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跟过来开会。”霍华成收回放下桌面上的手指。转身先行出了办公大厅。
霍华成指的“开会”，其实是小面积的开会？参会人员就三个人。
霍华成、孟楚和陆添。
为啥就三个人？
因为静瑟酒吧案件从上面的判断上已经结束了，凶手已经伏法，差不多就等着调查好细枝末节，交给检察院来上诉了。
但霍华成和孟楚一直认为案中有案，不应该这么快就结案。还有一点，霍华成本来就是队上刑侦大拿，重任他从来不推脱，所以每次开小会，就他们仨。
刚关上小会议室的大门，孟楚就说：“霍队，我有个调查方向，想跟您商量一下……”
话说一半，霍华成也说：“我有了新的进展。”
“您说！”孟楚道。
霍华成翻来手中的记事本，接着说道：“通过昨晚的蹲守发现，阿仓跟洪行云走得很近。”
“我分析，很可能阿仓手中的毒品就是从洪行云那儿获得的。”
紧接着，孟楚问道：“那么，洪行云是本事最大的毒枭吗？”
“现在还不确定。”
“那袭警并想杀掉阿仓的主谋，会是洪行云吗？”陆添问。
“我们没有确切的证据。”霍华成实话实说道。
“那我们应该对洪行云进行问询啊！”陆添急忙忙地说道。
“嗯！”
这么说正合孟楚的意思，她点头。
“问询是可以的……”显然霍华成有所保留，他沉吟一下，没说下去。
“怎么了？”
孟楚和陆添两个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问。
“昨天下午我去了趟市局，也是针对静瑟酒吧案件做汇报工作……上面的意思，让我们调查要有分寸。”霍华成淡然开口。
其实上面的意思，说得就很有讲究了。
什么叫“有分寸”？
该动的可以动，不该动的不能动。
这种尺度到底有多大？到底能查到哪一步，准确说，市局方面心里也摸不透。
这种复杂纠结的关系，真不是三句两句能拎得清的。
所以就算霍华成有一颗正义之心，不该动的那颗奶酪，还是放在原位的好。
霍华成说完，三个人沉默了下来，没了之前讨论得热切。
很多时候，不是能力不足，不是得过且过，只不过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沉默了好一会儿，孟楚才幽幽开口。
她问：“霍队，你说怎么办？”
她想起之前韩诺行的提醒，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应验了。
陆添的眼睛瞄着霍华成，没说话。
霍华成双手紧扣，停顿了足足半分钟，答道：“什么怎么办？咱几个都跳上刀尖了，怎么着！现在还能跳下去吗？”
孟楚抿唇看他。
然后唇角又微微一弯，露出一个了然的笑容：“行了。懂！”
能怎样？
社会病了，治病有错吗？
没错！
接下来霍华成分配给陆添几个需要网络技术科配合的任务，先让他退出小会？
霍华成和孟楚两个人时，霍华成还在查看自己的调查笔记。
孟楚其实明白霍华成的意思，他是担心陆添的前程。
毕竟想彻查静瑟酒吧案件的人是霍华成，不是陆添。陆添作为一个刚刚毕业没几年的小刑警，一来不合适知道得太多，二来万一查到什么不该查的，影响人家以后在刑侦方向的发展。
霍华成不想成为那样不负责任的领导。
所以，什么网络侦查，这种东西还需要技术科帮忙吗？
霍大神自己就搞定了。
“你说说你的调查方向。”
霍华成阖上笔记本，问孟楚。
征求孟楚的意见时，他总是很认真很执着。
“是这样，”孟楚清清嗓子，继续说，“这只是我的一个想法，虽然和韩诺行讨论过，但我不敢说，思路一定是对的。”
“哦？”霍华成挑眉。
他刚才听见了什么？一个他不咋待见的人名？
“当然，我们也不希望这个调查方向是正确的。”孟楚又说，“韩诺行觉得，一旦成真，对你很不利。”
“……说吧，别卖关子了。”霍华成催促了一声。
能被韩诺行这么总结，可见，不容小觑。
孟楚坐在小会议室里，整整说了半个多小时。
然后，霍华成听完，忽然站起身子，拿起桌上笔记本，说道：“走吧，跟我溜一圈。”
“啊？”
“愣着干什么！”霍华成已经大步走到会议室门口，一手摸着门把手，转过脸来看孟楚，“去瞧瞧洪行云的老巢。”
……
洪行云的宅邸和孟楚想象得不太一样。
听韩诺行的意思，洪家应该是暴发户无疑了，住的自然应该是富丽堂皇。
可到了洪行云家，孟楚才发觉，自己可能错了：
家里的装修古典奢华，门口两座石狮子，青荫石板小路，再往里别墅门口却砌了个中欧时期的大水池……
不用想，别墅里的风格更是中西混杂，大红福字下面欧式雕花大沙发，古典字画下面配了莫奈大花瓶……
孟楚看得眼睛直抽抽。
豪，是真的豪。
土，也是真的土。
形容洪行云是个暴发户，可能是抬举他了！
等洪行云时，孟楚一直憋着笑，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
霍华成早就看穿了孟楚。
他微微倾身，凑过来问：“是不是挺惊喜的？”
“是惊悚，好伐？”孟楚白了一眼霍华成。
这时洪行云才在佣人的搀扶下走了出来。
洪行云是个50来岁的胖老头，紫黑锃亮的额头泛着冷光。
霍华成起身，官方一笑：“洪先生，您好。我是俊城A区刑侦大队的刑警，霍华成。”
“是警察同志啊。”洪行云笑得咪咪着眼睛，一副“和蔼可亲”、坏人坏相的样子。
坐下来，洪行云将自己手里的拐杖放在一边，又吩咐佣人去端茶倒水，才开口问道：“霍警官，有什么事需要我这把老骨头的吗？”
霍华成礼貌点点头：“也没什么，就是最近康司公司出了点事，查案需要，到您这儿问一下。”
“好说，好说。”洪行云呵呵笑了两声，堆起满脸的肥肉。
孟楚坐在霍华成旁边，暗暗地观察他，看着他，只觉得脸上的油光都是狡诈。
当然，霍华成也看出来了，只是默契地选择沉默。
霍华成问了几个案发当天的事，确定了一下洪行云当天的不在场证据，其实都是例行公事，洪行云对答如流，毫无破绽。
最后，临走之前，霍华成将笔记本收入包里，又抬头问了洪行云一声：“洪先生的身体似乎不怎么硬朗啊，这个年龄，实属不该，应该多户外活动一下才对。”
“是啊，人老咯！”洪行云深深看了一眼霍华成之后，呵呵笑着，“霍警官，以后有什么事儿需要我洪某的，您尽管张口，我们生意人特别支持警察办案。这社会太平了，生意才好做嘛！”
“谢谢洪先生支持。”
说话间，霍华成领着孟楚，一前一后地已经出了大厅。
洪行云一直由佣人扶着，跟霍华成走在前面。
孟楚看着前面两个人，嘴唇抿紧，忽然眸光闪烁，想到了什么。
于是在下台阶时，快走了两步，佯装摔掉似的，一个踉跄，摔在了霍华成的身上。
前面霍、洪两个人自然是反应不及，一个错愕地接住了温软的女孩儿，一个则被女孩儿的长腿绊到了拐杖。
电光火石间，拐杖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孟楚被霍华成抱了个满怀……
反应最慢的佣人“啊”地一声，吓得急忙去捡拐杖，几个人都愣住了。
大大震惊的当属霍华成，他和孟楚相处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和她这么亲密地接触，孟楚身上的香软像是蜜糖一样，瞬间冲入鼻息，搅得他心神一荡。
下一秒，孟楚已经及时站稳了脚跟，笑着洪行云道歉了：
“对不起，洪先生。我刚才，没看到台阶。”
“哦，哦，这位小同志……”洪行云像是刚注意到霍华成身边这个女警察似的，楞了一下。
“哦，我也是A区刑侦大队的，我和霍警官……”孟楚一边说着，一边突然挽起霍华成的手臂，笑得甜甜：“我们是一对。”
霍华成：“……”
洪行云：“……”
孟楚无视所有人错愕的表情，笑得无害。
嘿嘿嘿，这才是她想要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