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 甘尼克斯家宴(4)
“2个月过去了....”
“我们可以基本得出结论,‘黄昏之主’萨丁已经死亡。”
“我们安排在黑沙漠之内的所有暗桩都已被连根拔除,5座神庙已经重新回到了自由民手中。”
“今天下午我收到最新线报。亡者之城中关押的所有自由民都已被释放,冥界的最新掌控者是两千年前被我们封印在荷鲁斯面具中的纳芙蒂蒂。”
“现在发生所有一切依旧是洛基炸毁利维坦的所引发的余震。”
听到这个消息后,在座三人中表现的最为惶恐的竟然是那位身材庞大的甘尼克斯议员,他近乎条件反射般从座椅上弹起。
“那我那些客户怎么办?!”
“他们的身躯可还一直保存在阿努比斯神殿之中啊!”
甘尼克斯议员的人皮之下隐藏的是光照会12宗主之一的“暮光之主”菲兹罗。
数千年混迹在拜占庭王国之内,菲兹罗身穿人皮已经太久,以至于在潜移默化中,他也开始拥有属于商人的思维方式。
正如餐桌之上霍夫曼学士所言:西大陆能够绵延发展数千年,依靠的就是年轻人杨帆起航,发展商业。
专属于商业法则的“契约精神”是西陆所有商人约定俗成的社会规则。
当两位行商握手交易的那一刻起,属于商人间的契约已经成立。
既然成立,就要确保客户的诉求得到应有的回报。
早在千年之前,当罗马执政官对于黑沙漠中的自由民采取放养态度的时候,光照会就已经开始向沙漠深处渗透。
千年过后,几座神庙都已经被光照会信徒暗中控制,就连掌控冥界的埃及冥王“奥西里斯”都已经被黄昏之主牢牢控制在手中。
‘暮光之主’菲兹罗与“黄昏之主”萨丁将这条商业线路配合的天衣无缝。两人一人负责商业,一人负责技术,快速的向拜占庭帝国的核心渗透。
所有生活在人间界的凡人,没人能够拒绝长生不死的诱惑。
光照会能够在拜占庭上流社会站稳脚跟,正是依靠这位‘暮光之主’菲斯罗暗中牵线搭桥,为许多罗马贵族执行返魂仪式。
随着他的“生意”越做越大,很多贵族彻底丧失对死亡的恐惧。他们开始将“死亡后进入冥界”看成一场穿梭异界的旅行,待到以灵体状态再次死亡时,冥河祭祀会将他们的灵魂重新装入储存的尸体之中。
如此,获得第二条生命。
并非所有贵族都想要在死亡后立刻复生,相当一部分高阶贵族已经见识过这个时代中的所有奥妙。他们选择将身躯封存在‘水银宫殿’中,等到未来降临后再重获新生。
然而此时萨丁已死,黑沙漠深处所有光照会信徒被连根拔出。
这对于菲兹罗来说,是一条天崩地裂的消息。
噩耗短时间内或许可以隐瞒,但十年二十年后一定会有暴露的一天。
而这群由元老院议员,高阶贵族以及王国巨富所组成的客户群体可不是好糊弄的。
菲兹罗的心情相当复杂。
但出乎意料的是坐在上位的管家却并没有太多的情绪波动。
“最近这几百年,我们的同伴日子过的舒服过头了。”
“先是从穆图这个老家伙发动‘加洛林文艺复兴’,想要‘教化’这群愚蠢的人类。结果短短一百多年过后,心智的开化让凡人比以往难缠10倍。”
“穆图这个老东西也亲手把自己给玩死了。”
“再后来,就是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萨丁。”
“凡人的数量接近2亿!”
“而我们只有可怜的几千族人!
“利维坦被炸毁的情况下,毫不客气的说,我们现在就是一群丧家之犬!在这种情况下,妄图控制神灵,占领冥界...”
“甚至不惜在东大陆发动兵灾以稳固他的统治地位。”
“2亿年过后,他真的把自己当做全知全能的光父,以为自己能够在这颗星球上呼风唤雨了?”
“我们只是一群丧家之犬而已!”
“对于我们来说...唯有低调如同老鼠般存活,才是长生的方法。”
口中如同训斥晚辈般训斥着其他宗主,‘暗影之主’菲兹罗却不敢反驳半分。
因为这一身管家装扮的宗主‘灾厄’贝图格是蜥蜴人族群最强的大脑。
没有之一。
2亿年前,蜥蜴人族群从光巨人的手中诞生。
当宗长驾驶利维坦带领族人逃出牢笼后,光巨人毁灭世界,随后破碎虚空离开地球,蜥蜴人与利维坦开始了漫长的求生之路。
持续2亿年的漫长岁月中,无数外神降临到这颗星球上,在往复不停的战争之中兴起一轮又一轮的文明。
直到距今3万年前,名为“先民”的族群降临到这颗星球上,随后开始极速扩展。
短短2万年后,“先民”遍布到世界的各个角落中。
看到族群繁荣发展,先民所信仰的神灵“造物主女娲”更是封堵住外神进入这颗星球的通道。
她的初衷必是想要让麾下子民在封闭状态下屠戮地表所有残存的外神,巨人,以及古龙,彻底将这颗星球掌控在自己的手中。
可想而知,这种局面对于蜥蜴人来说是如何的绝望。
一个本就不善战斗,唯一的优点只有生命力漫长的族群,是完全无法对抗如同凶猛野兽般的人类先民的。
随着先民一步步将巨人和古龙灭绝,蜥蜴人想要即便穿上人皮混迹在先民之中,过于孱弱的力量也让他们早晚会暴露出自己的真身。
在这种情况下,12宗主之一的‘灾厄之主’贝图格站了出来。
他所想到的方法,是发动一场史无前例的大洪水。
9.5 甘尼克斯家宴(5)
历史永远是循环往复的。
只要不断有外神降临,看似强大的‘人类先民’终究也只不过是昙花一现,走到顶峰后必然会被其他外神所取代。
但是如果他们封堵了外神进入这颗星球的通道,开始在封闭环境下进行“大肃清”。
无处可逃的蜥蜴人必然会迎来灭亡的一天。
2亿年中,他们如同老鼠般混迹在一轮又一轮统治星球的文明之中。
论战力,被当做宠物创造出的蜥蜴人空有护甲,战力并不强大。
论智力,
和统御文明的真神相比,蜥蜴人的大脑也远称不上的优秀。
他们唯一的特长,仅仅在于悠久到近乎无限的寿命。
他们对这颗星球的熟悉程度无人能及。
基于这一重考虑,‘灾厄之主’贝图格摧毁数个位面,打开空间传送门,将铺天盖地的大洪水灌入地球之中。
这场大洪水几乎覆盖了星球之上所有的陆地。
所有文明都有关于这场“史前大洪水”的记载与传说。
比如东路传说:火神祝融与水神共工决战,战败后共工怒撞不周山,撞碎天柱导致天空塌陷,
铺天盖地的洪水从天儿降...
《孟子·腾文公》记载:“当尧之时,天下犹未平。洪水横流,泛滥于天下。”
“水逆行,泛滥于中国。”
《淮南子·览冥训》曰:“望古之际,四极废,九州裂,天不兼覆,地不周载,火炎炎而不灭,水泱泱而不息。
再比如被“地海之王”穆图记录进圣经的圣经故事:上帝为人类降下天灾,只允许闪亮的诺亚带领少部分野兽躲避灾难。
这就是著名的《诺亚方舟》。
还有古巴比伦文明,苏美尔人利用楔形文字在泥石板上刻下的史诗《吉尔伽美什史诗》:众神要以洪水惩罚人类,风雨之神恩利尔指示祭祀建一条大船,把鸟兽带进去躲避天灾。
这些故事的流传度是如此之广,以至于万年之后依旧被凡人口口相传。
尽管先民战力强大且生命力顽强,但他们终究不是海洋生物,必须要站在陆地上依靠呼吸空气生活。
突发的大洪水使得99%的先民死亡,
仅存的幸存者们依靠古神赐予的神秘预言,建造方舟存活下来。
当洪水退去,被洪水覆盖的土地重新出现后,残存的先民发现原本星落棋布的海洋现在已经完全连接到了一起。
原本依靠双腿快速奔跑就能完成的陆地移动,现在成了非常困难的事情。
方舟之上残存的先民面对的是连城一片的无尽汪洋,陌生的陆地,以及一无所有的家园。
为了延续族群,方舟幸存者只能通过近亲结合的方式延续族群。
在短短数千年内,先民开始了极速的退化,以至于2万年过后,当两河流域以及尼罗河畔重新建设起属于人类的城市之时,他们必须要重新迎接外神的回归,以卑微的姿态朝拜这群外神,奢望能够从神灵的手中重新获取力量。
人类文明中鲜少有人知道这段隐秘的历史。但是对于亲手策划,目睹所有一切的光照会12宗主来说,这一切当然称不上秘密。
在某种程度上...‘灾厄之主’贝图格可谓以一人之力,摧毁了强大的先民族群。
因此,尽管对面的‘暗影之王’菲兹罗同样是12宗主之一,贝图格每一次提出的意见他都会无条件听取。
毕竟这人的身份,是毁灭先民后为族群获得喘息之机的英雄。
“已经死亡的同伴咱们没有必要继续讨论。”
“我们能做的就是总结他们犯下的错误,继续执行下一步任务。”
菲兹罗和坐在身边的首席古文明学士同时点了点头,火光映射在他们的瞳孔之中,可以看到他们在没有伪装的情况下露出的金黄竖瞳。
“萨丁虽说愚蠢,但在死亡之前,他为我们探出一条至关重要的线索。”
“在东土大唐‘河南道’行省之中,有一条从先秦时代残存至今的时空裂隙!利用这一条裂隙他们可以将外神的灵魂封印在凡人体内,随后利用唤灵仪式,让灵魂投影到人间界中!
如果不是半路走漏风声,他们几乎已经要获得成功了...
这次尝试可以作为我们降临‘光父’的理论基础,只要获得合格的宿体,这条道路必然可行!”
降临派“召唤光巨人”的概念源自“宗长”,但“灾厄之主”贝图格是这项计划最重要的支持者。
漫长的2亿年岁月中,这颗星球上曾经诞生过十几轮不同的文明。
但从来没有哪一支外神拥有人类般可怕的繁衍能力。
即便经历过可怕的退化,他们仅用不过数千年时间就再次繁衍到接近2亿的数量。如此数目的族群已经不是宗主仅凭挑起战争或者引发冲突就能够解决的了。
人类已经适应了乘船出海,再次引来大洪水没有任何意义。
想要将如此数目的人类肃清,唯一的办法就是让毁灭世界的光父重新降临,让伟大的造物主带领他们走出这座牢笼。
贝图格伸出手指轻点面前的槐木桌面,在有规律的敲击声中,他轻轻闭起双眼。
这是他的大脑在极速运转时所习惯的思考方法。
“我并不喜欢这两位新来的东陆朋友。”
“他们看似谦卑且低调,但这两人的双眼中透露着一股接近疯狂的冰冷杀意。”
“他们将这股杀意隐藏的很深,但是我依旧能够感受的到。”
“再考虑到我们的所有客户寄存在‘阿努比斯神庙’中所有的身躯已经报废,交易无法兑现的情况下,‘霍瓦尔·甘尼克斯’这一重身份已经没有必要再保存下来...”
思考良久后,贝图格轻轻捏了捏眉心。望向两名同伴,他慎重的做出指示。
“今晚,我要你干掉的小情人‘许兰英’,随后脱下这身人皮,让两具尸体死在庄园之中。”
“不需要做出什么额外的布置,正常死亡就好。”
菲兹罗身为12宗主之一,立刻明白了这条计谋的高明之处。
对于一个负债的商人来说,最好的应对方式就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死亡。
毕竟他从来没有当众曝光蜥蜴人宗主的身份。在外人看来这名肥硕的胖只不过是通过几次奇遇,与黑沙漠自由民有着不俗的关系而已。
所有储存在阿努比斯神庙中的尸体他已经无法兑现,想要将这笔烂账甩掉,死亡是最简单粗暴的方式。
而另一边,西大陆无人不知法家门徒对于同性恋人的憎恨。
东陆舞师许兰英与甘尼克斯议员双双死亡,尤其是这庄惨案发生在米哈伊尔家族两代帝王的寿辰前夕,这在拜占庭上层社会之中将会引发巨大的动荡。
“只需要让潜伏下来的光照会信徒对外吹吹口风,外加今晚出席晚宴的几位将军写出一份口径相同的证词。”
“如果我们的运气好一点,甚至直接有可能引发一场外交事故,让东陆统治者换掉这两位法家导师,送来更加保守的外交官。”
“如果不能,至少也能对这两位法家导师起到一定程度的警示作用。告诉他们,驻守在这座城市中的光照会成员可不是让他们轻易揉捏的软柿子。”
“我希望他们清楚,这里是我们的主场,我们已经做好充分的准备与他们周旋到底。”
“3万年前,我曾将他们的祖先从这颗星球上抹除。”
“而现在,我也会用相同的办法...在光父降临之时将他们全体肃清!”
想要将族群数量超过2亿的“人类”从这颗星球上抹除,如此狂妄的目标从他人口中说出纯属痴人说梦,但面前之人毕竟是曾经将先民几乎灭绝的‘灾厄之主’贝图格。
他的能力是如此之强,以至于宗长放心的将他放置在西大陆的心脏“君士坦丁堡”中。
几位下属纷纷点头。他们对于这位首领同样拥有一种近乎于盲目的自信,所有人不遗余力的执行着他给出的任何任务。
‘暗影之主’菲兹罗离去后,略显空旷的大堂之内仅存首席古文明学士“霍夫曼·海因西里”1人。
贝图格依旧用手指轻轻的叩击桌面。
良久之后,再次开口。
“甘尼克斯这张牌打出之后,今天或许是我们最后一次在这座城堡中相会了。”
“自从穿上这身人皮,我已经在这座城堡中做了10年管家,坦白说,我很喜欢在这里工作。每天修修花草,采购食物,和厨师们研发可口的食物,面试新的女仆...”
“比我上一段做贵族的人生要美妙许多。”
霍夫曼罕见的眨眼,再一次露出属于蜥蜴人的黄金竖瞳。这是他们穿上人皮后唯一可能露出的破绽。
在正常情况下,蜥蜴人体内流淌的淡蓝鲜血永远是冰冷的。
他们很少会和人类一样展露出热血情感,因为一旦爆发出情绪波动,他们的瞳孔会不受控制的放大,有些时候会顶替掉人类瞳孔,显露出他们的蜥蜴双眼。
人类文明之流传着一句箴言:天才与疯子只有一线之隔。
只要能站到这根线上,每一人都是不世奇才。
霍夫曼相当庆幸在他的族群之中诞生了“宗长”和“灾厄之主”贝图格这种拥有创造性思维的强大个体。
当然,也有类似于“地海之王”穆图,这种族群中的败类。
2亿年前,如果不是他主张从“光父”的手中逃走,说不定族群现在依旧沐浴在光父的无边神威之中。
如果不是他为人类文明编纂“圣经”统一西陆文字,凡人远不会像今天这般难缠。
“你的工作做的很好!看来宗长将你从东陆调过来的决定是正确的。”
“你的学识足以支撑你继续穿戴这身皮肤,潜伏在学城之中!”
身为光照会在西大陆的主事人,“灾厄之主”贝图格的目光不单局限于着一座城市,而是会将地中海所有周边国家一同看在眼中。
学城刚刚派遣探险队进入,萨丁立刻死亡。
这群学士与东陆人,自由民,甚至维京人间必定存在许多千丝万缕的联系。
在学士的队伍归来之前,光照会已经暗中干掉古文明学士“霍夫曼·海因西里”,扒下他的人皮,将东陆走来的另一位宗主“无名者”科恩黎放入其中。
这座城市中,除了他自己与“暮光之主”菲兹罗外,没人知道科恩黎的到来。
而科恩黎没有辜负他的期待。
数千年潜伏在东大陆,他亲眼见证一轮又一轮的王朝更迭。
学城之中的古文明学士只能通过先人手写的古卷来了解历史。而科恩黎却是身在其中,真切的感受到了千年以来东方古国的沧桑巨变。
今天在晚宴之上,他随口讲出的故事就能引起满堂喝彩。
无人能够看出真正的霍夫曼大学士已经死亡。现在他体内装着的是另外一个灵魂。
“灾厄之主”贝图格需要科恩黎的帮忙,在于他必须要在学城内部安插一颗钉子。
这颗钉子必须足够强大。
宗长出于对他的绝对信任,立刻将自己最得力的手下派来,因为他懂得西大陆的重要性。
“你,我,菲兹罗,外加潜伏在教皇身边的迈拉。4位宗主齐聚在君士坦丁堡,这可不是平日里能经常看到的盛况。”
“有拜火神教和圣主教会那群探子每天行走在旁边,我并不敢确定我和菲兹罗还有迈拉有没有暴露身份。
但我敢说这座城市里没人知道你的忽然入场!”
“你将作为我们下一步计划的奇兵,在无人注意的角落中发挥重要作用!”
此时距离萨丁死亡已经足足过去了两个多月。哈什马帮全员都已经返回君士坦丁堡,但这几位学士却始终不见踪影。
科恩黎曾经接近过默罕默德·哈什,但得到的回答却是学士们并没有完成研究,他们自主脱离哈什马帮,擅自留在沙漠之中。
随后,老哈什拿出了默格温的手信。
这一举动再次引起“无名者”科恩黎的怀疑,他迫切的需要了解沙漠深处究竟发生了什么。
黄昏之主萨丁究竟死于哪一方势力的手中。
以及此时学士们到底在进行什么研究。
为什么他们会滞留在黑沙漠中如此之久而没有选择回归。
然而面对这些问题,默罕默德·哈什却表现的如同鸭子听雷。
一问三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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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 教廷审判
每一座古老的罗马城市中心,必然有一片开阔的广场。
这片广场禁止马车通行,是城市之中的年迈老人与妇女儿童的集会场所。稍大一些的公爵堡垒中,广场一般连接教堂,是教民每周周末进入教堂礼拜的必经之路。
圣主教会强行支配着所有犯人一生中七分之一的时间。
到了礼拜日,所有公民必须放下手中的一切前往教堂礼拜。这是教民们约定俗称的规矩。
所有信徒从出生起,每周皆是如此。
富庶的教会会在每周礼拜之后将长桌摆在广场之中,
发放食物让所有路过的民众免费食用。
取食之人无论种族,无论信仰,只需要在进食的时候听牧师说上几段福音祷词即可。临走之前,神父会温柔的拉着他的手,告诉异教徒们无论遇到何种困难,圣主教会都会是他们的避难的港湾。
到了君士坦丁堡这种级别的城市,
过于巨大的体量使得这座城市分成5个片区,
每座城区之中都有一座广场。
当然,
最大的广场依旧是毗邻“圣索菲亚大教堂”的“胜利之门”。
广场一端是大教堂,一端连接君士坦丁堡的标志性建筑“大浴宫”以及“大斗兽场”。
元老院同样在距离广场不远的位置。
每天早晚都会有身披白袍的议会发言人站在高台上,发布议员们的最新政策,以及王国重要新闻。
隔天一早,一则新闻首先引爆了所有路过广场市民的双耳。
君士坦丁堡城墙万夫长“霍瓦尔·甘尼克斯”与情人“许兰英”双双死在甘尼克斯议员的卧室之中。
城防大队已经开始对逝者的死因展开调查。
经初步判定,或许与新到任的东陆外交官有关....
短短一个小时后,商君子与古槐安已经已经站到了异端审判法庭的正中央。
两位法家导师在清晨苏醒后的第一刻就接到酷刑侍僧的传唤。
在拜占庭王国内,圣主教会的权势是如此之大,以至于凡人一声之中最重要的三件事:出生,成婚,死亡都要经由教会之手。
在这个国家里,国王是没有审判权的。
平民在城市中成为犯罪嫌疑人后,只要不是圣主教徒,统一交由“异端审判所”来负责。
他们对于这群没有经历过圣水洗礼的肮脏之人,从来不会心慈手软。
“咚咚!”
坚硬木槌敲击在雷击木上,昭示着这场审判正式开启。
“两位东陆使节,现在本庭怀疑你们与昨天深夜发生在甘尼克斯议员家中的谋杀案有关,请你面向圣光,
坦白你的过错!”
“呵呵...”
古槐安还没有说话,
年轻气盛的商君子率先开口。
“没有经过何时的调查,而直接将我们请到法庭之中....连开口辩解的机会就直接穿戴镣铐站在审判台中央。”
罗马难倒就这么对待远道而来的朋友?
西陆文明的中心,啧啧,说出来也真不怕人笑话!”
大法官伊沃轻蔑的撇了撇嘴。
不懂得圣主教会的强大,藐视法庭者。
这许多年来,他见过不少。
出了法庭伊沃只是一名普通贵族,但是只要进入“异端审判所第7审判庭”,即便米哈伊尔三世到来,照样也要站在高台之下聆听他的审判。
毫不客气的说,大法官伊沃就是这一方天地中的绝对真神。
在他的眼中,所有异教徒都不能被称之为“人”。
以往面对这种情况,他根本不会再多言语半句,酷刑侍僧自会直接挥舞钉刺皮鞭,将他们抽掉一层外皮。
抬起眼皮瞟了一眼不远处的圣教军统领“格里菲斯·苍穹之炎”。大统领轻轻摇了摇手,这意思是说暂且先不要用刑。
伊沃立刻明白了上级的意思。
60年前,哪怕是一名唐国贱民在这座城市中触犯法律,他们都要以贵族之礼代之。
在开元盛世年间,唐商的富庶程度让所有罗马人瞠目结舌。
高傲的唐人他们根本得罪不起。
到了现在,东土大唐已经不再拥有往日的地位,但不得不承认的一点是...逐渐从战火中恢复秩序的大唐帝国依旧是已知世界中的庞然大物之一。
即便犯下天大的过错,被审判的这两人依旧是大唐外交官。在大唐朝廷属于正三品官员。
他们不能把事情搞的太难看。
“我由衷的佩服你们的脑子...想都不想,直接抓人!”商君子显然并不打算服从罗马人的游戏规则,
“这位甘尼克斯议员的职位是君士坦丁堡的城防总管,拜占庭死牢之中一半以上的囚犯都是他的部下亲手抓捕,投入大狱。”
“议员死亡的消息在全城传播,想要干掉这位议员先生的帮派成员没有八千也有1万!
结果你们却把我2人抓了进来。
这番操作看得人真实目瞪口呆!
我甚至敢断言,此时真正的歹徒说不定已经畅饮麦酒开始庆祝了!”
商君子严重低估了伊沃大法官的脸皮厚度。
在东土大唐,当法家学派重新掌权之后,他们制定了一条又一条严苛至极的法律。上至贵族下至平民,所有人都要无条件遵守。
一个对绝大多数人而言严苛且公平的法律,这是法家弟子统治的前提。
这一切源于编纂《商君书》的先秦政客商鞅。
商鞅变法使得原本弱小的秦国快速变得强大,与此同时,因法律面前人人平等,这也为他竖立了不少强敌。
当秦孝公死后,商鞅失去靠山被人诬陷谋逆。
几经周转他独自逃亡,途径一所旅店想要住宿的时候,旅店老板对他说“商君有令,所有住宿打尖的客商必须要出示通关文牒以及身份证明,否则不得入住。”
一代名臣最终困死在由自己制定的律法之下,由此可见“法家律法”的威力。
西大陆和此时的东土大唐却是截然不同的国度。
在这里,法律拥有一套严格的程序,穆准即便再怎么口吐莲花,伊沃大法官无动于衷。
冷笑两声后,木槌再次扬起,大法官在一众陪审团的注视中轻轻吐出三个字。
“传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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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 教廷审判(2)
“圣主门徒!”
“在作证之前,你能面向圣十字,保证你所说的的供词中每一句都来源于亲身经历!”
大法官伊沃高高在上,鸟瞰证人席位上那渺小的身影。
“尊敬的法官大人,圣光眷顾着我。”
“我保证字字属实。”
第一位走到证人席位的是甘尼克斯家族晚宴中的一位侍酒侍从,是甘尼克斯庄园92位仆从中的一位。
他的名字叫做“小酒杯”皮特。
“大人,昨天我手持红酒瓶,
站在一个正对2位东陆外交官的位置。”
“当甘尼克斯议员和许兰英先生在饭桌上做出友好‘贴面礼’的时候,我看到了两位东陆外交官眼神中的厌恶。”
皮特伸出手指指向商君子。
“年轻的这位面目极为可憎,如同当场就要抽刀砍人的模样!“
“而年长些的这位则快速按住他的手,随后两人轻声交谈!”
侍酒侍从刚刚站到证人台上尚且还有几分怯场,然而当他看到高台之上的大法官伊沃投来鼓励的眼神,看到身边一众高阶贵族所组成的陪审团全都注视着自己,他心底越来越有底气。
就连说话的声音也逐渐沉稳起来。
“我有理由相信他们对于甘尼克斯议员与许兰英先生充满憎恨,
甚至我隐约间听到两人的交谈正是关于要等到当天夜里再下手进行‘更大的惩治行动’!”
此话一出,
陪审团上凝神观望的贵族们立刻爆发出了一阵交头接耳的嗡鸣之声。
在西大陆诸国之中流传着一些“约定俗成”的法律。尽管不用写进律法,但所有人下意识的会无条件遵守。
“宾客权利“,是其中广为人知的一条。
只要家主打开房门,迎接客人进门后。两人在餐桌上交换过盐与面包,关系由陌生人转换为宾客。
交换过盐与面包之后,无论产生再大的纠纷,主人不可以在自宅之内对客人动手。
反之也是如此。
如果“小酒杯”彼得的证词所言无误,两位东陆外交官在餐桌之上密谋残害主人的行为,这是对神圣“宾客权利”的无情践踏。
在西大陆的所有国家中,这是可以被捆绑到圣十字上接受火刑的罪责。
“彼得先生,你的确听到了他2人的这段对话?!”
“我的双耳不会说谎,尊敬的法官大人!”
“甘尼克斯议员从不会雇佣无能之辈做佣人,我的汉语很好,可以清晰的辨识出他们口中所言的每一个字!”
赤裸裸的污蔑之词扑面而来,商君子只感觉太阳穴突突跳起,全身的血液立刻燃烧起来。
他想要出言辩解,然而古槐安却再次按住了他的手臂。
“我有一种预感...”
“昨晚那一出杀人戏码并不是针对你我的阴谋,
或许这一场法庭审判才是。”
面前发生的这一切让古槐安有一种近乎魔幻的不真实感。
利用严苛的律法统治人民,这是法家导师的独门绝技。在东土大唐,对待为害百姓,霍乱一方之辈,法家导师们从来不讲求什么证据。
抓来之后随便扣上几顶帽子,三天之内人头落地。
宁杀错,不放过。
这是法家导师们惯用的方法,没想到今天竟然在这异国他乡,被用在自己身上。
颇有种天道轮回,造化弄人的感觉。
“放心...”
“右相大人从不打无准备之仗,早在你我出发之前,我们的兄弟们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古槐安简短的两句话快速让商君子安静了下来,随后颇为漫长的一段时间内,两人眼神空洞如同石像般没有任何面部表情。
这情况是如此的诡异,以至于当小酒杯彼得说完证词之后,两人依旧表情淡漠,不发一语。
“两位外交官大人,你们是否有什么话要说?”
良久之后,终究还是大法官伊沃抵不过这僵硬的气氛率先开口。
古槐安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望向他,微微摇了摇头。
“传第二位证人!”
第二位证人是甘尼克斯议员麾下的7位城防治安官之一。
他肩扛一个巨大的包裹而来,走到法庭中央后哗啦一声将包裹之内的所有物品倾泻而出。十余把寒光四射的兵器被抛在地上,其中包括两把东陆人常用的寒铁长剑,以及若干匕首小刀。
最为引人注目的是两把短戟。
这种类似于短矛外加一个横向阔刃的兵器只有东陆人会使用,绝大多数西陆贵族就连看都没有看到过。
“在下是君士坦丁堡亚弯区治安官菲塔司·米克尔!”
“这是从两位东陆外交官住宅之中搜出的兵器!呵呵,接任这项工作这么久,我还从来没有发现哪一位罗马公民家中私藏如此之多的兵器。”
“夹带如此之多的杀人兵器入城且没有向我安保总署报备!
“他们想要做什么?!”
“我可以断定,他们就是为了杀人而来!”
陪审团中嗡嗡的交谈之声再次响起,只不过这一次...淡定如古槐安的眼角都开始抑制不住的微微颤抖。
罗马治安官竟然敢查抄听风阁?
这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
两人顶着莫须有的罪名来到异端审判所本就已是极度失礼的行为,东土大唐即便不复往日荣光,和区区弹丸之地的拜占庭帝国相比,依旧称得上是庞然大物。
这个以贸易为根基的国家到底是吃错了什么药,胆敢在没有调查清楚事情真相的情况下查抄两位外交官的住宅?!
难倒他们就不怕右相大人关闭丝绸之路,将所有异族从本土驱逐出境吗?
正如昨天夜里霍夫曼·海因西里学士的描述。坐落在东大陆上的东土大唐是一个农耕国家,他们拥有广阔且富饶的土地,接近全世界一半的人口。
即便将所有罗马商人从大唐国境驱逐出境,唐人的生活并不会有太过明显的改变。
拜占庭的情况却完全不同
丝绸之路所产生的商业税占据了王国税收的三分之一,失去这部分收入后近半家族都面临着财政危机。
他们究竟是患了何种癔症才会做出这种行为。
亦或者...
光照会潜伏者的实力已经强大到如此地步,胆敢正大光明的采用离间计?
在古槐安的凝神思考中,城防治安官“莱塔司·米克尔”慷慨激昂的讲完证词。他一件一件向周围人展示他搜刮来的东陆武器。
甚至招呼手下取来两只火鸡当场宰杀,以验证“这些武器都是开过刃的杀人兵器,并非悬挂在墙壁之上的装饰品。”
展示完这些武器的锋锐后,老治安官甚至还慷慨激昂的补充上一段“两位东陆外交官曾经去金银花街找失足妇女,办完事后不想给钱”的戏码。
治安官充当证人,这是常有的事。
一旦他们收到好处或者察觉到法官想要置被告与死敌,他们都会信口开河的编出几个类似的故事以污蔑被告的信誉。
毕竟...一个连睡女人都不给钱的人,还有什么事是他们做不出来的?!
然而今天这故事刚刚说了个开头,就被大法官伊沃无情阻止。
治安官不了解东陆学派,不知道这群法家导师是何许人也,这可并不代表大法官也不明白。
这群人去嫖妓,还不给钱....
用这种借口污蔑混混或许还可以,污蔑东陆外交官就像是污蔑一头猛虎夜里去偷大白菜一样,简直会让人笑掉大牙。
“两位外交官大人,你们是否有什么话要说?”
同样的眼神,同样诡异的微笑。
古槐安望向他,无声的摇了摇头。
论传教,圣主教的这群神棍所展现出的“专业性”让法家导师们望尘莫及。
但是如果谈到“泼脏水”与“扣帽子”,铁腕治国的法家导师堪称是这颗星球上“脸厚心黑”之神。
和他们所执行的律法相比,伊沃的这点拙劣本领连“班门弄斧”都称不上。古槐安用观赏猴戏的目光送走治安官。
“咳咳...”伊沃重咳两声,同时亮出木槌用力敲击,以掩饰内心中的尴尬。
“传第三位证人!”
他近乎怒吼着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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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 教廷审判(3)
第三位走进法庭的证人是一位黄肤黑发的东陆人。
从外表看来,他的年纪并不算大。但是他却只能佝偻着脊背,依靠拐杖辅助前进。
不难看出他的脊柱已经断掉,现在能够行走是因为他利用禁忌医术强行将碎骨拼合。
一步步缓慢的走到证人席位后,他用尽全力抬起脖颈。
那一颗几乎永远面朝土地的头颅艰难抬起,乱发之中出现了两颗血红的双眼,他用近乎残忍的眼神望向两位法家导师。
古槐安惊讶的发现...这人他竟然认识!
他更没想到的是这位故人竟然还活着。
“两位统领,
没忘了在下吧!”
“呵呵呵....”
“安如海?”商君子瞪大双眼,“大统领,我没看错吧!”
“这人不是三年前就应该....”
古槐安再次伸手,打断部下的喃喃自语。
商君子所言没错,此时出现在法庭证人席位之上的确是一名应该已经化为泥土的死人。
和之前两位如同跳梁小丑般的证人相比,安如海的出现立刻让古槐安感受到了一股如芒在背的危机感。
这源于他多年来迫害他人的直觉。
他知道,
自己危险了。
“尊敬的法官大人,被这群法家畜生折磨成这般不人不鬼的模样后,是圣光拯救了我!”
“今天在神圣的‘异端审判所’中,
在圣主基督以及12天使的瞩目之下,我由衷的希望神圣的真理能够为我声张正义,审判这两位披着人皮,行走在烈日之下的恶魔!”
“不!”
“用恶魔来形容他们,都是对魔鬼的亵渎!”
随后安如海用沙哑的嗓音开始讲述起自己的故事。
他本是一名勤勉努力的唐国商人,“安家商号”在丝绸之路上的规模尽管称不上特殊庞大,但好歹也是其他行商能够叫得出名号的大型商会。
商号在安家14代人的勤勉努力下,从“大唐女帝”武则天上位的洪武年间,一直发展到李隆基上位的天宝年间。
从一家默默无名的家族企业逐渐壮大到拥有千匹骏马的庞大马队。
传到安如海手中时,商号不但在“丝绸之路”上站位脚跟,更是依靠掌柜可靠的为人以及重情重义的口碑,在西大陆发展出一大批忠实客户。
变化,出现在ad755年开始的安史之乱。
短短8年之中,可怕的兵灾席卷整座东大陆。
战争持续的这段时间内,哀鸿遍野,民不聊生。
安如海是个极重情义之人。
他会细心的记住每一个曾经帮助过他的人。
无论滴水之恩,亦或半面之缘。
与此同时,
经常行走在这条路线上,他受圣主教义的影响颇深。
“先知摩西”在两千年前带领以色列人走出埃及。
安如海认为他存在的意义就是要在这场兵灾之中,拯救他的同伴。
当战争开始后,安如海停止“安家商号”的一切活动,发动商号之中的所有成员外出寻找曾经帮助过他的人。
在下游,他找到过种植茶叶的师傅,手艺娴熟的烧瓷大师,妙手织锦的坊间女工,以及技艺精湛的墨家弟子。
在安如海的眼中,这些身穿粗布长袍,常年辛苦劳作的唐国平民是这个国家真正的瑰宝。
他们的脑中储存着家族数百年积累下来的工艺精华,如果他们死在兵祸之中造成技艺失传,从此丝绸之路上再无他们亲手制造出的精致商品。
这不但是安家商号的损失,更是人类文明的损失。
在中游,他帮助过自己曾经的竞争对手,将马车,仓库,人手免费租用给他们,允许这群同行商人将家中囤积的金银运送出国,寻找到一处没有战争的净土躲避兵灾。
不同于坐镇后方,指挥下人出行的马帮老板,安如海每一次出行都会亲自带领商队穿梭东西大陆桥。
亲身经历由东至西这条商业线路,让他深刻的理解行商们过得是什么生活。
诚然,过多的商号同时涌入会造成商业竞争。
低阶商贩会觉得“趁着战争搞死这群竞争对手,对我而言百利而无一害”,但是在安如海的眼中...他看到的却是异族谦卑之下,隐藏极深的恶意。
这条路线毕竟多半都在异族的疆域之中,唐商们如果不能报团取暖,等待他们的只有路线之上一道又一道的严苛关卡。
如果同行全部死绝,安如海甚至能够看到他日后变成西域藩民眼中的一块肥肉。
那种任人宰割的日子一定会比现在艰难的多。
对上游,安如海同样表示出赤诚与仁义。
在东大陆的任何朝代中,“重农抑商”都是统治者的重要通知方针之一。
一方面在于领主对于“粮食”这种物资永远不嫌多,而另一方面则在于农民世代守护田野,生活在家乡中,而商人却在永恒的流动。
今年在洛阳,明天在长安,后年可能直接走到龟兹,再往后想三五年,找都找不到。
在这种思想之下,每一个能够将商号做大做强的东陆商人或多或少都在官府之中有些人脉。
当战争爆发后,安禄山的军队直插大唐国都长安,而另一边,李隆基却是连出昏招,先是未经调查斩杀高仙芝,封常清,随后强迫哥舒翰出兵潼关。
这直接使得长安沦陷,所有官员被迫出逃。
在战火燃烧的土地上,安如海派遣商会骨干冒死将曾经帮助过他的六部官员尽数找到,连同他们的家属一起运送出境。
安如海将运送出境的唐人普遍安置在丝绸之路的尽头拜占庭帝国。所有曾经受到他恩泽的幸存者全都念诵着他的名字,传颂着他的故事。
待到东陆战火熄灭,法家政客成功上位后。
他的故事最终...传到了法家统治者的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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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 教廷审判(4)
对于所有曾经受到过安如海帮助的人来说,他堪称圣主基督在世!
然而在法家统治者眼里,这却变成了另一个故事。
当战火熄灭,法家导师开始清查战争中通敌,投敌的乱党;以及大发国难财的不法商人时。
“安如海”的名字因各种版本的传说,终于进入法家导师的视野。
安如海并不觉得自己犯下任何过错。
他认为他只是在帮助自己的朋友,贯彻自己心中的“仁义”。
“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尊吾老以及人之老,爱吾幼以及人之幼”...
这都是儒生掌权时尽力传递的公众美德。他的所作所为完全符合儒家思想“礼治”,“德治”,“仁治”的三大原则。
这是大唐建国以来一以贯之的主张。
他何罪之有?!
然而在铁腕治国的法家统治者眼中...仁义礼智信全都是狗屁。
这人将大量工匠运送出境,使得法兰西,西哥特,以及拜占庭王国内部都已开始拥有名为“大唐官窑”的烧瓷场所。
虽说缺少优质的高岭土使得他们烧制陶瓷难以和大唐比肩,但技术外流毕竟已经成为事实。
单凭这一条“出卖大唐劳力“的罪名,法家导师已经可以宣判安如海的死刑。
但他所犯下的罪责,却远远不止这些。
第二条罪名,更加严重。
安史之乱持续的10年中,安如海以及麾下的“安家商号”将800-1000万两白银运送出境。
10年间,商号中所有的马匹日夜不停的穿梭于丝绸之路上,马不停蹄的将一车又一车的金币,银锭,古玩玉器运到西大陆。
商人们为了在外邦成功站稳脚跟,大多将贵重的唐国遗物卖给西陆贵族。
这使得很多战国神兵,上古氏族传承下来的民族瑰宝落入外族手中。
安家商号运出的这笔金银即便在天宝年间也是天文数字,对于战火洗礼过后的东土大唐来说更是可解燃眉之急。
然而如此巨额的财富,非但没有用来拯救苍生,反倒全部存入米哈伊尔家族开办的“墨丘利银行”。安家商号如同一只巨大老鼠,日夜不停的将金银送入拜占庭国库之中。
罗马人得到这些,甚至不需要付出任何劳动和商品。
战火平息之后,所有出逃的商人都已经在西大陆站稳脚跟。
流出的白银却没有一文返回大唐国内。
这在法家导师眼中已是可以挫骨扬灰的大罪。
但这还比不上最后一条。
和平年代,六部官员对内拿着官饧,对外收着陋规。繁华富庶的国家将他们每个人喂得盆满钵满。
大唐李家允许他们这么做,正是因为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然而当真正的兵灾来临,底层士兵在前线奋勇杀敌,拼死抵抗。六部官员眼看战况不佳,就在一名唐商的帮助下全家出逃异国,彻底抛弃自己的国家宗族。
铁腕驭民的法家导师极善日后清算,对于帮助逃兵远离国土的“安如海”,他们更是必须要让他忍受天底下最残忍的刑法而死。
3年之前,一支远道而来的法家行动队深入他位于君士坦丁堡的大宅之中。他们以宾客的名义进入安家,进门后直接抽刀杀人,砍死安家老小总共82口。
随后更是将安如海拖拽到野外一家荒废的狗舍之中。
狗舍之内,共有12条已经饿上三天三夜的恶犬。
当年带领法家行动队的正是今天站在被告席位上的古槐安。
3年前,他斩断安如海的手筋脚筋,将他扔入狗舍之后转身离去。
这还不是最残忍的。
最残忍的一点在于古槐安将12条恶犬的所有牙齿尽数掰断。失去牙齿的恶狗想要进食只能伸出那长满倒刺的长舌不断舔舐他的皮肤。
每一次舔舐,对于安如海来说都不亚于用薄刀片下他的一片血肉。
这是一种比凌迟还要残忍的酷刑,不出意外,安如海会在恶犬的长舌下存活三天,他会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全身的皮肤溃烂,露出血肉,露出白骨,最后露出依旧跳动的心脏。
将安如海那无法活动的残躯抛入狗舍之后,古槐安头也不回的离开。
因为他清楚,没人能够在这种酷刑下成功存活。
然而今天再次看到这张曾经熟悉的面孔...古槐安清楚,自己失算了。
这人必定是遇到了某些天降鸿福,才能从这种酷刑中重获新生。
用尽全力的挺直腰杆,安如海用沙哑的嗓音讲述自己曾经遭遇过的经历。
法庭之中所有坐在陪审团座位上的罗马贵族无不动容。
古槐安感受动了如芒在背的危机。
如果今日在座的32位唐人陪审团....他们或许会同情安如海的遭遇,但与此同时,一定也会理解法家导师的所作所为。
想要在一片废墟之上重建家园,让东土大唐恢复往日里的荣耀,他们必须要依靠铁腕治国。
只有如此才能让“秩序”与“安定”重新回归。
这是所有东陆人心中所共同拥有的“家国理念”。
只可惜,陪审团中全都是栗色头发,天蓝眼球的罗马公民。
西陆人对于“家国”的概念却是极为淡薄。
西大陆的所有国家,无论拜占庭,西哥特,法兰西或者英格兰...君主的手只能探到贵族的头顶。
再向下,他们触及不到民众。
正因如此,绝大多数西陆平民只认领主而不识帝王。罗马皇帝的存在只在于凝聚城邦。王国真正的决策者,还是元老院中每天为自己的领地争取利益的议员们。
西方社会所有王国之根,来源于爱琴海文明。
bc492年,为了应对波斯王薛西斯的大军压境,爱琴海周边的30多个城邦组成了一个以“斯巴达”和“雅典”为核心的军事同盟。
史称“希腊城邦联盟”。
这是“国家”的概念第一次出现在西大陆。
往后的历史中,罗马,迦太基,马其顿,法兰西,拜占庭...所有王国皆是以这种思维方式作为蓝本。
国王会分配各省公爵,居民只认公爵而不认帝王。
议会之中,议员每天面红耳赤的争吵也不是为了国家的利益,而是为了本省居民争取利益。
因为他们正是本省公民推选而出。
一旦失了民心,议员的地位也会不保。
当战争爆发的时候,所有议员脑中的第一反应绝不是“这个国家会不会存在”;而是“我的人民能在这场战争之中获得什么”。
如果有利可图,那就打。
如果没利可图,呵呵...投降或逃跑,哪一个收益高就选哪个。
什么“为了国家牺牲我的人民”,“前人栽树后人乘凉”..这在西陆领主的眼中是完全不存在的。
在和平年代喊一喊“为了国王”的口号还可以,从心底让他们拥护王权统治,这种事情从“希腊城邦联盟”建设起的第一天就不曾出现。
否则斯巴达王“列奥尼达一世”也不会沦落到带领300勇士把守在温泉关隘口。
在东大陆,法家导师利用残忍高效的“削藩”,将伤痕累累的王国重新整合到一起。
律法是他们统御平民最强大的武器。
法家门徒在法庭之上是从来不讲求什么证据的。
派遣暗桩暗中探查民意,只要发现这人的存在并不利于社会稳定。无论暗中除掉,还是开庭之后伪造证据,安装罪名,把嫌犯搞死是最终目的。
所有其他的中间过程只不过是走个形式。
西大陆中,“律法”的运转规则却并非如此。
“圣主教会”与“法家学派”是完全不同的社团组织,法家学派是东陆统治者手中的利刃。
唐宪宗李适身边有左右二相,2人俱是法家学派的大统领。
而在拜占庭王国,一群由学士,商人,军人,领主所组成的松散同盟之中,将“律法”这项强大的武器交给谁似乎都并不稳妥。
久而久之,占据民意的“圣主教会”获得这项殊荣。
异端审判所的每一次开庭都会邀请一群由贵族所组成的“陪审团”共同裁决,其最主要的原因正是因为教会是一个区别于国家的独立组织。
“民主”的存在,注定他们要在方方面面达成均衡。
古槐安从不打无准备之仗。
出使拜占庭王国之前,他对拜占庭政体以及罗马风俗早已做过细致入微的研究。
前两位证人利用堪称“哗众取宠”的拙劣表演向他身上泼脏水,他淡定无匹,心中毫无波澜。
但安如海的出现打破了一切。
因为他能给两人安上一个合情合理的“谋杀动机”。
昨天晚上在甘尼克斯议员家中死亡的并非只有这位城防总管。
他的同性情侣“许兰英”,正是一位曾经受到过安如海帮助,从东大陆逃到拜占庭王国的商人后裔。
通过安如海这番慷慨陈词,在陪审团的眼中,两位法家导师极有可能是为了惩治这群战争年代逃往外箱的东陆商人。
先是在晚宴上确定他的身份...
晚宴结束后立刻暴起杀人!
血泪俱下,控诉他们的安如海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待到安如海讲完他的故事,没有等待大法官伊沃发话,古槐安知道自己必须要立刻应变。
他直接从被告席位上站起身来。
“尊敬的法官大人。”
“我有不在场证明!”
9.10 教廷审判(5)
西大陆“异端审判所”与东陆朝堂相比,最大的区别在于异端审判所在本质上属于一个“外包机构”。
与其说是国王委任,不如说是各方势力在谁都无法伸手的情况下,达成的一种脆弱平衡。
因此,法官的每一次开庭必须要有陪审团在场。
与此同时,他们必须要遵循一套堪称严苛的流程,以维护“宗教执法”的脆弱平衡。
古槐安在没有被法官定罪之前,他拥有为自己辩解的权力。
这权力神圣且不可侵犯。
眼看着一个属于“杀人凶手”的帽子即将结结实实的扣在他的头顶,他知道自己必须要做出回应了。
古槐安的嗓音并不大,但是一经出口,四下雅雀无声。
安如海突然出现,指控他的罪行。古槐安一没辩解,二没否认,甚至除了短暂的一抹错愕后,再没露出任何多于的表情。
单纯这份涵养,就已经超过大法官伊沃所见到的9成罪犯。
他直接说出“不在场证明”几个字,更是说明这人对于异端审判所的运行规律有着极为深入的了解。
这个诉求,自己身为法官必须答应。
轻轻点了点头,法庭的大门再次开启。
异端审判法庭严格遵循古希腊传统建筑,接近20米高的巨大举架塑造出一种终生渺小的感觉,顶端开有一扇环形天窗,太阳投下的耀斑会岁时间变化在房间之内流淌。
此时,正好照射到大门口处。
接近正午的刺目阳光映射出一个略显干瘦的身影,但是随着他缓步走进法庭之内,嗡嗡的交谈之声全部停止。
因为在场所有人都看到了那一身标志性的红袍,金冠...以及紧紧我在手中的圣十字权杖。
来人赫然是一名红衣主教!
“优西乌比大人...”当伊沃看清楚来人的面孔时,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完全没有想到古长青口中的“不在场证明”竟然炸出来了这么一尊神灵。
红衣主教也被称之为“枢机主教”。
他们中的每一位都有手眼通天的神威,因为罗马教廷规定“教皇”的人选只能从“枢机主教”中选择。枢机主教如同王国之内的行省公爵,每一个都是一整片教区的最高长官。
而这位人称“圣者”优西乌比的红衣主教,他的辖区正是众人脚下这片土地——君士坦丁堡!
毫不客气的说,君士坦丁堡内的标志性建筑“圣索菲亚大教堂”是他的私人财产,只不过因为教皇居住在此,他才将自己的教堂转手想让。
如果他想要收回属于自己的土地...明天起,罗马教皇“格里高利三世”就要另寻住处。
“主教大人...”
看到这个身影,大法官伊沃下意识的从座位中站起,完全遗忘了教宗赋予他的权力。
不只是他,陪审团中的所有贵族全部起身,在胸前画出圣十字徽记。
“圣光之下,我宣誓我口中所说出的每一个字,皆是真实。”
“愿圣主基督赐予我们一场公正的审判!”
优西乌比张开双手,浓郁的圣光从头顶降下,在他的身后凝结成圣父,圣子与圣灵的形象。看到这幅景象,法庭之内所有人顿时感觉到了一股源于心底的暖意。
距离稍远的凡人贵族甚至离开座椅立刻跪拜下去。毕竟对于凡人来说,一声之中能够看到红衣主教的机会可并不多。
“我可以为两位东陆使节佐证,证明他们并没有参与到甘尼克斯兄弟的谋杀之中。”
“因为昨晚...他们离开议员家宴之后就在我的家里。我们畅饮美酒,同时分享近些年两位外交官在东大陆的经历。”
“不得不说,让我度过了一个充实的夜晚。”
大法官伊沃轻轻眨了眨双眼。
别人不知道“圣者”优西乌比的住处,可并不代表他也不知。
放弃竞选教皇,将“圣索菲亚大教堂”拱手出让后,功成名就的红衣主教返回到自己位于爱琴海边的海边别墅,孤身一人过起与世无争的隐居生活。
先不说这两位法家导师在吃过碗饭之后会不会再去主教家中享用一顿“宵夜”...就算他们有此雅兴,从君士坦丁堡出城之后纵马狂奔,至少也要一天一夜才能来到优西乌比隐居的村庄。
什么“畅饮美酒”,“分享经历”必然是红衣主教信口开河的胡诌。
但伊沃敢质疑他吗?
当然不敢。
教会能够将审判权从米哈伊尔家族手中夺走,是因为相当一部分议员相信修士和政客是不一样的。
政客为了获取权势与利益,可以轻松出卖灵魂。
而修士们却需要恪守圣主教义。
如果在法庭之上他质疑一位枢机主教...这是在削弱教会自身的公信力。
这种愚蠢的行为和自残毫无分别。
伊沃大法官心中清楚,优西乌比的忽然出现只不过是想要借机向他表达一个态度。
这两个人,我保了。
身为弟子,他必须服从。
咚咚!
扬起手中的木槌再次轻敲两声,伊沃大法官面向一众陪审团贵族沉声说道:“全体起立!”
“以圣光之名,我宣布二位东陆使节无罪!”
“明天下午,公审专员会在圣索菲大教堂门前澄清你们的罪责,耽误了你们的时间,本庭深表歉意。”
“至于两位死者甘尼克斯议员以及许兰英,城防治安官会继续搜寻证据。”
“我在此发誓,本庭一定会给两位死者以及所有亲属一个名却的交代。”
“以圣光之名,愿正义长存!”
这番话被大法官伊沃以近乎于背诵的口吻说出,可想而知这几乎已经成为“异端审判所”第七法庭的标志性结尾。
即便身为圣主教徒,在权利这口大染缸之中,伊沃依旧已经习惯了每天摆出一副神圣的面孔,看着罗马公民的双眼,心平气和的说谎。
如果正义当真存在,他就应该第一时间揭穿红衣主教的谎言,举起火焰长剑洞穿他的胸膛。
但这种事情...他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做的。
“圣者”优西乌比的出现让他瞬间看清楚形式,即便损失了一半国土,东土大唐依旧是雄踞在东大陆的庞然大物。
两位外交官员不过从三品。
这种官员在唐国内部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但他们在君士坦丁堡中却依旧拥有如此庞大的能量。
当真不是依靠污蔑与栽赃能够轻易板倒的。
9.11 一张房契
第七法庭的审判仅仅持续了两个小时。
太阳还没有升到头顶,面包店新烤面包都还没有出炉的时候,陪审团中的罗马贵族们就已簇拥在“圣者”优西乌比的身后,走出异端审判所的正门。
“主教大人,这些年您都去哪了?”
“是啊,家父可一直期盼着能够再次聆听您主持的晚祷呢,每一次听您老将圣经,
那都是一次对心灵的救赎....“
贵族们的恭维并非无的放矢。
只因为“圣者”优西乌比,堪称圣主教会最伟大的导师。
没有之一。
20年前,年轻的优西乌比只不过是西大陆一名“信仰途径”下的“圣光传颂者”。
其他神父只懂得张开双臂,机械性的宣读主教们编纂的“福音书”。面对农夫们的提问,他们大多无法做出精准的回答,只能以“神的旨意”或者“教皇大人口谕”来蒙混过关。
优西乌比和他们不同。
他是罕见的沉思者。
由历代教皇编纂的圣主教《箴言书》几乎全部都是教皇主持“神迹仪式”时,与圣主基督沟通时写下的神谕。
对于凡人来说,
其中隐藏的信息极为晦涩。
许多研读多年的教会修士将大半生浸淫其中,也难以窥探其奥妙。
优西乌比将只有46页的《箴言书》加以自己的理解,编纂成一本354页的《箴言书注》,在每一段神谕之下引经据典,加入自己的理解。
至此,只有高阶神职人员能看懂的晦涩古卷终于走进寻常百姓家,让绝大多数西陆平民更加深刻的理解圣主教教义。
这还仅仅是他诸多贡献的一小部分。
在游历诸国的许多年中,他一边广收学徒,一边编纂新的神学典籍。
《论存在与本质》,《论自然的原理》,《论真理》,《圣主教神学纲要》这些书籍都由他的口述或者手写,被弟子们编纂成册。
在某种程度上,“圣者”优西乌比可谓单枪匹马开创出一个名为“神学”的新学科。
从此之后,许多教会内部的神职者开始认识到,圣主教会不仅仅有查理曼大帝所编纂的《圣经》,还有许多和《圣经》一样充满哲学思考的典籍。
而这些典籍,大多出自优西乌比之手。
单纯依靠写书,
他的名声能够响彻圣主教会,但还不足以支撑他身披“红衣主教”的赤红长袍。
优西乌比能够站上圣主教修士的顶峰,他更加强大的依靠是遍布在西大陆各座大陆上的弟子们。
英格兰群岛主教之首的“坎特伯雷大主教”,“静默姐妹会”的会长蕾蒂·伊文思是他的首徒。
高举火焰长剑,将旧日神灵全部赶入大海的圣教军“惩戒骑士团”团长温莎·昼日之焰,同样是他的弟子。
他的诸多门徒之中,能叫出名号者不下百人,但是其中声明最显赫者,莫过于成功将“圣主教会”传入斯堪的纳维亚半岛的“维京大主教”哲·罗姆。
虽说绝大多数维京人依旧信仰神王奥丁,但毕竟也有相当一部分的维京年轻人开始走进圣主教堂,面对12天使祈祷。
所有传教士都清楚,这从0到1的改变会有多难。
依靠众多强大门徒的加持,优西乌比就算想要竞选教皇,继承“格里高利”的名号绝非难事。但此时他毕竟已年过6旬,早已过了手持链迦砍人的年纪。
即便知晓教宗之内的诸多秘闻,但一生在教书育人中度过,年迈的红衣主教一无力量,二无精力。
只能依靠其他手段剪除此时生长在教会内部的顽疾。
从法庭归来后,古槐安与商君子带着“圣者”优西乌比,一同返回他们位于君士坦丁堡市中心的大唐使馆街区。
从bc164年“张骞通西域”开始,东西方贸易已经开始。
彼时古罗马的国都还是罗马古城,汉代使者已经开始在这座城市之中购买房产,让所有在东西大路桥上辛辛苦苦行走2年的行商们能够拥有一处汉人的聚集地。
使馆的概念已经形成。
ad395年,罗马帝王“狄奥西多一世”临终前,将庞大的帝国一分为二,东罗马帝国,也就是日后的拜占庭帝国定都君士坦丁堡。
从东晋到隋唐,汉人的领土日益扩张,商人的腰包也逐渐充实起来。
君士坦丁堡内的汉人使馆从一栋楼阁开始,逐渐吞噬周边店铺。到了天宝年间,已经覆盖了一整条街区42间店铺。
因整条街道花团锦簇,尤其以大唐国花牡丹最为鲜艳,被罗马公民称之为“东方之门”。
整座街区全部由唐人的商号,酒楼,茶馆和戏台所组成,彻夜灯火通明。
安史之乱的爆发让东土大唐生灵涂炭,但却并没有影响到大洋彼岸的君士坦丁堡。
东方之门反而因为大量唐商的涌入而变得更加繁华。
原本1层,2层的木质楼阁纷纷被加高到3-5层,整条街道在商业街中鹤立鸡群,如同低矮灌木中生长起的锦绣玉树。
两位法家导师都是生性简朴之人。
刚刚完成削藩大业的东土大唐此时堪称百废待兴。法家导师一改天宝年间的奢华之风,力求将每一分钱都花在刀刃上。
出使西陆之前,如此繁华的东陆建筑群落他们堪称见所未见。
此时回到“东方之门”中最为高大的木质楼阁“听风阁”中,古槐安耐心的烧开泉水,将沸腾的开水冲入面前茶碗之中。
翠绿的茶叶经过开水冲泡,立刻释放出沁人心脾的碧绿之色。
商君子端起茶碗,恭恭敬敬的递给面前的红衣主教。
“今天所发生的所有事,多谢先生及时赶来。否则单纯以我二人之力,还真不知道如何从这场闹剧中脱身。”
面对这番恭维,优西乌比却是依旧眉头紧皱,面有忧色。
“两位大人...
多余的客套说辞就不用在我的面前卖弄了.”
“你们的心中应该清楚,李淳丰之所以派你二人出使拜占庭王国,正是因为我的一再坚持!“
“你们并不是一般的外交官,你们的身上没有属于文官的圆滑,而多了许多属于猎人的杀气。”
“这正是我所需要的。”
优西乌比眉头紧锁。
身为一名红衣主教,他丝毫没有在2位法家导师面前掩饰他的焦虑。
这种如同灼烧灵魂般的折磨,是根本掩饰不住的。
眼看夕阳西下,年迈的老人将杯中绿茶一饮而尽。滚烫的茶水入喉,在苦涩中略微带有一丝回甘。他走到窗前,看着唐人极尽奢华的店铺一盏一盏的点起红灯笼。
“这座城市就像一个积劳成疾的病人。
病人可以通过终日服药,在脸颊上涂抹脂粉来掩盖他的病症。
然而在夜神人静的夜晚,只有他自己清楚全身骨骼中传来那难以自愈的疼痛。”
优西乌比转过头来,原本温和慈祥的目光中忽然露出冷彻杀意。
“单纯依靠信仰已经无力救治王国的顽疾。”
“我需要二位利用除掉‘黄昏之主’萨丁的手段,将我们从这场无休止的噩梦中解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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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2 一张房契(2)
两位法家导师不着痕迹的相互对望,隐秘交换了一个略显错愕的眼神。
杀人如斩草的刺客身上将永远带着一股淡淡的杀气,这种杀气在凡人面前可以通过细致入微的扮演来消除。
然而高阶神选者对天地灵能的感知能力太过敏锐。
尤其是“圣者”优西乌比这种年过6旬的老人。他一生传道游历,发展门徒。形形色色的凡人见过不知多少。
想要在他的面前隐藏身份,几乎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优西乌比看破两人的身份并不奇怪,但“黄昏之主”萨丁才刚刚死亡不过2个多月。薛妃从北大陆回归后2位法家导师才确定的消息,这位半隐居状态的红衣主教又是从何处得来的?
“两位大人不需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我需要你们的帮助,
正是因为你们是杀伐果断之人。”
“三十年前,当我第一次踏入这座城市,进入圣索菲亚大教堂后,我就已经感受到了这里的空气弥漫着另外一种让人心悸的气息。”
“在英格兰群岛,在法兰西公国,甚至西哥特自由城邦中,圣主教会都是一个非常简单的信仰组织。”
“我们宣扬圣主基督的教义,
开设教堂帮助教众,努力传播文明,让他们摆脱愚昧。”
“然而在这口名为“君士坦丁堡”的大染缸中,就连圣主教会都难免沾染上几分争权夺利的模样。”
“竞选教皇的红衣主教并不需要对圣主教义拥有多么高深的理解,反而必须要熟悉罗马官场,知道如何周旋在各位议员与长老中间,为教会谋取更多的利益。”
“异端审判所中处决的凡人也并非都是十恶不赦之辈。”
“很多可怜人都是权利斗争之下的牺牲品。他们被打上“男巫女巫”的称号捆绑在火刑架上燃烧,要知道短短300年前,这还是圣教军对付外神的手段。”
“没想到现在被如此娴熟的用于诛杀同伴。”
“就连圣教军也并非完全执行守卫教众的工作,几次西征东征都是打着“神圣”,“正义”的名号所进行的宗教威慑而已。”
“两位大人,你们能够想象到这是怎么一副可怕的局面吗...”
“仅仅是为了向‘米哈伊尔家族’炫耀圣教军的武力,他们屠杀了数万无辜的阿拉伯平民。”
“这又是为什么?!”
“难倒就因为信仰不同吗?”
“如果圣主基督亲眼看到这一幕,真不知道他会不会向我们这群罪人降下神罚。”
说到这里,优西乌比默默摘下高冠,露出一头花白的长发。他双手握紧胸前一根木质的十字架,亲吻后摆在胸前。
“愿圣父宽恕他们迷失灵魂...”
两位法家导师并没有说话。出使拜占庭王国之前,他们对覆盖在这片土地上的无形巨手“圣主教会”自然已经做过充分的研究。
“法家学派”与“圣主教会”从根源上就不是相提并论的组织。
法家学派诞生自7国混战的先秦时代,
在那遍地流血漂橹的混乱年代里,
他们出现的意义就是化作帝王手中的长剑,荡平统一大业上的所有阻碍。
这要求每一位法家导师一生都需要在战斗中度过。
而圣主教会的基础教义却是“神爱世人”。
儒家导师们服务于凡世中的智者。
法家导师们服务于凡世中的帝王。
“阴阳学派”,“儒家学派”,“道家学派”...东大陆所有学派崇尚的皆是聚集精英。
除了墨家工匠之外,没有任何一门单纯以“服务农民”,“拯救穷人,让穷人的生活好受一些”为目的。
这是东陆学派与圣主教最大的不同。
圣主教义中,无论平民或者帝王,只要加入圣主教会,都能从其中感受到圣主基督赐予凡人的恩泽。
修士们开设教堂,医院,教会学校;每个周末定期在教堂之中举办“礼拜日”,对于平民来说,圣主教会真切的做到了“改善他们的生活”。
正因如此,西大陆居民中10中有9,皆是圣主信徒。
而此时,在教皇坐镇的君士坦丁堡,圣主教会因为掌控着太多权利,此时显然已经变成了另外一副模样。
“当一枚果实从中心开始腐烂的时候,周遭的苍蝇蚊虫必然会嗅到透皮而出的腐烂之味。”
“黄昏之主萨丁能够在冥界蛊惑埃及冥王,我现在有理由相信...必然已经有光照会信徒渗透进入圣主教会之中,甚至极有可能坐上了红衣主教的位置!”
在这一瞬间,古槐安下意识的眯起双眼。
优西乌比绝不是一个心无城府的傻子,他能给出这种信息,背后一定知道圣主教会核心高层中的不少秘闻。
古槐安在沉默中等待他说出更多的秘密,就连一向话多的商君子都罕见的保持缄默
但过了许久,优西乌比终究还是没有透露更多。
“我已经老了。”
“尽管我相信教会之中依旧存在神志清明的虔诚修士,但不可否认的是绝大多数人的思想在连年的杀戮中已经开始发生巨大的变化。”
“是啊,我知道他是一只身穿人皮的老蜥蜴。
但这又怎么样呢?”
“他们有无尽的资源,手眼通天的人脉,可以帮助我完成许多凡人无法做到的事情。”
“留着他们又有什么不好?”
优西乌比长叹一口气。
“但我不怎么认为。”
“我认为这群蜥蜴人的最终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毁灭一切人类存在过的证明!”
“这不是不同信仰,不同民族间的战争。”
“这是一场不同物种争夺生存资源的生存之战!”
“我知道光照会曾经对东土大唐做过些什么,也清楚任何人都有可能与光照会合作,但刚刚干掉了‘黄昏之主’萨丁的法家导师绝不会是其中之一。”
“我恳请右相李淳丰大人,将你二人以使节的身份进入这座城市,为的就是进一步合作,彻底根除潜伏在圣主教会内部蛊惑人心的蜥蜴人。”
“但我的工作方法和你们又不尽相同。”
“我知道这群身穿人皮的荒古魔物危害巨大,但教宗之内毕竟都是教会数百年来沉淀下来的精锐,如果没有经过仔细的盘查,直接将高阶神职者抓来审问极有可能会引发巨变。”
“甚至极有可能引起教会的混乱与分裂!”
眼看天色将晚,优西乌比不再耽搁。
端起茶碗将有些冷掉的茶水一饮而尽,属于凉茶的苦涩刺激味蕾,让他神智清明。
手持权杖缓缓起身,一个窈窕的身影从他身后的阴影中出现,适时为他穿上红袍。
“等我完成我的工作,查出那位潜伏者后。或许还要仰仗薛妃小姐,为教宗斩妖除魔。”
薛妃恭敬行礼,随后翻开背后书架中所隐藏的一扇暗门。
9.13 一张房契(3)
大唐外交使馆是一座全木质建筑。之所以使用木材而并非西大陆通用的石料,是因为神龙年间东土大唐国力昌盛。
随着唐商的增多,女帝“武则天”想要建设一座拜占庭王国之内的最高的店铺,以彰显大唐国威。
在绝大多数店铺都只有2层的君士坦丁堡,6层高的“听风阁”虽说比不上圣索菲亚教堂,但是在城区商店街道中依旧鹤立鸡群。
缓慢兼并整条街道以后,听风阁也开始向左右扩建,
最终成为一座房间一百多个,建筑面积超过八千平米的巨型建筑群落。
寻常罗马公民偶尔进入其中,会沉醉于雕梁画栋中所体现的东方美学,以及陈列室中展示的精致商品。但只有历任唐使清楚,整座建筑中最具价值的宝物莫过于三尊从西陆各地搜集而来的空间传送门。
空间传送门是外神的科技。
血色造物主,阿萨神族,隐匿者阿蒙...这些神灵全都掌握着专属于自身的空间折叠方式。
人类文明发展到现如今的阶段,无论东西方大陆中,
对于空间魔法的认知依旧停留在一个非常原始的阶段。
没有凡人能够锻造空间传送门。
人类文明中所使用的所有传送门,
全部是他们从外神遗迹中挖掘所得。
半晌后,看到薛妃归来,看到的却是商君子抓起桌上一串多汁的葡萄,囫囵个的塞入口中。
葡萄在西大陆随处可见,这东西是如此的寻常以至于农夫们卖不出好价格,只能将葡萄碾碎后发酵,酿造成酒水。
但这种多汁的果实在东大陆,却不是每天都能看到的水果。即便唐宪宗李适想要吃上几颗,也需要花费极大的周折。
在薛妃面前,商君子尽可以收起外人面前那副紧绷的嘴脸,重新变成一个23岁的男青年。
他和薛妃年岁相差并不大,两人同是刺客学院毕业的幸存者。在薛妃出山之前,商君子是法家导师手中最强的利刃。
但是到了现在...情况发生了巨大的转变。
薛妃完成了一个凡人眼中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她成为即维京领主“洛基·斯塔拉格”之后,第二个手刃光照会宗主的凡人。
只不过不同于众目睽睽之下成功弑神的巴黎之王,薛妃的成就之流传在极小部分的凡人耳中。
甚至绝大多数人暂时无法判断其真假。
“老家伙还是什么都没说吗?”
薛妃轻轻摇了摇头。
呵呵,商君子翻身跳跃,
松松垮垮躺在沙发上的身躯如同一条灵活的鲤鱼,
瞬间贴到薛妃的面前。
“我亲爱的师妹,为兄劝过你多少次了,要灵活运用你的本钱...”
说道本钱二字,他不由自主的瞟了一眼少女挺拔的前胸。
“甭看什么红衣主教,枢机主教...本质上来说都是一群没老婆的孤寡老人。就优西乌比这个模样,我甚至怀疑他一辈子都没碰过几个女人。”
“你只要深出你白嫩的小手握住他那干瘦的爪子,让他略微触碰到那美妙的触感,老家伙心里一哆嗦说不定什么都说了。”
“如果肯付出的再多一些,说不定他都会当下下跪,像你求婚。”
薛妃望向商君子,无奈的翻了翻白眼。
当年在刺客学院,这家伙就以嘴贱手黑而闻名全校,不知有多少师兄师弟想要暗中将他除掉,但是每一次走进深山,活着出来的必然是他。
山门之内的几次试炼行动中,两人有过几次组队求生的经历,因此互相之间并不陌生。
“闭上你的臭贫嘴!好好吃你的葡萄!”
薛妃伸手入怀,从雪白长袍的暗袋之中掏出一个棕色的纸包扔了过去。
“你要的‘王蝎骨粉’,可以增强...额...那方面的能力...”
薛妃的一张粉脸下意识飘红,她当然清楚学派之中很多同僚并不介意利用自己的身体当做武器。但是在薛妃看来如果能用头脑与武艺,自己的身躯并不需要被男人玷污。
对面的商君子...显然和她形成鲜明对比。
只要是女人,只要那女人知道某些有价值的信息。无论高矮胖瘦,年轻还是年老,这个家伙向来生冷不惧。
看到传说中的王蝎骨粉他相当兴奋,据说这东西只要用指甲盖挑上一点吸入鼻腔中就能让人保持金枪不倒长达一个时辰。
薛妃进入一趟黑沙漠,十分耿直为他带出了一大包。
这种分量足以让他用上3年。
“哈哈,真不愧是我的朋友!”商君子在哈哈大笑中身形鬼魅的贴过来,小鸡啄米般吻了下薛妃柔软的耳垂。
薛妃万万没想到这恼人的登徒子敢上来这么一出,错愕之中,两把短刀已经出现在手上,商君子急忙和她拉开身形。
他知道这位冰山美人手中短刀的威力。
正因如此,他才没有强吻她红润的嘴唇,而是选择了个颇为保守的部分。当真让薛妃发起疯来,他可没有把握从那两把薄刀的绞杀下逃生。
“再做出这种事情,你会永远失去那张惹祸的嘴!”
在鬼门关前横跳一次后,商君子并没有丝毫悔改质疑。
“我亲爱的师妹,正视身体的需求并不是什么坏事。”
“暂且先不说你,就说死去的绿眉...登船之前,我找了几个器大活好的猛男,想要让我们可怜的绿师妹尝一尝女人的快乐。”
“人家几个男人不嫌弃她一身猛毒,没想到这小妮子还不乐意。”
“这下好了,连男人的滋味都没有尝过就这么去了,嗐...”
“我说薛师妹,看你这一碰就出水的反应,你不会也是个雏儿吧,要不要为兄帮助你....”
商君子话还没有说完,两柄薄刀再次滑到薛妃的手中。呵呵干笑两声,他立刻放弃了继续调戏这位师妹的想法。
这冰山美人并不是一个禁逗的角色,日后在这座城市里两人免不了还要互相帮助。万一真把她惹恼了...对于自己来说也是一个麻烦事。
“喏,你要的樱桃酥。“
翻身拿出一个精致的木盒,商君子递给面前不远处的薛妃。
“长安城‘酥红昌’红领师傅的手艺,我知道你好这一口,在出发前特地帮你买了几盒。”
“要不是右相大人允许我们使用空间传送门,呵呵,这一口你还真吃不上。”
丝绸之路上偶尔也会有唐人商旅携带一些素皮点心。但这些点心往往重油重糖,因为只有这种中点才能熬过将近1年的旅程而保持不腐。
薛妃不近男色,不好女装,绝大多数女人喜爱之物在她眼中皆是浮云,只有商君子偶然间知道她喜欢长安城中老字号点心铺子“酥红昌”中贩卖的樱桃酥饼。
苏洪昌是中点老店,店铺之中的“红衣师傅”是一群专门服务于长安城中西洋人的白案厨师。
他们擅长在中式糕点中混搭进去来自西方的水果,黄油与奶酪。做出符合西方客商口味的中点。
樱桃酥,就是店铺里热卖的糕点之一。
红衣师傅们将经过充分晾晒,脱水的樱桃熬煮成浓稠的果酱,随后包裹在一层经过初步发酵的奶油奶酪之中。
以此作为馅料,包裹在黄油酥皮之内。
小小一块点心要卖到15文钱,这在长安城中可是只有大户人家才享用的起的精致美食。
打开木盒,薛妃看到的是密密麻麻码放在一起素皮点心。取出一颗塞入口中,樱桃的酸涩与奶酪的香醇完美融合在一起。
来不及细细品味...只听到身后的大门传来一声轻响。
古槐安赶在太阳落山之前,出现在2人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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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4 一张房契(4)
“听风阁”经过大唐十几代外交官上百年的运营,此时共有三座空间传送门。
古槐安正是开启传送门回到长安城,及时与法家导师的最高统领“右相李淳丰”汇报工作。
薛妃刚刚回到君士坦丁堡,立刻接到了将“圣者”优西乌比从海边别墅接回的任务。
今天一番忙碌下来,这还是她从北大陆回归后第一次面对导师。
进入房间之后,古槐安从怀中取出一只约有1米的古朴木盒。
轻轻打开,一只通体湛蓝的古朴长剑放置其中。
剑鞘之上刻有巨大的象形符文,从外表看,其年代很可能要上溯到战国时期。
“右相大人得知你成功干掉‘黄昏之主’萨丁,对你的表现非常满意。他特地打开地宫,将‘承影’,‘含光’对剑同时赐予你,祝你百尺竿头,更上一步!”
薛妃双眼发光。
伸出双手抚摸这柄古朴兵刃上的小篆符文。
“承影剑”是每一位法家刺客梦想中的兵器,这把长度只有1米的短剑虽说排名在东陆十大名剑的末尾,但十大名剑之中多把兵刃已经消失,能够残存下来的每一把都是不世神兵。
战国年间是东陆6学派最为繁荣的时代,血腥且混乱的战争让战国7雄培养出数目繁多的强大炼气士。高阶炼气士是如此之多,以至于铸剑大师在锻造神兵时铸剑师可以用活人祭刀。
在兵刃即将完工前插入高阶炼气士的胸膛,不用清水而用活人精血淬炼神兵。
最为出名的当属雌雄双剑“干将”“莫邪”。
如此奢侈的行为只能发生在战国年间。
随后秦王一统天下,派遣炼气士外出肃清外神。古神,外神的批量死亡使得天地灵能的浓度大幅降低,从此之后,修仙变成一件艰难且费力之事
能够筑基者已是少之又少,金丹期修士更是可以用凤毛麟角来形容。
到了元和年间,元婴修士已几乎绝迹。
即便锻造技术随着时间流逝有着长足的提高,但用活人精血淬炼兵器这种奢侈行为再也不会出现。
所以十大名剑永远停留在战国时代。
法家导师都是精于算计的狠角色。
在学派内部,薛妃的履历非常优秀,每一次交代给她的任务也都能顺利完成。
然而“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终究是一条自然铁律。
成功搬倒唐肃宗李亨,随后一个又一个的干掉自立为王的藩王之后,法家导师迎来了“元和中兴”。
此时再看薛妃,古槐安看似祥和的目光中始终隐藏着一抹杀意。
无论她有多么优秀,毕竟是她手刃了唐肃宗李亨。
这是一位帝王杀手。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唯一能够永远保密的部下...只有死去的部下。
基于这一重理由,当斯塔拉格家族的后代找到法家学派后,代号“诡师”的古槐安安排给薛妃一个“加入光照会,刺杀光照会宗主”的任务。
他本是想要薛妃去送命的。
法家刺客本就是导师们为国家培养的消耗品。干掉了唐肃宗李享,她本就应该死亡。如此这个秘密就永远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再也不会被人提及。
更不用说这是一次向“诺曼底王国”示好的机会。
法家导师们派遣坐下门徒深入沙漠,对抗光照会的同时试图解救他们失踪的国王。
如果薛妃死亡,李淳丰正好可以借机和这崭新的帝国开展外交。
“远交近攻”向来是东陆帝王制衡周边的重要手段。
然而谁都没有想到的是,在对光照会宗主近乎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薛妃竟然成功了!
绿眉的献身,让她成功击杀掉了光照会宗主。当消息经由法家导师传到东陆的时候,李淳丰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直到薛妃返回君士坦丁堡,古槐安开启传送门带回“黄昏之主”萨丁以及埃及冥王“奥西里斯”两颗头颅。他才终于可以肯定,薛妃完成了这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此时在法家统领的眼中,薛妃已经再不是那颗可以被舍弃掉的弃子。
人类文明发展到现如今的阶段,能够诛杀外神者并不算少,但抓出光照会宗主,并且成功诛杀者有且仅有两人。
留着她,干掉更多的光照会宗主,才是最大限度发挥她威力的方法。
正是基于这种考虑,李淳丰打开地宫,从学派内部取出已经八百多年不见天日的“承影剑”,以此重宝作为赏赐的筹码。
伸手退掉造型古朴的剑鞘,承影那散发出幽蓝光芒的剑身露出。
剑身之上是百锻钢铁形成的细密花纹,在剑柄处刻有承影二字。
承影二字都是可以按动的机扩。
按动“承”字,承影剑会从剑鞘中弹出。
而按动“影”字,剑柄之中弹出另外一把只有手掌长短的短刀。
那正是和“承影”相形配对的“含光”。
在对战时,从剑柄之下突然弹出的“含光”才是致命杀招。
十大名剑之中,除“鱼肠”之外最为适合刺客使用的莫过于这一把可以将短刀隐藏在剑柄中的承影剑。
初得神兵,即便以薛妃的淡漠,也难以压制住心中的激动。
“谢大人重赏。”
她合起短剑,刚刚想要行跪拜礼,却没想到古槐安又递过来了一大跌木浆纸。
最顶端的一张写满了拉丁字母,其上更有米哈伊尔家族专用的印泥签名。
那是一张君士坦丁堡的房契。
9.15 一张房契(5)
“从今天起,你不会再出现在听风阁中。
你和唐千叶会以贵族身份独立居住。”
“这是你们居住地的房契和你的新身份背景。你们会沿用潜伏在藩镇中的方法。
细节我就不用多说了,化妆潜伏,没人比唐老更加专业。”
古槐安将手中房契轻轻递了过去。
安史之乱过后,大唐皇权遭遇到史无前例的信任危机,各座边缘行省中都统都在不断试探朝廷的底线。
一旦发现有机可图,立刻自立为王。
在这种情况下,法家导师深入藩镇是一间非常危险的事情。在绝大多数情况下,他们需要伪装成平民。
白天和凡人一样外出劳作,夜里收集情报,刺探敌情。
这种日子对于薛妃来说并不陌生。因为在本土,她的小队已经如此生活许多年。
薛妃收起短剑后仔细观察起那张房契。
罗马房契制作极为精良,厚实的木浆纸中央比例精准的绘制着房屋布局,以及土地界限。通过这张房契,不难看出薛妃小队在法家学派内部的地位已经得到显著提升。
房契之中绘制的可并不是城区之内的独门住宅,而是君士坦丁堡市郊“角岭地区”一座战地面积约1公顷的小型庄园。
庄园的主体共有4栋建筑,分别是主宅,厨房,马房,以及仓库和仆人下人的住所。
“这一次学派给你安排的身份是一个落魄的大唐贵族,你的名字叫做李雪衣,是唐肃宗李享的远房亲戚。”
“李享倒台后,他所有的亲属全部遭到肃清,你带着家族仅存的金银走上一艘商船,来到君士坦丁堡。”
“你和其他贵族不同之处在于,你并不是那群坐吃山空的蠹虫。”
“为你安排这一重身份,也是出于对你行事风格的考虑。
真正的李家族人过得是每天数百仆从轮番伺候的生活,他们身上所带有的那种慵懒之气,旁人想学是学不来的。”
“正好这一次从黑沙漠回归以后,你认识了老哈什这群马帮行商,还结交下来苏菲·斯塔拉格这名自由民的新领袖。”
“成功落脚后你可以联络他们,成为一个倒卖自由民商品的商人。
“记住,商业行为只不过是一重掩护,你的真正身份还是一名来自东方的落魄贵族。所以...不用太过强求一定要做好商人的角色。”
“以这一重身份成功落脚并且潜伏下来,这就是你第一步需要完成的任务。”
薛妃听到命令后,认真的点了点头。
受命于危难之际的法家信徒是没有所谓“休息”的。
越是实力强大的个体,越是要承担更多的职责。
完成一个任务后,马上会有新的任务接踵而至。自从“黄昏之主”萨丁决定将数以千万计的大唐居民送入冥界,法家学派与光照会之间注定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光照会打赢第一局,取的空前胜利。但法家学徒却立刻卷土重来,干掉始作俑者。
这场漫长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大统领的安全你不用担心,有我在他身边,没人能奈何的了他。”
薛妃与商君子在刺客学院之内毕竟曾做过多年同学,她的任何面部表情都逃不过他的双眼。
看到少女表露出疑惑,商君子适时的添了一句。
“至于你的潜伏身份,也先别高兴的太早。”
“毕竟是一位逃亡贵族,又想住在庄园之中,手上又没有太多银币,所以这栋住宅看起来可没有房契上画的这么美好...”
当天夜晚是薛妃与古槐安在近期内的最后一次见面。
外交官常驻的“听风阁”是君士坦丁堡内部所有唐国居民的聚集地,但是对于薛妃的潜伏身份“李雪衣”来说却并不是如此。
天下人皆知唐肃宗李享的突然死亡,法家学派是幕后推手。
李享的死亡直接导致了他这一脉的李氏家族全员倒台。
“李雪衣”对两位法家外交官可未必有什么太过良好的看法。
法家导师们在持续多年的削藩事业中早已发现,一群潜伏者以“表面看似对立”的情况下潜伏下来往往会收获到更好的效果。
就算有一方暴露,另一方大概率也不会受到任何怀疑。
几人详谈到深夜,以至于后续又说了些什么,薛妃的大脑已经无法清晰回忆。
获得神兵的愉悦,外加右相大人的夸赞使得她破例喝下不少西洋麦酒。
待到第二天睁开双眼的时候,她已经出现在一架宽敞的马车之上。
天边不远处依稀可以看到君士坦丁堡的精致城墙。在翠绿的远山之中,一座造型古朴的城堡轮廓缓缓出现在山林之中。
这就是她未来的家园。
9.16 尼克尔森庄园
车队停靠在庄园正门。
薛妃走下马车。
提起裙摆走到斑驳的铁门前,伸手刚刚想要抚摸门把手。
数十年无人触摸的铁门早已被风雨锈蚀的如同脆弱蛋壳。轻轻一掰,雕刻成飞鸟形态的门把手就已从大门上脱落。
在这一刻,薛妃立刻清楚商君子那句“不要高兴得太早”背后所隐藏的含义。
伴随一声让人牙酸的推门声,薛妃与唐千叶走进杂草丛生的庄园之中。
苍劲有力的古树已经生长到和城堡一样的高度,其上攀爬着蜿蜒曲折的藤蔓。不知名鸟兽的巢穴悬挂在枝杈之上,动物粪便已经将树下雪白的大理石雕像腐蚀成一个让人作呕的颜色。
不难看出这里曾经也是一座奢华的庄园,
只因为年代太过久远无人打理,变成如今这幅模样。
远望庄园破败的大门。1位身穿紫红外袍的罗马贵族站在倒塌的门扇之外,他的身后还有两名全服武装的治安官。
依照罗马律法,凡有能力在拜占庭王国覆盖的区域之内购买土地,皆自动晋升为罗马公民,享有公民的一切权利。
其中包括医疗,
教育,
信仰...以及最重要的选举权。
在薛妃进入庄园的第一时间守候在大门前,
紫袍贵族正是受到市长的命令。在市长的眼中,薛妃虽说是东陆落魄贵族,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有能力在西大陆地价最高的君士坦丁堡购置房产,这人说不定也会成为日后选举道路上的一大助力。
这种人物无论如何也得让保民官过来结交一下。
“雪衣小姐,我们代表兰森·霍尔市长欢迎您在罗马居住。”
率先开口的正是身穿紫红外袍的保民官。这人拥有一身古铜色的健壮肌肉,栗色短发覆盖的面庞棱角分明,正是罗马人最喜爱的壮硕身材。
“霍尔市长知道这座住宅荒废许久,考虑到各位初来乍到生活上或许有诸多不便,特地让我送来了一些瓜果酒水,以及一封晚宴请帖。”
“7日过后,市长将会在不远处的霍尔庄园内宴请宾客,届时希望雪衣小姐能够出席,大人也正好能够借此机会为小姐引荐居住在周围的邻居和朋友。”
“至于我自己,我的名字叫做贝利科夫,和小姐您一样都是外来者。
我是角岭的保民官,在角岭地带遇到任何困难都可以进入进入我的庄园,无论婚丧嫁娶,雇佣士兵,
甚至想要买卖房产...都没有任何问题。”
贝利科夫着重提及到“买卖房产”这四个字。薛妃并没有过分注意,但这简单的四个字却并没有逃过管家唐千叶的注意。
论拔出武器战斗,薛妃自是一把好手。
但是若论起人情世故,多年来专精于后勤保障的唐千叶要比她高明得多。
唐千叶缓步向前,将手掌藏在身后,隐秘的向薛妃做出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
随后,他从身后的货箱之中取出一只精致的木盒,走到保民官的身边。
三炷香后,当马匹全部送入马房,脚夫力工们开始从马车上搬运行礼的时候。
唐千叶已经抽着卷烟,套出关于这套房产的所有背景。
贝利科夫在君士坦丁堡城郊“角岭”地区已经做了25年保民官。
在这25年之中,这间名为“尼克尔森家族庄园”的住宅一直处于贩售状态。在这段漫长的时间内,也有过七八户商人贵族曾经对这片土地表示过兴趣。
然而仔细探查几日后,却全部打消了想要购买房产的念头。谷芌
按照正常的售价,君士坦丁堡城郊1公顷土地,外加三座住宅至少要价值10万-15万第纳尔金币。如果遇到海上贸易极为畅通的好年景,卖到20万金也并非不能。
然而25年间,贝利科夫却眼看着这栋住宅的售价一降再降,到现在只用不到7万金的价格成功卖出。
这所有的一切,源于周边庄园流传着一个古老的传说。
传闻七十多年前,这间宅邸原本属于一位修炼邪术的亡灵法师。
3间大宅包围着一整片庄园,背面还有十余亩耕地。这看似平静的庄园其实全都是户主“尼克尔森家族”掩人耳目的把戏。
这一家人全部都是抽取活人灵能以维持生命的死灵术士,传闻他们在大宅的地下修建了两层牢房,外加一处专门研究禁忌邪术的实验室。
平日里,他们身穿丝绸长袍,待人彬彬有礼。
当周围邻居有困难需要帮助时,尼克尔森家族的族人永远都会第一个到场。
要人出人,要力出力。
他们几乎从来不外出工作,但拥有用之不尽的金银。
商人们对于金币拥有一种源于骨髓深处的直觉,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尼克尔森家族温和的面容之下隐藏着许多秘密,但是他们低调的居住在此,从来没有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
因此也无人在意。
然而世上终究没有不透风的墙。
十余年过后,在一个暴雨倾盆的潮湿夜晚,角岭保民官“科里·克罗雷”的门前忽然响起砰砰的敲门声。
仆人连夜升起火烛,开门一看,只见两个枯瘦身影无力瘫倒在房门前。
老科里将2人扶起的时候惊讶的发现他们的瞳孔一片漆黑,全身的皮肤也是冰冷如尸体,没有任何温度。稍有神志的老人用并不熟练的拉丁语向老科里诉说他们的遭遇。
两人是从尼克尔森庄园的地牢中逃出来到。
地牢之中和他们同样的“活死人”还有至少200名,他们被这群邪神信徒从世界各地抓来,押送到地牢之内进行各种骇人听闻的恐怖实验。
这一次能够侥幸逃脱,还多亏了他面前的“活祭品”女童竟然实现了罕见的自由觉醒。
趁着守卫不注意,他们暴起杀人,掠夺钥匙逃了出来。
换做常人讲述这番故事,老科里未必会相信。
角岭周边居住着152户罗马公民。
论富庶,尼克尔森家族尽管慷慨,但称不上豪富。
但是如果说起教养,这一家人简直是老科里见过最有教养的罗马公民之一,任何人提起尼克尔森族人无不是竖起大拇指用力夸奖。他们又怎么可能在背地里是一伙死灵术士?
但转过头来,2位瞳孔漆黑,冰冷如同亡灵的活死人现在就在他的面前....
和所有罗马公民一样,老科里也是一名虔诚的圣主教徒。教宗对于所有邪神信徒的态度向来是斩尽杀绝。
将信将疑中,老科里冒着大雨赶着马车,连夜将两位可怜的儿童送入君士坦丁堡。
隔天清早,大批圣教军已经将“尼克尔森宅邸”团团包围。
9.17 尼克尔森庄园(2)
“那毕竟是75年前发生的事了。”
“战斗发生的当天,鲜血染红角岭。500圣教军精锐轮番围攻,最终付出了二百多条人命,才诛杀掉尼克尔森家族上下13口。”
“但家主以及三个儿子却并不在死亡名单之中!”
“战斗结束后,圣教军冲入住宅,但是根本没有发现所谓的‘地下室’与200活死人...”
“这件事发生后,周围居民开始在茶余饭后,传言,说这间可怕的地牢被尼克尔森家族用不为人知的邪术隐藏起来。”
“在圣教军包围尼克尔森宅邸的时候,他们信仰的古老神灵嗅到了凡人的气息。”
“为了继续活命,他将自己连同尼克尔森家族的三位男丁隐藏起来!在一处虚无的空间之内,依靠啃食那群活死人度日。”
“活死人全部吃光的那一天,他会重新出现在这座住宅之下,继续进行残害世人的活动....”
环境对于凡人的变化是显而易见的。
说道最后几句话时,贝利科夫已经面色惨白,嘴角甚至已经开始略微颤抖。
唐千叶淡定抽烟,不由自主的摇了摇头。真不知道那位勇猛无匹的斯拉夫王看到自己曾经的族人变成这个熊样子,会不会就地将他撕碎...
从黑沙漠中完成任务后,希斯·布兰彻死亡,绿眉死亡。
原本4人的队伍现在仅存薛妃和唐千叶两人。尽管唐千叶并不擅长战斗,但是长久带队周旋于各种不同势力中间,他身上至少掌握着二十多种鲜为人知的特殊技能。
催眠之术,正是其中之一。
老管家可以肯定,如果他没有暗中将口中的麻醉烟雾吹进治安官的鼻腔,这番话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说出口的。
知晓到这座房屋的背景后,老管家不禁更加敬佩右相大人的手段。
一个落魄的贵族,流落异乡后被同乡欺骗,付出仅存的银币后得到一间“看似富丽堂皇”,实际隐藏巨大危机的老宅。
薛妃不用说一句话,不用做任何事...一个略微有些呆傻的年轻落魄贵族,已经捆绑在她的身份之上。
这对一个潜伏者来说是最重要的事情。
其次,右相大人找到一座无人胆敢靠近的闹鬼住宅,如此能够刻意的避开四周过于热情的罗马公民。
这对于他们安全潜伏也有巨大的帮助。
而更重要的一点是...这庄园并不便宜。
购买庄园“李雪衣”已经付出所有。
想要搬离此地,他们必须要外出赚钱,这给了他们每天外出工作的“工作动机”。
否则一名坐拥庄园的东陆贵族天天出去跑生意...这怎么看都是一件比较奇怪的事情。
“我可以肯定的是,你们被同乡骗了!”
“趁着现在还没有完全住进去,收手还来得及。”
贝利科夫适时的贴近两步,在唐千叶耳边说道。
“这栋房产价值7万金币,如果退款,税官只会收取三成税费。你们照样还能拿到5万多枚金币啊!”
“老哥,我看你的岁数也不小了。”
“听我一句劝,跟你家女主人说说,拿着这笔钱去城内买一栋像样的公馆,同样可以住的很好啊!”
“说不定那恐怖的神灵哪一天苏醒,到时候连命都没了,还差这么点税款吗?!”
麻醉烟雾的催眠会让人将心底最真实的想法说出来,而保民官的这一番话并没有超出唐千叶心中所想。
首先,他是个善良的人。
明知道眼前这三栋房屋并不安全,他并不想眼睁睁看着这位东陆小姐踩入火坑。
当然,保民官也有着属于商人的小心思。
在这个人人皆为金币努力的社会中,唐千叶几乎可以肯定他的“保民官”身份必然能从这笔税款之中获得一些好处。
不用太多,几百金币也是寻常罗马农夫3生3世都无法获取的巨额财富。
如果不是为了这几百枚金币,他根本不会接近到这座如此危险的宅邸之中。
继续寒暄几句后,贝利科夫的这一次礼节性的“探访”也算达成目的。
薛妃的拉丁语说的并不纯熟,因此只能礼节性的表达自己的感谢。唐千叶将他一路护送到锈蚀的大门前,看着他和侍卫翻身上马,狂奔着离开。
随后就是一段持续两天的清理工作。
一栋七十多年没有住过活人的阴森古宅是没有办法马上入住的。
薛妃并不相信保民官口中那诡异的传说故事。
进入黑沙漠的这一路上,她每天听着几位学士不辞辛劳的为所有人科普关于外神,古神的传闻,最显著的特征在于他们并不喜欢生活在人潮汹涌之地。
根据学士们的研究,现存于世的外神几乎全部生活在世界的边缘角落中,如果说有一位“邪神”选择生活在人满为患的君士坦丁堡。
那这位邪神大概率是疯了。
君士坦丁堡城墙之外被化为13片城区,所有城区之中...人口不过万人的“角岭”建有一百多座大小庄园。
这毫无疑问是富庶商户和议员,贵族们的房产。
而这群人是不需要劳动的。
他们大多以田产收租,商队分成为生。
每天睡到中午,穿衣打扮后唯一的“工作”就是和其他贵族喝茶,遛狗,欣赏马球剑术。
在这段时间内交换毫无意义的坊间传闻。
可想而知,一个在贵族圈层内流传了七十多年的故事,到最后会变成怎么一副模样。
说不定这在当年只不过是一起普通的刑事案件,被喝高了的贵族们口口相传,最终变成了现在这幅模样。
身为一个曾经斩杀过光照会宗主的人类,现在又得到了来自右相李淳丰赐予的神兵,薛妃踩着轻快的步伐沿着三间住宅完整的巡视一圈。
除了马房之下拥有一层堆放燕麦的仓房之外,其余两座住宅除了地基,只有一座地下酒窖。
斑驳长石上偶尔能够看到星星点点的干涸血迹,说明此地在数十年前的确发生过战斗。
这是唯一能够找到的佐证。
至于其他,全部被薛妃二人视为无稽之谈。
脚夫和力工们整整忙碌2天。
在这2天之中,他们将房屋之内的鸟巢,松鼠窝全部端掉。几位老人在捕杀老鼠的时候还在墙缝之中拉出来一条长度接近一米的黑蛇。
三栋住宅占地面积越有两千平米,其中共有接近50间大小房屋。
杂工们不眠不休工作整整2日,才将七十多年积存的枯枝败叶以及腐化灰尘清扫出去。
到了第3日,荒废许久的房屋终于恢复了几分原先的风采。
不难看出,曾经的户主“尼克尔森家族”品味相当不错,房屋的设计坐北朝南,采光颇为讲求。清理掉墙壁上肆意攀爬的绿藤和苔藓后,房屋外部精致的石刻雕塑重见天日。
从细节的刻画上一看就是出自名家手笔。
最为让人感到惊奇的是隐藏在屋檐之下的“排水系统”依旧可用。如果降下大雨,雨水会流入铜管,顺着石刻兽嘴中流出,浇灌到房屋一侧的花田之中。
庄园中央的水池景观在注入足量清水后,也开始让整座住宅散发出一种奢华的气息。
变化,出现在最后一日。
当唐千叶拿着几张堪称“待遇丰厚”的契约找到几人,询问他们愿不愿意继续留在“尼克尔森家族住宅”中工作。
脚夫力工们面面相觑,所有人都摇了摇头。
他们只拿走了这几日劳作的报酬,随后头也不回快速离开。
9.18 尼克尔森庄园(3)
没人伺候的简朴生活,薛妃是能够习惯的。
在深山中生活的那段日子,法家导师对预备役刺客实行的是军事化管理。有片瓦遮身,足量的食物已经算是幸运。
贵族小姐的生活,她可谓一天都没有过过。
但是现在,“李雪衣”这一层身份要求她必须要适应另一种活法。
法家潜伏者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都有一套严苛的背景身份,“李雪衣”的人物是虚拟的,但法家导师已经早已完整的编纂出她的生辰八字,亲属朋友。
只要薛妃站稳脚跟,隐藏在君士坦丁堡内的其他暗桩就会散发出她的其他消息,进一步向罗马人说明她的来历。
古槐安甚至已经安排下他与薛妃日后的几次摩擦,用以加坐实两人在表面上看似“敌对”身份。
对于潜伏者来说,同行是敌人要比同行是朋友安全的多。
右相李淳丰花费如此大的心力又是做身份,又是寻找安置点,这可并非单纯服务于薛妃一支队伍。
日后法家学派之内所有西渡到君士坦丁堡的“法家刺客”都要以部下之名进入她的商队。古槐安表面上的敌人会越来越多。
光照会会十分欣喜的看到他们明里暗里发生各种争斗。
殊不知,这全都是掩人耳目的障眼法。
他们其实全部来源于法家学派。
隔天一早,一张雇佣启示就被唐千叶张贴到君士坦丁堡内的“穷人区”金银花街以及钢铁之门。
金银花街是城中著名是花柳巷,是城中底层居民寻欢作乐的地方。
钢铁之门则是地摊商贩的聚集地。
手工学徒,从事体力劳动的临时工以及帮派分子经常混迹于这里。
唐千叶似乎低估了在这片土地上消息的传递速度。告示贴了整整三天,给出的价格也极为公道。
然而绝大多数平民一看到“角岭”,“尼克尔森庄园”几个字,纷纷望而却步。
富庶如拜占庭帝国,国土之内绝大多数百姓也都是过者平凡人的生活。拥有土地的农场主在春天里完成播种后大多无所事事,想要多赚个三两十枚银币,进城做工是个非常不错的选择。
如果碰巧被贵族老爷赏识晋升为侍卫或者管家,那更是可以永远摆脱耕种的宿命,成为体面的“城里人”。
君士坦丁堡是名副其实的“淘金圣地”。
这座城市中每天都有各种新奇的事情发生。居住在这里没人知道第二天会遇到谁,下个月会不有更大的机缘。
每一位公民的口中几乎都能说出几个凡人突有奇遇,一步登天的传说。
无论从哪方面考虑,进城工作都要比每天辛苦播种田野要更加快乐。
唐千叶微微皱起眉头。
直到这会儿他才敏锐的察觉出...即便聪慧如右相李淳丰,他同样也忽略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东西方公民在对待鬼神志怪时所表现出的态度。
自先秦时期,炼气士的出现使得所有盘踞在东方大陆上的神灵魔物全部遭到无情斩杀。
秦代方术士甚至编纂出一本名为“炼妖实录”的书籍。
其中专门介绍如何有效利用外神残躯炼制丹药或者锻造兵器。
从此,外神在东陆凡人的眼中不再是可怕的神灵,反而是可以发家致富的宝物。遭遇外神对于东陆居民来说从来就不是什么灾难,反而有可能变成一场从天而降的福祉。
只要上报州府,炼气士出动斩杀外神,通报者同样能够得到一笔价格不菲的赏金。
待到秦始皇一统天下,嬴政惊讶的发现东大陆的所有神灵已在悄无声息中灭绝。想要继续获得古神残躯炼制丹药,他们必须走出国门向外进发...
可想而知在这种行为的感召之下,神灵在东路居民的眼中是什么样子。
家中如果发生凡人无法理解的怪事,手无缚鸡之力的寸汉闲妇或许会心生畏惧。
但畏惧的同时,所有人的应对方式都是邀请方术士开坛作法,降服妖魔。
东大陆固有的“家国观念”使得他们根本不会做出背离家乡的举动。
遭遇洪水,开山挖渠。
王国入侵,应征入伍。
发现魔物,干掉就好了。
远离故土是万万不可能的。
然而西大陆却是另外一副光景。
无论罗马,维京,亦或者法兰西,阿拉伯帝国..凡人中的强者获取力量的方式都是沟通神灵,取悦神灵,或者完成神灵所交代下来的任务。
基于这一种普遍存在的“神选者体系”,绝大多数西陆凡人对于神灵的态度是畏惧中带有一丝依赖。
面对外神以及荒古魔物,手无寸铁的凡人宁可远走他乡,也不会和神灵作战。
绝大多数人本就是生活在商船上。
闲来无事的时候他们都会出海另寻家园,遭遇荒古魔物自然不会继续留在家中。
在息壤繁盛的君士坦丁堡,手脚俱全的青年劳力工作的机会简直不要太多。生长在此地的年轻人又大多喜爱乘风破浪的海员生活。
谁会自讨没趣进入一座闹鬼的宅邸中工作?
忙碌了整整三天毫无收获之后,唐千叶感受到了一股淡淡的忧虑。
对于一名潜伏者来说,融入周围环境是重中之重。
他们居住在一座七十多年无人居住的阴森鬼宅之中,这无形之中已经成为周边邻居茶余饭后的谈资。现在第一项任务就是让这个庄园看起来尽可能的“普通”一些。
一群贵族,没有仆人...
这是万万不可的。
李雪衣再怎么落魄,毕竟是大唐李家的旁系成员。
这种身份来到西大陆用“金枝玉叶”来形容一点都不见得过分。
坐以待毙从来就不是唐千叶的风格。
三日过后,他开始联络城中熟人。
这熟人却并非在商业街中一时风光无限的“法老之友”默罕默德·哈什。这座城市之中没几个人知道他们一同进入黑沙漠中冒险的经历。
莫名找到他太招摇,也太过冒险。
唐千叶想到的第一人选,是哈什马帮中脚夫力工的首领。
君士坦丁堡地下势力“獾党”头目。
“土狗”马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