬。

    在乔木跟前停留了数分钟,而这几分钟里,时间似乎是静止的,整个空间如同凝结,就连岩浆中沸腾的泡泡也在破裂的那一瞬间静止。

    之后,火龙似乎丧失了兴趣,扭头飞了回去,重新没入岩浆之中。

    静止的时间再次开始流动,凝滞的空气变得顺滑,额头的汗珠也滴落在地,留下一点一点暗沉,又随着水分蒸发消失无踪。

    捂着砰砰作响几乎要跳出胸腔的心脏,哪怕头脑一片空白,乔木也本能地艰难转身,机械地抬腿、迈步,一步一挪地离开。

    离去的路途顺畅无比,乔木却不由自主地连打数个冷颤。

    丛丛蘑菇的蓝色幽光里有无数闪亮的眼珠正望着她远去的背影窃窃私语。

    “她看起来很美味。”

    “赞同。身体挺拔精瘦,腰细腿长胸大,嚼起来一定劲道。”

    “无知!难道你们没有闻到她身体透出的清香吗?本能告诉我那是元能的味道,她一定是个修行者。吃了一定大补。”说着,吸溜了一下口水。

    “若是我能狩猎,她一定是第一个猎物。用百香菇卷着臀肉,一定鲜美无比。”

    “要我说,还是肋骨味道最好,全是精肉,我不爱吃肥肉,太腻。”

    “你懂什么?当然是大腿的五花肉最好,肥瘦相间,不柴不油。”

    “那你们为什么不冲上去把人杀死?带回巢里圈养也行啊,肥水不流外人田。”

    “你懂什么?没看见背脊处的印记吗?她已经被老大定下了。”

    “什么?老大也要吃?”惊呼声响起。

    “对啊,老大似乎没吃过开智生物的肉类,更没吃过人类,你搞错了吧?”有人质疑。

    “或许是老大吃腻了其他肉,想试试人肉?”这声音很不确定。

    “我说你们几个,老大不是说不许吃开智生物的肉类了吗?你们干嘛还盯着这个人类?!”有人叱责。

    “咳,咳,我们只是看看,只是看看。”

    “对啊,只是看看,解解馋。人类怎么形容的来着?什么梅什么渴?”

    “蠢货,是望梅止渴。老大留的作业你一定没用心做。”

    “那些字也太难画了。还有人类为什么这么无聊,挖一个池子,算要多少水能装满;再排掉一些水,算还剩下多少。莫非是饱食终日,无事可做?”

    “呦呵,你可以啊,知道‘饱食终日’这个词怎么用了,老大一定会很欣慰。”

    “哈哈哈哈——”一阵哄笑声响起。

    “我可不是笨蛋!你们都低估了我!”被嘲笑的很羞恼。

    “对,你是最聪明的!”敷衍的声音响起。

    又是一阵哄笑声。

    尽管步伐紧凑,速度极快,乔木却仍然能感觉背部正被一阵阵阴冷之意侵蚀,更有蓬勃的恶意在臀部、大腿游移。

    “怎么回事?难道有人在议论我?可这里分明没人。”将到来后的所见所闻全都回忆个遍,也没有找到答案。

    等回到云深跟前,她还忍不住冷战。不,她不承认这是冷战,冰原零下数十度都没让她打过冷战,这里又怎么可能?是恐惧,是危机,是身体本能给与的警告与提醒!

    完了,一定有个无比危险的幕后BOSS在盯着自己一行!

冰雪王后-7

    “听,前面是不是水流的声音?”云深转移了话题。

    “五百米外的确有一条潺潺流动的小溪。”乔木将神识放大至极限,看到一条濒临消失的小溪,溪水向一处地下洞窟汇集,并从地面消失。

    溪水水面不时冒起水泡,她忍不住又道,“据说暗河里的鱼因长期生长在黑暗中,视力已经退化。不知道这洞穴深处溪水里有没有水下生物,会不会同样目盲。”

    “看看便知。”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你刚醒来要不要稍微休息一下?”乔木难得关心地履行了一下“老婆”的责任。

    “你觉得我不行吗?”云深微微抬起下巴,满脸不服。

    “不行?怎会?”对方语气透着十足的认真,乔木便知道他还在纠结幻境里发生的一切,哪敢火上浇油,只好硬着头皮说,“担心你不及时修复身体稳固修为会留下隐患。心魔应该不是容易对付的吧?据说一旦心境有瑕很容易死灰复燃。”

    一想到造成心魔的那些幻觉,云深脸更绿了,本就不稳的气息更加摇摇欲坠。

    “先停下稳固修为。本来出门便抱着探索的目的,多盘桓几日没问题,哪怕没有干粮,这里也不缺食物。”最终拍板的还是乔木。

    “一百二十米处有块平台,便去哪里休息吧。”云深想了想,也觉得自己目前的状态不是很好,为了少给乔木添麻烦,不拖后腿,还是认命吧,这辈子就是个软饭男的命格,破不了改不掉。

    “好,就去那里。”乔木揉了揉怀里梨花的猫头,与云深达成共识。

    两人一前一后快步朝平台走去,脚边有微风盘旋。

    对于两个异能者来说,一两百米的距离不过是一两分钟的事。若不是环境陌生,唯恐藏着手段高明、不易觉察的未知危险甚至致命生物,速度还可以更快。

    远远幽绿一片的光晕映入眼帘,发出光芒的是真菌类的蘑菇,而平台便位于这些发光蘑菇的围绕下。

    一把将云深扯入怀里,屈膝双手将人抱起,乔木就要运转风系异能,从荧光蘑菇丛上空飞过去。

    有闪烁的荧光靠近,照在云深卫生球一样的白眼上。他平躺着,满脸都是“软饭吃软饭又要吃软饭”的艰辛苦涩与生不如死。人家也是有自尊的好吗?!

    “喵——”

    梨花尖利的叫声再次响起,让对其已经产生浓厚阴影的乔木吓了一跳,只觉得不祥的气息再一次降临,不知会受到什么磨难。这么一想,差点稳不住身形,从半空掉下来。

    “梨花宝贝儿,这回又是什么危险?”僵着脸皮,乔木死死稳重声线,以示自己无所畏惧。

    “喵——”

    可惜这次梨花没有给出任何提示。

    眼看马上就要下落,冰晶质地、琉璃般透明的椭圆平台圆心处竟然浮现一个黑点。如滴在水里的墨汁,黑点快速往外扩张,不过两秒,便将整个圆台染成漆黑。这还不算,本来坚硬无比的冰晶平台竟然由实化虚,变成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乔木长大嘴巴看着这一切,匪夷所思,匪夷所思!

    随着时间过去,幽深的洞口缓缓蒙上一层蓝盈盈的光。

    有风从缝隙吹过,带来呜呜呜的啸声。

    打了个寒颤,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太冷。

    进还是不进?心生犹豫,这个洞口与躲避雪狼群时冰壁上的洞穴显然不是一个东西。由实化虚,谁有这个本事?至少云深和她都没这修为。里面一定有大杀器,说不定正是驱赶狼群的危险生物!

    再说,目前日子虽说有些孤寂,但也算衣食无忧,还有大把时间挥霍,除了没有交流的人群及娱乐外,并无遗憾。

    这样的生活同退休生活类似,哪怕物质没那么丰富,却也颇为悠闲,更何况还有各方面都不差的俊男云深相伴。

    以一己之力改变冰雪大陆的现状,这念头在脑中一转,热血或许会上涌,但是却并不能无脑般冲动行事。自己从来就是个平凡的人,平凡的家世、平凡的相貌、平凡的才干、平凡的一生。

    平凡,或许平庸,这是99%的人类固有的命运。

    或许有不甘如此的人玩命折腾,却只有极少数幸运者改变了命运,实现了梦想,乔木不认为自己是其中之一。

    这或许就是暮年的心态,哪怕肉体仍然年少,内核却已经失去了锐气。

    紧紧抱着云深,乔木拖家带口地浮在黑洞前,油然升起一阵沮丧。

    没有电脑,没有WIFI,这样的日子有些难熬。

    就拿一直研究修炼的功法与异能来讲,除了云深,无人交流,知识宽度深度都不够。若是有网络,用百度一搜,肯定有无数修行者拍小视频显摆,更有好为人师者分享经验,很容易扩大研究样本,总结学习,挖掘异能潜力,提高水平。

    以前看网络小说,总有穿越者一穿越过去就得到金手指修炼,乔木怀疑除了能用神识读取的那些,穿越主角认识上面的字句吗?尤其像经脉穴道,很不容易记,却又必须精确记牢的那些。

    思维远远快于行动,这或许就是古人重视元神修炼的原因,只是那些人有没有成功呢?

    秦汉时期的人相信世间有神仙,却没人见过神仙。魏晋时的葛洪于是写了本《神仙传》,以此证明真得有神仙。不知道这是葛洪为了舆论宣传的需要,还是真得这样认为。

    乔木相信武术可以强身健体,但道教里的元神?

    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返虚三个境界,乔木认为前一个确实是,第二个可能有,第三个未必有。

    当然,这是她确定云深夺舍成功之前的想法。

    既然人的精神体能独立于肉身之外存在,元神还真得有,瞧瞧异世而来的云深!活生生的样本。

    胡思乱想了这么多,所以,眼前这个蓝幽幽看不到头的洞穴真得要进去吗?

    乔木……乔木想后退,忍不住再次抱紧怀里的云深。

    时间一秒秒过去,如同无形钟表上秒表在“嚓嚓嚓”地走动。

    莫名又打了个哆嗦,总觉得有股阴冷冒出。

    这……这似乎预示着前途不妙?那……那还是回去吧,就不进去了。

    这念头一出现,乔木便不自觉地挺了挺胸膛,似乎为自己的退缩寻到了一个绝妙的借口。对啊,修行中人在面临抉择的时候不是总会有心血来潮产生吗?那就是强者的直觉。而现在自己的直觉岂非是离开?

    快速往后飞出几步,进一步远离幽深、充满未知、甚至危机重重的神秘洞穴。

    就在这时,一股小旋风从空中落下,将乔木连同怀里的云深、梨花整个裹住,直直冲入洞口。

    “啊——”

    “啊——”

    “喵——”

    两人一猫的声音一个比一个凄厉,一个比一个尖锐,在静寂的空间里远远传出。

    风眼中的乔木整个身体无着无落,没有一个支点,颠来倒去的翻滚旋转,如同呆在开启的滚筒洗衣机里。

    但即便这样,她也死死抱着云深和梨花,并试着用异能操控身边的风。

    旋风强劲,一时半会无法掌控,只能一点一点努力。

    除了幽蓝的光一闪一闪,眼前全身黑暗。

    至于神识?莫不是在开玩笑,整个灵魂都要被甩出肉身了!

    若有人告诉乔木,这洞穴里有个夺舍肉身的大能残魂,她绝对认为对方根本无需抢夺,只等着她灵魂被甩出肉体后捡漏就行了。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的一切不再晃动,乔木才挣扎着睁开眼,昂起嗡嗡作响的脑袋粗粗检查一番。

    平躺在地上,身体不住轻颤,但怀里的云深和梨花全都毫发未损。

    在落地前的最后一刻,她拼命运转异能,用风护住身体,尤其怀里的一人一毛更是重重防护,避免了重重砸在地上。

    也因此,使用过度的脑袋才像炸裂般痛苦。

    这不是真爱什么是真爱?!

    不过,她可没想过什么爱不爱的,只是庆幸风系异能果然好用,没摔伤摔死。想想那些台风过后从空中落下的死鱼,相信你能明白!

    顾不上别的,只想就这么静静地躺着,让煮沸般的脑浆冷静下来。

    足足过了一个钟头,乔木才缓过劲来。

    将晕过去的云深放在地上,她挣扎着爬起,观察所在的环境。

    这里是神秘洞穴的内部。

    洞壁上布满针芒状的霰石霜花,是蛋白石、石膏及水构成的,往往在低压低温的环境生成。所以,这是到了某个神秘的未知空间吗?会有西幻里的火龙拴在这里吗?还是有西王母的瑶池?亦或者外星人的地球基地?

    一蓬蓬形状各异的蘑菇丛闪烁着蓝色荧光静静扎根在石壁上、缝隙里。有的像平时吃的平菇,有的像草菇,只不过它们的体型十分高大,足有一两人高。或许还有毒?毕竟菌盖上分散着鲜艳的斑点。

    警惕地环视四周,她唯恐蘑菇丛里冲出毒蜘蛛、毒蛇或者蜥蜴这些洞穴生物。若是毒性过大,小命难保!

    扶着膝盖,乔木缓缓站起身来,既然已经落到这个境地,也无需犹豫退缩了,那就探一探这个地下洞穴。万一有意外之喜,说不定还能找到宝藏。

    乔木是个善于自我安慰的人,也可以称之为乐观、积极面对人生挫折的人。

    乐观的人此时忍不住心痒,摸了摸已经压扁的水藻背篓,呃,干粮还在,这让人勇气倍增。

    试探着放出神识,能覆盖周围十米,看来这里与冰原世界不同。

    勉强够用,起码在毒虫攻击的时候有足够的反应时间。

    不敢将云深一个人丢在这里,她忙俯身唤道:“云深,醒醒,快醒醒。”捏着云深的下巴,用力摇了摇。

    云深的头随着乔木的动作左右晃动,连着好几下,才将人唤醒。

    一醒过来,他便无奈道:“怎么又晕了,哎。”语气充满惆怅憋屈。

    乔木忍住笑:“没事。可能是易晕体质。”

    “喵。”梨花也跟着叫了一声。

    “哼,嘲笑又怎样,本座不怕,更不在乎。”云深从梨花眼里看出了深深的不屑与鄙夷,终于破罐子破摔。

    乔木连忙阻止即将来临的“唇枪舌剑”与“腥风血雨”,转移了两者的注意力:“这里的蘑菇与平台外的相似,却因为生长环境的不同而造成了体型的不同。”

    平台周边是冰晶,有上千年之久,而这里却没有冰以及零下数十度的严寒,如同换了世界一般。

    “我先去探探路,你们稍微等一会,注意安全。”乔木再三嘱咐。

    “放心,放心,我会看好梨花的。”云深一边仰头观察荧光蘑菇一边挥手,示意乔木自便。

    “喵——”梨花娇声叫唤,我会照顾爸爸,放心。

    见一人一猫彼此“情深义重”,乔木放心离开。

    风系异能运转,整个人飘了起来,缓缓升到蘑菇顶部,以辨别方向。

    忽然,一条赤红条状物从最近的伞盖下抽了过来,带着扑鼻的腥臭味。

    乔木心一沉,驾着风上身后仰,险险避开。手一抓一招,洞壁上数个尖锐的石块脱体飞了过来。

    手指一弹,石块化作石钉。又一点,钉住了赤红条状物体,那分明是条舌头。

    舌头的主人发出一声惨叫,剧烈抖动起来,将伞盖上的荧粉震得洋洋洒洒。

    乔木赶紧扬起一阵风,将荧粉吹散,唯恐有昏迷麻醉作用。

    近两米高的蘑菇被疯狂撞击,很快轰然倒地,同时砸倒了周边数株蘑菇,露出躲藏在伞盖下的红舌主人,那是一条体表长满凹凸不平大小不同密密麻麻疙瘩的五彩蜥蜴。

    “疙瘩兴许是毒囊。”乔木提醒自己小心。

    “嗖——”

    指尖不停旋转的风刃在发出前的最后一刻变为风锥刺出,从蜥蜴眼眶没入脑中,没有露出一点血腥便被杀死。

    乔木唯恐血腥味弥漫引来更大体型的猎食者。毕竟这蜥蜴已经有四五米长,绝对少见。

    随着蘑菇的倒下,现形的不止蜥蜴,还有一些飞蛾类生物。

    与地球上的不同,飞蛾只只都有脑袋大小。吸取植物汁液维生的细长口器看起来也已经开发了新食谱,不再满足于食素,在蜥蜴死去后,“嗡嗡嗡”地冲上去划地盘,围着尸体打转,寻找下嘴的地方。

    一只飞蛾发现了蜥蜴的伤口,冲入尸体眼眶处,伸长口器,吸食着脑浆、血肉。

    等吃饱后,它振翅起飞,换成另外一只。

    等另一只飞蛾也吃饱,蜥蜴头部已经只剩一张皮。

    这并不是结束,又一只飞过去,继续伸出细长的口器吸食血肉,饱了再换另一只,很有组织性纪律性,让乔木看得咂舌。

    也许蜥蜴把飞翔的乔木当成了飞蛾,习惯性地捕食,没想到被反杀。而飞蛾在蜥蜴死后,又急不可耐地去分一杯羹,以报灭种杀身之仇。

    唯恐引来其他捕食者,乔木不敢再飞,便降下风,从背篓里拿出雪橇,试探着穿过一丛蘑菇,往洞穴深处走去。

    哒哒哒的脚步声回响在洞穴里,正在鸣叫进食的虫子立刻停止动作,静静趴伏着,等着不速之客离去。

    不知道走了多久,荧光渐渐变少,空气越来越热,不是湿热,而是燥热,更有硫磺的味道由远及近。

    哦,乔木恍然大悟。原以为是自己运气好,越往前走越没遇到毒蛇毒虫,原来这洞穴深处有硫磺。

    脑中灵光一闪,莫非是个火山口?地震带?

    渐渐地,蘑菇消失不见,石壁上出现了一些呈现出铁锈色的蕨类植物。

    使了好大力气才拔出一棵,同蘑菇相比,这些蕨类植株干枯、矮小但根系异常发达。

    丢开手里的蕨类植物,又顺着洞穴往里走。

    温度越来越高,蕨类植物也不再出现的时候,乔木眼前出现了一处岩浆池。

    火红的岩浆沸腾翻滚,似乎能熔尽世间一切。

    偶有物体坠入,不等落到岩浆里,就在空中化为灰烬四散而去。

    此时,乔木才明白过来,这洞穴是一直往下的,却因脚下的路倾斜度很舒缓,行走其中的人才没有发觉异常。

    只是这洞穴如何来的?有什么用途?而这里还是冰雪大陆吗?不要告诉我这里是罗布泊!

    出神间,岩浆里忽然飞出一条细长蛇形的火红物体,不知道是生物、火焰还是岩浆。

    蛇尾上翘,身上长着四爪,不时划动一下。

    原来是生物,乔木恍然,不知道是什么生物,同汉朝时的龙形一样,难道是传说中的火龙?

    火龙一甩尾巴,瞬移般来到乔木跟前,围着绕了一圈后,停在前方不足三尺处。

    炙热的气息喷在脸上,犹如炙烤,连汗毛卷曲时都倍感清晰。

    火龙的威慑使得乔木一动也不敢动,似乎只要有所动作,对方就会喷火将自己焚成灰烬。

    在乔木跟前停留了数分钟,而这几分钟里,时间似乎是静止的,整个空间如同凝结,就连岩浆中沸腾的泡泡也在破裂的那一瞬间静止。

    之后,火龙似乎丧失了兴趣,扭头飞了回去,重新没入岩浆之中。

    静止的时间再次开始流动,凝滞的空气变得顺滑,额头的汗珠也滴落在地,留下一点一点暗沉,又随着水分蒸发消失无踪。

    捂着砰砰作响几乎要跳出胸腔的心脏,哪怕头脑一片空白,乔木也本能地艰难转身,机械地抬腿、迈步,一步一挪地离开。

    离去的路途顺畅无比,乔木却不由自主地连打数个冷颤。

    丛丛蘑菇的蓝色幽光里有无数闪亮的眼珠正望着她远去的背影窃窃私语。

    “她看起来很美味。”

    “赞同。身体挺拔精瘦,腰细腿长胸大,嚼起来一定劲道。”

    “无知!难道你们没有闻到她身体透出的清香吗?本能告诉我那是元能的味道,她一定是个修行者。吃了一定大补。”说着,吸溜了一下口水。

    “若是我能狩猎,她一定是第一个猎物。用百香菇卷着臀肉,一定鲜美无比。”

    “要我说,还是肋骨味道最好,全是精肉,我不爱吃肥肉,太腻。”

    “你懂什么?当然是大腿的五花肉最好,肥瘦相间,不柴不油。”

    “那你们为什么不冲上去把人杀死?带回巢里圈养也行啊,肥水不流外人田。”

    “你懂什么?没看见背脊处的印记吗?她已经被老大定下了。”

    “什么?老大也要吃?”惊呼声响起。

    “对啊,老大似乎没吃过开智生物的肉类,更没吃过人类,你搞错了吧?”有人质疑。

    “或许是老大吃腻了其他肉,想试试人肉?”这声音很不确定。

    “我说你们几个,老大不是说不许吃开智生物的肉类了吗?你们干嘛还盯着这个人类?!”有人叱责。

    “咳,咳,我们只是看看,只是看看。”

    “对啊,只是看看,解解馋。人类怎么形容的来着?什么梅什么渴?”

    “蠢货,是望梅止渴。老大留的作业你一定没用心做。”

    “那些字也太难画了。还有人类为什么这么无聊,挖一个池子,算要多少水能装满;再排掉一些水,算还剩下多少。莫非是饱食终日,无事可做?”

    “呦呵,你可以啊,知道‘饱食终日’这个词怎么用了,老大一定会很欣慰。”

    “哈哈哈哈——”一阵哄笑声响起。

    “我可不是笨蛋!你们都低估了我!”被嘲笑的很羞恼。

    “对,你是最聪明的!”敷衍的声音响起。

    星期五晴22-31度东南风2级湿度67%

    又是一阵哄笑声。

    尽管步伐紧凑,速度极快,乔木却仍然能感觉背部正被一阵阵阴冷之意侵蚀,更有蓬勃的恶意在臀部、大腿游移。

    “怎么回事?难道有人在议论我?可这里分明没人。”将到来后的所见所闻全都回忆个遍,也没有找到答案。

    等回到云深跟前,她还忍不住冷战。不,她不承认这是冷战,冰原零下数十度都没让她打过冷战,这里又怎么可能?是恐惧,是危机,是身体本能给与的警告与提醒!

    完了,一定有个无比危险的幕后BOSS在盯着自己一行!

冰雪女王-8

    一直睡到日头正午乔木才无比满足地苏醒过来。两百天的辛苦疲惫在这一刻一扫而空,全身每一处都充满力量。

    曾压在身上的重负在治好云深的伤时已经消失,放松下来的同时还掺杂着未发觉的茫然无措,那种失去目标的漂浮无定如影随形。

    眼睛无意识地望向窗户,那是一面足有一平米大小、三十厘米厚的冰晶,如同玻璃一般透明,却比玻璃结实十数倍。此时,阳光正透过它射入冰屋内,仿佛被滤去了全部的热,让人感觉不到哪怕一点温暖。

    即便如此,这样一大蓬乳白光芒瀑布般倾斜下来,仍让她回忆起从前冬日里坐在阳台上晒着太阳吃小核桃的温暖与闲适。

    但乔木知道,冰窗外的今天同过去每一天毫无不同,仍然是无边无际、似乎亘古不变的冰雪世界。

    燥意如同一颗种子在心底蠢蠢欲动,却被耳边的呼吸声打断了萌芽,下意识地侧转脖子,看向被迫接手半年多的男人。

    同往日一样,云深仍然闭着眼睛昏睡,没有醒来的迹象。

    忍不住失望,乔木轻轻喟叹一声,起身下床,走进盥洗室,抓起一块冰,用手搓成冰屑,抹了抹脸,又从冰盆里扯起一根水藻塞进嘴里嚼了嚼。

    两分钟后,将水藻残渣吐进冰质垃圾桶,虚虚捂着嘴,呼出一口气,嗅了嗅,在确定口中没有异味时,她满意地勾了勾嘴角,薄荷藻果然好用。

    洗漱好,乔木重新回到厅内,走到寒冰床前,伸手把了把云深的脉,脉搏强劲有力,比昨日刚服下冰晶果时还要健康。

    吁出一口气,她将手重新放回,又扯了扯皮草被盖住,这才站起身来往门外走,开始一天的工作,修炼、采集、打猎,一个都不能少。

    突然,她猛地回过头去,再次快步走回寒冰床前,死死盯着云深的脸好一会。似乎这还不够确定,又伸手掀起云深身上盖着的皮草被,眼睛顿时睁得溜圆。不过一夜功夫,这人身体犹如充气,竟然重新恢复成孔武有力的模样,着实令人惊叹。

    冰晶果果然神奇,不愧为补充元气的圣品,也难怪各大势力前仆后继发布任务重金求购。

    手贱地在沉睡男人的腹部捏了一把,乔木差点笑出声来,弹性十足,分明是肌肉,比健身房私教一对一的效果还好。

    她摸着下巴暗想,是不是也给自己找一颗冰晶果吃吃,好吃出一身漂亮的线条来?

    再次看向云深的面孔,这是个俊郎的男人,英气十足,剑眉斜入鬓角,鼻梁高挺,唇如刀刻,下巴中央一条浅沟,像传说中的俊美大将军。偏偏嘴角勾起的时候,带着玩世不恭的轻嘲,又与将军的端肃不同。

    一瞬间,脑海里有关云深的记忆如潮水般汹涌而来,变得鲜活无比,让乔木有瞬间的愣怔。

    往日为了活下去,为了给云深治伤,整日疲于奔命,从未仔细看过云深的模样,更没有精力思考两人的关系。或许从潜意识里她就不认为能将人救活,而之所以一直未放弃,除了这男人是继承来的“遗产”外,还因为这片冰原找不到第二个人。人是群体动物,怎么能忍受长期没有交流呢?而只要云深还留有一口气,都会将乔木从孤寂感中拯救出来,让她免于发疯。

    不过,显然形势即将发生改变,云深要醒过来了。

    对方会不会发现她与原主的不同,想法驱逐自己呢?冰雪大陆曾发掘出各种各样的文明遗迹,谁知道有没有针对灵魂的呢。

    想到这里,乔木不由忐忑不安起来,眼神微冷。

    “在担心什么?”懒洋洋地磁性男音忽然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

    “你醒了?”乔木满眼惊喜地看着睁开眼睛的云深。

    云深微微点头,“妻子”尽管满脸惊喜却并没有达到狂喜的地步,这对于感情甚笃的夫妻来说,不太正常。偏偏对方在“自己”受伤失去意识的半年多里任劳任怨,艰苦地养活了两人,还寻来了康复灵果。这样的行为很矛盾。

    难道对方和他一样?若有所思地看了乔木一眼,云深心中暗暗猜测。若对方真是同样来历,显然也很有底限,没有将原来的“丈夫”抛弃。这让他稍微放下了担心,自己这会可没什么武力值,还要依靠这位妻子。

    “饿了吧?”乔木又道,“我去将食物拿来。”说着,不等云深回答,便走进旁边储物房。

    房内地上全是厚厚的冰面,被凿了个直径半米的洞,水下水藻编织的鱼网里已经有数条鱼在蹦来蹦去。但因为气温太低,水面已经重新冻上,覆盖着一层薄冰。

    乔木伸掌往薄冰上轻轻一拍,拍出一个正圆形洞口,数条晶莹剔透、看得到骨头的白鱼纷纷跳上岸,又一一被乔木的掌风扇入四五十厘米直径的冰盘里。

    “这冰盘是你做的?”云深竟然也跟了过来,看着冰面,没话找话,“这地方不错,食物充足,还不用出去打猎。”

    乔木淡淡道:“只有鱼和不多的虾,总不能天天吃吧。”

    “也对。便是山珍海味,老吃也会烦,反倒不如清粥小菜。”

    “呵呵。”乔木微微蹙眉,这人同记忆里的云深不一样。想到这里,她抬头看了对方一眼,又在对上对方的眼神时,故作镇定地移开。

    深邃而清冷……

    云深是个内心充满热情,好奇心强烈,即便活到三十岁也是阳光大男孩的神奇物种,绝对不可能对愿意付出生命也要去守护的妻子露出这样冷淡的眼神,尤其妻子还竭尽所能,为他寻来了修复身体的天材地宝。

    “你是谁?”尽管知道该再三谨慎,乔木还是忍不住问出口,“你不是云深。”同时全身警惕,防备地看着对方。

    “你也不是乔木。”云深淡淡道,“不过我的名字同样是云深。或者你可以称我为冰帝。”

    “冰帝?”乔木心中暗笑,“难道你是大千世界来的修真者?”

    “这么说也没错。”

    “你夺舍的时候吞噬了‘云深’的灵魂?”乔木面色一沉。

    云深摇头:“并无。我来时,这身体只是一具空壳。”

    “你何时来的?”乔木脑中有什么一闪而过。

    “半年前。准确地说,落在此地的从来都是你和我,原先两人的灵魂过于脆弱,根本经受不住时空风暴的摧残。若不是因为我灵魂强大,这具躯壳早就死去,哪里还能坚持半年?”云深哂然一笑。

    乔木无言以对。不是没怀疑过对方早就变成了植物人,只是不肯放弃,抱着一线希望,免得让自己因为孤寂变得消沉。孤身生活在冰原大陆,一天可以,两天可以,三天也行……可若是一年、两年、数年呢?该多绝望?总不能自杀吧?

    “今后有什么打算?”靠着冰墙,云深淡淡道。

    手里处理着白鱼,乔木有些漫不经心:“打算?想办法离开,回到人类社会。”

    “也对,要不是我这个拖油瓶,你可能早就将想法付诸行动了。”云深平静地道,“不要觉得吃亏,我可以帮你。”

    乔木淡淡道:“无所谓吃不吃亏,原主两人是夫妻,都愿意为了对方付出生命。既然如此,我所做的一切与你其实关系不大。算是我用了这具皮囊的代价吧。”

    云深耸耸肩:“你高兴就好。”语气一转,又道,“瞧你的意思,似乎很看不上我?”

    “这话怎么说?我并不了解你。”

    “不了解也可以变得了解。”云深往前一步,紧紧贴向乔木的后背。

    乔木只觉得两人肌肤相触之地发烫,犹如裹着岩浆,身体内炽热的欲望随着这岩浆冲破理智的堤坝,并将之焚成灰烬。

    “草。”她暗暗咒骂一声,身体缩了缩。原主夫妻恩爱无比,对彼此身体了如指掌,欲望在气息交融时不自觉地被挑动。这种被本能掌握的感觉让乔木厌恶,仿佛不是真正的她。

    见乔木并未配合,反倒满身写满拒绝,云深顿觉索然无味,原来是个不解风情的女人。

    “离我远点。”乔木低吼,双手握成拳头,恨不能冲对方的鼻梁上狠狠砸上一拳。

    云深轻哼了声,并未后退,而是微微侧转身体,伸手拈起一条处理好的白鱼咬了一口:“唔。这鱼不错,似乎有微弱的元能。”

    乔木不语,也开始吃鱼。

    “不要这么抗拒,我们可是夫妻,还是恩爱的夫妻。”云深调侃。

    乔木并不搭理。

    “难道是万万年老处女?雪女圣殿的弟子可全都是。”云深暗想。当年享福的时候,包括有过露水情缘的,后宫人数最多足有三千多人,各式各样,只要你想过的女人类型统统都有,可谓享不尽的艳福。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露出一个色色的笑容,嘴角还带着对乔木的不屑。

    乔木正好抬头,将这丝不屑看得清清楚楚,心里怒火也跟着烧了起来,猛然将手里还未吃完的鱼往地上一摔:“小子,老娘不管你是冰帝还是水帝,既然醒了,就没有让我白养着的道理。想像从前那样,吃我的住我的,还让我贴身照顾吃喝拉撒,门都没有。待会你自己去找住处,明天就给我搬走!”

    云深咽下一口鱼肉,往旁边冰台上一坐,无赖地道:“不可能。你是我老婆,就该养着我。反正我吃定软饭了,你甩不掉我的。”说完,还晃了晃手里吃了一半的鱼。

    乔木被激怒,上前一步,拍向对方的手掌,想将鱼拍落。

    云深反倒灵活地躲开了,笑嘻嘻地道:“抓不到,抓不到。耶,逗你玩,真有趣。”

    乔木怒视着他,眼睛瞪得溜圆:“你怎么这样?哪家的大帝是这个德性?我们不是原主,不需要绑在一起。”

    “谁说的?你忍心让两人留下分道扬镳色衰爱迟的传言吗?那可不符合他们的愿望。”

    “照你的意思,我还不能随心所欲按照自己的想法活了?那这人生还有什么意思。”

    “你可以按照自己想法活,但必须和我一起,对外继续保持恩爱的形象。不难吧?”

    “难,难得很。嘴巴这么贱,肯定不好相处。”乔木看着云深的俊脸,深吸一口气,再三告诫自己不能做一只毫无底线的颜狗。

    “在这个世界咱们都是茕然一身,相互抱团取暖不好吗?本就是夫妻,继续做夫妻合情合理天经地义。”最初不过是故意逗弄乔木,可说着说着,便觉得很有道理。这种关系的维持无疑对自己最有利。这个妻子分明有特殊的修行功法,能吸收天地间的元能,若向她请教,再结合自己以往所学,一定能创出一套独门新功法,快速恢复实力。

    乔木半信半疑地看向对方,总觉得对方在盘算着什么。不过,她早就不想过一个人独来独往的生活,与一个样子讨喜、体力不错的俊男搭伙过日子并不勉强。

    于是,她点点头:“行。你主内,我主外。以后做饭你来,好好练习身上的火系异能,也不知道恢复了几分。但肯定可以用来煮熟食。”说完,又加了一句,“来之后,还没吃过一顿熟食热食,你要好好表现。”

    “遵命,老婆。”云深笑嘻嘻道。

    乔木见他跟个精神分裂的神经病似的前后不同的态度,怀疑地问:“你……”

    “我怎么了?”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性格吧?”一个大帝,不该喜怒不形于色,泰山崩于前而不色变,心机深沉,武力滔天吗?

    “前世?现在是现世。”

    得嘞,人家还不想多提呢,翻了个白眼,乔木冷哼一声:“随便。只要不拖后腿就行。”

    “放心。只要你拿来食材,什么样的我都能给做出来。”云深拍着胸口保证。

    “且走着瞧吧。”乔木心中怀疑,嘴上却淡淡应答。

    “我现在就烤鱼,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冰罐里有柠檬藻、盐藻。”乔木忍不住提醒。

    云深惊讶道:“你竟然早有打算?不错不错,果然是善于持家的贤内助。”

    “呵。”乔木冷笑。

    这一天冰屋里不时响起此起彼伏的说话声,夹杂着乔木的怒吼声,让往日总是静寂的空间有了人气烟火气。而有了交流的人,时间过得极快,再加上吃上了久违的熟食,乔木难得有种幸福感。

    瞧,人对幸福的要求可以很高,也可以极低,比如一顿调料不足的烤鱼。

    就这样,在冰屋里一连休息了三天,烤鱼吃腻了,乔木才要出门打猎。

    “今天我会去远一些的月牙湾捕猎冰熊,你要不要一起?”

    “冰熊?”眼前出现了冰熊的模样,成年体最小也有三四米高,皮毛厚实,一般利刃很难刺破。冰熊还力大无穷,一掌能拍飞一两千公斤的物体。要不是人类体质跟着环境的异化而进化,一熊掌能将人拍得全身骨骼粉碎,变成肉泥。这还不算,人家还会发动冰系异能,什么冰封千里、冰刺齐发,等闲人根本不是对手。冰熊肉厚脂肪多皮毛御寒功能强大,全身是宝,价格高昂,只有极少数人才能享用。

    然而,想到家里各种冰熊皮草制品,云深不由感慨,这附近的冰熊该不会被杀绝了吧?它们可是很有领地意识的,等闲不会离开。

    两人一前一后迈入湛蓝天空下一望无际的皑皑冰原。

    “今天是个捕猎的好天气。”乔木仰头望着蓝天,吹了声口哨。哨声悠扬,划破长空。

    “走喽。”踏上冰砖,脚下用力,发动风能,背部生出一双无形的风之翼,将人推向前方。

    “哎呀,等等我。”云深傻了,在后面跳脚大喊,“我,老婆,我,你忘了我,你怎么能忘了我——”

    “咻——”

    一道风吹来,将他整个人卷起,在半空中上下颠倒起来。

    “啊——”

    大喊声中,风势在半空中又化为风毯,稳稳托着云深,向着乔木追去。

    云深傻傻望着前方黑点般的乔木,再次暗赞自己英明,没有和乔木分开,多有安全感的老婆啊。

    冷冽的空气伴随着氧气传递到身体脏腑四肢,乔木却觉得激爽无比,忍不住长啸出声。这声音在冰雪间穿梭,声波震动,引起阵阵轰隆隆的雪崩声。

    “哈哈哈哈——”

    乔木大笑着,飞快前滑,在冰面留下一条长长的白色滑痕。

    远远看到这一幕的云深神色严肃,看来乔木的武力值比预想的还要高,自己完全不能应付。

    “软饭吃定了。”

    越往前走,冰原越是辽阔荒凉,冰架一个接着一个,犹如一道道山脉高高矗立,绵延至远方,看不见尽头。

    这种天地之间唯我唯一的感觉乔木早就习惯,反倒是第一次出来的云深不太适应,暗呼不妙。

    在一弯冒着热气的湖边停下,乔木朝云深挥了挥手,云深身下的风毯立刻加快速度,飞到跟前,将人往地上一丢。

    云深颇为狼狈地滚落在地,心头不快。

    “你要快点适应,总不会每次都要我带你来吧?”乔木见此并不在意,而是劝道,“冰原之上并不是没有危机,若我一时顾不上你,难道等死吗?”

    道理谁都懂,但涉及到自己的舒适区时,谁都不会高兴,云深也不例外。

    说来好笑,他那个冰帝不过是托了长辈的福,用大量资源堆上去的。平时,作为仙三代,打发时间最多的反倒是吃喝玩乐,而不是闭关修炼。

    作为仙界纨绔中的扛把子,他素来自傲,没想到被人心生妒忌,摆了一道,差点魂飞魄散,侥幸夺舍重生。

    虽说被人坑了,他却觉得无所谓,长辈肯定会为自己报仇。而上辈子活得潇洒肆意无比,他觉得完全没有遗憾。与其缅怀往昔,不如过好当前的日子。

    如果说从前过的日子是山珍海味,此时就是清粥小菜,各有滋味。反正,这会他还满满地兴趣盎然。

    见云深脸上的不快消失不见,乔木也放下了心,就怕队伍里有猪队友,扯后腿绝对不能忍。

    “你瞧水下有什么?”为了教对方如何捕猎,她也是煞费苦心。

    云深上前一步,伸长脖子,往看不见底的水里望了望,摇头道:“看不到。”

    话音未落,数十对一米多长的蟹钳从水里冒出,刺向云深。动作飞快,不过瞬间。躲闪不及,眼看蟹钳要刺中身体,被旁边的伸手往后一扯,险险避开。随后,乔木又冲着水面拍出一掌,风能糅杂着元能化为的巨大手掌生生将水面掀起数米巨浪,而那些蟹钳更是承受不住攻击,纷纷碎裂,露出里面白色的嫩肉。

    这力道掌握的好,碎壳不碎肉,云深暗赞,果然勤俭持家。

    再看乔木,正忙着用风能织网,捞蟹肉呢。

    刚捞了一网,还不等来第二下,无数指节大小的透明小虫从水里冒了出来,潮汛一样,将所有的肉一扫而空。

    云深忍不住呲牙:“这东西像是水里的蚂蚁。”

    “这是冰熊虫,最能承受寒冷的生物。它没有呼吸系统,没有内循环,消化系统却远胜人类。只要被它们盯上,便是骨骼也会被吞食殆尽。”

    “奇怪,以前没听说过。”他指的是原主的记忆里并没有这样的生物。

    乔木点头:“应该是此地特有的古生物。”

    “古生物?”

    “没错,很像单细胞的草履虫,还没进化出复杂的体内系统。”

    “所以这里是未知的远古神秘世界?”云深若有所思。

    “是吧。”乔木也不确定,将手里的蟹肉递给他,“尝尝。这个上面的元能比白鱼银虾还多,仅次于冰熊。”

    “冰熊虫与冰熊有关系?”

    乔木迟疑道:“说来也怪。冰熊虫的模样与冰熊有七八分相似,只是大小迥异。”她甚至怀疑这是个基因实验空间!

    “有意思。”云深搓搓下巴,望着水面不知在想什么。

    “这湖里还生长着各种藻类,家里存下的薄荷藻、盐藻、柠檬藻、冰辣藻都是在这里采的。”

    “你是怎么找到的?我不相信你会跳下去。”

    乔木笑笑,并未回答。

    等冰熊虫退去,又连着下了两网,抓了些鱼虾,乔木才停下。

悬疑作家-1

    乔母也不推辞,将卡接过去,口中道:“行,从今天开始我天天给你爸买肋排,六十多块一斤,好几年没买过了。”

    乔木笑道:“多买点牛羊肉大虾,都不错。”

    乔母拍着胸口道:“你当你妈不会吃,不知道什么东西好吃吗?还不是钱少?钱多了自然就敢放开用。”

    乔木笑道:“行,以后想吃什么新鲜的就买来尝尝。”

    乔父猜测女儿的家底不止一套房,收入丰厚生活就不用节省。老婆明年退休,自己没几年也要退,家里的顶梁柱不知不觉中变成了女儿了。忍不住开口劝说道:“钱也不能乱花,该省就省,一辈子长着呢。”

    乔木点头:“我心里有数。总不能一直写小说?尤其等四十以后思维固化,估计就没什么灵感了。另外,书也未必能一直受欢迎。现在的读者选择面广,很容易被新鲜的东西分散注意力。”

    乔父满意地点头:“这么想是对的。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要时刻保持危机感。前几天看新闻,说到银行裁员,有一句话说的好,‘时代抛弃你的时候连一句再见也没有’。现在社会变化这么快,三年一个阶段,早就跟以前不同了……”

    乔木点头:“是啊,封建社会可能五十年一百年大家都一样过日子,现在十年都已经算变化慢的了。”

    乔母也道:“是这个道理。你妈我很多新闻已经看不懂,变化太快,跟不上时代了。想当初,我年轻的时候也是最时髦最现代的啊,不信,你问你爸。”

    乔父笑着点头道:“你妈年轻时候可是我们那一片最时髦的姑娘,一直站在时代前列。”

    乔母惆怅地道:“唉,年纪大了,竟然成为时代淘汰的一代人了,想想还真是让人惆怅啊。”

    乔父忍不住笑道:“惆怅什么,你还以为自己是文青?都步入老年了。”

    乔母幽幽地道:“年轻的时候我不仅是文青还是愤青,可惜现在这两个词年轻人估计都没印象了。”

    乔父点头:“这倒是,年轻人听到这两个词跟咱们年轻的时候听到‘知识青年’、‘革命青年’一样,充满时代特色吧?”

    乔木坐在旁边微笑不语,她可是当做知识青年的人啊。

    能在历史洪流中徜徉不能不说是一种幸运,那种亲临历史画卷的真实感无与伦比。也不知道未来世界中的全息游戏会不会给人带来同样的真实感及投入感。脑中快速闪过无数思维火花,乔木一时想了很多。

    将思想中最沉重的大事解决后乔木稍微放松了一些,每天在单位上班多数时候喝茶看报纸,非常清闲,若不是有个玩命催稿的编辑,几乎以为回到退休后的养老生活。

    尽管父母没有再提起相亲的事,乔木却觉得他们必然没有绝望。当时看起来似乎很轻易地接受了事实,不过是因为提到可能会让人自杀的抑郁症,一时之间给吓住了。等夫妻两人回过味来,肯定不会死心。这情绪起起落落,必然要经过数次反弹才能让人最后释怀,能做的就是等待。

    除了周末两天回去父母家里,乔木算是彻底独立了,在这个二十六岁的高龄。或许父母在见识到女儿强大的赚钱能力——夫妻一辈子赚的钱加在一起也不过是孩子的一个零头,承认了孩子已经长大且能顶门立户的事实。

    工作清闲,在无聊的过了一个月后,乔木开始了在单位码字的生涯。或许曾经的原主也是这么做的?

    最后一本书本就差个结尾,连着两个月,根据细纲,乔木用了以往写论文的那一套写法,总算狗尾续貂,将书写完了。整本书不过三十万,连日后网络作家一本书的零头都没有,对于写惯论文的乔木来说没什么难度——难的从来是文笔、脑洞、构思。

    不过,乔木在自己所写的结尾部分皮了一下,给的是个开放式结局,借鉴了后世的无限流,这一点烂大街的写法竟然让编辑惊艳不已,让乔木很是惭愧。

    书完稿的时候,乔木见到了编辑赵湄,一个三十出头的单亲妈妈,很知性的一位女士。

    “赵姐,这里。”乔木从茶室里站起,冲赵湄挥手。

    既然宣布封笔,肯定要和自己合作多年的编辑好好谈谈,不可能什么交代也没有。这才在交稿后约在了老城区的茶楼见面。

    茶楼位于园林路上,不长的一条街半条是酒吧,一到晚上灯光昏黄人影重重;一半是两三层的茶楼,白天车水马龙,生意极好。乔木爱来的自然是茶楼,茶楼从九点开始营业到晚上十点,八十元一位,可以消磨整天。当然了,茶楼里不光提供一日三餐,且三餐品种十分丰富,以自助餐的形式任由客人取用,连大龙虾、大闸蟹这种也应有尽有。

    赵湄一走进茶楼,就看到二楼上的乔木在挥手,笑着回了一下,就踩着高跟鞋“咯噔咯噔”地走了上来。

    “赵姐,快做,你吃早饭了吗?我去给你拿?雪菜面如何?”乔木笑着招呼赵湄。

    这会是早上十点半,周末有睡懒觉习惯的还真得没有吃早饭。

    赵湄笑道:“今天怎么这么热情?都不像是你了。”视线在乔木脸上一扫而过,她看了看桌面,上面摆了不少小碟的炒货,什么金桔、西梅之类,“雪菜面吗?可以啊,去拿吧。”

    乔木点点头,起身往自助餐摆放的地方走去,余光看到赵湄的身影,笑了,“姐,一起?”

    赵湄笑道:“这家还真没来过,顺便瞧瞧。”

    两人说笑着往前走。

    这家茶馆装饰的是地方传统特色,红漆雕栏、大红灯笼,幸好只有大红,没有大绿,免去了黑土地的糟糕审美。

    等两人端着食物回到茶室的时候,桌子上很快摆满了各种小食,赵湄也开始吃她的面。

    等赵湄吃完面,她一边擦嘴一边道:“你最近变化不少啊,看着比以前开朗多了。”

    乔木笑笑道:“赵姐,这本书写完,不打算写了,想封笔了。”

    赵湄吃惊地瞪大眼睛:“封笔?你可才二十六!在这个年纪,金大侠还没开始写武侠小说呢。”

    乔木道:“写悬疑写的我都抑郁了,真不打算再写了。”

    赵湄见她神情认真,不好再劝,只好道:“那你先休息一阵再说。不写悬疑,也可以写历史、仙侠,前段时间新仙侠小说卖的也很好,年轻人喜欢看。”

    乔木好奇道:“新仙侠小说?”

    赵湄点点头:“就是披着仙侠壳子谈恋爱的小说,出了几本精品。”

    乔木笑道:“那都是女作家写的吧?那种细腻的情感男作者写不出吧。”

    赵湄笑道:“呵呵,我这是建议建议,你完全可以写出自己的风格嘛。”

    乔木突然想起网文里的后宫文、种马文,是个异性就推倒的泰迪型男主,据说这样的文很赚钱,尽管欣赏不来。

    见乔木没反应,赵湄又道:“其实你也可以随便写点什么,不需要限定题材,都尝试尝试,反正你还年轻,失败了还有时间重来。”

    乔木被这么一劝,难得动摇了。作家吗?好几辈子了,还真得没有当过作家,难道是这辈子设定的职业?一时间,她不确定起来了。

    ……

    十点钟,一阵哒哒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工作室前院的门前,门铃声随之响起。

    罗姒起身走出房间打开院门,编辑赵湄正慵懒地倚在门边等待。

    两人稍稍寒暄,就坐在沙发上讨论当年的写作计划。

    赵湄说:“你的书准备的怎么样了?任务能完成吧?”

    罗姒笑道:“应该没问题。稍微修改了大纲,改了个人设,你看下有没有什么意见。”

    赵湄接过罗姒递过来打印着几页文字的纸,没有说话,低头看起来。

    很快,她读完了大纲,随后挑挑眉:“你真得打算增加这个人设吗?”

    罗姒说:“上几本小说反响都不大,所以……”

    “所以你要挑战大众的神经?亲爱的,作为你的编辑,我当然希望你的作品能够成为受欢迎的畅销书,但是并不想你承担莫须有的骂名。我敢打赌,这本书出版后,你会饱受恶言恶语。”赵湄说。

    罗姒说:“可是我想写。社会对女人潜移默化的物质化必将产生性别的不平等,大清都亡了,难道还要女性回归那种受压迫受剥削的状态吗?难道你没发觉,现在的舆论导向不太对头,像那种宫斗电视剧受追捧难道不是反应女性地位的下降吗?那么多女人耍不尽的阴谋诡计就是为了争抢一个男人?

    看那些受年轻女性欢迎的《霸道总裁爱上我》、《亿万新娘》一类的小说,似乎女人的成功就是找个有雄厚资产的男人,哪怕做小三。”

    赵湄挑挑眉:“不知道你是女权主义者呢“”

    罗姒笑笑:“女权主义者?中国有没有纯粹的女权主义者我很怀疑。就是有,也注定成为牺牲品。”

    “怎么说?”

    “打个比方吧。西方女权主义者在婚姻、家庭中的生活成本是与男方AA制,不存在彩礼、婚前财产比如房子需要加上女方的名字这种男人无法接受的情形。即便男人是富豪,大家完全可以委托律师签署婚前协议。

    但是国内不同,国内房子的署名权能导致一对恋人或夫妻是否能携手人生还是关系破裂。女方认为青春有限,这消耗的青春换来房产的署名权是合情合理的,也能带给她安全感,哪怕婚姻关系最终破裂,也不会一无所有。

    社会上总会批判女人这种想法,却没有思考深层原因。正因为男女在职场上的性别差异才导致了这一情况。

    归根结底,男女两性是不平等的,女性二三十岁的时候用人单位要求已婚已育,四十岁以上就很难找到工作。反之,男性弹性大的多。这种经济上的不平等必然延续到社会关系上的不平等。”

    赵湄点头,作为女性,她对这些也颇认同。

    罗姒继续说:“纯粹的女权主义者在中国没有出路,在经济和人格上追求独立自主,生活是一定愉快?

    比如经济上的AA,如果老公和婆家不是平权人士的话,会认为这个老婆媳妇廉价易上手,不值得珍惜。职场上她同老公角逐事业发展的机会公平吗?要知道,发展机会的不平等必定导致经济上的不平等,继而影响社会关系的不平等,当然也会造成家中地位的不平等。

    作为单身子女的一代,女人生了孩子,想让孩子跟自己姓,老公和公婆会答应吗?

    真的按照‘女权主义者’的方式过活,会被家庭和社会剥削得血肉无存。”

    赵湄:“所以你的新人物就是要揭露女权的本质吗?”

    罗姒:“并非揭露,我更倾向于提醒,希望对一些常年浸泡在‘宫斗’中的女性有所警醒有所启发。”

    赵湄思索了一会说:“虽然我不建议你写得太过现实,但如果你坚持,那就来吧。什么时候给我初稿?两个月之内能完成吗?”

    罗姒微微点头:“我争取一个半月完成,毕竟已经收集完了资料,这只是个短篇。”

    赵湄无奈道:“好,那我等你的稿子。”

    赵湄离开罗姒家的时候想起了乔木。相比乖巧听话的乔木,罗姒绝对是她手下作者里的刺头。但是……对,凡事都有但是!罗姒作为老成的作者,作品也许不叫座,但向来叫好,内容深刻,极具艺术性、社会性,地位崇高!唉,就是不挣钱。她决定了,回去一定要再三劝说乔木,不能让他封笔!

    清晨起来,罗姒发觉气候突变,温度至少下降了七八度。

    及至傍晚从工作室回到家中,她已经是鼻涕与眼泪齐飞,咳嗽并喉痒难耐了。

    不止如此,每次咳嗽都好似要用尽全身的力气,就连肋下两边都会引发痛感,真真是难受的死去活来。

    再也无法维持“女汉子”的形象,整个人恹恹的,盖着羽绒被躺在床上,像只被人遗弃衰老的狗。

    人在病中,似乎也会变得脆弱。罗姒颇有些自怜自爱的莫名情绪涌现,尽管这些情绪平时并不会露头。

    她猜,此时的自己就好比正在度金丹期心魔劫,平时不会特别关注的零星消极情绪会被无限放大,端看自己能不能良好调节心态,闯过去了。

    她于是试图想象人生中有过的美好经历,比如第一本作品就获得年度十大畅销作品称号的时候,不仅有了名,还有源源不断的版税入账,那时生活可真是美好。不过,她又想到第二、三、四本书,几乎都没出现什么反响,销售极其平淡。

    对了,是要想些积极美好的经历,那些失败作品就不要再想了。她忍不住咬咬下嘴唇,还有什么美好的经历?

    嗐,自从过了三十五岁,她越发觉得记忆力大幅下降,好多东西记不住,学习更是效率奇低,专注力更是差到不忍直视,这或许就是佛家讲的“灵台”已经被俗世蒙尘。

    啊,有了,考研初试通过,被朱老师通知复试的时候,也是人生一次欣喜若狂的感受。现在想来,与范进中举颇有异曲同工之妙。呵呵,这就是不同年代文人的相似之处吧。其他的嘛,好像生活多是平平淡淡,没有太多高低起伏,更没有极悲极痛或者至喜至乐之时了。

    正胡思乱想间,手机响了,原来是通知她同学聚会的时间地点。在对方一再的请求下,罗姒答应参加。

    这天,罗姒来到聚会的酒店,就发现许多同学已经到了。她悄悄在靠边的一桌坐下,就见一个男同学晃了过来,朝她笑道:“你怎么来这么迟?”

    罗姒瞧了瞧,这不是唐铁蛋吗?她忙笑着道:“许久不见啊,唐铁蛋同学。”

    “什么唐铁蛋,我叫唐璜!”唐铁蛋恼羞成怒地说,双眼溜圆,死死瞪着罗姒。

    “哈哈哈……”其余同学一阵哄堂大笑,声音高昂,差点掀翻屋顶,阳光洒下的光幕中更是有簌簌灰尘纷纷落下。

    “唐璜?!唐璜!哈哈……”罗姒也忍不住了,肆无忌惮的笑声再次传来。

    “你行,罗姒,不要指望我以后帮你。”唐铁蛋,哦不,是唐璜的声音尖利地高扬着,浑然掩饰不住里面的羞恼。

    “哎呀,不过是一个名字,干嘛这么介意。”有人打圆场说。

    “那你干嘛嘲笑人家。”看到唐璜愤怒的样子,在座哄笑一堂的人都觉得不好意思,纷纷互相埋怨。

    “对不起啊,唐璜,其实名字就是个代号,叫什么都好。”有人宽慰说。

    “你肯定从小没这个问题,周瑾瑜。”

    周瑾瑜不好意思地笑笑:“小学一年级的时候我最讨厌这个名字,笔画太多了,要写好长时间。那时候,最羡慕同班一个小朋友,她叫王一一。”

    “哈哈——”人群又爆发出一阵大笑。

    “行了,瑾瑜,你还没叫周曦曦呢,回家赶紧感谢一下老头子。”有人调侃说。

    “对,对,对。还有史珍香,于得水,甄琼……要求不要太多啊。”

    “唐铁蛋就不错,当初我一叔叔还叫铁蛋呢,孩子都读中学了,我们还叫他铁蛋叔呢。”

    “不过唐璜这个名字就更好了。没想到我们还能有幸与唐璜同学呢,啧啧,这可太了不起了。”

    “对,对。来,来,来,为我们班的唐璜干一杯。”饭桌上顿时传来呯砰的酒杯相撞声及杯子扣桌上,很是喧闹。

    罗姒见大家不再提名字,也松了口气,她刚才可差点把唐铁蛋,哦不,唐璜得罪地死死地。她摇摇头,倒了杯雪碧,不时啜两口。

    “罗姒,我去给朱老师敬杯酒,你去吗?”边上的同学招呼说。

    “好啊,好久没见朱老师了,不知道他还好吗?”

    “朱老师退休好几年了,不过应该过得还不错。”

    “毕业后一直没有和他联系。”罗姒惭愧的说。

    “是啊,我和他联系也不多。”

    两人边说边走,很快到了不远处的餐桌边,那里坐的是此次聚会班级当年的班主任及几个班干部。

    看到有学生来敬酒,一位六十出头,红光满面,身材适中的男子客气的拿起酒杯,一一碰杯,可不就是当年的班主任朱老师。

    朱老师看起来比当年增添了几分老气,岁月不饶人,罗姒也为时光的飞逝喟叹。

    朱老师没有子女,这在三十年前很不多见,不过朱老师对自己的家庭保护的很好,很少有人到过他家里。不知从何时起,学生无法登门拜访老师了。

    没想到朱老师还记得罗姒:“小罗,现在在做什么?”朱老师问。

    “你说罗姒啊?”一个喝得醉醺醺的同学凑上前来,揽着朱老师的肩膀,哥俩好一样,“作家,咱们罗姒现在是美女作家。朱老师你怕是不知道吧,毕业没几年罗姒就出了本书,那是很火、很畅销的一本书,听说卖了五六百万本啊。”说着,他朝罗姒挥手说,“是不是啊美女,别站那么远呢,这里来坐。”说着,撸起袖子就要上前拉扯罗姒。

    罗姒尴尬地笑笑,顺势坐在了朱老师边上。其实,她已经记不清这人的名字了。

    朱老师好像看出她的尴尬,笑眯眯地说:“写的什么书啊,回去我也去读一下。”

    罗姒忙道:“朱老师,也不是什么学术著作,就是写的一本侦探小说。也是运气好,出版了卖的还不错,其实水平有限。”

    朱老师:“这就太谦虚了,能卖出那么多本,获得那么多读者认可就说明你水平不错。谦虚虽然好,过分谦虚却不应该,毕竟现在的社会还是要适当展示自己比较好,不然容易吃亏啊,小罗。”

    罗姒不想提及自己的作品,每次向熟人介绍它们的时候,总有种赤裸裸站在人群中的感觉,让她很不舒服。

悬疑作家-2

    毕竟,每本书的内容都或多或少都有自身及身边亲友的情感经历与自我剖析的影子,很容易让人对号入座,而这是她不希望看到的。这或许就是她出版作品的时候一直用笔名,从不搞签售,试图将写作、出版与生活隔离并分割开来的原因。

    罗姒对朱老师的训诫还是很听得进去的,她一边听,一边将朱老师跟前的茶杯倒入七八分满的茶水。

    今晚的朱老师特别热情,话一箩筐一箩筐说了很多。估计退休赋闲在家的他平时见不到这么多学生,更不可能和这么多人一起指点江山,谈天说地。

    这倒让罗姒想起当年在朱老师办公室办公的那段时间,那时候老薄同志还是一名好干部,他孩子还没有出国,妻子还没有叛国,朱老师更是预测他会成为新一届政府的总理。然而,新一届政府的总理是李大大。回想起读书的时候,人可真比现在单纯的多。

    “罗姒,来,作家,咱们走一个。”罗姒正看着一个女生给朱老师敬酒,耳边就听到一个醉醺醺的声音,是刚才那个喝高了的同学。

    罗姒没有说话,却是拿起酒杯,站起身,很爽快的与他碰了个杯,并一饮而尽。

    “酒量不错。好,给哥哥面子。”男人哈哈大笑。真不知道他是真醉还是假醉。

    罗姒也笑笑,对付这种无法判断是否真醉的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尽可能满足他的要求,实在无法满足就只能尿遁。

    男人也仰起脖子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还将杯子底朝上,示意罗姒检查。挺有意思的一个人,估计是酒场上的老油条了。

    男人似乎还想和罗姒聊什么,蹒跚地靠近她,嘴里的酒气几乎喷在罗姒脸上。

    罗姒竭力保持脸色平静,手却捏着杯子,指肚发白。她很厌恶这种场合,却不得不忍受。

    “罗姒,你不知道吧,当初我还暗恋你来着。”男人凑近说,带着丝感叹。

    “你可就开玩笑吧,我可从来没觉得。”罗姒回。

    男人腾地拉起罗姒的手,两只手紧握着她的右手,轻拍道:“真的。那会你可是咱们班男同学关注的焦点呢。我可一直想追你,就怕你看不上。”

    “你醉了,老同学。”

    “见到梦中情人,怎么能不醉呢。”男人双眼迷离地说。

    罗姒猛地抽出手,站起身来:“不好意思,我去下洗手间。”说完,急匆匆出了包厢。

    真想不到还能碰到这么个人,只是为什么她记忆里没有这么个同学呢?罗姒奇怪地想。可是看朱老师的样子,应该认识他啊。饭桌上还有不少同学和他杯来盏往呢。虽然觉得怪异,罗姒也没有刻意去打听,不一会出了洗手间,回了包厢。

    这时候同学们早就个个喝得面红耳赤了,有几个已经醉地站不起身了。还有人大喊:“谁和我一起唱这首‘有一点心动’?这首‘广岛之恋’也行。”可惜,没人搭理他。

    看着在包房里全魔乱舞的老同学,平时西装革履、正襟危坐的社会精英们,此时完全原形毕露,有哭有笑,有吵有闹,端地十分热闹。这使得罗姒不禁怀疑现在的社会压力真得如此之大?

    歌剧《白毛女》有词曰:旧社会把人变成鬼,新社会把鬼重新变成人。只是,这满厅不人不鬼的是什么造成的?

    这次同学聚会整整花了三四个小时,罗姒是在将喝醉的同学一个一个叫了出租车并送上车才最后回家的,到了家里不过五六点,比平时去工作室回家还早。她虽然也喝了不少酒,却没有醉,或许对当天的聚会有感,她觉得需要烧几道菜静静心。

    大王很好地扮演了一个多年未见的暗恋者,他相信自己一定给罗姒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对此,他颇有自信。

    摸摸下巴,不自觉地扯扯下巴痦子上的一根长毛,回忆着今天聚会时的表现及打听到的片言只语,心里不停评价着这些信息能给自己带来多少利益。

    不错,他根本不是这个班里的学生,甚至不是这个学校的毕业生。他只是在应酬完客户,无意中走入这个樟城大学某班的聚会包场,并如鱼得水地混入其中。

    至少,今天在场的四五十人他认识了三四十,且连他们的职业、单位都了解的差不多。这些都是他潜在的客户,多少能让他捞一笔。

    在场的人或许以为他真得是班里的某一个同学,只是自己粗心忘了名字,还羞愧于自己的无礼,这就更给了他可乘之机。

    至于罗姒,完全是意外收获,作家,还是个名作家,她背后肯定另有一些人脉,或许对他的事业更有帮助,这也是他为什么自称暗恋者的原因。

    女人,不管她是丑是美,是胖是瘦,是穷是富,是贱是贵,是老是幼,都无法对自己的暗恋者抱有恶感。

    女人就是这么一种虚荣的动物,哪怕她不爱你,也想你爱她,且是永远爱她。

    ……

    “啊——有死人——”

    早起锻炼的罗南德正顺着健身步道匀速走着,就听到一声尖叫,凄厉中带着惊恐。

    他抬起手腕看看表,六点四十二分。

    随身带着表,是他工作中养成的习惯,哪怕现在多数人都用手机来辨别时间,他也没有改变。扯起脖子上的毛巾,他擦擦额头的汗,向尖叫声传来的地方走去。

    听传来的声音,应该是在护城河边的荷塘处。

    那里有两池荷花,北边大的一池开红色的莲花,南边较少的一池开白色的莲花。这两池其实是互通的,只是中间被一条九曲桥分割开来,荷塘边还点缀了些山石,竭力营造“山野”味。

    南面的荷塘莲花种的较少,这是因为留了大半面积种植菱角及一些如开白花的水葫芦一样的水上植物。每到盛夏的时候,北面的荷塘总会开满大朵大朵的红色莲花,与浓绿肥大的莲叶相拥相依,吸引着许多摄影爱好者的光顾。

    现在整个夏天过去,相信那荷塘那荷叶早就习惯了长枪短炮。

    罗南德回忆这那片荷塘,脚底不停,生风般走在通往荷塘的健身步道上。

    作为一个干瘦堪堪超过一米七的中老年男子,罗南德没有大长腿,却有高频率的步速,再经过了一片竹林,跨过了一道高高的石拱桥后,他的视线便笼罩住了整个荷塘。

    这时候,荷塘边已经围了七八个人,都是早起锻炼的中老年人,最年轻的也要四十岁,而年龄最大的要七十多了。

    罗南德将围观的人扫视一遍,仔细观察他们的表情,遂又将目光投向死人所在。

    “打120了吗?”他问。

    “打……打了……”人群中一道语气颤抖着的中年女声回道。是刚才发出尖叫的人,这张面孔很熟悉,她四十出头,戴着副无框眼镜,斯文白皙,留着时尚的短发,挑染成酒红色,上身是连帽衫,下身是长到小腿的运动款紧身裤,穿着船袜的脚上是双“飞跃”牌运动鞋,一身颇专业的运动装。

    罗南德认出她是经常来锻炼的人,尽管没有说过话,彼此却打过不知多少照面。

    “死人在哪儿?”罗南德问女人。

    女人惊恐地伸出手指,指向北面荷塘靠近九曲桥的一丛荷叶。

    枯萎半干的残荷再也遮不住水面,而秋季少雨干燥的天气使得水位下降,裸露出片片淤泥,淤泥之上一个女人仰面躺着,苍白的脸上一双眼正死死瞪着前方。

    围观的人群不由背上一凉,打了个寒颤。

    罗南德走到九曲桥上,尽可能离尸体近些,以便于观察。

    九曲桥边上的现场早就被早锻炼的人群破坏,找不到明显的线索。还是需要专业的调查人员来处理,罗南德想。

    边上站着的都是看热闹的早锻炼人群,大多都已退休在家,晚上睡得早,睡眠少,早上就会早起,在五六点钟、年轻人还在梦乡的时候出门早锻炼,也不拘跑跳这种节奏快比较激烈的运动,多是慢走,拉伸,或者太极、太极剑一类的运动。

    有的老人行动不便,还会开着电动三轮到这片地方,大概是因为这里的公共空间是由两个面积不大的园林构成的,绿化好,许多古树都有五六十年的树龄,是休闲的好地方。这就吸引了不少人前来,而多数都是退休人员。早上过来锻炼已经成为他们一天生活的重要部分,这里不仅能锻炼身体,还给他们提供了社交的机会,许多老人彼此相识,一起组织“夕阳红”旅游,日子过得美滋滋。

    罗南德有时是羡慕他们的。

    就在围观的人群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多的时候,警笛声传来,警车很快停在桥边。从警车里下来几个警察,迅速将现场用黄色的警戒带围了起来。

    一个三十出头的男警察问道:“杨阳,报案的杨阳过来做一下笔录。”说着,看着人群。

    杨阳,也就是刚才那位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女子连忙走到警察跟前,两人低声说着什么,杨阳不时做着手势,似乎在形容什么。

    罗南德看看警察,没有熟悉的身影,就转身离开了荷塘,顺着健身步道,走向腹板机,那是做仰卧起坐的地方,罗南德每天早上都会去做两组。他一边回顾刚才的案发现场,一边做仰卧起坐。十五分钟过去,罗南德直起腰,站起身来,又做了几个拉伸,就顺着主干道前往菜场。

    他抬起手腕,看看时间,现在是七点三刻,妻子如果醒了,一定在躺着刷淘宝,这是她每日惯例。

    这时的罗南德早就将大公园的死亡时间抛在了脑后。

    罗南德心情愉快地拎着食材回到家中,这是一栋二层小楼,粉墙黛瓦,飞檐镂窗,朱红大门。他迈上三层台阶,打开大门,将食材放进一楼的厨房,并处理起食材。腌制好排骨、五花肉,将老火汤放在灶上文火煲着,他才从容不迫地走进浴室冲澡。

    李然接到大公园报案的时候正睡眼朦胧,时间是早上六点十分。出警的时候他猛灌了几口黑咖啡,苦涩如中药汤般的液体顺着咽喉滑入胃袋,让他不禁为自己点赞,要知道小时候可是连一口苦的东西都不吃,每次生病吃药都费了爹妈老鼻子劲。

    这或许就是人长大了,能忍一切不能忍,能为一切不能为吧。毕竟,成年后只能自己对自己负责,父母不再娇惯,任性妄为、撒娇撒泼早被摒弃,自身更是得丢掉恶习,尽可能地融入环境、融入社会。

    他不禁勾出一个苦笑,人长大了,烦恼就多了,尽管凡事自己可以完全做主,可也意味着再没人给自己遮风挡雨了,而自己又变成了那个给父母遮风挡雨的人了。

    他大口咬着包子,辣肉包,这么一个包子,也就两三口的事儿,可要卖一块五,物价一涨再涨,更显得工资的微薄。好在警务系统是公务员,买房买车办信用卡贷款方便,能偶尔解解燃煤之急。他想到这个月家庭财务又是赤字,不仅有些头疼。

    警车平稳地开进大公园,顺着主干道停在案发现场的九曲桥边。

    经过调查,死者王彤是名三十五岁的中年女子,无业,未婚,与亲友往来极少。在过去的三年里,没有明面上的收入,靠着信用卡度日。支付宝账户网上交易明细清晰,可以从中判断她的生活状态,就是个很宅的人,极少出门,所有必需的生活用品都是从淘宝或者大发网上采购,包括食物。

    除了扔垃圾及早锻炼,很少有人见到她,她也不会出门会友聚餐。

    王彤所住的出租屋位于案发地点一公里,仅三十个平方,她很少与邻居照面,周围的人都不认识她。其生活模式很固定,很难接触到陌生人,自身经济情况又寻常,怎么会惹来杀身之祸呢?李然百思不得其解。

    随后,李然走访了死者的房东、邻居。

    据房东讲,她只在交房租的时候在微信上与死者联系,多是通过支付宝、微信进行转账,并不会面见,故而对死者的近况不得而知。死者的网上交易明细也能说明这一些。

    至于邻居夫妇,妻子上班时间不是普通的白班,而是三班倒,一周也就见死者一两次,都是在她休息,到与死者共用的后院晾晒衣服的时候碰面。丈夫则表示他几乎每天都能与死者打个照面,他每天都去后院晾晒收取衣物,时间多为早晚,这个时候死者一直呆在室内。透过窗户能看到死者在电脑前打字,或许在忙什么。

    因为据死者说她是一所私人教育机构的兼职老师,具体哪家机构、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上课、上几节课不得而知。死者还曾经透露在“越海”某个地方还有处房产。这最后两条已被证实,只不过做老师是两年前,房子还在还贷。这或许就是她将自己的房产出租又借了处小房子的缘故。

    这样的死者,有什么原因惹来杀身之祸呢,会不会无意间撞破了什么而被灭口?那么,极有可能是冲动型犯罪。

    死者的人际关系也非常简单,并没有交往中的男朋友,交往最多的就是大发生鲜超市送货员,据交易记录,死者平均每周两次从该处购买生活用品。

    假设是激情犯罪,那么死者被杀就是意外,而荷塘是不是第一现场呢?这就要等鉴定科同事的进一步证明了。

    死者租住的地方只有五十平米,厨卫俱全带院子,格局十分紧凑。

    这片地方离地铁口仅两三分钟的路程,更是离主干道很近,是人口稠密的地方。如果是蓄意谋杀,显然不是好的选择。

    此外,死者还是个网络作家,或者称作家也不准确,应该称之为写手。只是她大多数作品并没有在网上发布,看得出她是通过出版社走传统纸媒途径失败后才转为网上发表作品的。更蹊跷的是在她聊天记录里提到自己写过一个洪荒系列的大长篇,还让网友品评过,只是那部作品她当时并没有上心,只是顺便写写,而是将重心放在了严肃文学作品上。

    底稿丢失后,她完全抛诸脑后,哪怕经济窘迫,也没放心上。

    ……

    李然大方的点了锅包肉、大盘鸡这类北疆饭店的特色菜,这样的特色菜从他上大学和同学聚餐解馋到今天招待不怎么上台面的朋友一直是必点的。肉,谁不喜欢吃呢,更何况价格也还适中,是实惠之选。

    他可不是那些打肿脸充胖子为了面子大把撒钱的冤大头。

    孙玫伸出筷子夹了块土豆,这土豆是在油锅里炸过再与鸡一起炖的,上面油汪汪的,一看就让人没食欲,尤其是她这样将减肥当做终身职业的美女。

    如果说一起聚餐也能给人下马威,孙玫想她今天真真切切感受到了。

    尽管李然答应了她的邀约,可这地点及其环境所展示的是李然对她赤裸裸的鄙视与敷衍。

    不得不说,李然的这一做法狠狠地打了她一个耳光,“PIA”的声音能围着赤道转一圈再传到她灵魂深处。

    她深深地愤怒了,为她被无视的美妙皮囊及被鄙视的尊严。即使不知道她灵魂的美丽,也不应该无视她美丽的外表啊,只要她主动发出邀请,难道李然不应该跪舔,大手笔的奉上各类昂贵消费品来讨好她吗?

    她忍不住想拿出镜子仔细查看,再次确认自个的容颜是否有损。

    瞧,这就是重度公主病患者的逻辑,和一般女性截然不同。

    孙玫“唰”地丢下筷子,筷子与瓷盘撞击发出“叮当”的脆响,其中一根生生戳到菜盆里,将不多的菜汁溅了出来,在白色的桌面上扬起一片褐色的淋漓污渍。

    李然背靠着餐椅,双手抱胸,冷冷地看着对面的孙玫,不发一言。

    孙玫不高兴?喔呦,他还不高兴呢。如果不是想知道乔木的近况,鬼才懒得应付她呢。看着孙玫矫情的模样,他又想起大学的时候听到的有关孙玫的流言。

    早在大一的时候孙玫就宣称有个新籍的男朋友,还说大学毕业要随着男朋友全家移民。在女同学们努力考各种就业证书的时候,孙玫就一直宣传什么女孩子不需要工作,是要养在家里的。还说社会上好的就业机会都是那些有权有势有钱的人占据的,剩下的一些工作又苦又累,娇养的女孩子怎么能去将就呢?这就要多接触些杰出男士,让他们出钱出力供养。

    后来有了解她家庭情况的说,早在她外婆那一代就是“金丝鸟”,这算是祖传职业,也难怪她阿姨会为没傍到港城首富而扼腕叹息。

    只是毕业都多少年了,怎么这孙玫还在国内?既没人供养也没移民?李然嘴角不由讽刺一笑。

    “你没跟着大一时候交往的新加坡籍男友移民啊?”李然戏谑地说。

    孙玫正气鼓鼓地嫌弃李然不识抬举呢,就被李然刺了一下,整个人如同被刺破的气球一下从膨胀到缩小。

    她假意没有听到,伸手将鬓间的头发理了理。新加坡籍男友?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也就是青春年少时自家老妈托人介绍的一个人生过客。那会本城有个工业园区,在此就业的外籍员工很多,老妈乐颠颠托人介绍了人,也不过普通工薪人士,那可不是她的首选。只不过那会年岁小,一门心思谈恋爱,也的确多放了几分心思。

    你要问孙玫最喜欢的是哪本书,她绝对不会说是张爱玲的《喜宝》,什么“没有很多很多的爱,就要很多很多的钱”,忒矫情了。她喜欢的是梁凤仪的《花帜》,简直是她人生的启明灯,可比外婆、母亲的那一套更贴合时代。

    孙玫看着李然一脸冷淡的模样,眼睛一转,拉长了声音柔声道:“老同学,你可不好约呢……”随后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乔木她……”

悬疑作家-3

    李然冷淡的脸色在听到乔木两个字一僵,随后故作轻松的道:“乔木?你和她大学的时候不是一个专业的吧?怎么还认识?”

    孙玫看着李然,心里冷笑一声,不提乔木,李然看来是不会有好脸色了,自己何苦送上门给人打脸,本来也不是多亲近的朋友。她随即正色道:“我们高中都是十一中的,老早认识。”说完,不再出声,而是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水苦涩浑浊,孙玫不禁有些反胃,本来想多透露些乔木的消息也没了心情。

    伺候不好姑奶奶还想从这里挖消息,真真做梦,孙玫愤愤地想。

    李然看着孙玫不善的脸色,知道今天的餐厅选得不合她意,他本来就不想和孙玫碰面,更不想多花钱捧场,可既然见了面,不管怎么样,还是要多挖些消息。

    “那你很了解乔木吗?”他问道。

    “比你多。”孙玫冷淡的说。这时,烤羊肉串端了上来,孙玫瞥了一眼,摸摸有些饥饿的肚子,拿起一串,将上面的肉块剔到餐盘里,再夹起放进嘴里。

    “她最近忙什么你也知道?”李然问。

    孙玫咽下一块烤肉:“她啊,她很忙的。”拿起餐巾擦擦手,孙玫突然笑了一下,对李然说,“你为什么对她这么感兴趣?想追她?”

    李然扯了扯嘴角:“不行吗?”

    “行啊。你上啊。”孙玫慢条斯理地说,夹起一块烤肉又放下。随后,她举起手招呼服务员,“再来个金玉满堂,清炒时蔬。”旁边的服务员点点头拿着点单走开了。

    “想知道什么你就问,不用拐弯抹角。大男人家,至于这样吗?”孙玫看着李然的脸,一脸鄙夷。不就是男男女女、情情爱爱那些破事吗,至于翻来覆去的试探吗?

    李然强自压下心虚:“她最近和谁交往?有计划结婚吗?”

    孙玫笑笑:“你也知道她的,怎么可能没有交往对象?也许不止一个呢。至于结婚,据我所知她没有结婚对象,或者说她没有结婚的打算。你可以把她当做不婚主义者。”

    李然笑了一下。

    “不过,你如果真得关心她,应该和她多接触接触,她现在处境很微妙。”孙玫突然说了一句。

    “什么处境?”李然问。

    “你问她吧。”孙玫说。

    随后,两人都不再出声。

    李然想今天的这餐饭还是值得的,只是不知道自己是否该主动联系乔木,万一她真得把乔木当备胎,吊着乔木呢?

    乔木,是的,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乔木,他藏在胸口十几年的秘密。

    那是一个夏天的傍晚,为了满足好奇心,他邀请几个同学回家看AV。对着上面赤身裸体的女人少年们面红耳赤、气喘吁吁、激动万分,不一会狭窄的空间里就飘出了类似消毒水的独特气味。这个时候一个从没说过话的中学同学清秀的面孔映入了眼前,同时一股热流从小腹窜起。第一次就交代在了闷热昏暗的小屋内,混杂着汗臭、脚臭、体臭及独特的气味。

    自那以后,他总是有意无意的偷偷观察乔木,而每次看到乔木张张合合的嘴都会涌起阵阵冲动,几乎以为自己生了心脏病。

    中学毕业,顺利考入警官大学,但心里那个少女的影子从来没有淡去。

    大学毕业后回到本市警局任职,他曾经不止一次违反规定偷偷用警务系统查询乔木的信息,可惜,这人就是个死宅,除了上班下班,也就是相亲的时候偶尔出门,让他想玩偶遇也不能。至于为什么不通过同学找乔木,那是因为他攒的局乔木从来不参加。当然,乔木不参加的不止他的局,是谁的都不参加。

    两人就这样一直没有正式认识的机会。

    听说乔妈托人介绍相亲对象给乔木认识,李然立刻上了心。孙玫是他的中学同学,曾经是乔木的好朋友,便以为可以通过这样的渠道认识乔木。这也是孙玫约他他答应的原因,可惜,目的看起来已经无法达成。

    闷头喝了一杯带着茶沫的茶水,李然垂眼皱眉,想着用什么方法才能同乔木相识。想这个人想了这么多年,都成为身体的一部分了,他,要么忍着痛苦将其生生挖掉,要么只能将其彻底地变成自己的。

    李然决定不再犹豫,而是对乔木发起进攻,不成功便成仁!

    既然下了如此决定,他自然对眼前的孙玫兴趣大减。

    于是,李然很渣地道:“局里还有事,先走了,单我会买好。再见。”说着,站起身,往收银台走去,看也不看孙玫一眼。

    孙玫心头一口郁气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来,只能眼睁睁看着李然越走越远。她突然觉得,将李然当成长期饭票的备选本身就是错误的,这人尽管有个稳定的饭碗,可对她却全无好感,她为何瞎眼要约他呢,难道仅仅是因为少年时的一点点好感?

    孙玫叹了口气,决定把那些无益于目标实现的情啊爱啊放在一边,自己从来追求的就是物质富裕的生活,不应该犹豫摇摆。

    ……

    乔木最近都是准时下班,但不知怎么回事,总觉得有双眼睛一直盯着自己,可每次回过头看的时候却又从来没有发现什么,心里直犯嘀咕。这不是灵异世界,也不是侦探世界,怎么有种被盯梢的感觉?草,难道自己的猜测不对?看来功法不能放弃,还是要尽快练起来。

    李然看到乔木猛然回头,忙往巷口的烟杂店一闪。这种老式的烟杂店也就古城区这块还有,为的自然是满足生活在这里的老年人及游客——年轻人可都喜欢住园区及新区的高楼,而乔木工作的园林局就位于这片地界。事实上,园林局离李然工作的特警支队并不远,但不知道是不是缘分不够,两人从来没有遇到过。

    “还挺警惕的。”李然手里夹着烟,从烟杂店里露出头,往乔木离去的方向瞄了瞄,痞痞地道,嘴角浮起深深的笑意。

    等乔木走得看不见影子,他才走了出来,转身离去。

    乔木不想开车。老城区交通拥堵,步行半个小时的路程开车也能堵上半个小时,因此,最近一段时间为了锻炼身体,每天早早出门,跑步上班——园林局有浴室有食堂有宿舍,只要带好换洗的衣服,很方便。

    领导陈副局甚至夸她最近工作态度积极,要继续保持,再接再厉。

    瞧瞧,别以为你在单位摸鱼领导看不出,人家既然当了你的领导,必然在某方面有远超你的能力,你那点城府那点装模作样算个球。

    乔木与这些老狐狸打交道不是一世,但还是秉着尊重、真诚但并不谄媚的原则,与陈副局这些领导打交道。听说绿化这块要扩大,说不定大有可为——园林局可不单单负责园林景区旅游,还要负责全市绿化及相关企业的管理。

    在食堂吃过早饭,乔木来到办公室,把最近领导交代的工作整理好,市里下发的文件通读一遍,好好琢磨琢磨其中的含义,再跑到领导跟前刷刷存在感,一上午就过去了。等吃完午饭,下午又可以摸鱼写文了。这也不是她一个人的问题,实在是园林局本来就是个冷衙门,平时事情并不多,也只有国定假日比较多。

    不信?不信你去看看各处的花花草草、及用花花草草摆出的各种带着爱国爱党爱家造型的盆花盆景,这些可不是天上掉下来的,是需要人手组织安排的。当然,若是搞旅游节,那自然也是忙的,这不是还没开始搞吗?

    记得市里曾经搞过一次水乡佳丽的选美,就是地方上的古镇搞出来的,似乎有经过园林局批示,这种也算业务之一吧。

    对于那些腿长苗条的水乡妹子,乔木不止一次怀疑自己的审美,一个个长得跟绿豆芽似的,全身没有二两肉,这就是所谓的美感?

    她尤其不解,男人喜欢女人难道不就是喜欢她同男人不同的地方?可若是瘦成了“太平”公主,胸口变成搓衣板上两颗钉,那不如喜欢男人算了。

    ……

    步行街上人头攒动,热闹的嘈杂声不时回响在耳边。

    李然站在一个垃圾桶前,一手揣兜,一手吸着烟,眼睛不时扫视着往来的人群。

    斜对面是工行的一个营业网点,建筑很雄伟,三层楼高,高耸的门厅两边蹲着石狮,铺着红毯的厚重台阶将人引入其中。

    李然看着这高高的台阶,凌人的气势,不由想起教堂与政府办公大楼,同样的气派,同样的高高在上,这或许就是金钱、上帝与权力给人的压力,或者说人心中金钱、上帝与权力就是这么高高在上,不容小觑。

    将手伸到垃圾桶上方,将香烟上的烟灰弹落在里面,再不时吸一口,呼出废气。突地,他眼睛一亮,碾灭香烟,丢进垃圾桶,跟上某个刚从银行里出来的女人。

    女人戴着墨镜,看不清表情。她身穿中档通勤装加平底鞋,不管是身形还是打扮都不出格,让人无法留下深刻印象。

    目标顺着步行街穿过一条弄堂,走入一家挂着大药房字眼的建筑,先是去常用药药柜买了些药剂,又去燕窝虫草山参专柜买了些虫草,最后到中药柜台买了几包中药。

    李然很不解,就他了解这个人并没有亲友生病。或许是为了滋补,他猜。

    随后目标出了大药房北门,走向不远的一幢大楼,李然知道她一定是去里面的古玩城。古玩城究竟有多少真古玩没人知道,不过确实有不少把玩的东西出售,像一些水晶、玉石等等。

    目标很宅,每天行程极少变化,就是住处——单位——住处两点一线,周末回去父母家中,今天竟然出门逛了这么久,简直不可思议。至少这大半个月,没有发现这人有任何娱乐,看起来还是同中学时一样乖巧顾家。别人或许觉得这样的女人没乏味,他偏偏喜欢。想到这里,李然嘴角浮起深深的笑意。

    目标正去买糕点,很普通的樟城女人,顾家,好脾气,孝顺。

    “你跟着我干什么?”乔木突然转过身来,向李然逼近。

    李然靠在弄堂的墙上,一时有些失态。

    这弄堂到处是开挖的深坑,市政正忙于老区改造,这片区域是重点。

    一脚陷在深坑里,李然正为自己的粗心与失误懊悔,却又被被跟踪者堵个正着。

    “我住附近。”李然冷静地回答。

    “哼。”乔木冷笑了一声,“你已经跟了我半个月了,不过有时候穿顺丰的制服,有时候穿‘饿了吗’的制服,还换过京东的制服,当然市政环卫的制服也没少穿。哦,对了,上周五你还穿了保安制服到我家和我妈说了几句话。怎么,小子?你以为很小心?”乔木双手交叉,抱在胸前,眼睛斜斜看着李然,不屑地说。

    李然心里一惊,好家伙,阴沟里翻船!这人竟然能看破他这个警察的伪装,警惕心很强嘛,不愧为未来的警察家属。

    他试图冷静下来,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难道说跟踪你是为了了解你,然后追你,最后上你?

    “我的确就住在附近,最近一直在打零工,有活给钱就干。”李然断然否认。

    “哼。”乔木又哼了一声,“我不管你想干什么,别让我父母受惊,不然,要你小子好看。”说着,转身走开。

    李然看着对方远走的背影,脑中一片混乱,这,这和想象的不一样啊。难道,对方不该痛骂自己一顿吗?莫非是自己生的玉树临风,用颜值打败了对方的敌意?不对,不是中学同学吗?对方竟然没有认出自己?!难道自己这个同学连个纸片人的资格也没有?

    站了一会,他只好转身悻悻离去。

    一边走一边沉思,既然已经打草惊蛇,不如直面而上?只不过,真得还有挽救的必要吗?对方早就不记得自己了。

    第二天一大早,乔木一开门就看到李然正倚在大门前。

    父母的房子是难得有私房证带小院的私房,地皮私有的那种,可不是后来七十年产权的商品房。这也是乔木不停相亲且大受欢迎的原因,因为旧宅经过审批完全可以改建成三层以下的楼房。

    “你还敢来?”乔木板着脸故意道。这天是周末,照旧来父母家里。没想到李然盯了大半月的梢,迟迟不肯正面找来,这也太怂了。

    没错,从第三次被跟梢,乔木就确认了对方是李然,也从记忆深处挖出了这么一个从未说过话的中学同学中的“路人甲”。

    但看到对方鬼鬼祟祟的,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就以不变应万变,想搞清楚对方究竟搞什么鬼。这一等就等到了昨天,忍无可忍之下“揭穿”了对方,可对方竟然怂到家,始终没有表露身份与目的,难免让人失望。

    “想找你了解一下王彤。”说着,李然拿出手机,示意乔木看一眼照片。

    “王彤?她怎么了?”乔木一愣。王彤是某个本地作家群里的作者,知道对方身份的那种,是文联举办活动时认识的,但并没有过多接触。

    “被谋杀了。”

    “!”

    ……

    罗姒拿着手机斜靠着沙发刷了一会社会热点与新闻。

    咽下口中的茉莉香片,看了看时间,马上十点钟,又要开始工作了。

    叹了口气,从沙发上站起身,她走到电脑前开机,准备打开WORD文档,修改文稿。

    蔚蓝大海椰风背景的桌面表明这台电脑是丈夫唐牧的,所幸云盘里有备份,罗姒将文件打开并排版打印,余光被椰树下的一个视频文件吸引,她轻轻点开,瞬间手脚发软,脑中一片空白。电脑屏幕上丈夫唐牧正在和一个陌生的女人在床上翻滚,那地方看起来是一家酒店的豪华客房。

    她呆呆地看着视频,觉得无比讽刺。她高龄产子,忙于照顾儿子经常体力不济,花在唐牧身上的时间、精力减少许多,一度觉得抱歉,反倒是唐牧安慰她,让她好好照顾儿子,不用担心。她曾经有多感激先生的体谅,现在就有多憎恨自己的有眼无珠。

    心底一阵阵寒意上涌,如果不是今天阴差阳错拿错电脑,她可能永远也不知道生活隐藏着的真相,那么,罗姒与唐牧可能还是一对恩爱夫妻。

    她感到沮丧,沮丧婚姻如同华丽的袍子,私底下却爬满虱子。她又觉得后悔,后悔自己多事打开视频。与其直面现实的肮脏龌龊,她宁愿选择浑浑噩噩,一无所知。

    罗姒不愿意相信眼前直白的背叛,却无法否认、无从否认,愤怒、痛恨、沮丧轮换着在脑海里呼啸来去,她只觉得胸口一团郁气上不来、下不去。

    提到老公唐牧,罗姒总是很自豪,不是因为爱他的五短身材,而是为他大学教授的身份。她常说:“我先生这人就是个老实人,在樟城大学当了那么多年教授都兢兢业业。”谈及两人夫妻关系,更是十分高调:“什么?外遇?那不可能。我这人脾气一贯急躁,还多亏了我家老唐脾气好,对我包容有佳。”她还总时不时地和晚婚、未婚的同学朋友聚会,顺便撒撒狗粮,表达对婚姻的满足。

    要和唐牧摊牌吗?她很犹豫。

    从怀孕生子到现在,她已经几年没有做全职类工作了,但近期出版的几本书哪怕再怎么被人吹嘘有深度,但销量并不好,销量不好,意味着没赚到钱。网文,她因着日更的压力太大也没有涉足。这意味着她没有独立稳定的经济实力,更何况还要养一个年幼的儿子。

    不摊牌?她咽不下去这口气。今天是一个女人,明天可能是两个女人,那婚姻还有什么意义呢?

    忍不住的,她开始回想与唐牧的相识。

    那时她还在读研究生,而他是另一个学院的教授。

    起初,两人都只是一个聊天室的常客。还记得对方的网名“留美归国学者”。满脑袋出国念头的她自然被吸引住了,问了不少国外大学的申请情况,一来二去便与唐牧相熟。当然,这会还只是网络上的相熟。随着时间过去,无意间竟然知道两人同处一所大学,便很自然地把交往延伸到了线下的现实生活中。

    从多个渠道打听来的消息表明,唐牧已经与前妻分居,只与儿子同住。

    奇怪的是,她不知道怎么想的,哪怕唐牧不止一次透露未来没有再婚的打算,竟然各种手段用尽,跑去和唐牧同居了。

    就这样过了两年,临近毕业的时候,罗姒觉得自己已经要三十了,再不结婚,生孩子的时间就会推迟太晚,就逼着唐牧领结婚证,还威胁说不结婚就分手。

    让人大跌眼镜的是当天唐牧就将罗姒的私人物品送回了宿舍,意图很明显。

    同宿舍的室友都劝她分手就分手吧,唐牧的做法太伤人了,摆明了不在乎她。

    但是让室友们更意想不到的是罗姒居然真得逼得唐牧领了结婚证。室友看她如此执着,纷纷闭嘴,对她的这种神经质更是敬而远之。

    毕业后,罗姒用自己的人脉定了婚宴,请了喜酒。就在喜宴当天她喝得酩酊大醉,边吐边哭。后来,才有消息说唐牧替人操盘炒股,不仅欠了不少外债,还把所有能用的信用卡全部透支了。这个中年男人的实际情况完全配不上他所谓的归国学者、大学副教授的头衔。而她,无疑做了一笔亏本的买卖,并被牢牢套住。可想而知,一直有慕强心理的罗姒对现状有多么头疼。

    在此后的两三年里,夫妻两人经常吵架,一度动手。不过罗姒从来不吃亏,她可比唐牧高多了,甩唐牧耳光十分娴熟。

    磨合的日子过了几年,年龄不小的她决定生个自己的孩子,唐牧表示无所谓。虽然在很多同学亲友的眼里,他们的婚姻问题多多,可罗姒从没想过要离婚,似乎与一个大学教授结婚就是她人生最大的成功。

悬疑作家-4

    风掀起后院无尽夏肥厚的叶片,地表热度回流到空气中,即使有风,也让人觉得闷。太阳在云层里忽隐忽现,室内的亮度随之明暗交错,投下斑驳的光影。

    罗姒看着炉灶上沸腾的汤锅,有些出神。锅里一个个白胖的饺子正在沸腾的热水中翻滚、挣扎,继而沉寂,无力地漂浮在水面。我可不就是这白白胖胖的饺子?罗姒自嘲地扯扯嘴角。她此时正被丈夫不忠的情绪煎熬着,整颗心如同在沸水里翻滚的饺子。满腔的愤怒找不到发泄的渠道,只感觉胸口沉闷,透不过气。

    太阳照常升起,空中飘着一朵朵棉花般的云彩,很是洁白、厚实,太阳不时在这些云朵里穿行,抑或许是云朵在太阳前飞掠而过,总之,光线会随之在昏暗与明亮间流转,照在建筑、树木上,投射出深深浅浅斑驳的影子。

    书桌前的罗姒视线也随着这不停变换的光线变化,不停打开关上台灯。太阳明晃晃的挂在空中,毫无阻碍的挥洒光线的时候,日光灯的明亮刺眼、多余,而太阳躲在厚厚云层后的时候,光线就变得柔和、适宜。

    静静坐着,体味着内心深处的情绪,罗姒闭上眼睛。

    丈夫藏起来的视频上的内容就像一根刺狠狠的扎在她的心上,不能触碰。还需要什么证据?这视频不就是明晃晃的证据?

    罗姒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是索性找丈夫明明白白摊牌,还是故作不知。她想不明白怎么夫妻关系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明明他们也曾有一段颇长的甜蜜时光。

    她越想越坐不下去了,今天的工作完全无法投入。“霍”的一下,她站起身来,动作的猛烈直接带倒了身后的椅子。

    她顾不上椅子,冲出房间,站在后院里。狭小室内空间带来的逼仄感瞬间被后院绿植环绕、天高气爽的开阔感取代,胸口的压抑也随之一扫而空。她脚下不停,在院中石板铺就的小径上来回走着。

    凉爽的秋风扬起植物柔软的枝条,轻轻拍打着边上的木栅栏。木栅栏上缠绕着嫩绿、鹅黄的牵牛花枝条,绿油油叶片下掩盖着的蓓蕾在风吹动叶片时不时探出头,绽放一个个笑脸。紫色、蓝色的小喇叭冲着院中的罗姒大声的打着招呼,似乎对她的急躁不明所以。

    罗姒不停的来回走着,直到双腿酸软无力。她慢吞吞走到院墙轩窗下的石凳边坐下,思绪还在遥远的地方,不着边际。

    她深深陷入生活的苦恼中,不能自拔。

    生活除了妥协还是妥协,或许她还是应该假装毫无所知。儿子还小不是吗?这个借口是不是能让自己心里好受些?难道要挑明之后离婚?不,她不想离婚,不管出于什么理由。这段婚姻她已经投入太多太多,如果没有它,那是不是就意味着过去所做的一切全是无用功?那不就是意味着推翻过去的自己、否定现在的自己?否定过去不就意味着否定自我?不,她不能接受。

    罗姒忍不住攥紧了拳头。无论何时,她都拒绝否定自己,因为那意味着自己毫无置疑的是个失败者,而她无法接受这一结果,不管这是不是事实。

    你可以说她掩耳盗铃,可拒绝失败是罗姒在艰辛的生活中唯一学到的能让她坚持自己的人生并继续生活的经验。

    不管何时何地,只要她拒绝承认自己是个失败者,她就能在生活的深渊中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鼓起勇气,昂首挺胸,向着前路行进,哪怕前方没有路,她也不畏惧。

    母亲患了癌症为了避免拖累家里服药自尽时她是这么面对的,美丽天真的姐姐被父亲的同事引诱离家时她是这么面对的,窝囊无能的父亲赌博欠债被人打断腿时她是这么面对的,与同样贫困的初恋男友黯然分手时她是这么面对的,恋爱时丈夫拒绝承诺婚姻时她是这么面对的,逼迫丈夫娶她不然就要去丈夫工作的大学闹的时候她还是这么面对的,所以,她相信,就算丈夫出轨,只要她牢牢坚持,善用这一人生经验,这些坎坷都将过去,正如她过去四十年的那些沟沟坎坎。

    想到这里,她握紧了拳头,心中充满了勇气,我会迈过这条坎,一定会。心中大定,她站起身来,在院中墙角的蔷薇架上摘下几朵带着绿叶的粉白、嫩黄花朵,插在一个长颈玻璃花瓶里,放在日常工作的书桌边。很快,空气里萦绕着淡淡的花香,她坐在书桌前,打开电脑,开始当天的工作。

    晚上七点钟朗园202室

    同往常一样,唐牧买了菜回家,打算做几道可口的小菜。妻子罗姒的口味偏重,他和儿子的口味偏淡、偏甜,不管婚前还是婚后,他们家吃饭总是分开来,他和儿子吃过,妻子再烧符合自己口味的饭菜。

    唐牧爱吃新鲜的菜,下班回家前必去菜场一趟。妻子经常说他不会管理时间,一周买个两次菜放冰箱里不就行了,干嘛天天买这么麻烦呢?唐牧不想和她多说,可能在很久之前,他与妻子的相处模式就成了与室友的相处模式,只是多了性生活。

    他可以说和妻子的生活方式格格不入,这第二段婚姻他一直很懵逼。妻子看中他的是大学教授的身份和温和的脾性,自信可以很容易地掌控他。妻子可是有严重的不安全感,这样的他是妻子认为最适合的配偶。他反倒不知道看中妻子什么了。虽然妻子比他小八九岁,可两人认识的时候,妻子也要二十七八、是别人眼中的“剩女”了,说看中她青春年少,肯定是胡扯。或许是妻子比自己强的理财能力?反正银行卡全部上交后,他不仅有了现钞零花,家里还添了两套房。

    想到这几天罗姒的举动,唐牧心中有些不安。罗姒在他洗澡的时候检查了他的手机和平板电脑,不知道有没有查到什么蛛丝马迹。他记得所有的电话记录、短信、微信信息都提前删掉了,应该不会露出马脚。偷吃擦干净嘴是最基本的道德底线吧?定了定心,他决定晚上多烧一道妻子爱吃的卤牛肉。妻子长在边疆,不爱吃猪肉。唐牧悄咪咪地琢磨着怎么偷偷讨好一下妻子,浑然不知妻子连他与人开房的视频都发现了,亏他以为用了隐藏功能就能逃脱妻子的镭射之眼呢。

    罗姒决定暂时将视频的事搁置,她关上电脑,结束了当天的工作,锁上工作室的门,回了家。

    回到家中,唐牧正在厨房烧菜,她甚至能闻到油烟里各种调料的气味,酱油、醋、糖、蒜、葱、八角……难得丈夫会烧这么多菜,儿子不在家的时候,他们一般只烧两菜一汤,可今天唐牧却多烧了一道糖醋鱼,一道卤牛肉,这可都是罗姒爱吃的。难道丈夫已经知道她知道他出轨的事打算用两道菜弥补吗?她不由嘴角扯出一个冷笑,还真是廉价。

    快步走到客厅,就见唐牧正在厨房里热火朝天地烧菜,边烧边喊,“小罗,你回来了,赶紧坐一下,还有一个素菜,马上就好。”

    罗姒“嗯”了一声,坐在客厅沙发上,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双眼茫然地看着屏幕,手上无意识地调着频道。想到唐牧圆圆胖脸上堆出的殷勤笑脸,她有一种打破一切地冲动,很想狠狠的地将手中的遥控器砸在他脸上。

    她茫然地将视线转到左边窗户上,眼神透过上面的玻璃看向外面的花园,修成整整齐齐长方形的栀子绿化带上看不到一朵花,这个时候本应该是栀子花盛开的时候,那种单瓣的、重瓣的、泛着甜香的洁白花朵,可现在呢?为了保持整齐划一,被莫名其妙地强行剪去了顶端高高耸立的枝丫、美丽芬芳的花朵,屈服于规矩,服从于环境,就像“随大流”的人群。她过去的很多想法、做法是不是就是为了隐于人群、以避免别人发现与众不同,这样才不会像那可怜的栀子花朵般被无情剔除?

    她收回视线,如大众观念一样,她读书、工作、结婚、生育,遵守所有的社会规则,从未想特立独行。似乎这样就能给自己带来安全感,可事实真的如此吗?为什么她心底总惶惶不安呢?为不高的收入,却越来越高的生活成本,儿子的教育费用,各种生活保险。

    越想越觉得沉重,太阳穴突突直跳,她走到冰箱前的纸箱,从中拿起一个核桃,用钳子夹住,用力狠狠一压,核桃壳破碎了,露出里面裹着棕色果衣的核桃仁。她拈起果仁,轻轻放进嘴里,牙齿轻咬,果仁渗出油脂,舌尖上的味蕾在油脂的芬芳中绽放,却又遭遇了果衣的苦涩。

    罗姒慢慢咀嚼着核桃仁,手再次拿起一粒放在眼前仔细地看着:深深浅浅的纹路刻满整个核桃外壳,圆圆地像个小小脑袋。民间常说核桃补脑,难道是因为它外壳看起来像人头、果仁像脑干?如果是这样,还真是没脱了“以形补形”的窠臼。中国人最爱以形补形,要吃猪蹄补腿脚,吃象拔蚌补男**官。这是有科学依据还是仅仅是民俗?

    “吃饭了……”唐牧喊,他正在餐厅布置餐桌。

    罗姒有点文青的敏感、多疑、神经质,唐牧一直知道。看她站在那里不停看着颗核桃,唐牧就知道罗姒的老毛病又犯了。要是让她陷入思绪,又会没心情吃饭了,唐牧忍不住叫了她,试图让她脱离思维的迷宫。

    据说古龙经常欠稿,每当灵感枯竭的时候,他就喝酒。等喝到醉醺醺,文思就会汹涌如潮,行文也会非常流畅。

    罗姒对自己的创作能力从来不会高估。她最初坚持每天写三千字,但是哪怕这三千字拼凑出来了,能用的也寥寥无几。如果坚持写六千到一万,会不会有进步?罗姒不知道。可当她尝试写六千到一万的时候,更是毫无头绪,总是不知所云。写作需要想象,然而哪怕幻想也要以现实为蓝本,罗姒有时会抱怨生活太乏味,总是千篇一律,就是因这干瘪的现实生活她才只能写出干瘪的故事。

    最近罗姒的一篇侦探小说的写作陷入了泥淖,越修改越觉得离题万里,对自己的写作能力产生了怀疑,有些消沉。

    像刘震云他们的作品,虽然看似简单,但底蕴深厚,罗姒自认拍马不及。每次看优秀作家的作品,罗姒都饱受摧残,大受打击,对自己的作品能否顺利出版抱有疑惑,就更不提畅销与否了。

    是的,罗姒写作就是为了赚钱,畅销书无疑能带来暴利,顺带着扬名立万。每个作家都希望自己的作品成为畅销书,不仅仅是为了赚钱,还有声誉。对,就是名和利。

    世人熙熙攘攘,皆为利来,皆为名往。无人能逃脱这一世俗的枷锁,罗姒也不能。在过去的七年里,她以每年一部书的频率写作,但是并不是每部付梓出版的作品都会获得好评。

    “吃饭了……”唐牧又叫了一声罗姒。

    罗姒回过神来,“嗯”了一声。她拿起碗,盛了饭,将之放在餐桌上。

    唐牧已经把烧好的菜和汤摆在了上面。两人没有交谈,坐下开始吃饭。

    “今天做了你爱吃的糖醋鱼和卤牛肉,你尝下合不合胃口。”唐牧不动声色地表功。

    罗姒点点头,夹起一块卤牛肉放进嘴里,慢慢咀嚼着。

    “怎么样?”唐牧问。

    “还不错。”罗姒说。

    唐牧对罗姒的态度有些失望,她不是应该高兴吗,怎么看起来这么平淡。“是不是不太合口味,下次我再改进。”唐牧说。

    罗姒对唐牧的殷勤更反感了,让她尤其反感的是眼前唐牧脸上的表情让她不断想起那个荒唐视频里唐牧的表情。一阵恶心涌上胸口,她猛地站起身,冲到洗手间,抱着马桶就哇哇地吐了起来。

    唐牧对罗姒的反应很莫名,他夹起一块卤牛肉放进嘴里,咸香鲜美,味道不错啊?

    “你怎么了?菜没有问题啊。”唐牧放下筷子,小跑进卫生间。

    罗姒刚停下呕吐,听到唐牧的声音,张张嘴刚想说话,但是看到唐牧的脸,又抱着马桶哇哇吐起来。她吐掉最后一口酸水,低着头对唐牧说,“我没事,你先出去吃饭吧,我一会就好。”

    唐牧看她除了呕吐没什么别的问题,就走回餐厅,继续吃饭。

    罗姒站起身来,走到盥洗盆处,用杯子接水漱了漱口。随后,她无力地靠在房门上,透过镜子看着里面那张苍白的脸。

    已经到这种地步了吗?我连他的脸都无法面对了,她无措地想。自己怕是做不到无视了,她自嘲地笑笑。

    罗姒擦擦脸上的水珠,走出洗手间,走进厨房,从冰箱冷藏室拿出一听啤酒,拉开易拉罐上的拉环,猛灌了一大口。苦涩冰冷的酒水在罗姒舌头口腔里滚动,滑向咽喉。她咽下酒水,又拿起轻啜了一口,她肯定自己不喜欢这个味道,但是现在很需要麻醉,忘掉身边的一切。等她酒醒了,她就会再度充满勇气和力量,坦然面对生活的挑战和磨砺。

    低着头,走到客厅,坐在沙发前的地板上,一口一口喝着啤酒。很快,头有些发昏,这是要醉的节奏。她闭上眼睛,细细体会。

    她想起了那台红色外壳的笔电,笔电上灵敏的触摸式键盘是她的最爱,每逢打字的时候,只要轻轻触碰,一个一个的文字就会在屏幕上跳跃,灵动地就像在舞蹈。手感很好,声音很轻,似乎从不会给她的思路造成障碍,比现在所用的联想键盘好用得多。

    她极其希望能使用哈利波特“一切如新”的魔咒,翻新那台笔电,将它重新投入使用。当然,如果这个魔咒也能修复无形的东西,比如她和唐牧的关系,那会更好。

    她身子僵了下,被这个念头惊到了,原来已经有这么多不满了吗?魔咒,是的,时光的魔咒总是能轻易抛却故去的一切,不管是情感,还是亲密度

    。如果真的存在魔咒,那世界的规则无疑要大幅重写。她倒是希望能使用所有家务魔咒,那不知可以节省多少时间、精力、金钱。另外,虽说魔法世界观设定里有将一切缩小、方便携带的魔咒,但远比不上修真世界观里储物空间、小世界的设定。

    无疑,相较我大中华的设定,西方的设定弱爆了。如果能幸运地拥有一个小世界,什么丈夫爱情统统滚到一边去,罗姒想,有了资源丰富的小世界,她才不会像过去、现在总是处于经济崩溃的窘境,搞得自己严重缺乏安全感,总怕被激烈的社会变迁淘汰。

    未来也许仍然布满迷雾,但身心会始终有一片安宁所在。

    罗姒举起易拉罐,又喝了一口啤酒。她的念头总是转的很快,这就是思维的优势,能很容易地突破时空的边际,难怪道家常有神魂游于千里之外的传奇流出,这或许就是人类的梦想。

    “嗝”,罗姒打了一个酒嗝,酒气上涌,她的脸一片绯红,使得平时寡淡的面孔增添了几分艳色。不喜欢啤酒的口感,却要借酒逃避,罗姒会喝醉并不奇怪。

    她又感到恶心了,这次是因为空腹喝酒造成的恶果。不过她不在意。忍着胸口的恶心劲儿,她连着打了两个酒嗝,醉意似乎伴着酒气消散了,眼睛也恢复了一丝清明,只是仍然被水汽晕染,水汪汪地。

    眼波流转间,让人觉得里面有两把小钩子。咽下最后一口啤酒,她用力捏扁手中的易拉罐,易拉罐发出噗噗的声音,外壁还挂着渗出的水珠。

    借着酒劲,罗姒很想抓住丈夫,让他说出背叛的理由,是枯燥的生活需要一些外在刺激,还是他对婚姻早就厌倦。这是不是就是“七年之痒”?

    但是她不能,如果揭开这一层遮羞布,赤裸裸地直面问题的本质,她不知道还能不能与丈夫走下去。儿子还需要一个做教授的父亲,她还需要一个做教授的丈夫。是的,她所有的社会关系都需要一个做教授的丈夫,她名下的两套公寓还需要做教授丈夫的稳定还款,她名下的几张信用卡的担保人需要做教授的丈夫,她医保卡、市民卡的紧急联络人需要做教授的丈夫。而不需要做教授丈夫的或许仅仅是那几张丈夫的高额商业保险单,然而那上面的受益人是丈夫的两个儿子,并不是作为配偶的自己。

    罗姒揉了揉额头,她不想再多想,就让日子这么过下去吧。不是说,“难得糊涂”吗?

    她起身走向冰箱,想看看有什么可吃的,她今天对丈夫做的菜毫无胃口。

    一条白白胖胖的白萝卜正静静躺在保鲜室里,就拌个萝卜丝吧。萝卜丝饼也很美味,只是做起来麻烦,罗姒将视线转向还在餐桌边吃饭的唐牧,决定冬季来临的时候让他做些萝卜丝饼吃。看,她还是很需要这位职业为教授关系为配偶的中年男人。

    罗姒拌好萝卜丝,端到客厅的茶几上,又从冰箱里拿出一听啤酒,一口冰爽啤酒一口萝卜丝地吃着。

    唐牧觉得今晚的罗姒怪异极了,对他从没有过的冷淡。

    妻子的神经质又严重了?他很不解。

    不过不管如何不解,他也不会多花心思去了解,因为交往了数个女友、娶了两任妻子后的他深深明白女人的莫名其妙,女人与男人的不同正如来自金星和火星的不同。

    他扒光碗里的饭,匆匆洗好锅碗打扫好厨房,走进书房。还有两篇财税方面的论文需要修改,这是高校里评职称必需的“工分”,离教授头衔还有一步之遥的他很需要这工分跨过职业生涯的最后一道沟坎,他已经不算年轻了。

悬疑作家-5

    尽管副教授与教授只有一步之遥,可正如原配正房只有一个,小妾却有数个,教授的名额与副教授的名额相比极为珍稀,含金量也更高。

    唐牧按下电脑的启动键,在视窗系统的欢迎声中打开上次使用的文件夹,就在这时,他发现一个视频文件突兀地显示在屏幕桌面右上方。

    他顺手点了点,一个让人意外的画面暴露在眼前,那是一个本应该被隐藏的文件。他脸色红红白白,来回闪过。罗姒的异常有了完美解释。

    唐牧不知道该做什么,是羞愧对妻子、对婚姻的背叛,还是愤怒妻子对他隐私的侵犯。

    妻子今晚的平静是他难以理解地,他很清楚妻子遇事如何地歇斯底里、神经质,想到几年前他拒绝结婚时还是女友的罗姒的反应:她暴怒地砸了他的电视,抽了他几个耳光,大骂他是骗子,威胁他说要去院系领导那里告她引诱女学生。

    引诱?谁会引诱一个二十七八快三十的剩女?他当时吓坏了,从没见过女人撒泼的他整个人都懵了。最后,他只能采取拖延策略,承诺好好考虑。

    有过一次婚姻经历、已经育有一子的他完全不想再投入婚姻的牢笼,明明从开始交往,他就再三表示不会再婚,为什么最后错都在他身上?

    他无法理解罗姒的想法。可有什么可考虑的,尽管前妻也很泼辣,但那是江南小女人的温柔小刀,偶尔划破,也仅仅造成几条抓痕,算得上是情趣。

    相比罗姒这来自边疆凶猛的鬼头大刀,那可是动辄要人命的。他于是将罗姒的所有私人物品送回了她的宿舍,也算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他从不否认自己是个自私的怂蛋。事实是,他总是想得太美妙,以为自己挥刀断情就能和罗姒一刀两断,却没有想过罗姒会不会放过他。

    是的,他从不认为在罗姒面前没有话语权。事实证明了他对自己的认识严重不足,以至于领了结婚证几年他还有种懵逼的感觉,怀疑自己的智商被人动过手脚,怎么就莫名其妙地与罗姒领了结婚证。

    想想刚结婚的时候,罗姒对他身心的摧残,他就不由打了个寒颤。

    作为早慧的代表,唐牧十六岁就考上了沪市一所著名的财经大学,并早早读了硕士学位,一毕业就被樟城大学录取,从讲师到副教授,可以说顺风顺水。更是在一次给税务系统讲课的时候,认识了在当地税务局工作的第一任妻子,一个看似温柔多情的江南女子。童子鸡的他被这个已婚育有一子的女人勾地神魂颠倒,遍尝爱情的甜蜜与酸涩。

    不过不管怎样,女人离了婚,带着儿子嫁给了他,婚后还给他生了一个儿子。

    可好日子不长,随着樟城不断的扩大快速发展,妻子开始嫌弃他挣钱少,没出息,两人争吵越来越多,最后分了居。

    他就是在这个时候认识的罗姒,一开始交往就挑明不会再婚,不想也不愿。

    女人还不都差不多,不管爱上你的时候如何甜蜜,不爱你的时候就弃如敝履,转身就走,毫不留恋,哪怕给你生了儿子!他认为需要的只是床伴,只要能获得性的满足就可以了,付出感情他不再情愿,也不需要什么女友。

    这也是他认为从没爱过罗姒的原因,第一任妻子榨干了他所有的情感,以及对白首婚姻的期待。或许在很多年后,他会爱上罗姒,但绝不会是在现在。

    他相信罗姒也不爱他,她只是在合适的年龄嫁给了一个外表还算光鲜的“教授”而不是他唐牧。

    与罗姒结婚后,一开始他并未上交银行卡,他与前妻的财务就是分离的。他那会沉浸在否认自己是个失败者的深潭里,投入了全部的资金炒股,期望能一夜暴富,让前妻刮目相看。不仅如此,还替前妻的姐妹操盘,扬言赔了他贴。

    想想那会的他还真是心理脆弱,幼稚不堪,唐牧自嘲地笑笑,为曾经的虚荣、软弱、傻气不齿。可那就是自己啊,无从否认,无法否认。

    随后,欠了许多外债的他被了解了事实的罗姒一顿拳打脚踢,他得承认,身高不如罗姒让他颇吃了些苦头。在那之后,他的所有银行卡都被收缴了,每月只有三百块零花钱可领。

    起初,他很不爽,从没人这么管过他,罗姒凭什么这么管他。

    罗姒说了,就凭她是他妻子,就凭他们现在在一个户口本上,就凭他们现在组成了一个家庭。他很憋屈,却只能无奈接受。

    罗姒理财能力让他惊叹,短短十年,他们不仅还完了所有的外债,还贷款买了两套房子,供大儿子读了大学,将小儿子送进重点小学。自此,他彻底服了罗姒,让他往东,他绝不往西。妻子的话真的该听。

    他不能不承认,他性格里有冷漠自私轻浮浮夸的一面。

    罗姒怀孕后,他一度很漠然。要知道算前妻与她前夫的儿子,加上罗姒肚子里的孩子,他有三个孩子了。不想再生儿子,有个女儿也许还有几分新鲜感。但他没法拒绝罗姒,谁不想要个亲生的孩子?

    不然前妻为什么还给他生了一个有血缘关系的儿子呢?没想到,罗姒生的还是儿子,对这个孩子他一点激情也没有,毫无期待。

    罗姒就不同了,对儿子爱若至宝,很小就规划好了让他出国留学读名校的人生。

    为了多点收入,唐牧经常接校外的各种培训班,讲到咽喉红肿,算是拼了老命。

    如果不是为了多挣点外块,他或许也不会一步步滑入深渊。背负着各种压力,也是他偶尔出去偷吃一下的原因,他很需要透口气。

    至少在那些床伴的眼里,顶着大学教授头衔的他还很高大上,让人景仰。他非常需要别人偶尔投射的憧憬仰慕的眼神,以证明自己是个不算失败的油腻中年人。

    唉,唐牧坐在电脑前叹了口气。他不知道罗姒在知道他出轨后会怎么做。今晚的罗姒让他很意外。他以为罗姒起码会对着她大骂,扇他耳光,扯他头发。反正大儿子上大学去了,小儿子去同学家了,他也不怕丢人。更何况,罗姒从不怕丢人。

    他还记得有次请罗姒一个朋友来家里吃饭,吃着吃着,两个人就打起来了,搞得朋友很尴尬。不过那朋友也是个猛人,既没拉架,也没理会,继续淡定的坐在餐桌前吃菜。事后,朋友表示早就对他们夫妻整天打打闹闹的奇葩事儿看得很平淡了。

    他和罗姒当时都有些窘。

    难道罗姒希望他跑去道歉?不,他不会这么做。也许由于两人间的情感并不如与第一任妻子般深厚,他对与外面的床伴开房抱着无所谓的态度,他不会再离婚不是吗?找床伴比花钱找性工作者也节约不是吗?

    抑制住阵阵心慌,唐牧决定将这“不雅视频事件”搁置。他将电脑桌面上的视频拖到隐藏文件夹里,定定心,唐牧打开WORD文档,开始修改论文,为继续攒“工分”奋斗。

    罗姒咀嚼着嘴里的核桃仁,微微苦涩的油脂芬芳里带着丝丝缕缕的霉味,果仁发霉了?她一顿,继续品尝这霉味。这发霉的核桃仁正如此时的婚姻,在时光的侵蚀下,渐渐变得腐朽,一碰就碎。可不管如何,她还是要将这发霉的果仁咽下,默默消化。是的,罗姒决定装不知道,四十岁的人,谁还留恋爱情?更多的是缠绕成团乱得分不开的人际关系、社会关系。假装不知利大于弊不是吗?对于理性思考的中年人来说,很好选择不是吗?罗姒扯扯嘴角,打算放过自己,也放过丈夫。她为她的决定鼓掌。全身一松,似乎这个决定带走了所有的阴霾与沉重,人生其实很容易打发,只要你不要过于认真、过于执着,万事随心,时间就会嚓嚓嚓地向前。

    罗姒给儿子夹了一筷子青菜:“小朋友要吃青菜才能长高个,不能挑食。”

    儿子笑嘻嘻地说:“爸爸个子这么矮,小时候一定没吃青菜。”

    罗姒看了唐牧一眼:“你奶奶家很穷的,你爸爸小时候没有好吃的好穿的,所以他读书很努力,这才考上了海城的重点大学,你要向你爸学习,儿子。”

    儿子好奇地问:“真的吗?没有好衣服穿吗?”

    唐牧随口说:“是啊,衣服都是补丁摞补丁,饭也吃不饱,可不像你们现在,零食饮料都有很多花样。”

    儿子点点头,随意地说:“爸爸,刚刚我在电脑上看到你和一个阿姨没穿衣服在床上打架。”说完,低头扒了一口饭。

    罗姒闻言一愣,不自觉地看了唐牧一眼。

    唐牧听了儿子的话,一口饭从口中喷出,跟着咳了起来,很大声。

    他低着头,不敢抬头看罗姒的脸,迅速站起身来,冲向洗手间。他需要暂时脱离这环境,冷静一下。

    罗姒僵在那里,怎么也没有想到,原来计划搁置的真相就这么简单地暴露在眼前,让她连视而不见也无法做到,这或许就是对她妥协的惩罚。

    有时候你越想隐藏的东西就越容易暴露,这是对不诚实的嘲弄。

    作为非基督教徒的罗姒感到从没有过地接近上帝。

    既然上帝已经给了旨意,罗姒便不再逃避,决定摊牌。随后,她开始认真地吃饭,从没有过的认真,好似吃饭是某种庄严神圣的仪式。

    在一阵剧烈的咳嗽之后,唐牧总算把气管里的米粒咳了出来,他站在洗手间的镜子前,手里拿着纸巾擦着嘴,眼睛低垂着。如果他此时看向镜子,就会知道里面的男人脸色是如何气急败坏、沮丧与羞愧。

    定定地站在洗手台前,背脊靠墙,良久。

    逼仄的空间,僵硬的墙壁,让他有所倚靠,似乎能使他从尴尬的处境中脱离出来,游离到安全所在。此时,他有些懵了,伴着茫然,他真得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罗姒,不管有什么理由、什么借口,与他人开房的视频被孩子看到并在饭桌上被揭破无疑不是什么值得推崇的事,再加上出轨的证据明晃晃地甩到妻子脸上,任何一个有廉耻的男人都无法做到不羞愧。

    难以想象,等儿子长大后真切了解了“打架”的内涵该如何看待他这个父亲。或许会鄙夷吧,唐牧颓废地想。他想一直在盥洗室里呆着,这样就不需要出去面对尴尬的处境。是的,你可以说唐牧是懦夫,他也从来没有否认。一个中年男人会有什么勇气否定现在的生活呢?或许悄悄地和人去开个房已经将其耗尽。

    “爸爸——”儿子砰砰地敲着洗手间的门,一边敲一边大声喊着,“我要上厕所。”

    “去另一个洗手间,爸爸现在不方便。”唐牧慌忙答道。

    “我就要上这个卫生间,你快出来啊,妈妈还在等你吃饭。”儿子大声喊着。

    唐牧无法,站直身体,拉开门,让儿子进来。

    儿子一进来,就双手把他推到门外:“我要大号,你先出去。”

    唐牧无奈,只好走出洗手间。他磨磨蹭蹭地走过客厅,走到餐厅,拉开餐椅,坐下,等着头上的利刃落地。

    快速看了一眼罗姒,她板着脸,面无表情地夹起一块油焖茄子放进嘴里,慢慢咀嚼。看到唐牧看她,罗姒抬起眼皮,向唐牧看去。唐牧立刻垂下头,数着碗里的饭粒。

    他一副“我有罪”的样子取悦了罗姒,可罗姒并不打算放过他。如果不借此机会让他认识到问题的严重,以后类似的问题可能不会少。一次不忠,百次不用。尽管罗姒知道或许“狗改不了吃屎”,可仍然想给狗拴上牵狗绳,多多少少有些限制。她思索着,想着怎么开口。谁先开口谁在心理上不占优势,罗姒觉得饭后应该在书房认认真真地和唐牧谈谈,在此之前,她决定让唐牧多感受一会压力,这种来自心理、思想上的压力。

    “咳——”唐牧作势咳了一声,试图引起罗姒的注意,可罗姒坐着纹丝不动,一口一口吃着晚饭,好像唐牧出轨的事没有揭破一般。连唐牧都有些怀疑,刚才罗姒真得听到儿子的话了吗?会不会她那时正在神游没有听到?唐牧不停找借口,他真得有些害怕面对这面无表情的罗姒。如果她真得发火,反倒不可怕,顶多吵几句,被她打两下。可如果她神色不变,那就意味着麻烦大了,她要么是气得狠了,要么是对他厌恶至极,打心眼里瞧不起他、鄙夷他,而这哪怕不是大男子主义的他也无法忍受。相信没有哪个男人承认他在配偶的眼里是窝囊软弱无能、被鄙夷瞧不起的。他不禁有些烦躁,一会懊悔不该出轨,一会懊悔没把证据藏好,是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总之是坐立不安无所适从。

    一顿饭就在这诡异的氛围中过去了,除了中间儿子偶尔发出的声音,餐间只有筷子、勺子碰击碗盘的声音。傻儿子一点没觉察到爸妈之间氛围的诡异,还时不时地耍宝,不过罗姒和唐牧无疑没什么心情给他喝彩。

    吃完饭,罗姒起身回到客厅,在沙发上坐下,无意识地打开电视,不停调着手里的遥控器。唐牧一声不吭地洗刷好锅碗,整理好厨房,默默走到客厅,挨着罗姒坐下。

    罗姒扭头看了唐牧一眼:“我们要谈谈。”

    唐牧忙不迭地点头,本来不高的他带着这谄媚的表情显得尤其猥琐。

    罗姒看着他,想:“我当初究竟是怎么爱上他的?或许从来没爱过,只是一个适合结婚的对象。”她想起曾投入地爱过的那个男人,曾经的诺贝尔医学奖获得者、来自霍普金斯医学院有着教授头衔的男人。没错,罗姒也许已经忘记了那人的长相身高,却无比深刻地记得那人的职业、身份。

    罗姒让儿子看电视,她则示意唐牧一起到书房。

    或许看到了罗姒眼中一闪而逝的嫌弃,唐牧自嘲地笑笑,轻轻拍击了几下肚腩,肚腩在手掌的冲击下晃了晃。他想孔子他老人家就是明智,几千年前就知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亲之则逊,远之则怨”,我早该知道的。他莫名有些悲哀,难道罗姒也要向前妻一样离开自己吗?是自己挣得钱少,还是缺乏人格魅力?他随后想到自己一米六八的身高,凸出的将军肚,圆圆的脸庞,有些上移的发际线,心头一口气泄了下来,这样的形象不就是一个最普通的油腻中年人吗?吸引力何在?一边胡思乱想着,唐牧一边跟着罗姒的脚步走进书房。

    两人在书桌前后面对面坐下,区别在于罗姒坐在较高的旋转椅上,唐牧坐在对面较低的沙发上。

    罗姒想,我一定要先发制人,以较高的气势碾压他。再加上他本身犯错,相信能很容易达到结果。

    唐牧则在想,瞧瞧罗姒的位置,故意比他的高出一截,让他从内心承认弱势的地位,接受对方提出的条件,这条件可能与他的底线无限接近。这是从心理上打击谈判的对手,从“势”上压迫对手,以期让谈判达到预期。坐在高处的人还代表一种权威,这很容易让低处的人服从。

    “你如果明天下午没有课,和我一起去做个体检。”罗姒说,语气复杂。

    “哦,噢。”唐牧心底一慌,想否认,却又住了嘴。如果这样能让罗姒放下戒备,那就按照她说的做吧。

    “这个视频会不会有后遗症?如果被拿去发布在樟城大学网站上,可能造成的影响你想过吗?”罗姒语气沉重。

    “……”唐牧再次无语。他觉得作为始作俑者,也许百言不如一默。

    “以后你的个人文件还是加个密码吧,避免类似的事情发生,给孩子造成不良影响。如果不能为孩子提供一个好的榜样,也不要树立一个坏榜样。”罗姒叹了口气,说。

    唐牧无意识的点点头。他突然想到,上次他有类似表现还是刚工作时在院长办公室的时候,那时的他心情忐忑,怀着期望,希望给院长留下良好印象。唉,从今天起,他就被钉在家庭的耻辱柱上了,或许会一直高高挂起,毕生不能解脱。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又徐徐呼出,似乎这样就能将胸中的郁气舒展出来。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只能怪自己,没有任何理由怨天尤人。

    “她是谁?”罗姒终究问出了这个问题。

    “一个朋友。”唐牧语气含糊。

    “你们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保持了多长时间了?”既然已经问出最敏感的问题了,其他的也就容易了,罗姒想。

    “有一段时间了。”唐牧低头。

    “一段时间是多久?”罗姒不肯含糊对待。

    “几年。”唐牧只好胡乱回答。

    “究竟是几年?”罗姒坚持问。

    “六七年?”唐牧不确定。

    “你们多久约一次?”罗姒再问。

    “……总共没几次。”唐牧反驳。

    罗姒没理会,继续问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一段时间前。”唐牧小声回答。

    “你们发展到哪一步了?上升到感情了吗?”罗姒继续问。

    “……只是床伴。”唐牧说。

    空气凝滞下来,两人坐在书房一时相对无语。

    过了一会,罗姒说:“那就这样吧。”顿了一下,她又道,“今晚我睡书房。”谈话就此结束。

    唐牧站起身来,走出书房,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掏出一颗烟,叼在嘴里,正想点燃,突然想到什么,拉开阳台上的门,走出房间,靠在阳台栏杆上,举目远望。

    宝蓝丝绒一样的天空镶嵌着几颗闪亮的星星,天空下是星罗棋布的无数高楼,灯光的海洋映亮了半空,那是日益严重的“光污染”。曾几何时,光是温暖、希望、神圣的象征,然而时移世易,过量的光照成为了污染,造成生物环境的改变,甚至是生物圈的崩溃。唐牧不知道他为什么此时此刻竟然会想起这个,或许是因为他的婚姻生活也受了污染,而污染源无疑是他不端的行为。

悬疑作家-6

    没有多少人相信平时表现得温和、谨慎甚至于有些胆怯的唐牧有勇气出轨并拍摄性爱视频。这或许是那些表面软弱窝囊的男人内心潜藏的凶兽,幻想着一个强悍无畏的自我睥睨众生。

    唐牧碾灭烟头,徐徐呼出一口气,拍拍衣服,回到客厅。他的道德底线与羞耻心早就突破底线了,此时居然颇有些“总算结束了”的轻松感。

    他没想过离婚,因为早就发现所有的女人结婚后都是一个模样,完全没有不同。她们总会抱怨你不做家务,不够温柔体贴,挣得钱少,人脉稀疏,满足不了她的需求,不管是从物质上还是精神上、肉体上。

    无法成为她作天作地、肆意妄为的坚强后盾,无法成为她炫耀攀比的对象,无法带给她成就感,无法让她以之为荣,在婚姻里,你就失去了大部分价值。总之,他就是一个得过且过的油腻中年男人,不想再婚,然再婚后也懒得离婚。

    罗姒可以想象唐牧现在的心情,他一定轻松极了。人一旦突破某个底线,那么堕落来得难以想象的快速。这也是为什么她不想再与唐牧多谈的原因:如果谈判对象已不在乎你手中的筹码,那么谈判毫无意义。

    此刻,她无比清醒地认识到婚姻就要分崩离析,不应该再抱有幻想,或许分居是无可避免的结局。

    鸡肋,这鸡肋般的婚姻,看着碗里的米粒,罗姒叹息。

    ……

    李然开门见山说:“既然发现我已经跟踪你好久,想必对我的身份已经了解。现在请配合一下,保险公司的王乐山与你什么关系?”

    “王乐山?保险公司?”

    李然看了她一眼,从手机里翻出一张正面照,拿到对方面前。

    “是他啊。”乔木浑不在意地瞥了一眼道,“怎么,他犯了什么案子?”

    “非法集资。多了不方便透露。”李然收起手机,在屏幕上点了点,锁好密码后,抬起头来直勾勾地看向乔木,“我就说你早就认出我来了。”语气含笑。

    “我……”

    不等乔木开口,李然摸着头,笑得花枝乱颤,“哈哈,我就知道你早就认出我来了,哈哈哈。那你干嘛装作不认识我?害我紧张。”

    乔木满肚子话竟然一句也说不出,警校出来的高材生就这傻乎乎的模样?她忽然对经常上圆桌派的李老师更感兴趣了。

    没错,对于一个活了几辈子的老家伙,尽管多数时候生活在和平年代,智商涨的不多,但基本的危机感还是有的。在发现被人数次跟踪后,她便偷偷拍下了对方的照片,在朋友圈里发动人肉搜索,可不就知道了对方的身份。

    见乔木双眼戏谑地看着自己,李然浑身如同爬满了虱子:“那啥,我就是有点激动哈。”

    乔木翻了个白眼:“你谁啊?激动啥呢?”

    “我,那个,初三那年的插班生李然你一定记得的对不对?”见对方否认,李然眼里透着愕然与不解,抓耳挠腮地自报家门。

    “离中考还有一个月时插班的李然?”乔木故意拿腔拿调地问。

    “对啊,你那会坐在中间左一第二排,个子很娇小,梳着童花头,脸上两个梨涡。”

    乔木一愣。她原以为对方跟踪自己是为了查案,现在却有些不确定了。

    “你跟踪我就是为了查王乐山?我和他只是相过亲,交往过几个月,交情不深。”对方是个比自己大近十岁的油腻男人,原主兴趣不大。至于老母亲所说的年入一百五十万,她一个畅销书作家会在乎这个?

    “他可是你家里千挑万选来的女婿,竟然交情不深?”李然不信。

    乔木疑惑地看向对方,若是没搞错,对方话里透着浓郁的醋味?

    “你连这也调查了?”她道,“你,你不会公报私仇吧?中考前一个月我没做什么事让你十年耿耿于怀吧?”一边说,一边苦苦挖掘早就遗忘、残留不多的记忆。

    李然刚想张嘴否认,就听乔木又道:“的确没有啊。后来我去了一中,根本和你不是一个学校啊。”

    “呵。”李然冷笑一声,“你忘了我,我可从来没有忘过你。不敢忘,不能忘,不想忘!”

    乔木疑惑更深,自言自语地道:“这么深的过节?可我怎么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呢?”

    “今天在办案子,不方便多聊。这样,既然你说与王乐山交往不深,那就不多说了。今天的事要保密。还有,很多事你还没解释清,等我电话,咱们去茶馆细聊。”说着,李然扬了扬手机,“回见。”说完,转身走了。

    乔木愣愣地看着对方远去的背影,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说对方为了案子查自己吧,有点敷衍。难道对方暗恋原主?想想又不太可能。若是有意,完全可以用同学的名义将人约出去,直接追求甚至表白,哪怕经常打电话问候一句也是个不错的主意啊。这都多少年没见了,中间又没有联系,怎么想都和暗恋不相关吧?

    “哼,管他呢,早晚有一天图穷匕见。”轻哼了一声,乔木转身离开,回了办公室。

    不对,对方没问她要手机号码啊。嗐,人家是警察,还查不到这个?想着想着,忍不住摇了摇头。

    “小乔,找你的是你男朋友?”刚在办公桌前坐下,快退休的女同事张大姐就笑着问道“什么时候喝喜酒呢?”

    乔木干笑两声:“姐,你想多了。人家来办正事的。”说完,唯恐对方追问,赶紧埋头苦干,一副“我很忙勿扰”的模样。

    张大姐轻轻摇摇头,自言自语道:“现在的孩子怎么个个都不想结婚生娃呢,真是想不通。整天吃喝玩乐有什么意思?紧组成个小家庭,一家三口,温馨和美,不比往山沟雪山不毛之地乱窜好,不比整天吃吃喝喝好?”

    乔木忍不住辩白:“姐,人家那叫探险、户外运动,不叫乱窜。”

    张大姐撇撇嘴:“什么探险,好日子过多了,自个找麻烦。你没看新闻?那一个个失踪,找人搜救的,能有几个活着回来的?也不为家里的爸妈想想,真是不懂事。”

    “呵呵。”对此,乔木也无话可说。

    “小乔,不是我说你,你也有二十六七了吧?现在结婚刚好处在最佳生育年龄,身体恢复的好,也有足够精力照顾婴儿。再拖下去,可就未必了。做女人呀,谁都跑不了这一遭,早交差不就完事了?”

    “姐,我怎么听到这话有点深啊?难道你年轻的时候也不想结婚?或者说结婚生娃是为了完成任务?”乔木不由惊了,张大姐可是成功女人的楷模,两个孩子国外名校毕业,张姐夫是法院的,宠妻狂魔。

    张大姐像是回想到什么,幽幽道:“我是那十年刚结束考上的大学,一毕业就被很多单位疯抢,要不是嫁给你张姐夫来了樟城,起码是个部级干部。”

    “这话的意思是说你选择了家庭放弃了事业?”

    “虽不中亦不远。”

    “看来姐心里有深深的遗憾。”

    “人生哪能没有遗憾?所以我才劝你赶紧完成结婚生子的任务,好能全力拼搏事业。”

    “可是一旦结婚生子,哪还有精力放在事业上呢?”

    “这话就不对了。你们这一代都是独生子女,哪里会少看孩子的?我们就不一样,兄弟姐妹多,侄女侄子也多,这才找不到照顾孩子的。我告诉你,趁着父母还年轻,赶紧将孩子丢给他们照顾,省事多了。”

    “唔。姐,你说为啥女人一定要结婚生子呢?难道仅仅满足繁衍的欲望和本能?那人生还真没意思。”

    “这话就让人听着不乐意了。啥叫繁衍的本能?人要不繁衍,哪里还有传承?哪里会有今天的文明?还有,为啥女人一定要结婚生子,那男人也要结婚生子呀。”说着,张大姐摇摇头,满脸不赞同。

    “嘿嘿。人活着不更该实现自我,以自我的追求为第一吗?我可不觉得一个人能影响到人类的繁衍与传承。”

    张大姐嗔道:“你们年轻人个个要求自我视线,说白了就是自私、不想负责任。好了,赶紧干活吧,下班前把那个周报交上来,副局急着要呢。”

    “嗯嗯。”

    ……

    十一月的最后一天,体感温度13度,东南风微风,气候适宜,一点也不冷。

    虽然多云,太阳在云海里穿行,却也不时露出脑袋,让人们沐浴在温暖的阳光里。

    乔木站起身,伸伸懒腰,扭扭腰,转转脖子,让僵硬的肩颈适当放松放松。

    是的,作家就是这么个苦逼的职业。

    嗯,或许说所有用电脑的职业都这么苦逼。

    眼睛发涩,乔木真想摘下眼镜好好转动一下眼珠,不知道为什么,眼睛干涸的问题越发严重,难道是年龄大了,泪腺分泌不发达了,退化了?可她不想承认英年早衰,自己分明还是一朵花,一朵不到三十岁的娇花!乔木悻悻地想。

    为什么那些穿越星际的人或者有位面交易器的人不能为人类做些贡献,研发出或者提供资料研发生命药剂,让人增加寿命及增强体质?!不是说科学家需要想象力吗,为什么不能研发这种制剂呢?乔木真得拒绝衰老,不过她相信拒绝衰老的不止她一个。古代帝王总是求仙问道,说到底还不是为了长生?!从今天开始,算她一个!

    “VIVOPERLEI——”

    手机炸响般的铃声猛然在安静的书房里响起,意大利国宝波切里那醇厚又饱含热切的声音将胡思乱想的乔木猛然拉回了现实世界中。

    “HALLO。”

    “我。”对方似乎对乔木知道自己是谁十分笃定。

    乔木将手机从耳边拿开,看了看号码,是个没有储存信息的号码,一串光秃秃的数字。

    “谁?”

    “我啊。”

    “麻烦报一下名字,谢谢。”乔木不耐烦地道,要是熟悉的人根本不会不存下来。

    “李然啊。我的声音你都听不出?太让人伤心了。”

    “抱歉。你的声音还真听不出,不熟。”

    一股憋闷无比的感觉从李然心头缓缓升起,这人也太过分了吧?难道不懂“thetruthhurt”的道理?

    一手握紧手机,一手轻轻拍了拍胸口,他再三告诉自己莫失望莫失望。

    “那啥,约你喝茶,来吗?”刚想这么说,话却一转,变成了,“出来喝茶,继续协助调查。”

    乔木愣了愣,虽说活了几辈子,还从来没和警务系统打过交道,一时也搞不清是真是假以及对方的意图。

    不过不管真假,都得去啊。

    但是,让她乖乖顺从却又有些郁气。于是,她道:“还是绿魔女咖啡馆吧。”

    绿魔女咖啡一杯四十几块,这妞可真是可以。李然咬了咬牙道:“来吧。一点钟见。”

    “不急啊?”乔木看了看书桌上放着的古董座钟,上面显示时间九点五十分。这天是周六,她一早起来赶稿。

    “那你现在出门,十点半园区清河路分店见。正好路上车上不堵。”李然道。

    “行吧。”早去早回,完事在外面吃个饭,下午继续赶稿。

    ……

    绿魔女咖啡馆

    “其实将你叫出来是有非常重要的事要知会你。”李然捧着手里的咖啡严肃地看着乔木。

    “什么事?”放下吃甜品的小勺,乔木不由坐直了身体,望向李然,神情也在看到对方的脸色时跟着认真起来。

    “你涉嫌谋杀。”

    “啊?”乔木顿时觉得心脏如同被擂鼓般擂响,眼睛瞪的老大,“杀了谁?不可能。”

    “此人目前还在苟延残喘,仅有一线生机。据受伤害声称,他的心已被你偷走近十年,你需要为他的后半辈子负责。”

    “偷心?”脑中一道闪电划破混沌,“你是说对方暗恋我,因此害了相思,缠绵病榻?怎么跟牡丹亭里写的似的?”乔木疑惑地盯着对方的眼睛,又道,“这个人不会就是你吧?我去。”

    李然脸僵如铁,什么叫自作聪明,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什么叫打脸,他统统体验了一遍。

    伸手搓了搓脸,他决定破罐子破摔:“不错,这人就是我。下辈子我想每天和你一起起床。”这后一句他昨晚刚抄来记住的,据说是那位多情大诗人的必杀技。

    “噗嗤——”刚喝了一口咖啡的乔木差点喷出来,这不就是网上人人都知道的段子吗?俗人会说我想天天和你困觉,大诗人却说想天天和你一起起床。这段位高了何止几阶啊。

    “你的意思是说想做我男朋友?”乔木直截了当。

    李然忽然有些羞答答,尽管也觉得自己不是很争气:“那,你愿意吗?”

    “从你的话里我听出来了,你从初三插班时就对我有好感。但是我不太明白,为什么过去你从来没和我联系过?”

    见对方怀疑自己的诚意,李然忙认真道:“每次想联系你的时候总有事发生,后来又跟着父母离开樟城好几年,这才一直拖到现在。其实我也后悔,为什么少年的时候那么害羞,错过了和你共同成长的机会。”

    “这样啊。”乔木默默喝了口咖啡。

    “你喜欢香草拿铁、起司蛋糕,我一直都知道。”

    乔木干笑两声,原来原主与自己的爱好相同啊。

    “不过你有没有想过,你喜欢的那个‘乔木’只是你想像出来的,未必是真的。”

    “当然想过,所以才想与真正的乔木交往,更深层次的了解她。那么,乔帮主,你愿意收下我这个帮众吗?”

    听到乔帮主,乔木忍不住笑了。中学那会,天龙八部在各大电视台连播,而因为自己姓乔,同学们就给起了个外号“乔帮主”。

    不过,一时半会,乔木没想好要不要接受。不结婚父母真得会接受吗?可千万别说自己那套百合理论对方接受了,那是做梦。其实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乱说一通,未必没有更好的解决方式。但在彼时彼刻,脑子就像中了毒,将不靠谱的想法直接扔给了父母,似乎这样心头的压力便倾泻出来了。

    “那个……”

    “先别拒绝。”看着乔木满脸犹豫,李然忙道,“你考虑考虑再回答好吗?三天后我给你打电话。其实和我好真的不错,我爸同样是警务系统,妈也是公务员,有房有车。婚房早就备好,婚后不用和父母住。妈快退居二线,有了孩子,还能帮忙带。除了我的职业有些危险,其实咱们很合适。”

    “性格未必适合。”乔木想着,怎么这么快就说到结婚的事了?这还没恋爱呢。

    “咱们年龄不小了。既然想谈恋爱,自然就是奔着结婚的目的去的。你说对吧,乔帮主?”李然微笑道,语气郑重。

    乔木点点头:“对。婚姻付出的成本很高,经济、精力、人情,我从来没打算敷衍。”

    “至于性格,我和谁都处的来,肯定也和你处的来。”这一点,李然表示自己很有信心。

    “未必。”乔木摇头表示不赞同,“对朋友同事的要求与对女友、妻子的要求不同,未必关系和谐。”

    “呃……那咱先处个半年?处的好半年后就领证?”

    乔木望着李然,有些错愕,这人追人的节奏很快很急切,不知道的会以为对方有隐疾呢。

    “不是我急切。”似乎知道乔木想什么,“实在是我们这个职业不得不急切。平时查案时间不多,比不上其他单位悠闲。结婚后肯定要你多操心家里,这一点我想先说明。实在不是我不想管,而往往是没时间管。”李然苦笑一声。

    “感情你想找个保姆照顾家里?我可不想轻易嫁人,还是丧偶式婚姻。”乔木耸耸肩。

    “我爸妈你爸妈都还年轻。等他们上岁数了,我也升职了。”

    “我考虑考虑。”最终,乔木只好如此说,“我先回去了。”说着,乔木站起身,拿起沙发上的大衣,就要离开。

    李然张了张嘴,想留人多坐一会,却没有说出口,只能望着乔木的背影走出咖啡馆的门。

    往沙发上一躺,李然抓了抓头发,总觉得这事砸了,谁不是等感情深厚了以后再谈这些现实问题?偏偏他上来就说,哎,没戏也怪不了别人,都是自己的锅。

    眼睛余光在瞟到乔木没吃完的甜点上,他忍不住拿起小勺,放进嘴里吮了吮,奶香、甜香,或许还有乔木的体香。

    唯恐别人看到自己这猥琐的一幕,他忙四处望望。好在这是初冬周末的早上,没什么客人,这才放下心来。不过在看到摄像头时,他站起身,来到服务台,将证件给对方看了下:“摄像头开了吗?开了,我要查看一下。”

    服务员呆呆看着李然,支支吾吾道:“没,没开。”

    李然心底吁出一口气,没开就不用删了:“没开?以后要开,注意安全。”

    “好,好的。”服务员结结巴巴道。天,真的是便衣耶,还第一次碰到。

    ……

    三天后,李然的电话准时拨通:“想好了吗?”

    乔木道:“想好了。我答应你了。不过,你要写保证书。”

    “保证书?不出轨的保证书?没问题。”

    知道父母不会轻易放弃逼自己嫁人的决心,乔木想了又想,便决定接受李然。

    别人会觉得李然留给家里的时间少,顾不上家,是致命缺点,但她不会啊。

    如果伴侣整天粘着,她才会受不了。

    双方父母都有稳定的收入及地位,经济上的问题解决了,其他的问题基本算不上是问题。

    孩子出生后,有人帮忙带。自己工作不忙,还可以继续写小说,想写什么写什么,涉及到案子的时候还能搞到新题材新灵感,岂不美哉?

    这么一想,结婚也没什么不好,决定有了,自然不会再犹豫。

    于是,再次见面的两人商谈的话题便变成了“乔李婚恋协议”,后来被李然笑称丧权辱然的“辛丑条约”一百零八条。

    “这协议一签,我这一百多斤后半辈子全都交给你了。”李然拿起笔,轻笑摇头。

    乔木瞪大眼睛:“那你签还是不签?”

    “签,好不容易盼来的,为何不签?”

    “签了可就没有后悔的余地了。”

    “怎么可能后悔。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行。那就签吧。”

悬疑作家-7

    这个周末乔木没有在父母家久呆,而是将难得休息的李然带回了水岸家园的住处,然后过了一个淫荡但放松的周末。

    “醒了吗?肚子饿了吧?”

    周日的下午,乔木在2.2M*2.4M的大床上醒来的时候还有些迷迷瞪瞪,这里是哪儿来着?

    还在想着,就被人轻轻抱起,揽在怀里,唇边是带着奶香味的饮料。

    “快喝点水,润润喉咙,嗓子都哑了。”耳边是禽兽李然的声音。

    她挣扎了下,可身体酸涩不堪,书上说那什么之后身体跟被大卡车碾过一点都不假,尽管没真的被大卡车碾过!

    听话的将饮料一饮而尽,又被喂了清淡的鱼片粥。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鱼片粥?”乔木沙哑着嗓子问道。

    想到李然为了追求自己,三番两次变装跟踪自己,她不由心中好笑又得意,这些可都是值得收藏的美好记忆。没错,哪怕有些小摩擦,那什么之后感情肯定融洽,这会才不嫌弃李然怂呢。

    听到乔木的问题,李然笑着答道:“我还知道你喜欢吃咕咾肉、扣肉、大闸蟹、呛虾、鳝糊。”

    乔木惊讶道:“你怎么知道的?真将我查了个底朝天啊?你可是,公器私用,浪费公共资源。”

    李然笑道:“找你认识的人打听的呗。”

    “你这暗恋可真够‘暗’的。”

    李然摇摇头:“哪有暗恋,明明是明恋,只不过你一直没注意到,可真够迟钝的。”

    乔木点头道:“我对感情向来被动,神经比较粗。”

    “所以,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李然摸摸头问。

    “当然是未婚夫妻关系,不是说定了吗?”乔木怒道,

    李然听乔木这么一说,笑了,自己明明是警察,怎么在乔木面前跟小偷在警察面前似的,这么怂呢?平时胆气很壮的啊。

    乔木再次斩钉截铁地道:“我这里只有一种关系,男朋友,以后会升级成老公的男朋友。”

    李然一听,眼睛亮了,不住点头道:“我是人民警察,主席他老人家早就说了,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都是耍流氓,在我这里亦然。”

    乔木这才脸色柔和起来,道:“这就对了,男朋友,周末好。”

    李然双眼弯弯:“未来老婆,周末好。”

    两人对视一眼,傻笑。

    ……

    “老乔,你说那天上午来家里找女儿的那个年轻人会是什么人?”乔母一边包馄饨一边说。

    乔父正戴着眼镜看本市日报,听老婆这么一问,随口地道:“不是同学,就是朋友。”

    乔母迟疑道:“不会是……”没说完,停下了话,连手里的活也停下了,双眼里满是惊喜。

    乔父见老婆良久没有出声,抬眼看去,就见对方满脸惊喜:“怎么了?想到什么了?”

    乔母身体一震,颤声道:“那个叫李然的小伙子不会就是女儿找的男朋友吧?”

    乔父手里的报纸“嗤”一声给扯成了两半:“啥?他就是未来的女婿?”

    两夫妻一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傻了,惊喜的。

    乔母放下手里的馄饨,拿起毛巾擦擦手,手忙脚乱地道:“快,打女儿的手机,问问。”

    “噢,噢,对,对,手机。”乔父也手忙脚乱地往茶几上的手机抓去。

    翻开手机盖,乔父按下乔木的电话号码,又按下绿色的拨打键,“嘟嘟——嘟嘟——”

    听到手机铃声,乔木拿起电话,见是老爸,忙接起来:“爸,吃午饭了吗?有事?”

    乔父看了看时间,道:“下午三点了,吃哪门子的饭。我打电话过来,是想问一声……”不等他说完,手机被乔母抢了过去,“女儿,我是妈妈,你爸想问的是那个李然是什么人啊?”

    爸妈的反应还真快,竟然意识到了,乔木想。其实,哪是意识到,而是自从上次女儿一顿胡说八道后,他们嘴上不敢催,心里哪会放下?自然看哪一个年龄相当走得近的异性都会有所猜测,只不过李然是第一个上门的而已。

    于是,乔木轻笑道:“他啊,朋友,当警察的。”

    乔母显然对这个答案不满意,嗔道:“你明明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不过,妈,你们打电话过来就是问这个?没别的什么事吧?”

    乔父见老婆没盘问出来,就在旁边嚷嚷:“没什么事。就是你妈包了很多馄饨,想让你请李然家里吃呢。李然还和你在一起吧?”

    乔木笑道:“他说不去了,晚上还有事,下次吧,还谢谢我妈呢。”

    乔父满心不是滋味,就道:“行了,就这样,再见。”不等乔母开口,就夺了手机挂掉了。

    乔母嚷嚷道:“老乔你干嘛呢,我还没和女儿说完呢。”

    乔父烦躁地道:“你没听女儿说李然还和她在一起?”

    乔母不解道:“我听到了啊,怎么了?”

    “这说明从昨天早上离开到现在他们一直在一起,肯定在水岸家园。”

    “对啊,这怎么了?”

    “怎么了,怎么了,咱们还没正式和李然父母见面,甚至女儿都没有透露两人谈恋爱,李然更是没有正式上门,就跑去同居了,这怎么行?也太不尊重父母了吧?像什么样子?!”

    乔母蓦地睁大眼睛,惊喜非常:“你是说他们一起过夜了?妈呀,我的宝贝大孙子不远了!”

    乔父一听“大孙子”更烦躁了:“都是你,都是你,慈母多败儿。以前女儿多乖,现在竟然偷偷摸摸和男人同居了。不像话,真不像话。”

    乔母不甘示弱地瞪眼,一手叉腰一手指着乔父道:“我说你这个老头是不是有毛病?女儿不谈恋爱你着急上火,现在谈了你又说不听话,怎么做都是错!我算明白了,怪不得以前相亲的那些成不了,根子在你这里呢,哼。”

    乔父一听,气焰顿时如被刺破的气球,瘪了,愁眉苦脸道:“难道真是我的问题?”

    瞧瞧,两人说的好听,怕女儿抑郁症越来越严重,不逼着女儿相亲结婚,实际上根本没把女儿的胡说八道放在心上,这会女儿有了同居男友,两人的表现太正常了。

    乔母想到各种萌娃模样的大孙子跳来跳去,馄饨包得更起劲了,整个人如同打了鸡血:“我的馄饨包的好,以后大孙子肯定也爱吃。”

    ……

    乔木将煮好的大馄饨放在餐桌上,叹了口气,微笑着对李然道:“今晚我爸妈肯定睡不着了。”

    李然对乔木家的情况不是很了解,听这么一说,忙道:“怎么了?”

    乔木笑道:“他们刚才打电话问我,你是不是我给他们找的准女婿呢。”

    李然手里的勺子“砰”一下掉在碗里,溅起一片汤水。顾不上查看是不是溅到衣服上,他吃惊道:“你,你已经告诉伯父伯母了?”

    乔木一边用纸巾擦掉溅出来的汤水,一边点头道:“是啊。估计他们正埋怨你没正式上门,我就和你那什么了。”

    李然忙道:“今天来不及了,下个周末我正式上门。”

    乔木摇摇头:“等两个月。要是这两个月相处的不错,再上门,然后商量结婚的事。还有,你父母我也要去拜访的。”

    “我巴不得呢。”

    ……

    乔木拿起小勺在咖啡杯里搅拌了一下,随后端起咖啡轻啜了一口,鼻端咖啡的香味并未与舌尖的酸苦统一,这或许是同一物质的不同维度?

    刚想开口说什么,一阵喧哗声从咖啡馆入口处传来,一群年轻人簇拥着一个三十岁左右的青年男子走了进来。

    男子愉悦的笑声与拥趸的喧哗声、吹捧声不时传来,乔木不由多看了两眼。

    这群人很快占领了咖啡馆大部分空间,众星捧月般围坐在最空阔的沙发上,侍应生更是不时在人群中穿梭,送上各类饮品与甜点。

    “李老师,你的我穿越洪荒还会写续集吗?”一个脆生生的女声在人群中响起,“我特别喜欢你写的那个青丘白狐墨白,明明他是只狐狸精,可您偏偏把他塑造成高冷的形象,还让他姓墨,真是神来一笔。”女孩眼睛晶晶亮地看着被众人围坐在中间的青年男子。

    青年男子拳头在唇边咳了一声,语调柔和:“这个嘛,当时只是想打破狐狸精的固有形象,刻画出一个新形象,将它设定为一个完全相反的模式是最简单的。”

    女孩崇拜的说:“李老师,您可真厉害。”

    男子微笑着谦虚道:“哪里,哪里。你们多练习练习写作技巧,也会写出好作品的。不是说纸上得来总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嘛。一定要多写多练才有进步,看得再多不写是不行的。”

    “李老师,听说您的洪荒系列小说被游戏公司买走版权了?”一个******的斯文男生问道。

    原来是李姓作家的读者会,乔木恍然大悟。

    “是的,这个消息是准确的。购买版权的游戏公司你们一定能猜到,他们老总GWW可经常发微博、在YY上开见面会呢。”李作家再也忍不住内心的骄傲回答道。

    “哇,李老师太棒了,GWW的游戏公司可是国内最大的本土游戏公司了,他开发的剑侠游戏我一直玩。”一个女声响起,声音里透着惊喜。

    “我也玩的。”

    “我也是。”

    “还有我。”

    一瞬间,七嘴八舌的声音混在一起,人群一片兴奋。

    李作家淡定的坐在人群中,看着眼前的书迷,嘴角勾起一个笑容,神情很奇怪。

    “李老师,听说您的洪荒系列版权除了出版,还有游戏、影视、广播,总价超过两亿,比唐家七少唐门系列的收益还多,是真得吗?”

    李作家听到这个问题,身子一僵,试图转换话题:“目前还没有统计最终收益,总价多少还未可知。”

    “网上说李老师洪荒系列抄袭,不知道李老师怎么看这个问题?”人群中不知道谁喊了一声,声音瞬间盖住了底下嗡嗡的讨论声。

    人群顿时静了下来,纷纷将视线投向李作家,或诧异,或恍然大悟,或幸灾乐祸。

    李作家顿时感到多盏聚光灯同时照射在身上,每一个微表情都处在显微镜下,脸色不由僵了僵:“关于抄袭这个问题,我的律师已经在处理了。我想说的不是承认自己抄袭,而是说人类的精神成果往往会不约而同的同时出现。”

    “翻翻哲学书,你就会发现东西方的古代哲学家很多思想都是相近甚至类似的,春秋战国时的一些思想与文艺复兴时涌现的哲学家的思想亦有不谋而合之处,难道他们会跨越时空抄袭?那可是一千多年前,路途遥远,不存在交流的客观条件,抄袭显然是不可能的。再比如电影《夜宴》,其结构就是莎士比亚的《王子复仇记》,你能说冯小刚抄袭吗?类似的情况还有很多,像《疯狂的石头》和《两杆大烟枪》等等,这算是再创造的一种吧。现在写洪荒流的作家很多,或许在某些构思上有重合不足为奇。”

    “所以李老师承认洪荒系列借鉴了别人的作品、并在别人作品的基础上再创作,对吧?”人群中一个声音紧追不舍。

    李作家好似没有听到这个问题,侧耳笑眯眯地和一个坐在边上的女孩低声说着什么。

    “对啊,李老师说的对,他怎么可能抄袭呢。版权保护法不是规定了吗,少于30%的雷同都不是抄袭,偶尔借鉴个句子、段落没什么问题的。就拿学术论文来说,还有‘天下文章一大抄,看你会抄不会抄’的说法呢,这可是我导师说的。合理的引用是合理合法的。”一个学生模样的女孩嚷嚷道。

    “看你就不是写手,要是人人都想借鉴别人,说白了就是白抄,那人家原创作者绞尽脑汁想出的梗不是白想了?那样谁还会坚持原创啊。”另一个女孩大声反驳道。

    “这样新梗才能发扬光大啊,套路也会变得成熟。我虽然不写文,可我看得多。你看现在这个快穿文,刚出来的时候都是做梦穿越,现在就丰富的多了,各类系统啊、时空穿越神器啊,故事精彩有趣多了。还有同人文、衍生文,有不少比原著还好看,脑洞出类拔萃,推荐你看下一心的犯罪现场拉斯维加斯,很精彩的。”女孩反驳道。

    李作家看着底下讨论火热的读者,笑了笑。

    “李老师,我也是一个写手,但是写了两部超过三百万字的小说都扑街了,能不能麻烦您分享一下成功经验?”一个脸色苍白、身材瘦弱、戴着副近视眼镜的男子目光灼灼地注视着李作家。

    “成功经验?其实我也不是第一部作品就获得成功,在洪荒系列之前,我曾经写过恐怖小说和言情小说,可惜的是没什么反响,那时候作为新人的我一部二十几万字的作品能卖个七八千块就不错了,还是所有版权打包出售。”

    “不好意思,李老师,我插一句。现在很多写手的小说首发往往是在文学网站上,大部分文学网站签约条件都十分苛刻,一签五年十年,版权的所有权作为作者反倒没有话语权。写手都沦为码字工了,微薄的收入很难支撑起生活,这样的智力精神成果十分廉价,李老师有没有什么好的建议?”一个梳着马尾、身材微丰的女孩问道。

    “这种情况可能跟整个精神文化产品市场无序分不开。大家都知道,网上写文门槛很低,只要完成九年义务教育,基本都可以达到写手的最低要求,再加上科技的发展,只要一只数码手机在手就能写文,不管有工作还是兼职也好,很多人都尝试写作。这一方面丰富了文学作品的体裁、内容,另一方面也让读者有了多种选择。

    尽管很多作品质量不尽如人意,但不可否认的是它们同样丰富了文化市场,甚至在体裁上有了突破与创新,像玄幻、同人、年代文等等,是传统纸媒所达不到的。

    网文的快速发展,也造成传统媒体的衰落,至少现在的年轻人很少甚至完全不看纸媒了,而很多网站提供大量电子书的下载,价格低廉甚至免费,且便于携带,电子书十分受欢迎。

    在这种人人都是作家的大环境下,想杀出重围,崭露头角不容易也容易,那就是你所写故事的品质决定一切。或许有人营销做的好,但我本人还是认为归根结底故事品质才是最终决定因素。我的建议还是多写多练多学习。”李作家侃侃而谈。

    “可是写作水平不是一蹴而就的,如果在写出优秀畅销作品前没有收入支撑,写手这个职业难以为继。”有人说。

    “的确如此。我写的一本玄幻文只拿全勤奖,收藏和打赏都很扑街。但是我的付出一点不少,为了保证日更万字,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全天近十八九个小时坐在电脑前,头发更是大把大把地掉,唉。”一个写手说。

    李作家听到他们的对话,笑了笑。

    “你也来参加书迷会?”一道声音传来,带着丝不可置信。

    乔木抬头,发现是以前的相亲对象、李然的调查目标王乐山。

    “啊,不是,我来喝咖啡。”乔木回道。

    “介意我坐下吗?。”

    “你坐。”

    “今天怎么没看到和你一起的那位?”王乐山好奇的问。

    “他走开了。”对没打算多交往的人,乔木不想透露过多私人信息。

    空气里一阵沉默。

    “你好像对我有看法?”

    “怎么会?我一向不会对不熟的人下判断,也不会轻易贴标签。”乔木回道。

    空气有些凝滞,尽管乔木不想承认。

    “今天是李青云的读者见面会。”王乐山换了个话题,“不知道你有没有看过他的洪荒系列。”

    “没有,玄幻题材的书我看的不多。怎么,很精彩?”乔木问道

    “评价不错,去年的十大畅销书之首。”王乐山回道。

    “哦,那应该去翻翻。听这些书迷讲,世界观很宏大,内容也有不少创新。”乔木道。

    “比网上大多数洪荒类的故事精彩,的确值得一看。”王乐山微笑着建议。

    “你也看网文?”乔木奇道。对方可是年近四十的保险公司副总。

    “呵呵,现在是网络时代,生活、娱乐、工作都离不开网络。网上看文看书都方便,不像过去拿在手里、装在包里那么沉重,一部手机能解决所有问题。再说,现在的作家脑洞都很大,偶尔能从中受到些启发,突破固有的思维定式,不时翻翻也不是没有收获。”

    “这倒是真的。网络可是第四次工业革命,已经渗透进人类社会的方方面面,足不出户,宅在家里几十年也是可能的,起码吃饭有外卖网吃了吗,生活必需品有APP。”

    “是啊,科技的发展,从某种意义上还真实现了人人平等。”

    “可不,每个人都是生活的主角。”

    “哈哈,你还真幽默,这好像是土豆网的宣发。”

    “呵呵。”乔木拿起叉子,将盘子里的甜点叉起放进嘴里,这样就避免谈话的进一步进行了。

    “我约了人,下次一起喝咖啡。”或许看到了乔木的敷衍,王乐山说。

    “再见。”乔木点点头回道,至于喝咖啡,不知道什么时候一起了。

    “在看什么?”李然回到乔木对面的沙发前坐下。

    “《曹野那姬考》。”乔木道。

    “什么东西?”李然问。

    “曹野那姬是唐玄宗李隆基的妃子,育有一女,寿安公主。据该考证,曹是指该女子出身的国家,昭武九姓之一,曹国是粟特地区的一个重要国家,横跨今天的塔吉克斯坦及乌兹别克斯坦,唐史书称其本土为‘苏对沙那’。野那是汉文转写,其粟特语原意为最喜欢的人。曹野那姬很可能是唐开元年间曹国进献给唐玄宗李隆基的胡旋女,能歌善舞,仪态万千,得以进入后宫,受到玄宗的宠爱。这一时期昭武诸国多遭受大食国也就是今天阿拉伯的入侵,不得不借助大唐的军事援助,遭受战乱的大量粟特人来到大唐经商、居住。”乔木简单介绍说。

悬疑作家-8

    “寻求任何国家的军事保护都会进献美女珍宝,不足为奇,历史上比比皆是。”李然突发感慨道。

    “是啊,就像这个曹野那姬生育的寿安公主,历史上的记载也只寥寥几句。她早产一个月不说,还生的金发碧眼,和李隆基的黑发黑眼完全不同。尽管李隆基十分讨厌她,让她修道,安史之乱后还是人尽其用,被封为公主,赐给武将了。”

    “太祖早就说过枪杆子出政权,没有绝对军事实力,就要面对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局面。”李然叹道。

    “知道太祖是你的精神导师。”乔木笑眯眯地说。

    “当然,瞧瞧太祖的气魄‘小小寰球,有几个苍蝇碰壁’,‘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这是何等的心胸与气魄。”提及太祖,李然的偶像,他不禁神采飞扬,智商瞬间降到中二粉丝水平。

    乔木没有回应,只笑眯眯地看着他满脸狂热的表情。

    “我非常理解文革期间对太祖的崇拜,不管有没有被有心人利用,太祖确有值得‘神化’的地方,我辈远远不及也。”李然摇头晃脑地叹道。

    接着,他又奇怪的问:“怎么?最近很闲,难得见你看史书,还是那种偏门史书。”

    乔木道:“还行,有本书完稿了,看看史书充充电。说不定下一本书会换个题材写。”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王乐山给我的感觉很违和。但偏偏我们什么都没查到。”李然凑近乔木低声说。

    “这大约是你的直觉。”乔木耸耸肩,“野兽般的直觉。”

    李然佯怒道:“什么野兽?”接着眼珠一转,“还好不是禽兽不如。”语气里带着几分沾沾自喜,甚至暧昧地看了乔木胸口一眼。

    乔木口里的咖啡差点喷薄而出,再次为男友的“二”而叹息,这真是个活宝。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最近局里有什么离奇的案子没有?”给未来老婆提供点素材。

    李然摇摇头:“都是一般的经济情感纠纷案。”然后他又道:“下本书不是想换题材吗?怎么还关心犯罪案件?”

    乔木摇摇头,低沉地说;“还没定。”随后又道:“犯罪永远无法消弭,就像太阳下的阴影。一直面对这些人性中丑恶的东西容易消极悲观,心理调适需要时间。宇宙恢弘,星河灿烂,人间有大美,可犯罪就像是蛆虫,让人厌恶却无法清除,总是隐藏在暗处。”边说边叹息,视线透过玻璃窗望向远方的天空,那里有一轮炽热刺眼的白日正当空高悬。

    李然被乔木的情绪感染了:“有时候面对层出不穷的犯罪分子也很疲惫,对人性之恶叹为观止,怀疑所做的一切究竟有没有意义。可在看到受害人家属在正义来临的时候痛哭流涕,或者受害者被救出的时候如释重负的样子就感觉所做得一切都是有意义的。正如涨潮落潮时搁浅在岸边的鱼,一条条的扔进海里,对仍鱼的人意义不大,可对每一条鱼来说都是一次新生。我想,我们这些执法人员就是在岸边捡鱼并将其扔进大海的拾鱼者。”

    乔木听了李然这番话,紧皱的眉头松开来,似乎有什么沉重的东西随风散去,整个人看起来都轻松了很多。她决定,下本书还是写轻松的婚恋文吧。

    书房

    晚上八点钟,乔木如同往常一样来到了书房。

    她拧亮书桌上的台灯,打开电脑,按下启动键。很快,微软的欢迎音乐回响在这不足三十平米的书房里。

    抬起头来,对面挂着的那副《老子出关图》映入眼帘,须发皆白的老子披散着头发,一手捻着胡须,一手拿着竹简,稳稳地坐在青牛身上,边上跟着一个梳着双丫髻、背着包袱的童子。青牛头向前冲着,四蹄迈开,一人宽的狭小路边是松柏山岩。老子眼睛望着前方,坚定、执着,看不出一点迷惘与茫然。

    乔木不禁想,老子出关的时候已经年近耄耋,这个年龄还能保持灵台清明,对这近乎夕阳的人生不迷惘、对未来要走的路不犹豫,即便老骥伏枥,仍然志在千里,实在令人钦佩。

    历史上他出关之后的行踪成谜,或许真得得了道、修行有成也未必。

    “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莫使惹尘埃”与“菩提本非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这两种状态她自认都无法做到,逊古人多也。

    拿下眼镜,用手揉揉鼻梁,构思着新书的剧情。

    将写作计划从头至尾再次锤炼一遍,找不到漏洞,才点开网页,搜索李青云的《洪荒系列》小说。

    精读过不知多少本文学著作,乔木为李青云的奇思妙想与轻快诙谐的描写所吸引,渐渐投入其中,忘了身边的一切。此时,她似乎化身主角,正在洪荒大地呼朋唤友,饱览美妙风景。又似乎身具翻山倒海、呼风唤雨、召唤雷霆的奇妙功法。

    这的确是部爽文,看得读者热血沸腾,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确实是成人童话。

    敲门声响起,原来已经是午夜时分,侧耳倾听,夜深人静,只有丝丝风声传来。

    她站起身来,拉开书房的门,原来是李然回来了。

    “不是今晚值班吗?怎么回来了?”乔木一边说一边将李然让进书房。

    李然说:“同事临时有事和我调个班,我就回来了。”他顿了下,疑惑的问:“你今天怎么这么晚还没睡?喝太多咖啡了吗?”

    乔木暗道一声“糟糕”,忙道:“没,我绝对晚上没喝咖啡,茶叶没喝。就是今天听人介绍网上有部描写洪荒的作品不错,心血来潮,看了看,一时入迷,忘了时间。”

    李然揶揄道:“哦,什么作品,能让我们大作家这么入迷?难得啊。”

    乔木连忙说:“还好还好。你也知道网上的文学作品我看得不多,不过这部李青云写的还真得值得一读,气势恢宏,世界宏大,将传统的神话传说、封神故事、佛道起源重新解读、解构再融为一体,使整个神仙体系完整起来,有时间你也看看,还是不错的,是一部爽文。”

    李然道:“这部作品我不仅知道,还读过了。你看读者里有个‘刀圣’就是我。”说完,转身走出书房,边走边说道:“我去冲个澡,你也收拾好,早点睡吧,马上十二点半了。”

    乔木一边答应着一边搜索读者“刀圣”。

    很快,“刀圣”的回复及信息显示在眼前。

    “真不敢相信我家李然居然还是盟主,难怪这半年总是缺少零花钱,感情都打赏去了。”乔木低语道。她一目十行地浏览着搜索的结果,读着“刀圣”的点评,有种隐秘的兴奋,好像看到了李然为数不多不了解的一面。

    “还不快来睡觉!”李然一声怒吼传来,乔木立马道:“来了,来了,马上。”说着,手忙脚乱地关掉网页,点开屏幕左下方的“开始”将电脑关闭。随后合上屏幕,拧灭台灯,站起身来,走出书房,朝着卧室走去。

    进了卧室,李然已经躺在了床上,正拿着手机,不知在翻看什么。看见乔木进来,抬头看了一眼,继而又低下头看起手机。

    乔木心底发虚,无从判断李然有没有真得生气,毕竟对方帮自己制定的作息时间是十点半上床睡觉,尤其是李然值班的时候更要主动遵守。第一次没有遵守心里难免忐忑,谁让她被抓个正着呢。

    还好没有喝茶或咖啡,不然又要加上一条重罪,她摸摸鼻梁,悻悻地走进卧室里的洗澡间。

    在看到洗澡间里半透明的隔断的时候,灵机一动,突然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麻利地脱光衣服,拧开热水器的水龙头,洗了个战斗澡。随后,磨磨蹭蹭地站在透明的玻璃隔断边,就着水龙头,不一会,玻璃隔断被热水的水汽笼罩,光着身子在隔断后面不停来回走动,还不时弄出点声响。

    床上的李然本来有点困意也被乔木的“美人计”赶跑了,他索性双手枕在脑袋上,看着半透明的隔断,看乔木作妖。

    乔木这才发现三十六计没有成功,有点沮丧,真是怕了李然大老爷了,哎,还要怎么哄呢。绞尽脑汁,试图再想个妙招。

    就在胡思乱想的时候,李然已经脱掉睡衣,走进浴室,轻轻将人推到墙边,埋头啃咬着乔木的锁骨、脖颈。

    乔木这才回过神了,立刻精神一振,暗道:“果然前人说的有理,没有什么事是来一炮不能解决的,如果不能,那就再来一炮。”

    第二天一大早,不出所料,两人都起晚了,所幸这天两人上午都不需要上班。

    李然看到身边躺着的乔木,看着她挺翘的睫毛,高挺的鼻梁,艳红的双唇唇瓣,腮边的梨涡,忍不住沾沾自喜起来:“我的爱人就是如此完美!”可随后又觉得这想法实在是太“二”,“我一定是传染了小方的‘二’!”他如是推脱。

    不过这不能破坏好心情,忍不住低下头,在自己的“完美爱人”唇上啃了一口,好像吃了什么爱不释口的美味。

    “对你爱人满意吗?”乔木闭着眼睛问道。

    李然心虚道:“你早就醒了?”

    “没有很早,就在你偷偷咬我的嘴唇的时候醒的。”乔木睁开眼睛,悠悠然地说。

    她对能保持对爱人的吸引力的行为一向热衷。事实证明,她果然还是有雄厚资本的,能随时随地让爱人痴迷。

    李然心底不禁有点洋洋自得,他和乔木真是绝配,有这么一位白富美聪明博学而又不失感性的爱人简直完美,他很感谢这一切,也庆幸没有错过这个暗恋多年的爱人。

    ……

    唐牧此时正死命的按着喇叭,人民路被汽车死死堵成一片狭长的停车场。他不耐烦的看了下时间,已经迟到五分钟了。

    抓抓乱糟糟的头发,有些烦躁。不知道孙玫为何约他见面,还是在周五晚上的老城区。平时两人都是约在新区某个湖边的偏远酒店,不会被熟人碰见,免去很多麻烦。他本不想来,可是想到反正妻子已经知道出轨的事了,也就不想再遮遮掩掩,见就见吧。

    他不能算好男人,可也不算多坏的男人,他只是犯了大多数男人都会犯的错误。

    车堵在路上,就像堵在心上,让人烦闷不已。唐牧随手打开前窗的糖果盒,倒出两粒薄荷糖塞进嘴里提神。

    瞥了眼外包装,是一直购买的牌子,不过今天的薄荷糖似乎不够凉爽。再次倒出几颗,胡乱塞进嘴里,用力嚼碎,薄荷浓重的凉意顺着咽喉滑入胃袋,让他倍感激爽。

    他又想到,用薄荷糖代替抽烟还是罗姒出的主意,也好几年了,虽然没有完全戒烟,抽的的确少了很多,这或许又是一个有妻子的好处。心底泛起丝羞愧,却又转瞬即逝,没有留下痕迹。

    车流开始移动,唐牧将车子转向一条支路,打算抄近道去会面地点。

    这条路路灯稀少,古老的路灯发出昏黄的光,只照着小小一团空间。或许是因为光线不足,或许是因为上了一天课,唐牧十分困倦,打了几个呵欠,擦擦眼角的泪,他慢慢地驶着车,唯恐有人突然冒出来。

    前方静悄悄的,唐牧这才发现路的中央竖着几块牌子,原来是施工路段,无法通行,唐牧只好倒车,原路返回。就在这个时候,前方的施工路面一辆水泥搅拌车突然冲了过来,像是失去了控制,朝着唐牧的轿车直直压了过来。

    唐牧一阵惊慌,手忙脚乱起来,昏昏沉沉的头脑让他无法快速做出反应,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搅拌车越来越近,从头顶碾压过去。

    耳边是吱嘎吱嘎的金属变形声,眼前红彤彤一片,他先是感觉到痛,又感到凉,随后便再也感觉不到身体。

    不知道孙玫约我究竟有什么事,他想,随后陷入一片黑暗。

    ……

    李然放下手里的电话,腾一声站起,几乎将身后的餐椅带倒。

    一边往嘴里塞包子,一边拿起手机塞到裤兜里,含糊不清地道:“又有案子了,我先去局里,你慢慢吃,有空打电话给。”说着,还自认为炫酷地冲乔木丢了个眼神。

    “什么案子啊,这么急?你不是刚蹲坑回来吗?屁股还没坐热呢。”乔木一边跑到厨房拿出方便袋一边将包子装好,又拿出一瓶酸奶,一起塞到给李然配备的随身环保袋中,递给已经拿着车钥匙走到大门跟前的李然。

    李然咧嘴一笑,皮道:“家有贤妻是个宝。自从和你好了,我小日子过得美滋滋。”

    乔木白了他一眼,望着他走出房门,走进电梯,望着他给了自己一个飞吻,望着电梯门合上,缓缓下降。

    李然拿起手里的环保袋翻了翻,里面除了早饭,还有干果、牛肉干、巧克力。因为经常执勤蹲坑,并不是所有时候都能按时吃饭,这些零食就是乔木特意为他准备的,几乎每天都会帮他补齐。想到乔木这不经意间的体贴,李然又咧嘴一笑,自己还真得很有眼光,从那么多人中挑了乔木!

    电梯缓缓下降,突然砰的一声,猛然往下坠去,犹如跌落深渊,李然只觉得脚底似乎要离开电梯地面,不由惊呼一声。

    乔木正要关门,吃完早饭,她也要去上班了。抬头却见电梯边的赤字不停变化,显然是电梯失控。她惊叫一声,李然还在里面!抑制住心慌,一边往楼梯间跑,一边拿起电话,给李然打电话不通,又给物业打去,同时拨打了救护车。随后,她一圈一圈地向负一层跑去,那里是电梯的终点!

    希望李然聪明点,每一层都按键,这样能多多少少减少下坠的重力加速度!乔木一边跑,一边胡思乱想着。为什么会这样,明明整个小区自从建成以来从没有发生过类似的意外,偏偏李然住过来两个月就遇到这种事情。

    心底发沉,等终于跑到负一层,电梯已经停住,电梯门也开着,李然完好无损地蹲在里面,抱着头。

    这情形不对,这样的意外乘客很难毫发无损,偏偏李然做到了,乔木总觉得奇怪。不过,此时显然不是想这个的时候,而是应该安慰爱人。于是,她冲进电梯,将李然抱扶着走了出来,还不停轻声安抚道:“有没有那里不舒服?有没有受伤?”

    李然心砰砰直跳,感觉好似从定时炸弹的爆炸中逃了出来一般,嘴唇止不住的颤抖。别说他怂,樟城因为文化氛围,极少出穷凶极恶的犯罪分子,自从从警之后,他从来没有面对过危机,一直顺风顺水。不止他,整个樟城警务系统都是如此,哪怕平时训练,可也比不上实战。今天这电梯意外让他差点以为命保不住。

    这会,听到乔木的安慰,他才缓缓定下心来:“还,还好。没,没伤到。”

    “怎么会这样?这还是第一桩意外。”这时物业跑了过来,早有监控看到刚才发生的电梯下坠事件。

    乔木不想多说,对负责人道:“我先送去医院检查,有事回来再说。”

    心情沉重的扶着李然走到小区门口等救护车,还不停抚着李然的背部,让他放松。

    门卫忙从门卫室拿出两张凳子递给他们,让他们稍等,乔木道谢后扶着李然坐下。

    坐了大概一刻钟后,李然突然道:“不行,今天有案子,我要马上去局里。”

    乔木不放心,鬼知道还会不会出现什么意外,就道:“还是请一天假吧,至少去医院检查检查。”

    但是李然坚持去局里,乔木无奈,只好放他离开,再三交代道:“千万小心。”

    一整天,乔木面上如常,心里却忐忑不安,工作上连着犯了几个低层次的小错误,好在领导知道今早小区的电梯意外没有批评,还安慰她要不要请一天假稳稳。

    乔木只好再三保证,强调自己不会再分心。

    ……

    “你来了。”房队看到李然走了进来,问道。

    李然点点头,早上的意外他并没有透露。“又是什么案子?”他问道。

    房队点点桌子上的一份材料:“你看这个,保险公司调查员转过来的。”

    “意外保险?草,八百万的意外险?”李然惊呼道。

    房队喝了口水道:“不错,继续看下去。”说着,他一伸手将李然手里的环保袋扯了过去,见里面有吃有喝有零食,心道看来李然的确有了秘密女友,好,队里总算有人脱单了。他老父亲的心态在这一瞬爆发出来。房队今年快四十,面对二十六岁的李然,有老父亲的心态很正常。

    李然抬头看到房队在吃自己的战备包,心里不由好笑,早上那么惊险的时刻,他竟然都没忘了乔木给他准备的环保袋,真不知道是对食物爱的深沉呢,还是对乔木爱的深沉。

    “死者还是本市大学的副教授?明面上看,这是一桩交通意外。”李然翻到最后一页又道,“解剖后身体无异常,是正常的交通意外。为什么保险公司报过来?难道只能花钱买保险,不能顺利理赔拿保险金?也太霸道了,难怪说保险公司只有两种情况不赔付,这不赔那不赔。”

    房队抹抹嘴道:“因为保险调查员发现这位副教授是在赴情人约会的时候被撞死。”

    “出轨?”

    “对,出轨,大额意外保险金,妻子是第一嫌疑人。”

    “那也未必不是意外。总不能就因为有这种可能,就给警局增加负担。他们有哪怕一点实质性的证据吗?仅仅凭借怀疑?简直浪费公共资源。我们手上还积了好几桩案子没头绪,比如那个大公园内的荷塘弃尸案,几个月了还没有线索。”

    “问题就在这里,并没有实证。”房队道。

    “那我们还是要立案?”李然问。

    “查查吧。”

    “OK。”李然点点头,“我先去把资料看看,再去走访调查。”

    “对了,大公园女尸案有进展了。”房队道,“已经出现了一个嫌疑人,正在调查。”

    李然惊讶道:“那太好了,晚点我看看进展。”

    “好。”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3746/ 第一时间欣赏快穿之我是女王我怕谁最新章节! 作者:酒酿四喜丸子所写的《快穿之我是女王我怕谁》为转载作品,快穿之我是女王我怕谁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快穿之我是女王我怕谁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快穿之我是女王我怕谁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快穿之我是女王我怕谁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快穿之我是女王我怕谁介绍:
新书《在红楼惩恶扬善》已发布!
乔木遭遇星际观察仪阿尔法,阴差阳错开始了穿越生涯,任务便是每一世都活的圆满。
种田快穿文,可男可女,轻松随意。快穿之我是女王我怕谁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快穿之我是女王我怕谁,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快穿之我是女王我怕谁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