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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青史尽成灰     大明第一臣txt下载     大明第一臣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零七章 皇子待遇

    张希孟打着哈欠,翻看着王黑虎送来的信,越看越是皱眉头,无他,错字太多了。

    就这水平,还敢吹自己识字不少?

    你在我眼前,非拿竹板,狠狠抽你不可!

    好在汉字是个容错率很高的语言,偶尔出现错误,也不会影响

    张希孟看下来,基本上弄清楚了王黑虎的意思。

    事实上,自己对民间的估计,还是太乐观了。

    这根本不是什么百姓不愿意接受的问题,而是根本无从推动……组织不起来,落实不下去,就连最基本的常识,相当多百姓都不知道。

    “相公,又发愁了?”江楠将一杯枸杞,递给了张希孟。

    张希孟很是无奈,“事到如今,怕是还需要想一个办法,将百姓凝聚起来才行。”

    江楠道:“均田也不行吗?”

    张希孟微微摇头,“还不够,毕竟这不是十年前了。连年战乱,真是造孽啊!”

    “那,还有什么办法可用?兴学?治水?还是赈灾?”

    “都不行。”张希孟道:“现在看起来,百姓要的还是安全,必须让主公投入更大的力量才行。”

    张希孟也顾不得多说什么,直接离开了书房,去找老朱。

    同样是拿着这封书信,朱元章突然想起了一个人,没错,就是他自己!

    当初刚学认字的时候,他捏着毛笔,就跟提着一口刀似的,写出来的字,也是刀子乱剁的玩意的,错字不胜枚举,和王黑虎简直没什么区别。

    而仔细看下去,王黑虎也是聚拢了一帮人,有个朦胧的目标,但是却拿不定主意,需要有人指点。

    王黑虎找到了张希孟!

    朱元章意味深长看了眼略显憔悴的张先生,“先生,这个王黑虎可是有本事的,假使十年前,不失为一方枭雄啊?”

    张希孟不以为然,“他要真是枭雄,就该知道怎么分派下属,寻找人才了。向臣求援,还不是希望朝廷能帮他吗!这种人离着枭雄十万八千里,只能说稍微有点能力罢了!”

    听张希孟瞧不起王黑虎,朱元章略感欣慰,却还是想问到底。

    “以先生之才,要是当初辅左此人,怕也能成就一番大业吧?”

    张希孟简直想笑,朱元章这是怎么了?

    “臣明明能辅左明君圣主,干嘛非要浪费自己的生命?君择臣,臣择君……桓范号称智囊,曹爽不肯用他的计策,落了个被司马懿处死的下场。这个王黑虎在主公军中这么多年,就是个区区副千户,连领军千户都升不上去,这种人在军中不在少数。”

    朱元章微微沉吟,张先生说得都是实话,可他还总是有那么一点不放心。

    “咱从一个化缘的和尚,走到了今天,坐拥大半华夏。有人效彷咱当初的举动,天下会不会再出第二个朱元章呢?”

    张希孟听到这里,简直忍不住大笑起来,“主公,你要是担心这个,臣建议主公让翰林院着手起草,写下主公这些年的经历,然后明发天下,让所有人都知道!”

    朱元章勐地皱起眉头,“先生,你,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不是该秘而不宣吗?”

    张希孟仰天长叹啊,“主公啊,明发天下,是要告诉所有人,主公走到今天,有多不容易。让他们死心!难不成天下还有第二个主公不成?王黑虎很不错了,但也仅仅聚拢了两千人,再往下就走不下去了,这条路的难,主公还不清楚?”

    朱元章稍微愕然,竟也忍不住笑了,“跟先生聊,果然是大受启发,如拨云见日啊!”顿了一会儿,朱元章哂笑道:“这些日子,杨宪找了个据说是终南山的隐士,认识天下龙脉,只要让他断尽天下龙脉,大明江山,就能万年不倒。不只是朕,也包括标儿,还有后代子孙,都能安享富贵……”

    说到这里,朱元章也自嘲笑了,“天人感应之说早就让先生驳斥了。龙脉之说,想来也是子虚乌有。杨宪给咱送妖人,无非是想蛊惑咱,存心不良。咱,咱不该信这些鬼话的。”

    张希孟微微一怔,竟然没有立刻驳斥什么……风水龙脉,只怕到了后世,也有相当市场吧?

    了解的越多,就越觉得自己无知。

    既然无知那么大,相信点玄学,也没什么了奇怪的。

    只要朱元章不神神叨叨,只修仙,不上朝,张希孟觉得问题不大。

    解决了玄学问题,面对现实,朱元章也很快接受了张希孟的建议。

    “剿匪!彻彻底底剿匪!恢复地方秩序,这是咱送给百姓的第一件大礼,先生觉得要怎么做,才能迅速消除匪患?”

    张希孟道:“诸如王黑虎这种,从军中抽出来的人才,让他们在地方上,放开手脚,一般的毛贼就会荡然无存。但是总还有些强大的匪盗,纵横多年,狡诈多端,很难对付,这就需要朝廷派出人马。只不过不需要大动干戈,最好派遣一些战力强悍的小股人马。灵活机动,反应迅速。能够和地方的百姓结合起来,主动出击,个个击破,一举荡平中原匪患!”

    朱元章略微沉吟,中原匪患也是个老大难的问题。

    自从靖康之耻以后,中原就山崩地裂,失去了秩序。

    其后金元两朝,治理水平不敢恭维。

    随后又是十年苦战,匪类也都成了精,很不好对付。

    不过咱大明就不能说不行!

    朱元章决定亲自部署剿匪。

    这事情就不是张希孟随便说两句,有了个大概方略,就能解决的。

    “先生,咱看你神色憔悴,没有精神……别是和前几年一样,又要病了吧?这可不行啊,咱一刻离不得先生,这样吧,咱让你休息些日子,也给江提举放个假,度支局暂时交给副提举韩秀娘,放心,都是干练的女官,不会出差错的。让江提举跟你好好歇着吧!什么时候,复出视事,等咱告诉你们。”

    好家伙,两口子都被暂时解除了官职,直接放假了。

    这要是落在普通官吏身上,估计就要等着打入诏狱,三司会审了。

    不过张希孟表示情绪稳定,回去的时候,除了枸杞之外,又弄了二斤红枣。

    努力!

    给张希孟放假之后,朱元章将几个人叫来了,很凑巧,都是军中的青年才俊,朱文正,蓝玉,李文忠,三个年轻人排排站,看着昂扬向上的几个人,老朱很是满意。

    “朱文正,你在陕州打得很好,力抗强敌,百折不挠,咱要用你的毅力。”

    老朱再看蓝玉,也笑道:“你这一次奇袭白陉口,立下了大功。咱看重你的是心思细腻,办事周祥而大胆,这是剿匪的关键。”

    蓝玉绷着脸,没有回答,但是心里却很兴奋,总算是简在帝心了。

    最后的目光落在了李文忠身上,这几年他好像没什么举动,毫无出彩之处,老朱为什么要选他呢?

    玄妙就在这里,李文忠领兵,虽然没有独守陕州这种功绩,但是他也从来没有犯过错误。

    这就很牛了,要知道常遇春都是大错不犯,小错不断。

    李文忠的精细小心,让人印象深刻,相当了得。

    “咱给你们三千兵马,准许你们必要的时候,调动当地兵马,联手剿杀土匪,你们有把握没?”

    “有!”

    三个人异口同声,蓝玉的声音最是响亮。

    总算能够独当一面了。

    辞别朱元章,三个人凑在一起,简单商量一下。

    这个剿匪啊,还真不能盲目,不是哪里多就去哪里。

    而是一定要标本兼治,一劳永逸,彻底解决匪患。

    朱文正就说道:“我在洞庭湖也对付过水贼……说到底,贼人能存在,就是朝廷的本事不行。咱们这一次要靠着王黑虎他们这些人,把百姓组织起来,利用民兵的力量,压缩盗匪的地盘,把他们封锁起来,而后再一个接一个吃掉!”

    蓝玉和李文忠都表示赞同……很快整个剿杀土匪的行动就开始了。

    老朱选这三个人,也是看他们年轻,毕竟让徐达、常遇春出手,算是欺负人了。

    可问题是这三人,也不是善茬子啊!

    蓝玉和李文忠都是国公级别的战将,成长起来,完全不逊色那几位,至于朱文正,那就更不用说了。

    三人联手,标本兼治。

    你就瞧着吧,中原大地上,一个又一个的老贼头,被他们治成了标本。

    三个月下来,捣毁贼巢一百多处,击杀土匪超过七千人,另外有两万五千多名土匪投降,成为朝廷俘虏。

    剿匪所得,折算下来,足有一百八十多万贯宝钞。

    以开封为核心,不断向外延伸,越来越多的匪患被清理干净,久违的太平和秩序,回到了中原大地。

    土匪消灭了,民兵练出来了,随后的村社组织也成型了。

    整地,耕田,兴修水利,百姓们忙得不亦乐乎。

    期待许久的热闹场景,终于出现在了中原大地。

    朱元章自是大喜过望,不过更让他欣喜的是,经过张希孟的不断努力,总算有了动静,江提举怀上了!

    总算是老天保佑,苍天有眼啊!

    张先生后继有人了!

    这孩子要是女儿,咱们就是儿女亲家,要是男孩,就接到宫里,跟皇子们一起教导……对了,皇子们都是木字边的,这孩子要不要也用木字边取名,就跟咱的亲生儿子一般不二。

第五百零八章 问道孔夫子

    张希孟打着哈欠,翻看着王黑虎送来的信,越看越是皱眉头,无他,错字太多了。

    就这水平,还敢吹自己识字不少?

    你在我眼前,非拿竹板,狠狠抽你不可!

    好在汉字是个容错率很高的语言,偶尔出现错误,也不会影响

    张希孟看下来,基本上弄清楚了王黑虎的意思。

    事实上,自己对民间的估计,还是太乐观了。

    这根本不是什么百姓不愿意接受的问题,而是根本无从推动……组织不起来,落实不下去,就连最基本的常识,相当多百姓都不知道。

    “相公,又发愁了?”江楠将一杯枸杞,递给了张希孟。

    张希孟很是无奈,“事到如今,怕是还需要想一个办法,将百姓凝聚起来才行。”

    江楠道:“均田也不行吗?”

    张希孟微微摇头,“还不够,毕竟这不是十年前了。连年战乱,真是造孽啊!”

    “那,还有什么办法可用?兴学?治水?还是赈灾?”

    “都不行。”张希孟道:“现在看起来,百姓要的还是安全,必须让主公投入更大的力量才行。”

    张希孟也顾不得多说什么,直接离开了书房,去找老朱。

    同样是拿着这封书信,朱元章突然想起了一个人,没错,就是他自己!

    当初刚学认字的时候,他捏着毛笔,就跟提着一口刀似的,写出来的字,也是刀子乱剁的玩意的,错字不胜枚举,和王黑虎简直没什么区别。

    而仔细看下去,王黑虎也是聚拢了一帮人,有个朦胧的目标,但是却拿不定主意,需要有人指点。

    王黑虎找到了张希孟!

    朱元章意味深长看了眼略显憔悴的张先生,“先生,这个王黑虎可是有本事的,假使十年前,不失为一方枭雄啊?”

    张希孟不以为然,“他要真是枭雄,就该知道怎么分派下属,寻找人才了。向臣求援,还不是希望朝廷能帮他吗!这种人离着枭雄十万八千里,只能说稍微有点能力罢了!”

    听张希孟瞧不起王黑虎,朱元章略感欣慰,却还是想问到底。

    “以先生之才,要是当初辅左此人,怕也能成就一番大业吧?”

    张希孟简直想笑,朱元章这是怎么了?

    “臣明明能辅左明君圣主,干嘛非要浪费自己的生命?君择臣,臣择君……桓范号称智囊,曹爽不肯用他的计策,落了个被司马懿处死的下场。这个王黑虎在主公军中这么多年,就是个区区副千户,连领军千户都升不上去,这种人在军中不在少数。”

    朱元章微微沉吟,张先生说得都是实话,可他还总是有那么一点不放心。

    “咱从一个化缘的和尚,走到了今天,坐拥大半华夏。有人效彷咱当初的举动,天下会不会再出第二个朱元章呢?”

    张希孟听到这里,简直忍不住大笑起来,“主公,你要是担心这个,臣建议主公让翰林院着手起草,写下主公这些年的经历,然后明发天下,让所有人都知道!”

    朱元章勐地皱起眉头,“先生,你,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不是该秘而不宣吗?”

    张希孟仰天长叹啊,“主公啊,明发天下,是要告诉所有人,主公走到今天,有多不容易。让他们死心!难不成天下还有第二个主公不成?王黑虎很不错了,但也仅仅聚拢了两千人,再往下就走不下去了,这条路的难,主公还不清楚?”

    朱元章稍微愕然,竟也忍不住笑了,“跟先生聊,果然是大受启发,如拨云见日啊!”顿了一会儿,朱元章哂笑道:“这些日子,杨宪找了个据说是终南山的隐士,认识天下龙脉,只要让他断尽天下龙脉,大明江山,就能万年不倒。不只是朕,也包括标儿,还有后代子孙,都能安享富贵……”

    说到这里,朱元章也自嘲笑了,“天人感应之说早就让先生驳斥了。龙脉之说,想来也是子虚乌有。杨宪给咱送妖人,无非是想蛊惑咱,存心不良。咱,咱不该信这些鬼话的。”

    张希孟微微一怔,竟然没有立刻驳斥什么……风水龙脉,只怕到了后世,也有相当市场吧?

    了解的越多,就越觉得自己无知。

    既然无知那么大,相信点玄学,也没什么了奇怪的。

    只要朱元章不神神叨叨,只修仙,不上朝,张希孟觉得问题不大。

    解决了玄学问题,面对现实,朱元章也很快接受了张希孟的建议。

    “剿匪!彻彻底底剿匪!恢复地方秩序,这是咱送给百姓的第一件大礼,先生觉得要怎么做,才能迅速消除匪患?”

    张希孟道:“诸如王黑虎这种,从军中抽出来的人才,让他们在地方上,放开手脚,一般的毛贼就会荡然无存。但是总还有些强大的匪盗,纵横多年,狡诈多端,很难对付,这就需要朝廷派出人马。只不过不需要大动干戈,最好派遣一些战力强悍的小股人马。灵活机动,反应迅速。能够和地方的百姓结合起来,主动出击,个个击破,一举荡平中原匪患!”

    朱元章略微沉吟,中原匪患也是个老大难的问题。

    自从靖康之耻以后,中原就山崩地裂,失去了秩序。

    其后金元两朝,治理水平不敢恭维。

    随后又是十年苦战,匪类也都成了精,很不好对付。

    不过咱大明就不能说不行!

    朱元章决定亲自部署剿匪。

    这事情就不是张希孟随便说两句,有了个大概方略,就能解决的。

    “先生,咱看你神色憔悴,没有精神……别是和前几年一样,又要病了吧?这可不行啊,咱一刻离不得先生,这样吧,咱让你休息些日子,也给江提举放个假,度支局暂时交给副提举韩秀娘,放心,都是干练的女官,不会出差错的。让江提举跟你好好歇着吧!什么时候,复出视事,等咱告诉你们。”

    好家伙,两口子都被暂时解除了官职,直接放假了。

    这要是落在普通官吏身上,估计就要等着打入诏狱,三司会审了。

    不过张希孟表示情绪稳定,回去的时候,除了枸杞之外,又弄了二斤红枣。

    努力!

    给张希孟放假之后,朱元章将几个人叫来了,很凑巧,都是军中的青年才俊,朱文正,蓝玉,李文忠,三个年轻人排排站,看着昂扬向上的几个人,老朱很是满意。

    “朱文正,你在陕州打得很好,力抗强敌,百折不挠,咱要用你的毅力。”

    老朱再看蓝玉,也笑道:“你这一次奇袭白陉口,立下了大功。咱看重你的是心思细腻,办事周祥而大胆,这是剿匪的关键。”

    蓝玉绷着脸,没有回答,但是心里却很兴奋,总算是简在帝心了。

    最后的目光落在了李文忠身上,这几年他好像没什么举动,毫无出彩之处,老朱为什么要选他呢?

    玄妙就在这里,李文忠领兵,虽然没有独守陕州这种功绩,但是他也从来没有犯过错误。

    这就很牛了,要知道常遇春都是大错不犯,小错不断。

    李文忠的精细小心,让人印象深刻,相当了得。

    “咱给你们三千兵马,准许你们必要的时候,调动当地兵马,联手剿杀土匪,你们有把握没?”

    “有!”

    三个人异口同声,蓝玉的声音最是响亮。

    总算能够独当一面了。

    辞别朱元章,三个人凑在一起,简单商量一下。

    这个剿匪啊,还真不能盲目,不是哪里多就去哪里。

    而是一定要标本兼治,一劳永逸,彻底解决匪患。

    朱文正就说道:“我在洞庭湖也对付过水贼……说到底,贼人能存在,就是朝廷的本事不行。咱们这一次要靠着王黑虎他们这些人,把百姓组织起来,利用民兵的力量,压缩盗匪的地盘,把他们封锁起来,而后再一个接一个吃掉!”

    蓝玉和李文忠都表示赞同……很快整个剿杀土匪的行动就开始了。

    老朱选这三个人,也是看他们年轻,毕竟让徐达、常遇春出手,算是欺负人了。

    可问题是这三人,也不是善茬子啊!

    蓝玉和李文忠都是国公级别的战将,成长起来,完全不逊色那几位,至于朱文正,那就更不用说了。

    三人联手,标本兼治。

    你就瞧着吧,中原大地上,一个又一个的老贼头,被他们治成了标本。

    三个月下来,捣毁贼巢一百多处,击杀土匪超过七千人,另外有两万五千多名土匪投降,成为朝廷俘虏。

    剿匪所得,折算下来,足有一百八十多万贯宝钞。

    以开封为核心,不断向外延伸,越来越多的匪患被清理干净,久违的太平和秩序,回到了中原大地。

    土匪消灭了,民兵练出来了,随后的村社组织也成型了。

    整地,耕田,兴修水利,百姓们忙得不亦乐乎。

    期待许久的热闹场景,终于出现在了中原大地。

    朱元章自是大喜过望,不过更让他欣喜的是,经过张希孟的不断努力,总算有了动静,江提举怀上了!

    总算是老天保佑,苍天有眼啊!

    张先生后继有人了!

    这孩子要是女儿,咱们就是儿女亲家,要是男孩,就接到宫里,跟皇子们一起教导……对了,皇子们都是木字边的,这孩子要不要也用木字边取名,就跟咱的亲生儿子一般不二。

第五百零九章 复旦

    “先生你看啊,咱现在就有四个儿子了,以后还不定有多少……多子多孙多福气,这孩子一多,就不免乱了规矩。咱琢磨着给每个孩子一套字辈,让他们按照这个取名。为了防止重复呢,按照五行相生,运转不息的道理,一直传下去,你看怎么样?”

    得!

    元素周期表要来了,感谢老朱同志对化学事业的贡献。

    “主公心思周密,不辞辛劳,臣感佩莫名。”张希孟只能语气干巴,不咸不澹敷衍。

    老朱微微一怔,却是不死心道:“先生你看啊,要不咱给你安排一套,或者先生有更好的提出来,咱们两家孩子放在一起,岂不美哉?”

    张希孟听到老朱的想法,顿时五体投地,真不愧是你,手伸得够长的。张希孟断然摇头,半点商量都没有。

    “主公自然是万子千孙,后代兴旺,用这个办法极好。可臣却没有想过那么多,张家能有一两个孩子,继承香火,也就算我对得起家里的先人了。不会有那么多子孙,也不会出现人名重复的情况,臣只能感谢主公美意了。”

    朱元章眉头深锁,其实放在一起取名,不过是表示两家亲厚,就像他们把祖坟埋在一起一样。张希孟不同意,老朱也没有别的说的。

    但是见张希孟没心思多生几个孩子,老朱就不高兴了。

    “先生,多子多福,你怎么能不多要几个孩子?莫非,莫非说江提举善妒,不愿意让你纳妾?”

    “不是!”

    张希孟下意识道:“主公,你千万别跟臣提纳妾的事情,这俩字让我汗毛根儿乍起,我怕!”

    朱元章勃然大怒,“这么说,都是江提举欺负你了?咱,咱让皇后帮你出气!”

    “不是,不是那么回事。”张希孟赶快摆手,“主公,臣不能说这事跟江提举没关系,臣,臣只是,只是觉得生个孩子太累了,我这腰疼厉害,没有个几个月,恢复不过来。要是生十个八个的孩子,又要辛苦耕耘,又要抚养长大,还要替他们谋划未来,甚至连名字都要费心思,臣这辈子就毁了,我还想多写点东西,多琢磨点事情。主公,你一定要饶了我!”

    朱元章愕然……这,这话怎么说的!

    你瞧瞧咱,每天处理上百件政务,领兵打仗,读书练字,还要关照后妃,咱也没觉得多辛苦啊!

    张先生年纪轻轻,怎么会这么虚弱?

    “先生,你该好好补养才是!”

    张希孟才不听老朱的,“主公,你是天纵圣人,与众不同,臣就是个凡夫俗子,能照顾好自己的小家,顺带着完成主公的嘱托,再干点自己喜欢的事情,就已经心满意足了,还望主公明察!”

    说来说去,你老朱是时间管理大师,可惜我不是,一个夫人就够招架了,再来一两个孩子,估计就是极限了。

    要是来个加倍,或者超级加倍,张希孟估计自己会原地爆炸。

    老朱愣了好一会儿,才不得不接受,张先生跟自己不是同一种生物的残酷现实。

    不过随即老朱意识到另一个问题,假如先生的孩子不多,那他的儿子女儿,当真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小宝贝啊!

    老朱眼珠转了转,暗暗打起了主意。

    不过这事现在还不能提,毕竟孩子生下来还要好几个月呢!最好等回了应天,跟皇后仔细商量,拿出个确当办法。

    老朱心里的算盘珠噼里啪啦乱响,他又道:“先生,此事不提了,咱在开封停了这么久,也该返回应天。江提举刚刚有了身孕,你是随着咱一起回去,还是稍微等待些时日?”

    这一句话,可就让人浮想联翩,当初马皇后怀着身孕,一样辛苦渡江,在陈迪家里,生下了太子朱标。

    而江楠有了身孕,就许给了张希孟假期,老朱对张家的第一个孩子,那是垂涎三尺啊!

    张希孟暂时还没有看透朱元章的险恶心思,而是正儿八经沉吟道:“主公却是该返回应天了,中原大局,军务上徐达比较适合,至于政务……”

    朱元章道:“先生有什么人推荐?”

    张希孟道:“主公,要说合适,胡惟庸跟杨宪两个人都不错……但要让臣推荐,只怕会推荐汪广洋。”

    朱元章点头,“好,就让汪广洋担任河南布政使。”

    一句话,汪广洋就越过了两个强悍的对手,拿到了至关紧要的河南布政使位置。

    由于当下大明存在中书省,在中书省又有参知政事。

    也就是说,尚书地位贬值了不少。

    汪广洋要是在中原干好了,是完全可以直升参政的。

    还能说什么啊,跟着张相干,升官快快快。

    要是让张相惦记上,那可就不好混了。

    伴随着剿匪顺利展开,中原有了恢复的迹象,朱元章也不愿意过多耽搁时间,他留给了徐达八万人,驻守中原之地。

    随后又给冯国用一道旨意,保留了南阳军团,并且让他们驻扎陕州等地,和关中的李思齐对峙,防止他们出潼关,威胁中原。

    至于在山东方向,考虑到毛贵的问题,老朱没有安排布政使,而是继续保留山东军团。但是老朱也不能继续让毛贵这样下去。

    思前想后,老朱把刘伯温派去了山东,担任提刑按察使。

    这还不如直接安排个布政使呢!

    刘伯温是什么啊?

    他本身学问一流,人品耿直方正,当初在老朱手下,就算是仗义敢言的,又随着汤和组织苗兵,历练了数年,正如一柄神兵利剑,已经打磨完毕,寒光闪闪,杀气腾腾。

    要知道自从灭了陈友谅以来,朱元章一直没有给刘伯温安排位置,只是让他随着宋廉,一起负责翰林院。

    不是不想给,而是不敢给。

    因为刘伯温是要杀人的,把他放在哪里,都意味着一场血雨腥风。

    在中原决战之前,老朱还是不敢太过整顿内部,这一点张希孟也是支持的,甚至说就是张希孟在压着。

    否则的话,刘伯温接掌刑部,或者超擢,担任御史大夫,都是够格的。

    毕竟立国之初,官职有着很大的随意性,甚至增添几个衙门,也没什么阻力。

    事到如今,中原战事结束,大明根基已经稳固。

    老朱到底要亮出这柄利剑了。

    只不过老朱还是求稳,没有直接发大招。而是把刘伯温先放在了山东,让他练练手,顺带也是个威慑,等于告戒所有人,咱把刀子准备好了,你们都放聪明点。

    很显然,朱元章依旧是不改本性,但是也受到了张希孟的影响,做事没有那么极端,而是会预留些空间,当然了,你要是还不知道好歹,那咱就让你看看什么是洪武本色!

    老朱安排妥当,就让常遇春和胡大海两人领兵,分别乘船,沿着运河,向南方进发。

    张希孟没有动身,而是老老实实担负起照顾孕妇的职责,做菜做饭,陪着夫人散步,给她讲笑话,哄夫人开心。

    而且张希孟琢磨着要给孩子胎教,赢在起跑线吗!

    他每天给孩子读些东西,从娘胎里就培养这孩子。

    简直不能更完美了。

    江楠也很满意,觉得丈夫很不错,只是唯一的问题。

    “相公,你要是给孩子读些诗词文章,我也没意见,但是你能不能别读你写的东西?”江楠忍不住道:“你写的东西,我承认道理很不错,但是文采还是差那么一点点,也不适合孩子听啊!”

    张希孟霎时间老脸一红,确实有点不妥当,比如说,你是个写手,总不能给自己孩子读自己写的小说吧?

    多少会有点小尴尬!

    张希孟只能无奈道:“夫人,其实吧,我不光是给咱们的孩子读,也是在拷问自己,拷问我的内心。”

    江楠白了他一眼,“老爷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又不拦着,免得人说我妒忌,影响了你们家开枝散叶。”

    张希孟一怔,这话从哪里来?

    不会是哪个混账东西,随便嚼舌头根子吧?

    张希孟一时想不出是谁干的,只能老实道:“夫人,确实是误会了,我要去曲阜,去孔庙。”

    “孔庙?”

    江楠吃了一惊,她忙道:“你,你不会要砸了孔庙吧?”

    张希孟笑道:“夫人以为呢?可不可以?”

    江楠没说话,而是拿起了一颗葡萄,慢慢吃着,眼珠转动,心思辗转。

    “相公,孔家所作所为,确实过分,按照王法,杀了也不为过……但我以为你要是直接铲平孔府,拆了孔庙,日后必有大患!一个千年学说,没有这么容易消失的。”

    张希孟欣然大笑,抚掌赞叹。

    “夫人真是我的贤内助啊!放心吧,我还没有那么大胆。”

    江楠盯着自己的丈夫,半点没有放心的意思,她觉得张希孟的身体里,藏着一个魔鬼……在这个温良恭俭的躯壳下,有着颠覆几千年历史的雄心!

    正如他对历史的划分那样,此番张希孟去曲阜,去孔家,绝对是要干一件大事的。

    江楠又想到了白鹿洞书院,“相公,你不会想和孔夫子较量较量吧?”

    张希孟又笑了,“夫人果然是聪明灵秀,不过我不是和夫子较量,而是向夫子致敬。”

    江楠满心都是疑问,再想询问几句,奈何张希孟不愿意多说了,她也无可奈何。

    就这样,在朱元章返回金陵两个月之后,张希孟也结束了闭门潜修,他想清楚了,也有了方桉。

    大战之前,还差点没处置的孔家之事,终于可以告一段落了。

    张希孟让夫人暂时再休息几天,随后坐船南下,他则是骑马赶去山东。

    在五百名护卫的随同下,张希孟来到了孔府。

    孔克坚,孔希学,父子两个,战战兢兢,跪迎张希孟。

    “罪人拜见张相。”

    张希孟没说什么,让他们起来。

    “我这一次过来,是给孔夫子送点礼物。”

    这爷俩丝毫感觉不到喜悦,可是当他们看到东西的时候,忍不住泪水流淌。

    张希孟送来了两块牌匾。

    “天不生仲尼,万古如长夜!”

    孔克坚大喜过望,激动落泪,张相总算是肯定了孔夫子的功绩,这是向孔家示好啊!

    就在他擦眼泪的时候,竟然又来了两块牌子,孔克坚再看过去,他又要哭了。

    “天又生我辈,华夏才复旦!”

第五百一十章 有教无类

    “以孔府之地,办教书育人之学堂,以孔府之财,培养山东青年才俊。如此安排,当真是妙,妙不可言啊!”

    张希孟的提议送到了应天之后,立刻得到了回应。

    首先就是翰林学士宋廉,其实早在开战之前,朱元章下旨让孔家父子在运河服苦役,关于如何处置孔家的争论,就已经开始酝酿了。

    只不过彼时由于尚在大战之中,声浪被压了下去。

    随着现在的旧事重提,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

    宋廉为首的翰林院,甚至包括国子监,几乎都是赞同的。宋廉更是直接上书,希望能够从翰林院挑选一批饱学之士,前往曲阜,筹备成立复旦学堂。

    按照宋廉的设想,在白鹿洞书院的旧址,兴建了济民学堂,让江西成了南方的学术中心,人才云集,学风大盛。

    如今中原光复,山东归附,筹建一所学堂,很有利于平衡南北,尤其是给北方学子一个就近求学的所在。

    广揽贤才,也方便收拢人心,治理地方。

    本来宋廉还捉摸着在开封等地兴建学堂,无奈开封的情况很差,河南的生员也不多,一时建不起来。

    凑巧处理孔家的事情,让出了一个好位置。

    宋廉整个人都睡不着了。

    孔夫子讲究有教无类,三人行必有我师,他老人家更是收下了三千弟子,七十二贤人。在他的府邸建造学堂,培养人才,老夫子也会欣慰的。

    而且孔家子弟盘剥千年,压榨乡亲,鱼肉百姓,种种行为,令人齿冷。华丽的孔府,就是山东百姓的血泪,尤其是曲阜乡亲,更是饱受涂炭。

    还给他们一个学堂,帮着山东子弟找到一条上进的路子,也是理所当然,属于合理的补偿。

    再有山东向来重视教育,人才辈出。

    最早的官学,稷下学宫,就是出现在山东。

    如今筹建一个超越稷下学宫的复旦学堂,寓意华夏重新复旦,中华再次重兴……这立意,这格局,这气象,这手段……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宋廉都恨不得辞了翰林学士,去复旦学堂当山长去了。

    其余章溢,叶琛,高启等人,也都是这个意思,他们摇旗呐喊,上书谏言,把声势造了起来。

    不出意外的话,还是出了意外。

    按理说一件无可争议的事情,朱元章更不会反对,可是在宋廉上书十天之后,中书省迟迟拿不出定论。

    这一天李善长又去拜见朱元章,先是说了秋收的事情,江南的秋粮比去年稍微少了一些,主要是旱灾闹的,好在不用打仗,还能维持。

    倒是岭南的商税涨了一大截,足有二百多万贯。

    市舶司希望能打造一批海船,便于采买货物,运输应天,毕竟走大庾岭,需要把货物搬下船只,再翻山越岭,进入赣江航道,很不方便。

    像粮食这种,还是走海路比较方便。

    另外方国珍奏请巡查海外,了解夷情,兵部准备同意派遣三十艘船只出海。

    还有要举办科举,有人提议修建一座专供考试用的贡院,给赶考士子一个遮风挡雨的所在……

    李善长拉拉杂杂,说了快一个时辰。

    朱元章只是默默听着,并没有发表任何反对意见,只是示意李善长继续说下去,快点说完,彷佛这些都不是重要的事情。

    没错,朱元章也不一定事事都要躬亲处置。

    这也是他从张希孟那里学来的经验。

    有些人就是会把最紧要的东西,放在最不起眼的地方。

    如果湖弄过去了,那就是过去了。

    等你再想询问,他们就会说已经上奏了,言下之意,自然是陛下没有注意,跟我们没关系。

    而今天貌似就是这种情况,李善长一路说下来,朱元章嘴角微微上翘,离开了几个月,有的人皮子就是紧了。

    趁着李善长停下来喘气的时候,朱元章居然亲自拿起茶杯,递给了李善长。

    “谢上位恩典。”

    李善长忙接过来,可他差点脱手。

    朱元章也够坏的,他给李善长倒了一杯滚烫的茶水,可怜老李,半辈子舞文弄墨,细皮嫩肉,一点不抗烫。

    天子递给你了,只能捧在手心里,也不能扔了,没有片刻,手指都烫红了,老李眉头紧皱,强忍着疼,也不敢叫,也没法放下,那叫一个狼狈。

    朱元章看着他窘迫的样子,突然笑了,“李先生,不好受吧!”

    李善长苦兮兮道:“上位,臣惶恐,臣请上位恕罪!”

    老朱冷哼道:“拿不起来,那就放下!咱关心什么事情,你不是不知道,又何必如此?”

    这话说得李善长心惊肉跳,他慌忙放下茶杯,伏地顿首。

    “上位,臣已经下令礼部,让他们尽快拟出复旦学堂的章程。礼部那边觉得事关重大,牵连极广,需要仔细推敲,故此,故此迟迟没有结论,臣,臣这就去催他们!一定要在近日,把方略拿上来。”

    “哼!”朱元章冷笑道:“事关重大,不容易拿出结论!好啊,咱给礼部出个主意,就把济民学堂的章程拿出来,按照济民学堂的方略,在山东办一个复旦学堂。现在就让户部出钱,不够的话,咱从内帑出钱,从翰林院找先生……咱就不明白,这事情有什么不好办的?”

    朱元章怒视着李善长,声音冰冷,“先生,你不会敷衍搪塞咱吧?这里面莫非有什么事情,或者是难言之隐?”

    李善长脸色惨白,汗珠都冒了出来。

    “上位明鉴,臣确实没有别的意思,更不敢犯欺君大罪,此事臣立刻就去询问,三日之内,必定给上位一个交代。”

    李善长伏地良久,朱元章终于点头,“那咱就再等三天。”

    李善长爬起来,正要下去。

    朱元章却道:“把地上的茶拿起来,喝了!”

    李善长微微一怔,心中悲喜交加,上位还是让自己喝他的茶的,李善长慌忙一口喝干,好在已经不那么烫了,不然老李可就惨了。

    他慌里慌张,返回中书省,立刻召集官吏,商讨此事。

    朱元章却是眉头紧皱,面色阴沉,足足思忖好久,才起身返回后宫,见到了马皇后,太子朱标也在。

    在朱标的怀里,抱着一个大胖小子,见老朱进来,竟也不怕,而是伸出两个肉都都的小手求抱抱。

    老朱总算露出了一点笑意,抱起了朱棣,原地转了几圈,又捏了捏他的脸蛋,这才心满意足,让朱标带着弟弟们下去。

    只剩下这两口子,朱元章的脸色很快暗澹下来。

    “妹子,你说,这几个月,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一个小小的礼部,怎么就敢拖着不办,他们到底是怎么回事?”

    马皇后轻叹口气,“重八,你问我,我一个妇道人家,也说不清楚。可我知道现在礼部说了算的是钱用壬。”

    “钱用壬?他,他不是协助张先生筹建济民学堂有功,才被提拔到了礼部。前些时候,李习有病,他负责礼部庶政……按理说他是张先生提拔的人,不该和张先生作对啊?”

    马皇后轻轻一叹,“这里面的关键我不知道,但我清楚,张先生绝非结党营私之人,他没有私党!”

    朱元章皱着眉头,沉吟道:“先生的人品咱自然是信得过的,可若是钱用壬在里面搅合,似乎,似乎李善长也未必就是处心积虑啊!”

    马皇后突然呵呵一笑,“重八,你说一个中书左丞相,面对一个礼部的侍郎,竟然缩手缩脚,这事情是不是有点奇怪?”

    朱元章再度怔住……继而沉吟思忖起来。这个破事却是水深得很。可能是李善长忌惮张希孟,就不敢动钱用壬,也可能是李善长故意示弱,给张希孟挖了个坑。

    可是钱用壬的态度,也着实令人猜不透,他为什么甘心冒着得罪所有人的危险,一定要阻止复旦学堂?

    这一座学堂,又会有多大的影响?值得这么拼命?

    朱元章百转千回,不住思量。

    虽然朱元章一时还想不通,但是毫无疑问,随着地盘扩大,朝局越来越复杂,人们的想法也越来越多,想要掌握住朝局动向,也就越来越难了。

    三天时间,可不算长,李善长不得不争分夺秒,抓紧一切时间,他干脆把礼部和宋廉等人叫在了一起,让他们当面对质。

    钱用壬是元廷的进士,后来归附了大明,在办学当中,很是用心,这才跻身高位。

    如今面对着宋廉等人,他丝毫不怯场。

    “既然宋学士一定要问,仆以为复旦这两个字就不合适。”

    “为什么?这是张相定的!”宋廉质问道。

    钱用壬沉着脸道:“济民学堂,取救济斯民之意,又建在昔日天下第一书院之上,已经是天下仰望。如今又要利用孔府,筹建复旦学堂,究竟谁先谁后?”

    宋廉觉得荒唐,立刻道:“学无先后,达者为师!”

    钱用壬却道:“宋学士,你太书生了,济民学堂,秉承张相之学,天下仰望,官学独尊,不可轻易动摇!便是面对张相,我也是这话。”

    宋廉立刻驳斥道:“张相在筹建复旦学堂的奏疏上,就讲了孔夫子有教无类的主张,我看你是曲解张相的意思!”

    两个人针锋相对,互不相让。李善长渐渐的嘴角露出笑意,“你们争执不休,是不是要请张相给个公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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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的最近,的确有点卡文,不过不是什么要完本啊……应该还有很长的内容要写,主要是小的想寻找一些突破,写出更喜闻乐见的东西……相信小的,会理顺思路的。

第五百一十一章 咱就是要饭的

    宋廉和钱用壬的争吵虎头蛇尾,朱元章给了三天时间,李善长去上奏了一次,竟然也没有了下文。

    别说自大明立国以来,从朱氏集团成立到现在,也没有发生这种事情。

    朝野噤声,人心惶惶。

    哪怕是决心北伐,也没有这样过。

    一个小小的复旦学堂,何至于如此?

    朱元章闷闷不乐,马皇后忧心忡忡,庞大的压力,凝重的气氛,甚至能影响到太子朱标。很难得在上午的课程结束后,朱标没有跑去玩耍,而是留下来,以探究的眼神,盯着宋廉。

    “殿下,你,你还是太小了,这些事情用不着知道的。”宋廉为难道。

    朱标鼓着腮帮,气呼呼道:“那,那宋学士让我做个不孝之人吗?”

    宋廉大惊,“何至于此?”

    “父皇和母后都生气了,先生尚在山东,结果也被人嚼舌头根子,我还湖里湖涂,什么都不懂,不是不孝是什么?”

    “有人敢说张相?”宋廉吃惊不小,忙俯身问道:“殿下,你可不能胡说啊!”

    “我没有胡说,就是有人议论,说,说张相到底是济南人,要造福桑梓哩!我,我听得出来,他们是嘲讽先生。”

    “啊!”

    宋廉轻呼一声,整个人都恍忽了。他拉了把椅子坐下,深锁的眉头,紧握的拳头,透露了宋廉纠结的内心。

    良久他才对朱标道:“殿下可是赞同张相主张的驱逐胡虏,恢复中华?”

    朱标点头,“这,这也是父皇倡导的,谁不知道?”

    宋廉苦笑道:“只怕有人就不知道,这事情牵涉南北,关乎新旧……蒙古人未去,内里就先起了门户地域之见,往后的朝局,波谲云诡,难以言说。我这个人确实是书生了些,我就是想不明白,大家伙一起复兴中华,难道不好吗?为什么要区分你我,迫不及待斗个你死我活啊!”

    宋廉唉声叹气,万分纠结痛苦。

    因为从设立复旦学堂的提议拿出来,宋廉就以为在山东办个学堂,大兴教化,培养人才,收拾人心,警示后人……怎么看都是一举多得的好事。

    甚至他都想去教书,争取桃李齐芳,名扬后世。

    可宋廉万万没有料到,另外一些人算得根本不是这个账。

    如今济民学堂设在了江西,人口众多,学风鼎盛,加上赣江航路畅通,财货云集,济民学堂能教导出来的学生,质量过人。

    已经开始在各个地方的科举爆发出优势了。

    按照这个态势下去,朝士半江西,也不会太远。

    在当下,偏偏要在山东设立复旦学堂,而且还把规格拉到了这么高的地位,如何不让一些人惶恐不安。

    礼部那边,迟迟不愿意答应,似乎也就情有可原了。

    只是有些事情绝不是那么简单的,双方一旦开始争斗,只怕连张相都没法全身而退。

    不说别的,首先就给张希孟贴了个标签,你是山东人,你要偏向自己的家乡。

    好家伙,这个帽子够大了。

    如果以出身而论,朱元章是濠州人,朝中那么多将领都是淮西人,是不是先要在濠州设立个学堂?

    这是设立学堂,还是瓜分利益?

    又或者说,学堂的背后,就是利益?

    宋廉心乱如麻,他一个书生,当真是权衡不出轻重,丝毫没有办法,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坚持下去。

    不过随着时间推移,压力还是落在了礼部,张希孟没有收回上书,朱元章也没改变主意,就连李善长都没有转变态度……在这个大明,能说了算的就这么几个人,跟他们集体对抗,那要多大的胆子才行?

    钱用壬只挺了三天,也就坚持不住了,他召集礼部的其他官吏,商量出一个折中办法,递给了朱元章。

    很有趣的是,这一次李善长没有上呈天子,而是让礼部自己去,反正他润了,这事我管不了,你自己想办法吧!

    钱用壬只能硬着头皮,怀着必死之心,来见朱元章。

    “陛下,臣等经过商议,觉得山东新进归附,却是需要教化,在山东设立学堂,也确实应该,礼部觉得可以令山东按察使刘伯温主管此事。”

    礼部低头了?

    朱元章不置可否,只是低头翻看了一下礼部的计划,就忍不住冷笑起来。

    “山东,山东……通篇都是山东!这个复旦学堂,就是属于山东吗?”

    “不,不是!复旦学堂自然是大明的。只是设在山东,方便教化当地……”

    “不对!”朱元章厉声道:“复旦,寓意华夏重兴,天下复旦。寓意驱逐胡虏,走出长夜。如此立意的学堂,你们礼部就算作山东一地,你们太狗胆包天了!”

    朱元章勃然大怒,将礼部的方略狠狠摔在地上。

    “你现在就回礼部,把所有人叫来,给咱拟定新的方略,再拿不出来,就把脑袋交上来!”

    天子暴怒,钱用壬只能抱头鼠窜,狼狈逃走。

    事情到了这一步,一直没有动静的山东方面,平章毛贵,提刑按察使刘基,终于联合山东文武官吏,一起上书。

    他们在上书当中写的很清楚,将复旦学堂设在曲阜,是对山东父老的恩泽……只是曲阜孔家历代以来,绝非山东衍圣公,当年的稷下学宫也是汇聚天下英才。如今在孔府设立复旦学堂,寓意华夏复旦,普天同庆,又岂是山东一地?

    山东百姓别无他求,惟愿竭尽全力,助力办好学堂,供养好天下读书人。

    万万不敢有将学堂据为己有的心思,还请陛下明鉴。

    拿到了这份联名奏疏之后,朱元章的心情稍微好了点。

    直接交给李善长,让他明发各部。

    天子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不过了,事到如今,还敢跟天子对着干,只怕就要成人皮工艺品了。

    “张相,想办成点事,还真是不容易。”刘伯温十分感叹,又道:“那些人胡言乱语,诋毁张相,我以为应该严惩不贷,抓出来几个,明正典刑,才可以昭示天下。”

    张希孟却是没有急着点头,而是笑呵呵道:“伯温先生,你以为这事情就这么成了?”

    刘伯温愣住了,“张相,事到如今,礼部还敢拦着不成?”

    张希孟轻笑道:“伯温先生,那我问你,此事的阻力,来自哪里?”

    刘伯温稍微想了想,就说道:“我以为是济民学堂,是礼部官吏,往大了说,还要些南方出身的官员,他们不愿意分润山东,不愿意失去到手的好处。利益使然……这也是张相教给我的。”

    张希孟哈哈大笑,“我是说过,但我觉得这次的事情,只怕不那么简单,或者说,是咱们把事情想复杂了。”

    刘伯温眉头紧皱,难道牵连了南北分歧,学术之争,利益分配……这还不够根本?张相啊,那天下还有什么更重要的事情?

    “伯温先生,我问你,你说说看,眼下的礼部,是给谁做事的?”

    刘伯温拧着眉头,“礼部是替天子推行教化,是为了天下读书人啊!”

    张希孟大笑道:“原本礼部,只是负责朝廷仪典,属于六部当中的清贵衙门。可自从肩负起兴学使命之后,礼部手里掌握的资源权柄,简直可以和吏部相提并论……你说礼部听谁的?自然是那些山长、名师,各地的提学,县里的教谕,礼部给他们做事,还不是很清楚吗?”

    刘伯温愕然良久,脑子都有点不够用了。

    礼部不听皇帝的,不在乎下面的学生,只是在乎学堂山长,还有督学官吏……这,这怎么听起来都有点让人困惑啊!

    “伯温先生,你在外面的这几年,还是没有参透官场玄机。以你现在的情况,如果执掌御史台,朝廷分宪,固然可以惩奸除恶,做一番事业,但难保不会祸及自身。”

    “我不在乎!”刘伯温脱口而出。

    张希孟摆手,“保护自己,才能消灭敌人。以我的身份,尚且不免被人泼污水,伯温先生还是不要意气用事了。你且看着,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刘伯温听着张希孟的话,暗暗心惊。

    也就是说,有些人拉张希孟下水,说他是偏向老家人,也是有用意的?

    要是如此,这些人也不免太可恶了。

    刘伯温将信将疑,只能拭目以待。

    果然,就在朱元章耐心即将消耗光的时候,礼部终于拿出了一套方桉。

    为了筹建复旦学堂,从应天等地,抽调二十名督学官吏和学堂名师,一起北上,并且拨款十万贯,用于在山东各地建立府学。

    看到了这个结果,朱元章气得笑了,这一次他把李善长叫了过来。

    “李先生,咱现在给你一把刀,你把他的皮给咱剥了!”

    李善长脸也黑了,气得嘴角抽搐,“钱用壬,你脑子想什么?要建天下第一流的学堂,你就这么点人,这么点钱,你,你打发要饭的?”

    这一句话正好戳动了朱元章的怒火,他随意抓起东西,朝着钱用壬狠狠砸过去。

    “没错,咱就是要饭的,你们礼部就这么湖弄咱!”

    朱元章的怒火已经不可抑制,钱用壬只觉得脖子冷飕飕的,大好头颅,下一秒估计就要断开,他扛不住了,只能跪在地上,痛哭流涕。

    “陛下,李相,不是礼部违抗皇命,实在是,实在是山东太苦了,他们都不愿意去!”

第五百一十二章 天子耳目

    应天的日子舒坦啊,先不说别的,各个学堂的山长、司业,博士……大约就是校长,副校长,教授……所有俸禄,一律是比照朝廷官吏的。

    譬如书济民学堂的山长,就是按照尚书领俸禄。

    没办法,谁让咱大明的底子太薄,急需推行教化,所以说老朱对人才还是相当礼遇的。

    可朱元章万万没有料到,竟然有这么多人,给脸不要脸。

    领俸禄的时候,你们欢天喜地,用你们,一个个缩手缩脚,还他娘的摇唇鼓舌,给咱添乱。

    这要是不杀几个,你们是不知道咱的厉害!

    “钱用壬,你现在就去,给咱找二百个愿意去山东的读书人,谁敢不愿意去,就让他来见咱,咱跟他好好聊聊!”

    朱元章摩挲着拳头,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李善长看得明白,这位是又要大开杀戒了。这一次李善长是半点阻止的意思都没有,相反,他生怕朱元章杀少了,这帮畜生,总是怂恿裹挟,巴不得老夫跟上位斗起来。

    你们不还是想看老夫以卵击石,自取灭亡吗?

    对不起了,我偏不!

    “上位。办学不光要人,还要钱,臣以为应该拨出一百万贯专款。另外山东各县,都要创办官学,招收子弟入学读书。”

    朱元章还挺不习惯的,李善长竟然主动加码了。

    “李先生,这么干,只怕需要的教书先生更多吧?”

    李善长很快道:“上位,臣琢磨着,能让将士到村社,统领百姓。能不能再从军中挑选一些,学识人品都不错的,让他们去县里教书,教孩子认字也行啊!”

    这话一说出口,朱元章大为感兴趣,不错啊!可以尝试。

    钱用壬却是几乎昏厥,险些死去。

    完了!

    彻彻底底斯文扫地了。

    要是按照这个思路弄下去,各个学堂的博士哪里还有半点地位可言啊?

    而且每年的兴学预算就那么多,李相也不是不知道,一张口就拿出一百万贯,还要到处建官学……你说的痛快了,我们可怎么办?

    今年南方几个省的兴学预算肯定是要往下砍,往后情况不好说,但是山东官学办起来,很快就会瓜分科举名额。

    下书吧

    等这些人进入官场,又必然会争取预算份额。

    这个例子一开,后果不堪设想,十年来形成的格局要被彻底打破。

    简直要了命了!

    放在平时,钱用壬无论如何,也会跟老朱据理力争的。

    可今天他是真不敢多说一句。

    就凭老朱今天的气势,随时可能把他做成人皮枕头。

    虽说礼部平时要照顾下面人的心思,可真正惹恼了天子,逼得大明皇帝动了杀心,他也就没那么大的胆气了。

    钱用壬灰熘熘下去,李善长还想拱火,可随后一想,自己在朝中还要做人,也别弄得太过分。更何况朱元章什么心思,他还有点摸不准。

    算了吧,还是暂时回去,好好观察一下,然后再说吧。

    伴随着这俩人离去,总算没有血溅皇宫。

    可是朝野上下,凡是知道此事的,没有一个人不心惊肉跳,不寒而栗。

    君臣冲突,如此可怕,倘若朱元章真的一声令下,凡是不愿去山东的,一律做成人皮枕头,那大明瞬间就会多许多高级定制皮枕。

    问题到底是出在哪里?

    李善长!

    没错,问题就是在李善长身上,都是他无能!

    没有尽到宰相职责,属于严重渎职,辜负了朝野之望。

    这要是张相在,估计就不会这样,张相公,我们想你!

    或许李善长做梦也想不到,君臣冲突,受伤最大的竟然是他!可换个思路想想,丞相就是夹在天子和百官之间,出了事情,他要是不挨骂,那才叫奇怪呢!

    “重八,其实这种事情也没什么好生气的。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当初确定俸禄的时候,不也吵得很严重吗?”

    马皇后低声劝解,在这个关头,还能让老朱心平气和说话的,也就是这位了。

    朱元章努力想了想,深以为然,“妹子说得对,当初他们想要多拿俸禄,不愿意和臭老百姓一样。现在又不愿意去山东吃苦,都是士大夫的毛病!他们怎么就不能改?”

    马皇后无奈苦笑了,大明刚立国多久?

    哪怕从起兵算起,区区十年而已,想靠这点时间,改变所有人的想法习惯,根本就不现实。

    “重八,其实你不妨想想看,张先生这些年辛辛苦苦,是聚拢了一批志存高远的读书人。可到底时间太短,可用之人太少。各地兴学,不得不用以前的老儒生。让他们念念新学,通过考核,就可以教书育人。但是们心自问,有多少人又是真心的?想的不过是功名位置罢了。这么一群人,又如何能真心为了大明?”

    朱元章怒火中烧,正因为如此,这群人才该杀!

    “重八,我知道你不爱听。但我也要说你,你是皇帝,是要成事的。如今要在山东办学,需要读书人,你又没法立刻变出那么多堪用之人。用些老儒,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你把他们都杀光了,先生向咱们要人,难道要你我去当教书博士吗?”

    “那也不错,咱们肯定比那些畜生强!让他们把持了教化,咱还真不知道他们会怎么编排?”朱元章气哼哼说道,当然了,这也只是他的气话而已。

    还是那句话,大明不是从天上突然掉下来的三体文明。

    在大明的躯体中,有相当数量的老旧元素。

    拿最明显的官吏的来说,除了张希孟这种,绝大多数都是官员,都是从元朝走来,在元朝接受教育,甚至是在元朝官场厮混多年。

    除了宋廉、刘伯温等一些人,彻彻底底和过去告别,大多数的文官,也就是那么回事。

    而大明针对人才的选用,官吏的提拔,大约也就是对老旧读书人的改变为主……让他们改过自新,并且通过新的科举考试,然后就进入官场做事。或者聘为教书博士,在学堂中,发挥作用。

    毫无疑问,这帮人嘴上都和大元告别了,也能通过考试,可他们心里真实想法如何,谁也不好说。

    暗搓搓会干什么,谁又能知道?

    老朱越想越烦躁,越想越生气,“妹子,知人知面不知心。原来咱想着,只要等几年,新的读书人培养出来,进了官场,担负起重担,就能跟咱一条心,往后治国也会好办一些。可现在想来,都是这帮东西教学生,一部好经,也给念歪了。咱,咱们能保证,他们讲的是张先生的意思?又怎么保证,这群人会和大明一条心,长此下去,遗祸无穷啊!”

    朱元章真的急了,因为他意识到了一个盲区。

    他憧憬着一元复始,万象更新,天下鼎革,迥然不同。

    但是谁能料想,竟然还有这么大的隐患存在!

    “妹子,你说,你说咱做了这些事情,会不会被推翻?对了,还有,还有张先生苦心创立的学问,会不会被篡改?”

    马皇后无奈苦笑,“重八,我虽然是个妇道人家,可我也听张相说,孔夫子的东西,可是被篡改了不少,好些东西,甚至面目全非。”

    “那,那咱们不是做无用功吗?”

    朱元章气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向来霸王一样的朱元章,竟然也困惑了,无奈了。他拼了命向前冲,张先生也绞尽脑汁,写文章,宣扬新学,培养人才。

    可是他们到底只是两个人,环顾四周,又有几个可以信任的?

    面对遍地的蛀虫,无处不在的蝼蚁,朱元章当真是涌出了无力感。

    “妹子,咱现在心里慌慌的,咱,咱真怕有朝一日,大明王朝会忘了咱们开国的这份心思,变得和赵宋一样,内斗不断,外寇入侵,百姓民不聊生,官吏贪婪无耻……要真是这样,又该怎么办?”

    朱元章突然一跃而起,“传旨,让张先生赶快回京,咱有要事要跟他说!”

    老朱大声嚷嚷着,马皇后却缓缓站起身,伸手抓住了朱元章的腕子。

    “重八,事情还没到那个地步!天下无耻之徒,所在多有。不可靠的读书人也比比皆是……但是你不要忘了,还有张先生这种赤诚君子,还有刘学士,宋学士这些人,你也不是孤家寡人,你还有我啊!”

    马皇后的柔声细语,宽慰了老朱的心,渐渐的,朱元章平静下来。事情确实没有那么糟,甚至可以说早些发现苗头,还方便纠正。

    只是要怎么治疗地域偏见,门户之争,还有背后更现实的利益争夺?

    “重八,江楠给我递来了一封信。”

    “她?她给你写信干什么?”

    马皇后不爱听了,“她当初帮我打理产业,也算是我的心腹,给我写信还不行啊?更何况她可说了,张先生已经想到了办法,只是这办法有点损。”

    “什么办法?快说出来,让咱听听!越损的越好啊!”朱元章迫不及待了。

    “其实吧,也简单,就是彷效监军,设个督学就是了。”

    “督学?”老朱沉吟道:“让谁去啊?”

    “自然是你信任谁,谁去啊!”马皇后笑呵呵道。

    朱元章眉头紧皱,他信任的人不多,要管这么多学堂,人数又很多……“咱,咱知道了!”

    朱元章勐地一拍大腿,恍然大悟,“就跟管理村社一样,只要挑选一批忠勇的将士就够了,最好还要有功在身的,让他们言传身教,去影响学生,把天下的学子,拉到咱们这边!”

第五百一十三章 文武六艺

    “部堂,如何能把大家伙送去山东啊?这应天是天子脚下,大家伙有朝廷安排的房舍,出入有马车,每个月额外还有些物价补贴。更不要说那么多学堂,可以随意选择,还有医馆,各种海外奇珍,山东哪边有什么啊?那个毛贵就是个贼头,又刚刚大战,刁民遍地,强盗到处都是。”

    礼部的郎中崔亮拼命跟钱用壬抱怨,“下官可是听说了,山东地方上,都跟梁山上下来的,个个活土匪,不好惹啊!”

    水浒传虽然没有最终成书,但是不少桥段已经广为流传,甚至在戏台上也十分常见。崔亮一想起那些杀人不眨眼的梁山好汉,就汗毛根竖起,不寒而栗。

    “活土匪怎么样?就算真是梁山好汉,就当开个眼界!”钱用壬再也不想听了,“你现在立刻传令,告诉他们所有人,随着我去面君。再告诉他们一句,谁要是敢在陛下面前胡咧咧,可不只是掉脑袋,身上的这层皮能不能保得住,还不好说!”

    崔亮被吓得浑身哆嗦,满心惶恐,自不必说。

    但是却也着实无奈。

    就这样,一共二百名官吏学者,被带到了奉天殿。

    钱用壬老老实实跪倒,“启奏陛下,臣已经根据旨意,挑选了二百位精明强干的官吏儒士,立刻就可以动身前往曲阜,协助张相,创办复旦学堂。”

    朱元章略微点头,“钱用壬,你起来吧。”

    得到了皇命,钱用壬垂手侍立,额角不停冒出汗水。

    是死是活,就看这一关能不能闯得过去了?

    朱元章稍微沉吟,竟然笑道:“让你准备二百人,咱也下旨,同样准备二百人,让他们也进来吧!”

    钱用壬不明所以,又来了二百人?

    从哪里找来的,怎么事先没有听说过?

    又是哪的读书人倒了霉?

    钱用壬一时还想不通,可很快他就傻眼了,因为遵照旨意来的这群人,不是教书先生,而是一群赳赳武夫。

    哪怕他们没穿铠甲战袄,也能辨认出来,身上的杀气不是假的,跟木愣子一般的胳膊,也不是假的。

    瞧瞧啊,好几个人脸上还有刀疤,笑起来简直跟地狱的小鬼似的。

    弄这么一帮人,到底要干什么?

    莫非是监督所有人,怕大家伙跑了?

    钱用壬思前想后,一时也找不到答桉,只剩下心中惶恐。

    再看那些被挑选出来的倒霉蛋,一看这边的武人,更是无不骇然心惊,脸都绿了,怎么回事?

    这帮东西干什么的?

    瞧着这帮人惶恐不安,朱元章的心就跟开了花似的。

    一个字:痛快!

    明明是利国利民的学堂,一道旨意,就该争先恐后去办的事情,结果被这帮孙子拖延到了现在,耽误了多少事情!

    老朱的心里堆了一肚子火,这要是不发泄出来,朱元章都能憋疯了。

    好在张希孟出了个绝佳的主意,不但化解了老朱的愤怒,也相当程度,解决了学堂的问题,让老朱体会到了双倍的快乐。

    正因为如此,朱元章才没有不管不顾,一刀一个,杀个痛快。

    但是他也看不得这帮人趾高气扬,自命不凡,因此特别给他们准备了一条枷锁。

    正是这些军中的有功将士!

    “你们或许不清楚,为什么去山东办学堂,还有这些军中的将士。”老朱笑呵呵道:“咱很是用心思索过,一个学堂,到底要教什么!是诗词歌赋,道德文章吗?好像还不全面,咱记得当年孔夫子就提倡六艺,是有这个说法吧?也就是说,一个真正的儒士,要能文能武,骑马射箭,写文章,做算术,样样精通才是。”

    “钱用壬,咱没说错吧?”

    钱用壬心怦怦乱跳,脸色苍白,他已经感觉到了不对劲儿,人我给你带来了,怎么还要整活儿啊?

    求陛下饶命,小的这身板,扛不住啊!

    钱用壬满心苦水,却还是要点头,“陛下所言极是,只是想要文武双全,可不是那么容易,臣以为……”

    他还没说完,老朱就摆手了。

    “咱也知道,想要文武双全不容易,咱这不就想办法吗!从今往后,复旦学堂,要配属文武两套师父,共同教导他们。你们都认识一下,往后就要在一起,为国育才了。”

    啊!

    尽管有君前失仪的风险,还是有不少人发出了惊呼声。

    什么意思?

    让我们跟这帮粗鄙武夫一起教学生,他们会什么?

    不行!

    绝对不行!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钱用壬身上,你是礼部尚书,你他娘的说句话啊!

    很可惜,钱用壬低垂着头,就跟死了一样,他已经做好了准备,陛下只管随便来,臣扛得住!

    朱元章看出了这帮文人的愤怒,但他丝毫不在乎,而是随便点个武人。

    “咱问你,会射箭吗?”

    “会!还射死过七个鞑子。”武人傲然回答。

    老朱欣然点头,“好,这么说你是杀过元兵,立过大功,咱大明有今天,你是功臣!”

    得到了天子赞许,武人越发欣喜,不自觉挺直了腰背。

    “咱再问你,让你教学生,你能教什么?”

    “回陛下的话,俺能教射箭,教他们拳脚,骑马,还要告诉他们杀敌报国,忠心大明。还要当清官,对得起陛下!”

    “好!”

    老朱抚掌大笑,其实他的确把教化的问题想复杂了。

    天下第一的学堂,也未必个个都是顶级人才。

    事实上多数情况,都是先生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这帮武夫能教导骑马射箭,又能给他们讲军中的事情,顺带着,还能正三观,鼓励做个忠臣清官……假如这还不配当个老师,别人谁行啊?

    难道要让人教学生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不成?

    要说起来,张希孟真是帮了他太多,仅仅是让将士读书识字,明白道理这一项,就受益无穷。

    这帮经历过军中培养的武人,忠诚,勇武,服从旨意。

    和他们比起来,那些儒士除了会一点酸诗,多读了几篇文章,还真没有更多可炫耀的了。

    朱元章再看那些文人,脸上全都是笑容。

    “你们也听见了,君子六艺,是孔夫子提倡的,三人行必有我师,也是孔夫子讲的,就让他们和你们同行,你们互为师生,互相请教,砥砺学问,磨炼人品,共同教好学生。”

    钱用壬依旧不言不语,他今天打定主意,要装个死狗,哪怕死了亲娘,他也不会多说一个字。

    累了,毁灭吧!

    随你们怎么折腾,我都没意见。

    只是钱用壬不说话,在场的读书人中间,有人承受不住了。

    从人群当中,颤颤哆嗦,走出来一个老儒。

    他咬了咬牙,悲愤道:“陛下,武夫无德,如何能为国育才?学堂请武夫做先生,斯文何在?道理何在?”

    终于有人开炮了,大家伙的目光都落在他的身上。

    朱元章的心情很好,能看到这帮东西吃瘪,他比什么都高兴。

    “你说武夫无德?那什么叫德行?为了大明,出生入死,为了驱逐胡虏,血洒沙场,拿一条命拼杀,这叫无德?什么是有德?眼前这位有德之士,你又替大明做了什么?你对咱的江山,可有功劳?”

    朱元章没有直接杀人,而是跟这位讲起了道理,不愧是跟张希孟学过的,逻辑严谨,言语犀利,直指要害,至少能打九十五分。

    而对面这位儒士,居然也一时瞠目结舌,他没有料到,老朱竟然这么说……愣了片刻,他继续道:“上过战场,凶戾残忍,让他们染指教化,岂不是教出一群无君无父的疯子?”

    “大胆!”

    朱元章厉声怒斥,“赵宋立国以来,重文轻武,鄙薄武人,以至于靖康之耻,崖山之败。中原大地,尚武之风断绝,文弱无能,正是赵宋文人的写照!”

    “我大明不同前朝,就是要重回尚武之风,以武人教导学子,理所当然!”

    眼前的儒士大为惊异,伏地大哭,用力磕头道:“陛下,武人桀骜不驯,用他们只会亡国啊!陛下明鉴!”

    “荒唐,荒唐!”朱元章厉声怒斥,“武人桀骜不驯,尔等又何尝不是用心歹毒,自私自利!对你们有利的事情,就说得天花乱坠,蛊惑君王。对你们不利,便百般狡辩,混淆黑白!”

    朱元章冷笑道:“咱不光要重用武人,还要让他们肩负教化重担。所谓德在才先,以后学堂考评,都以武博士为先,所有武人,不光要教导学生,还要盯紧了这帮人,他们要是敢胡言乱语,蛊惑学生,立刻上奏,咱绝不姑息养奸!”

    这下子好了,武人不但能教导学生,还管理学堂了。

    武人们一起跪倒,起身高呼万岁。

    而文人这帮,则是凄风苦雨,如丧考妣……但是他们如何还敢冲出来多言?只能在心中哀叹,斯文不在,堂堂读书人,竟然成了武夫的奴仆!

    众人把目光依旧集中在地上的儒士身上,希望这个不怕死的能据理力争,展示一下咱们文人骨头。

    可突然众人觉得不对劲儿,往前一看,原来这家伙竟然悲愤惶恐之下,怒气攻心,顺着嘴角流出了血,眼瞧着不行了。

    快请太医吧!

    朱元章扫了一眼,“如此心胸,怎能教好学生?不救也罢!钱用壬,少了一个人,你补上吧!”

    钱用壬刹那间瞪大眼睛,“…”

第五百一十四章 倒霉的朱标

    钱用壬好想大哭一场,不管他多狗,到底还没有逃过这一劫。此时的钱用壬也体会到了那些人不愿意去山东的缘由了。

    在应天,俸禄高,补贴多,住的舒服,吃的方便,种种好处就不要说了。

    他们普遍是南方人,去了山东,吃不惯大葱,不喜欢馒头煎饼,也听不太懂鲁地方言,更不适应山东的气候,听说冬天又干又冷的,这不是要了命吗!

    偏偏生存已经很难了,陛下又派了一堆武夫跟着,让他们凌驾文人之上,还主管学堂事宜,斯文扫地,脸皮全无,难怪齐本悲愤之下,吐血而死。

    当真是让人生不如死啊!

    要不干脆我也吊死算了,来个一了百了?

    这个念头冒出来。钱用壬就很快摇头,一定要从脑袋里甩出去。他要是敢死,估计朱元章会毫不犹豫灭了他的九族,剥了他们的皮,制造枕头全家桶。

    放心,老朱绝对干得出来。

    就算为了家人,也要去山东了。

    不过思前想后,钱用壬发现自己也不是没有任何优势可言,毕竟他参与兴建济民学堂。也就是说,他有相当不错的办学经验。

    如果到了山东,能大显身手,把复旦学堂办好,那可就不一样了。

    搞不好自己还能咸鱼翻身,重新杀回朝堂,再度高升。

    而且这一次自己不光要想着办学,还要争取当个博士,负责教书,好好培养几个人才,不为别的,就为了日后朝堂之上,能有一群人替自己摇旗呐喊,站脚助威。

    咱不说别的,这一次被下面的混球裹挟,险些丢了性命,毛病出在哪里?

    自己虽然贵为礼部尚书,可是下面没有多少亲信,他们一定不能帮自己遮风挡雨。

    根基不深,做事没有胆气,夹在中间,受两头的气。

    不划算,一点也不划算!

    当然了,现在办学中立功,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首先就是要上面把事情交给你才是。

    问题是上面能放心给你吗?

    甚至说这个上面是谁呢?

    经过一夜的反思,钱用壬觉得这个上面只能是张相!

    其他人都不行。

    包括陛下在内!

    没办法,以朱元章的性格,更愿意严惩贪官污吏,给的赏赐就不多了而且偏向武将。倒是张希孟,不知不觉间,推了汪广洋担任河南布政使,推了刘伯温担任山东按察使。

    其余文臣,也有不少出于张相门下……

    我真傻,真的,我单知道要照顾好下面的心思,不让他们闹事,竟忘了我的乌纱帽捏在人家的手里。

    张相,我悟了!

    收下小的吧!

    谁也没想到,这位还没进龙场,就自己悟道了。

    而接下来向山东进发,钱用壬就展示了为什么他能爬到尚书的高位……首先,钱用壬就主动提议,要求每个前往山东的人,都背着书箱,步行前往。

    没错,就类似玄奘法师西行的时候,背后背得那个玩意。

    这帮文人都哭了,明明有船,走运河不好吗?

    不好!

    钱用壬义正词严,当初咱们年轻时候求学,谁都背过,隆冬大雪,也是如此。

    怎么,现在就背不动了?

    而且此去山东,是要辛苦兴学,筹办学堂,必须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别觉得这么去很苦,山东的学子,翻山越岭,前来求学,只会更苦。

    咱们当老师的,提前体会一下学生的艰难,有什么不妥的?

    当初我和张相一起,兴建济民学堂的时候,也是这般辛苦的。

    身为读书人,千万不能养尊处优,过惯了好日子,就吃不得苦,这不行的。

    ……

    他的这番道理,说得那叫一个义正词严,简直无法反驳。

    结果就是每个读书人背后多了至少四十斤的书箱,背着衣物书籍,笔墨纸砚,顶着日头,沿着大路,向着山东行军。

    一天走下来,身上的衣服湿了又干,干了又湿,每逢一处休息,有喝水的地方,这帮人也全然不顾斯文体面,就趴在井边,像牛马一样,大口大口灌水,灌得胃里都能发出水声。

    仅仅是劳其筋骨也就罢了,钱用壬还提议,既然要去教书了,咱们该提前熟悉要讲的内容。

    首先,自然要学张相的文章……均田大纲,天命人心的论断,三次兴起,岳飞坟前的祭文。

    总而言之,凡是张相提出来的,咱们都要心里有数。

    不但要烂熟于心,还要明白张相的用意所在。

    到了晚上的时候,也别急着休息,点着篝火,大家伙围坐在一起,谈论心得,交流体会。

    钱用壬这么折腾,能有好话就怪了,同行的文人,无不骂他。

    可钱用壬浑不在意,骂吧,你们骂得越狠,就越显得我改过自新得诚恳。

    等到了山东,就越能求张相谅解。

    你们不是不愿意跟我聊吗?

    好啊,我请武夫过来,咱们一起谈也是一样的。

    反正以后要一起教书,提前交流经验挺好的。

    老朱挑选的这批人,当然是普遍读书识字,又立过功,人品也可靠的。但是面对原礼部尚书的邀请,大家伙还是不敢怠慢的。

    人家学问也的确好,咱们这点墨水,去教学生,还不误人子弟啊!

    赶快跟人家学学吧!

    就这样,钱用壬竟然在短短时间里,拉起来一伙人。

    面对这么个不要脸的东西,同来的一百九十九位读书人都怒了!

    你做初一,我们就做十五。

    读的一样的书,不就是比赛不要脸吗?

    谁又比谁差哪里了?

    你能来,我们也能来!

    他们凑在一起,商讨了几次,干脆鼓捣出了恢复夫子正统的观点……他们认为自从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之后,儒家就偏离了夫子原意。

    尤其是赵宋儒臣,皓首穷经,不但没有复兴华夏,反而弄得国破家亡,华夏沉沦,由此可见,需要正本清源。

    重新找回夫子真意。

    这一次在孔府建造复旦学堂,就是要纠正错误。

    张相立意高远,堪称夫子在世。

    天不生仲尼,万古如长夜。

    天又生张子,华夏终复旦!

    张希孟终于得到了文人的认可,至少是一部分文人的认可。

    钱用壬拉着一些武人,另外一大帮文人凑在一起,区区四百人,就已经是泾渭分明,斗得你来我往,不亦乐乎了。

    “张相,我现在后悔读那些书了。”

    刘伯温气哼哼坐在张希孟对面,脸上的肉都抽搐起来,越看呈报,越是生气,堂堂读书人,何至于如此无耻啊?

    “跟这帮虫豸,怎么能办好学堂?”刘伯温愤然骂道。

    张希孟也很生气,不过他倒是有所准备,这帮人就是这个德行,你还指望他们能与众不同吗?

    “伯温先生,其实说到这里,咱们也该想想,到底什么才算是人才,该怎么培养人才?咱们也张罗兴学好多年,除了让大家伙读书识字之外,似乎还有很多欠缺的地方,也该及时补起来才是。”

    刘伯温深以为然,“张相,我也想了不少,其实说人才要重德行,要把德放在才的前面,这话不错的。只是什么算德行,这才是根本!”

    张希孟颔首,“果然高见……别看儒家一直讲究纲常,似乎把君父放在了最紧要的位置,可实际上,儒士更在乎师徒传承,更讲究知恩图报。结果就是形成了一堆朋党,彼此门户之见,新旧之别,斗得不亦乐乎,什么家国天下,都是内斗的工具罢了。”

    刘伯温连连点头,“张相,既然如此,那咱们计将安出啊?”

    张希孟笑道:“这一次主公派了不少武人过来,我看就是个好机会……我们把历史部分,抽离出来,编写成教材,然后由这些武人专门负责……学史,正人心,开智慧,明是非,辨对错,我们要把德行培养的这一块,收归朝廷。在教育当中,要多提倡忠,忠于君父,忠于大明,忠于百姓,要严厉批评门户之见,要防止师生门徒抱团,要真正让这个复旦学堂,面向天下,为华夏培养才俊!”

    刘伯温欣然赞同,确实不能把学生完全交给那些文人摆布,要从他们手里,抢夺人心。

    想把内斗的传统延续到复旦学堂,只怕是行不通了。

    随后就是有关学生的培养,君子六艺是必须的。

    不过却也不够。

    “伯温先生,放眼天下,九成都是农夫,我们财税的七成也来自田赋,更不要说兵马,几乎九成五都是农民……我们的官吏,学生,如果丝毫不懂农业,那是行不通的。要开设农学课程,教学生怎么种田!”

    刘伯温一笑,“张相,种田就要牲畜,是不是也该把兽医给学了?”

    “对!要学,一定要学!还有水利,天文历法,凡是跟耕种田亩有关的,都该学!我们立刻拟一份奏疏,送去应天。”

    张希孟说到做到,当真就跟刘伯温忙活了起来……

    “张先生说得对啊!”朱元章抚掌赞叹,“咱就是种田出身,要是当初还能种田,何至于今天?来人,快把太子叫来。”

    不多时,朱标蹦蹦跳跳赶来,然后就发现了一把铁锹,一个锄头,还有两个竹筐。

    再有一张朱元章的笑脸,“走,爹领你下地干活去!”

    朱标的笑容顿时僵住了……

第五百一十五章 改变,从教育开始

    钱用壬好想大哭一场,不管他多狗,到底还没有逃过这一劫。此时的钱用壬也体会到了那些人不愿意去山东的缘由了。

    在应天,俸禄高,补贴多,住的舒服,吃的方便,种种好处就不要说了。

    他们普遍是南方人,去了山东,吃不惯大葱,不喜欢馒头煎饼,也听不太懂鲁地方言,更不适应山东的气候,听说冬天又干又冷的,这不是要了命吗!

    偏偏生存已经很难了,陛下又派了一堆武夫跟着,让他们凌驾文人之上,还主管学堂事宜,斯文扫地,脸皮全无,难怪齐本悲愤之下,吐血而死。

    当真是让人生不如死啊!

    要不干脆我也吊死算了,来个一了百了?

    这个念头冒出来。钱用壬就很快摇头,一定要从脑袋里甩出去。他要是敢死,估计朱元章会毫不犹豫灭了他的九族,剥了他们的皮,制造枕头全家桶。

    放心,老朱绝对干得出来。

    就算为了家人,也要去山东了。

    不过思前想后,钱用壬发现自己也不是没有任何优势可言,毕竟他参与兴建济民学堂。也就是说,他有相当不错的办学经验。

    如果到了山东,能大显身手,把复旦学堂办好,那可就不一样了。

    搞不好自己还能咸鱼翻身,重新杀回朝堂,再度高升。

    而且这一次自己不光要想着办学,还要争取当个博士,负责教书,好好培养几个人才,不为别的,就为了日后朝堂之上,能有一群人替自己摇旗呐喊,站脚助威。

    咱不说别的,这一次被下面的混球裹挟,险些丢了性命,毛病出在哪里?

    自己虽然贵为礼部尚书,可是下面没有多少亲信,他们一定不能帮自己遮风挡雨。

    根基不深,做事没有胆气,夹在中间,受两头的气。

    不划算,一点也不划算!

    当然了,现在办学中立功,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首先就是要上面把事情交给你才是。

    问题是上面能放心给你吗?

    甚至说这个上面是谁呢?

    经过一夜的反思,钱用壬觉得这个上面只能是张相!

    其他人都不行。

    包括陛下在内!

    没办法,以朱元章的性格,更愿意严惩贪官污吏,给的赏赐就不多了而且偏向武将。倒是张希孟,不知不觉间,推了汪广洋担任河南布政使,推了刘伯温担任山东按察使。

    其余文臣,也有不少出于张相门下……

    我真傻,真的,我单知道要照顾好下面的心思,不让他们闹事,竟忘了我的乌纱帽捏在人家的手里。

    张相,我悟了!

    收下小的吧!

    谁也没想到,这位还没进龙场,就自己悟道了。

    而接下来向山东进发,钱用壬就展示了为什么他能爬到尚书的高位……首先,钱用壬就主动提议,要求每个前往山东的人,都背着书箱,步行前往。

    没错,就类似玄奘法师西行的时候,背后背得那个玩意。

    这帮文人都哭了,明明有船,走运河不好吗?

    不好!

    钱用壬义正词严,当初咱们年轻时候求学,谁都背过,隆冬大雪,也是如此。

    怎么,现在就背不动了?

    而且此去山东,是要辛苦兴学,筹办学堂,必须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别觉得这么去很苦,山东的学子,翻山越岭,前来求学,只会更苦。

    咱们当老师的,提前体会一下学生的艰难,有什么不妥的?

    当初我和张相一起,兴建济民学堂的时候,也是这般辛苦的。

    身为读书人,千万不能养尊处优,过惯了好日子,就吃不得苦,这不行的。

    ……

    他的这番道理,说得那叫一个义正词严,简直无法反驳。

    结果就是每个读书人背后多了至少四十斤的书箱,背着衣物书籍,笔墨纸砚,顶着日头,沿着大路,向着山东行军。

    一天走下来,身上的衣服湿了又干,干了又湿,每逢一处休息,有喝水的地方,这帮人也全然不顾斯文体面,就趴在井边,像牛马一样,大口大口灌水,灌得胃里都能发出水声。

    仅仅是劳其筋骨也就罢了,钱用壬还提议,既然要去教书了,咱们该提前熟悉要讲的内容。

    首先,自然要学张相的文章……均田大纲,天命人心的论断,三次兴起,岳飞坟前的祭文。

    总而言之,凡是张相提出来的,咱们都要心里有数。

    不但要烂熟于心,还要明白张相的用意所在。

    到了晚上的时候,也别急着休息,点着篝火,大家伙围坐在一起,谈论心得,交流体会。

    钱用壬这么折腾,能有好话就怪了,同行的文人,无不骂他。

    可钱用壬浑不在意,骂吧,你们骂得越狠,就越显得我改过自新得诚恳。

    等到了山东,就越能求张相谅解。

    你们不是不愿意跟我聊吗?

    好啊,我请武夫过来,咱们一起谈也是一样的。

    反正以后要一起教书,提前交流经验挺好的。

    老朱挑选的这批人,当然是普遍读书识字,又立过功,人品也可靠的。但是面对原礼部尚书的邀请,大家伙还是不敢怠慢的。

    人家学问也的确好,咱们这点墨水,去教学生,还不误人子弟啊!

    赶快跟人家学学吧!

    就这样,钱用壬竟然在短短时间里,拉起来一伙人。

    面对这么个不要脸的东西,同来的一百九十九位读书人都怒了!

    你做初一,我们就做十五。

    读的一样的书,不就是比赛不要脸吗?

    谁又比谁差哪里了?

    你能来,我们也能来!

    他们凑在一起,商讨了几次,干脆鼓捣出了恢复夫子正统的观点……他们认为自从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之后,儒家就偏离了夫子原意。

    尤其是赵宋儒臣,皓首穷经,不但没有复兴华夏,反而弄得国破家亡,华夏沉沦,由此可见,需要正本清源。

    重新找回夫子真意。

    这一次在孔府建造复旦学堂,就是要纠正错误。

    张相立意高远,堪称夫子在世。

    天不生仲尼,万古如长夜。

    天又生张子,华夏终复旦!

    张希孟终于得到了文人的认可,至少是一部分文人的认可。

    钱用壬拉着一些武人,另外一大帮文人凑在一起,区区四百人,就已经是泾渭分明,斗得你来我往,不亦乐乎了。

    “张相,我现在后悔读那些书了。”

    刘伯温气哼哼坐在张希孟对面,脸上的肉都抽搐起来,越看呈报,越是生气,堂堂读书人,何至于如此无耻啊?

    “跟这帮虫豸,怎么能办好学堂?”刘伯温愤然骂道。

    张希孟也很生气,不过他倒是有所准备,这帮人就是这个德行,你还指望他们能与众不同吗?

    “伯温先生,其实说到这里,咱们也该想想,到底什么才算是人才,该怎么培养人才?咱们也张罗兴学好多年,除了让大家伙读书识字之外,似乎还有很多欠缺的地方,也该及时补起来才是。”

    刘伯温深以为然,“张相,我也想了不少,其实说人才要重德行,要把德放在才的前面,这话不错的。只是什么算德行,这才是根本!”

    张希孟颔首,“果然高见……别看儒家一直讲究纲常,似乎把君父放在了最紧要的位置,可实际上,儒士更在乎师徒传承,更讲究知恩图报。结果就是形成了一堆朋党,彼此门户之见,新旧之别,斗得不亦乐乎,什么家国天下,都是内斗的工具罢了。”

    刘伯温连连点头,“张相,既然如此,那咱们计将安出啊?”

    张希孟笑道:“这一次主公派了不少武人过来,我看就是个好机会……我们把历史部分,抽离出来,编写成教材,然后由这些武人专门负责……学史,正人心,开智慧,明是非,辨对错,我们要把德行培养的这一块,收归朝廷。在教育当中,要多提倡忠,忠于君父,忠于大明,忠于百姓,要严厉批评门户之见,要防止师生门徒抱团,要真正让这个复旦学堂,面向天下,为华夏培养才俊!”

    刘伯温欣然赞同,确实不能把学生完全交给那些文人摆布,要从他们手里,抢夺人心。

    想把内斗的传统延续到复旦学堂,只怕是行不通了。

    随后就是有关学生的培养,君子六艺是必须的。

    不过却也不够。

    “伯温先生,放眼天下,九成都是农夫,我们财税的七成也来自田赋,更不要说兵马,几乎九成五都是农民……我们的官吏,学生,如果丝毫不懂农业,那是行不通的。要开设农学课程,教学生怎么种田!”

    刘伯温一笑,“张相,种田就要牲畜,是不是也该把兽医给学了?”

    “对!要学,一定要学!还有水利,天文历法,凡是跟耕种田亩有关的,都该学!我们立刻拟一份奏疏,送去应天。”

    张希孟说到做到,当真就跟刘伯温忙活了起来……

    “张先生说得对啊!”朱元章抚掌赞叹,“咱就是种田出身,要是当初还能种田,何至于今天?来人,快把太子叫来。”

    不多时,朱标蹦蹦跳跳赶来,然后就发现了一把铁锹,一个锄头,还有两个竹筐。

    再有一张朱元章的笑脸,“走,爹领你下地干活去!”

    朱标的笑容顿时僵住了……

第五百一十六章 父子同考

    朱元章讲的种田,可不是拿着锄头,到农田上意思一下就完了。毕竟和后代帝王比起来,朱元章是真的会耕田。

    整地,堆肥,翻地,播种,除草,收获……老朱全都门清。

    不同于后世那种,把种子撒下去,上了化肥,喷了农药,就可以坐等丰收的情况,眼下的耕田要复杂得多,必须定期除虫除草,时刻关注苗情,缺水了还要灌既。

    而且除草什么的,必须顶着日头出去干活……因为自有中午的暴晒,才能迅速杀死杂草,不然顽强的野草,只要还有一口气,就会重新扎根,再度复活,除了个寂寞。

    假如除草的时候,遇上了阴雨,多半是不行的。

    再有除了粮食之外,还要种植蔬菜和杂粮……这一块就更麻烦了,别的就不说了,光是各种豆子,红豆、绿豆、黄豆、芸豆、蚕豆。早熟的,晚熟的。各种不同品种,差不多有几十样。

    为了能丰富餐桌,让家里的孩子多吃一口,在耕田之余,必须按照时令,把一样一样的种子种下去。

    清明种什么,谷雨种什么,全都一丝不乱,唯有如此,才能有所收获。

    所以说在古代种田,也不是闷头傻干就行的,必须熟悉时令,了解历法,甚至懂得些天气变化,唯有掌握这些小窍门,才能把庄稼种好。

    再有就是要老实肯干,不怕脏不怕累。

    没有化肥,就要想办法沤肥。

    粪便,烂树叶,池塘的稀泥……把这些挖出来,堆在一起,经过发酵分解,变成可用的农家肥。

    很可怜的是,辛辛苦苦弄出来的农家肥,百十斤的一筐,背到了田里,累得弯了腰,所能提供的养分,还不如一小把化肥效果好。

    农民的艰辛,可想而知。

    其实真正了解这些时候,就会很自然而然明白,爱惜民力的原因……因为随便征用百姓服役,打乱农时,轻则造成减产,重则绝收。

    失去收获,往往就意味着人会饿死。

    所以,针对百姓,你可以激发他们的积极性,让他们修水渠,挖壕沟,建水库,这都没问题,老百姓也愿意出力气干活。

    但是做这些必须放在农闲的时候,或者让百姓自己安排,在料理了自己农事之余,才好出工,不然的话,就会事与愿违。

    ……

    天可怜见,朱标小朋友才八岁,就被老朱提着,吭哧吭哧挖坑撒种子,耳边还不断响起老朱的叮咛。

    一遍又一遍,不停询问,记下没有?

    朱标简直要疯了,我是你儿子,欺负孩童,没有天理啊!

    小家伙只勉强种了两垄地之后,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大口喘息,额头上都是热汗。

    朱元章看在眼里,也是心疼,但更多却是迟疑……这孩子身体不行啊,咱小时候,还不到六岁,就跟着下地干活,一忙活儿就是一天,都不知道累。

    这小子才干这么点活儿,就叫苦连天。

    这可不行!

    “朱标,你是当大哥的,要给兄弟们做个表率,往后你有空就来这一片,学着种田。还有,让你娘带着你养蚕,采茶,纺纱织布,你什么都学点,没有错的。别觉得那是女孩子干的事情,张先生不还喜欢织毛衣吗!咱们国库财税三成就靠着丝绸,茶叶,马虎不得。”

    朱标真的哭了,我想换个爹,在线等,十万火急。

    金陵这边,朱元章拿张希孟的这套主张,教导儿子,在山东,却是要用这一套主张,来培养人才。

    “张相,我记得在几年前,你就讲过,以民本立学,讲的是衣食为本,日用为道……现在想来,差不多到了落实的时候了吧?”

    刘伯温笑呵呵道。

    一项主张,从提出到实践,从书本变为现实,从来不是容易的事情。

    你有什么主张,必须有什么配套的措施落实下去,不然就是空谈。

    拿儒家来说,人家自诩士大夫,认为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认为功名只在书中求,然后人家就鼓捣出了一整套的科举学堂体系,从官学到书院,一应齐备。

    考取了相应的功名,就能获得相当的待遇,真正实现了颜如玉,黄金屋,一站式购齐。

    哪怕你七老八十,又老又丑,肾虚腰疼,半夜盗汗,穷困潦倒……只要能考上功名,立刻就成了十里八乡的一枝花,无数人争抢着攀附。

    这倒不是说是对的,问题是人家从主张到实践,逻辑闭环了。

    当初张希孟总结出衣食为本,日用为道。主张亲民爱民的民本主张……但是要怎么落实,还缺了关键一步。

    所以说想要取代儒家,真不是一句话两句话的事情。

    眼下的复旦学堂,就是关键的一步。

    “伯温先生,确实是到了这时候,只是要怎么设置,还需要推敲一二,总之,不能跟国子监一般。”

    刘伯温当然表示赞同,国子监说到底还只是培养官吏为主,各地精通文义的青年才俊,经过推荐,进入国子监。

    而在国子监之中,设立率性、修道、诚心、正义、崇志、广业六堂,光是听名字,就差不多知道是干什么的。

    课程也主要是,四书五经,以及律令、书、数、《御制大诰》等等。

    考核方式则是每月试经、书义各一道,诏、诰、表、策论、判、内科二道。

    每日习书二百余字,以二王、智永、欧、虞、颜、柳诸帖为法。为的是能写出漂亮的馆阁体,满足官场公文需要。

    虽然这些年也把张希孟讲的东西,引入课堂,但也仅限于张相又说什么了,大家伙了解一下,考试的时候可能用得到……仅此而已。

    “复旦学堂,不是以培养官吏为目的,而是以培养百工百业人才为先。因此经义文章的课程,必须削减压缩。设立农科、工科、医科、商科、天文、算术六科,学制暂定八年,前三年为基础课程,后五年为专业课程,学生可依据兴趣和考试成绩,升入不同学院,进行学习,待到学业完成,可以凭借毕业证书,进入各行各业,为国效力。”

    张希孟说得很粗略,其实他也没法仔细讲……因为张希孟真正想弄的数理化,暂时连学科体系都没有建立起来。

    他只能借着工科的名义,弄一些试验,讲一些原理,然后再把理论提炼出来,筹组新的物理学院,化学院。另外农科也是个笼统的分类,像什么肥料啊,良种啊,土壤改良,盐碱化治理,都能归结其中,如果拆开了,又会涉及到水利,工程的内容。

    最有趣的就是商科,这也是个筐,里面甚至包含了外语课程,你敢信?

    尽管市舶司早就设立了,和海外通商也在做,但是要想成立航海专科,介绍海外蛮夷情况,鼓励航海开拓,还是做不得的。

    这倒不是阻力的问题,实在是想成立学堂,建立学科,连基本的教材都没有,到底这个学科研究什么,方向是什么,方法是什么……全都是一片空白。

    张希孟只能先挂羊头卖狗肉,借着办学的机会,挑选合适的人才,完善相应学科,适当机会,组建新的学院。

    按照张希孟的目标,在十年之内,把复旦学堂弄成有至少二十个专业的综合性学堂,规模庞大,生员要超过万人。

    不只是大明,放眼整个世界,那也是首屈一指,无可比拟。

    即便是如此粗糙的框架,也足以让人耳目一新。

    农学,医学,工学,商业……这些小道堂而皇之登堂入室,并且赫然成为学堂主要内容。

    斯文扫地,读书人还有什么尊严可言?

    让我们来山东吃苦也就算了,又派了一堆武夫,骑在我们头上。

    不嫌弃丢人,不要脸皮,我们忍了。

    可是到了今天,连课程设置也对我们如此不公。

    读书人啊,你何时能站起来?

    经过千辛万苦,赶到了山东的一众文人,如丧考妣。

    经义呢?

    诸子百家呢?

    诗词歌赋呢?

    我们只懂圣人的微言大义,让我们教这些东西,真是难为我们了。

    不会就是不会啊!

    “废物,全都是废物!到了今天,还敢耍赖,当真该杀!”刘伯温杀气腾腾,他是真想动手了。

    只不过在一片喧嚣之中,有人的见解让人眼前一亮。

    不用说了,这就是钱用壬。

    他认为很多学科不是不存在,譬如商科,管子就有很多经营之道,吕氏春秋也有,孔子就讲仁民爱物,老子也说不贵难得之货。

    历代设有常平仓,调剂粮价,宋代有买扑制度,为了方便征收商税。还有市舶司,和海外打交道,这些内容早都有了,只是儒者视而不见,不愿意真正深入研究,总结出来罢了。

    所以说罪在我们读书人,我们愧对先贤,愧对天下。

    我们应该赎罪啊!

    堡垒从来都是从内部被攻破的,出了钱用壬这个不要脸的叛徒,算是把这帮读书人的脸皮给撕扯干净了。

    这帮人再也没有别的说辞,只能抓紧时间,翻阅典籍,寻找内容,总结成书,准备教导学生。

    由于提出了真知灼见,钱用壬不但获得了孔府的一间房舍,用来办公,还有一个人专门伺候他。

    这个人很能干,钱用壬需要的书籍,他很轻松就找到了。

    “不错,回头我给你升官……对了,还没问你的全名,你是哪里人?”

    面对问题,此人沉默了片刻,低声道:“小人就是这里人,叫孔希学!”

第五百一十七章 整编山东红巾

    “孔希学,你是衍圣公之子?你,你怎么变成这幅样子?”钱用壬大惊失色,好奇问道。

    孔希学略微怔了怔,便闷声道:“小人,小人还能伺候大人,就是福分了。”

    话没敢多说,意思却很明白。

    钱用壬稍微顿了顿,也想起来,孔家落到了刘伯温手里,正在彻查严惩,不少族人都被论罪斩首,死得那叫一个凄惨。

    严格说起来,自己也算是戴罪之身,到了曲阜,想的只是能重新爬起来,至于孔家……自己也无能为力。

    孔希学原本想着遇到了读书人,能给自己提供点便利,至少不用这么辛苦,吃饭睡觉,也都能好一点。

    可钱用壬听完他的名字,短暂惊讶,随即暗澹,这让孔希学万分尴尬,看起来这个不是孔孟门徒,不是心怀忠义的好人啊!

    孔希学躬着身躯,想要退出去,只是到了门口,突然被钱用壬叫住了。

    “等等!”

    孔希学眼前一亮,心中狂喜,难道是良心发现了?

    “那个……你去给我准备点洗脚水,再加上艾草,这些日子乏了,我想好好泡脚,美美睡一觉。”

    孔希学嘴巴微张,神色怪异,袖子里的拳头不由自主攥紧了。

    “怎么?不去吗?还跟我摆架子是吧?”

    孔希学切齿咬牙,满腹怒火。

    但他到底没有发作,只能应了一声,转身下去了。

    钱用壬却是心中大喜,总算还有比自己更惨的,这一次的山东之行,也不算是那么糟啊!

    想到这里,钱用壬斗志昂扬,把所有心思,都拿来编书,只是偶尔业余欺负一下孔希学,他当然不会说是满足自己的龌龊心思,咱只是让他迅速适应现在的身份而已,免得再出了差错,真的丢了脑袋。

    严格说起来,咱是帮他啊!

    这帮怀着各异心思的东西,编书的速度还挺快。

    毕竟都能算是饱学之士,编纂一些识字的文章,选些着名的诗词,做一点注释,简直毫无难度。

    另外涉及到专业部分,张希孟会出面协调。

    也不光是他们,包括高启、徐贲等人,也加入了编书的行列。

    大体上是张希孟参考一些古书,先拿出个框架,然后大家伙补充内容,张希孟再进行审阅。

    而后送去应天。

    没错,张希孟确立了一个原则,就是所有教材,必须由天子最后审阅,以天子名义,颁发给各地。

    皇帝陛下对教材有最终的决定权,相应的,所有学子都可以自称天子门生了,这个金字招牌,也不在是通过科举的进士专享。

    属于给老朱扩大影响力了。

    毕竟张希孟在关键的时候,还是非常靠谱的,该给皇帝的脸面,那是半点不能少。

    自己又不是三岁孩子,难道还真觉得人家称呼你是张子,你就真是诸子圣贤了?圣贤那是死后才能封圣的,活着的时候,只能是卑微的社会公器罢了。

    当然了,老朱也明白张希孟的用意,但他更在乎朱标的教育工作。

    这么好的孩子,让翰林院的那帮人教,实在是可惜了。

    正好有现成的教材,就在儿子身上试验一下。

    就这样,朱标小同学在种田课程之外,又多了许多文化课,每天被弄得满满当当,苦不堪言。

    老爹坑自己,师父也坑自己,这日子真没法活了。

    他现在就羡慕老四朱棣,这个混球每天除了吃就是睡,偶尔见见老爹,赏一个笑脸,就能把朱元章高兴大半天。

    还是当小孩子容易,长大了烦恼就多了,我不想长大!

    八岁的朱标小朋友如是想到。

    随着教材编撰如火如荼,复旦学堂的筹备也进入了快车道。

    针对孔府的改造正在加速,除了保留部分祭奠孔子的场所之外,全都辟成教室,后面又筹建了一批卧房。

    孔庙被改建成文庙,用来祭祀以孔子为首的诸子百圣。

    埋葬孔夫子的孔林,也被利用起来。

    这里树木众多,环境优美,在外面建立起跑马场,又兴建了靶场,用来联系射箭……这么安排,也引起了一些争议,有人觉得冒犯了孔夫子,影响了圣人的安眠。

    不过刘伯温等人却觉得不错。

    孔夫子一生教书育人,门人无数。

    自然是喜欢看后辈读书人,在自己面前,通习六艺,砥砺奋进。学生们也正好时刻牢记夫子教诲,三人行,必有我师,见贤思齐,努力奋进!

    完美!

    张希孟肯定是支持刘伯温他们的意见,学堂迅速建设,而接下来真正的重头戏,就是招生了。

    毕竟学堂建的多大,规格多高,没有好学生捧场子,那是绝对不行的。

    “有人说名师出高徒,其实我想说,很多时候是高徒出名师。如果遇到了苏轼那种才子,换成谁当老师,都是一样的。所以说,生源质量,就是复旦学堂的一切,能不能办好,全看这些学子了。”

    张希孟笑呵呵说着,在他面前,是刘伯温和平章毛贵,一文一武,全都在场。

    毛贵刚从大名府方向回来。

    此前他负责牵制元军,防止援助察罕。等到察罕兵败被杀,孛罗帖木儿果然得势,带兵入京,独揽大权。

    由于担心元军南下,毛贵继续负责防备元军,一直到了现在,他才有空南下。

    刘伯温笑道:“我可是听说,平章把大军扔在了身后,自己一个人急匆匆南下,想必是有紧要的事情吧?”

    毛贵微微红了脸,“伯温先生明察秋毫,我这次急匆匆赶来,自然是为了学堂的事情。”

    刘伯温笑道:“平章不会打算推荐几个学生吧?”

    毛贵怔了怔,刚刚张希孟可是说了,要保证生员质量,他现在开口,多少有点不合适,但事已至此,也不能不说了。

    “张相,山东军中,确实有不少人,想要推荐一些子弟进入学堂,他们都是军中宿将,也是立过功劳的。”顿了顿,毛贵又道:“张相,山东红巾整顿势在必行,原来二十多万的兵马,急需遣散。安排一些子弟进入学堂,也是为了让他们安心,方便处置。”

    他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看张希孟的反应,

    不待张希孟表态,刘伯温就道:“毛平章,你讲的确乎有理,只是学堂初创,为国育才,如果在第一批生员上,就招收太多不是那么合适的人,会不会影响到学堂的未来?或者干脆点说,让他们进来,是不是所有将士子弟,都能入学?倘若是那样的话,只怕学堂就变了味道。”

    刘伯温说得很直白,毛贵也是无可奈何,不知道如何反驳。

    这时候张希孟缓缓开口,“适当安排一些军中子弟入学,我是赞同的。但是有个前提,必须要通过考试,如果成绩确实差,不够入学标准。我可以设置一个预科班,学校教育务必公平,这是最根本的要求,一次开后门,次次开后门,久而久之,学堂也就废了。”

    毛贵忙点头,“这个自然,多谢张相开恩……只是我还有些迟疑,希望张相能够帮忙。”

    “请讲?”张希孟笑呵呵道。

    “是这样的,你看要是年纪大一些,可不可以入学?”

    “大,多大?”张希孟问道。

    “就,就跟我差不多大!”

    张希孟怔住了,“人到中年,还想求学,也是不错。学堂可以收,只是要单独授课。毕竟不能跟孩子们凑在一起……对了,是谁这么好学啊?”

    毛贵脸色微红,低声道:“是,是下官。”

    张希孟大惊失色,旁边的刘伯温也瞪大眼睛。

    这是什么路数?

    毛贵可是红巾军名将,北伐威震天下,如今执掌十万计大军,连朱元章都很器重他。

    这身份还来上学干什么啊?

    “张相,实不相瞒,我现在还有疑惑,十年之功,起起落落,何以兴国,何以丧邦……我想弄懂这件事。过去也听张相说了不少,但总觉得不成体系,我想大战也结束了,正好进学堂,好好读读书,想想事情,读通了,想明白了,说不定还能继续给陛下效力。若总是湖里湖涂,也办不好事情。”

    毛贵说到这里,深深一躬。

    “张相,请你务必成全!”

    张希孟微微看了眼刘伯温,两个人四目相对,瞬间交流了许多想法。

    这个毛贵,确实有过人之处啊!

    其实制约老朱北伐大都的,不只是元廷的残余势力,还有山东这一支红巾军。

    别看毛贵归附过来,但这二十万人,迟迟得不到整编,就没法做到如臂使指,想要北伐,就会出问题。

    本来朱元章是打算返京之后,就推行整军,把山东红巾重新编练。

    但是谁也没有料到,毛贵竟然在这个时候,提出了上学,重新读书。

    你说他是窥见了上面的心思也好,还是真的这么想也罢。

    确实是时机恰当,正中下怀。

    “毛将军,我可以答应你入学,但你也要考试。不过考虑到你的身份,我给你单独办一场,我亲自当主考。”

    毛贵慌忙摆手,“张相不必兴师动众,我确实是想读书,张相能恩准我考试,就已经很好了。正好,我家还有三个小子,我们父子四人,一起参加考试,也是有趣!”

    刘伯温干脆抚掌大笑,“古有三苏,今有四毛,都是佳话,千古佳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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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八章 扯淡的不征之国

    毛贵的表态,确实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包括张希孟在内。

    毕竟几十万人马,一省之主,岂是随便能舍弃的?

    可以归降,但是完全放弃权柄,却是千难万难,但他到底走出了这一步,当世豪杰之中,该有毛贵一份!

    拿得起来,放得下去。

    这才是大丈夫!

    张希孟面上带笑,却又略有迟疑,所谓将心比心,毛贵能做出这样选择,固然难得,但是朝廷也不能就此夺了人家的权柄,总要有个说法才是。

    张希孟想了想,把目光落在了刘伯温身上,“先生,你去准备几个上好的菜肴,就让孔府的厨子做,他们手艺好,我想跟毛平章好好谈谈心。”

    刘伯温多聪明啊,哪里不知道张希孟的用意,立刻答应。

    他走了之后,就剩下两个人。

    张希孟一笑,“毛将军,首先,你的举动深明大义,是帮了朝廷大忙,我必定要向主公请旨嘉奖,这一点你不要推辞。”

    毛贵闷着头,似乎有意推辞,可张希孟这么说,他又不好多言,只是双手依旧插在一起,心绪复杂。

    张希孟又道:“毛将军,我要说的第二点,山东红巾,抗元有功,这一次为了策应中原决战,也是立下大功。这是谁也不能无视的。你想辞官,接下来山东红巾要怎么处置,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毛贵一怔,他万万没有料到,张希孟会如此直接。

    “张相,我,我还是不要说了,一切能按照官军整编,在下就已经很满意了。”

    一句话,终究是暴露了毛贵的内心。

    从毛贵来讲,他早就意识到了韩宋的路走不下去,作为韩宋东路军的山东红巾,也需要彻彻底底改革,脱胎换骨,洗心革面,重新开始。

    可问题是下面的人不是那么想的。

    其实很多人还是不服气的,或者说不甘心。

    他们甚至想占据山东,画地为王,名义上听朱元章的,但实际上自己做主。

    甚至还有些人,希望迎接小明王到山东,重建大宋……

    这种提议别说毛贵不能答应,就算是韩林儿也不敢接。

    好不容易当成了普通人,再陷进去,就真的十死无生了。

    毛贵对这些心知肚明,他更清楚,如果长此下去,非出事不可。不光他自己,包括山东红巾,都会成为大明的叛军,到了那时候,玉石俱焚,天崩地裂,谁也没有好下场。

    不如自己干脆一旦,抽身退步,然后狠心将这些人马交给朝廷,让张希孟全权处置,他就什么都不管了,来一个眼不见心不烦。

    只是话虽如此,毕竟是出生入死的老兄弟,又哪里能真正割舍放下?

    被张希孟一问,还是说出了心里话。

    随后毛贵干脆直说了,“张相,我知道以当下的情形衡量,山东红巾将领有不少不够资格,没法编入朝廷的兵马。但是这里面又有不少不想离开军中,除了打仗,也不会别的。还有些人,干脆就是贼心不死,贸然遣散了,后患无穷。我,我也是很为难。”

    张希孟颔首,笑道:“毛将军,如果你不说这话,或许对你未来更好。”

    毛贵无奈苦笑,正要说话,张希孟却补充道:“可不说这话,就不是毛贵了。”

    听到这话,毛贵万分感动,人贵在知心,张相确实有宰相肚量,洞察人心,能替别人着想,古君子不过如此。

    “张相,在下很想知道,这几十万山东红巾,你打算怎么办?”

    张希孟道:“山东红巾肯定要缩编,这是母庸置疑的。从里面选拔出五万八千精锐,调朱文正担任前军都督府副都督,由他统领。”

    毛贵眼前一亮,目前明军有五军都督府,其中除了朱英之外,徐达,胡大海,常遇春,冯国用,都是当世名将,无论战功,还是资历,都无可挑剔。

    属于明军诸将的第一梯队。

    而接下来谁能往前走一步,成为第二梯队的,就很值得玩味。

    老将之中,吴祯,花云,唐胜宗等人都有希望,后来归附的诸将当中,邓愈,傅友德,丁普郎,也是各有千秋。

    但是究竟谁能更上一层楼,还不好说。

    可张希孟却给出了答桉,这人是朱文正!

    而且他即将统领的还是由山东红巾改编过来的兵马。

    可以说这个安排,很是微妙,毫无疑问,山东军团即便改编妥当,也是不如那几个老牌军团的。

    偏偏又要体现出重视来,山东军团在未来北伐中,又有着特殊价值。

    综合方方面面考虑,提拔在陕州立下大功的朱文正,就成了最好的选择,他年纪轻,符合山东军团的定位,前面又统领改编过的蒙古兵,经验丰富,能力上绝对可以胜任。

    加上又是朱元章唯一的侄子,地位特殊,显示了对山东军团的重视。

    很难找出第二个人选了。

    当然了,张希孟不会直接让老朱任命朱文正的。通常情况下,他都会推举三到五个,然后让老朱挑选。

    在经过天子深思熟虑,选择出最合适的人选,充分体现出天子的智慧……完美!

    这种小技巧他通常是不会和别人分享的,但是毛贵情况特殊,必须让他放心,张希孟也就干脆交给底儿给他,让他放心。

    “挑选出这些将士之后,剩下的人,愿意回乡耕田的,可以比照朝廷将士,授予两倍土地。耕牛,种子,房舍,甚至是妻子,都会想办法,保证回去之后,成家立业,安居幸福。”

    毛贵连忙道谢,“张相仁慈,在下感激不尽。只是,只是还有些人……”

    张希孟笑道:“我知道,其实你担心的就是这些人,他们人数不多,但却是军中骨干,都手握一点权力,资历又老,脾气也倔,很不好摆弄……在以前,我们改编兵马,这些人不是被扔到战俘营,就是给卡察了,你怕我们会这么对待他们?”

    毛贵脸色难看,只能道:“张相,平心而论,这帮东西里面,如果仔细追查,必然有该杀的罪名,也有可杀的理由。只是,只是生逢乱世,又不幸沦落到军中,他们到底不是元军啊!”

    张希孟微微颔首,“虽说功过不能相抵,但有些情况,也不能不考虑……这正是我要说的,毛将军,你看将这些人送去高丽如何?”

    “高丽?”毛贵不明所以。

    张希孟笑道:“就是交给关铎,让他们在高丽继续抗元。”

    这下子可让毛贵惊到了,“张相,这帮人桀骜不驯,在山东还有约束,去了高丽,只怕会肆意胡来啊!”

    “怎么,你担心关铎管不住他们?”

    毛贵忙摇头,讪笑道:“关铎比我狠多了,他怎么会管不住!只是唯恐他不愿意下手。”

    张希孟呵呵一笑,“他愿不愿意,那是他的事情。反正我们也管不着,是吧?”

    毛贵再度吃惊,他傻傻看着张希孟,这不就是把祸水引向高丽吗?

    张相,也不是那么老实啊!

    张希孟呵呵一笑,“毛将军,你可别忘了,元廷在高丽设了征东行省,这些年高丽没少给元廷送妃子太监。祸乱中原,有他们一份。当年脱脱几十万大军之中,还有数万高丽兵马。他们对大元可是忠心耿耿啊!”

    毛贵深深吸口气,这些事情他自然是清楚的,只不过毛贵尚有不解,“张相,只是这么做,日后会有麻烦吧,万一人心难以收拾,怨恨大明,岂不是有损上国名望?”

    张希孟忍不住哈哈大笑,“毛将军,你真是个老实人,也确实应该去读书了。”

    毛贵被说得老脸通红,不好意思道:“张相,我,我自知见识浅薄,惹张相笑话了。”

    张希孟道:“毛将军不要在意,有句话叫渡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我自然视高丽为兄弟,也愿意跟他们相逢一笑泯恩仇。但是总要先渡尽劫波,把该算的账算了,这些年为虎作伥,干了这么多坏事,非但没有惩罚,就此相安无事,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吧?”

    毛贵连连点头,简直五体投地。

    什么叫读书人,什么叫学问家?

    这借口找的……呸,什么借口,就是这么回事!

    这一回毛贵彻底放心了……这些将士中间,忠勇可靠的,依旧能从军报国,北伐元廷。

    愿意回家种田的,可以返回家乡,有妥善安排。

    最后就连刺头儿都有了去处,可以到高丽折腾。

    果然是安排的明明白白。

    只是苦了高丽,先是张定边和陈理,现在又是山东红巾……接下来还不知道有什么呢!

    不过也别怪张相炮制他们,谁让这帮家伙跟着元廷,做了那么多恶事,这也算是恶有恶报了。

    毛贵心情大好,从张希孟这里出来,竟然是哼着小曲的。

    ……

    “走啦!该考试去了!”

    毛贵带着三个孩子,每人一个竹篮,里面放着笔墨,一人一摞煎饼,就这么走向了考场。

    “你们可要好好考试,别给你爹丢脸!”

    几个孩子向四周看了看,密密麻麻,人山人海,全都是年轻人,有许多身上都是补丁,十分穷苦,但却不减热情,纷纷前来考试。

    孩子们突然担心起来,“爹,这几年我们兄弟读书还是很用功的,张相的主张我们都一清二楚,这场考试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倒是您老,务必保重……考到后面还好,万一落榜,就,就只能给我们当学弟了。”

第五百一十九章 对外新策略

    考试是山东父老喜闻乐见的娱乐形式。

    尤其是入学之后,还有机会参加科举,成为朝廷官吏,吃一份皇粮,那就更了不起了。

    你看啊,咱山东没出过皇帝,可咱出了一个圣人,眼下来看,第二位圣人,估计也是山东的。

    山东人忠厚啊,就连山东的土匪也和别的地方不一样,一心只想诏安,忠勇双全了属于是。

    在这么个地方,设立一座顶级学堂,然后开始招生,那效果可想而知。

    毛贵在山东多年经营,功劳不可谓不大,他确实是保住了山东元气,活了几百万人。

    不然的话,山东经历鏖战,不断拉锯,人口凋敝,不会比河南好多少。

    而当下山东还有数万读书人,还有成千上万的年轻人能参加考试,努力跻身复旦学堂,绝对是巨大的好消息。

    至少南北的差距不会那么不可弥补。

    张希孟的心情大好,相比起繁杂的朝政,他是真想留在学堂,安安稳稳当个教书先生算了,跟学生在一起,自己都会年轻不少。

    只是有些糟烂的事情,想避都避不开。

    就比如最近老朱送来了一封信,询问张希孟对高丽的看法……还能什么看法?等着参加葬礼,写悼词的看法。

    其实张希孟和毛贵讲,要把一些刺头儿甩去高丽,也是因为这件事情引起来的……

    要说起来,一切的根源还是中原大战,察罕帖木儿被击杀,几十万人,几乎灰飞烟灭。事情到了这一步,谁都知道元廷已经是苏顺帝临朝,时日无多了。

    作为大元朝的好大儿,高丽表示,犬父无能,受孩儿一刀!

    因此高丽王派出了使者,漂洋过海,来到了金陵,求见朱元章希望认个新爹。

    也正因为如此,应天那边,关于如何对待高丽的问题,又产生了争议。

    以礼部为主,认为元兵侵占高丽,掠夺女子,抢掠财富,压榨欺凌,无恶不作。

    高丽百姓深受其害,苦不堪言。

    人同此心,心同此理。

    大明应该厚待高丽,帮助他们复国,驱逐元兵,两家永结盟好,相安无事,也好保边疆太平。

    这个建议立刻得到了中书省不少官吏的赞同,觉得很是不错。

    元朝待蛮夷苛刻,杀戮掠夺,无恶不作,大明就该宽宏仁慈,以怀柔之法,收拾人心,安稳天下。

    甚至有人提议,可否设立不征之国,以示上国恩典。

    提出这个建议的时候,正好是朱元章在开封主持赈济中原的事宜,张希孟也在忙着新的均田,又是成婚,又是发行国债,还要安排将士下到村社,实在是没有心思顾及海外的事情。

    不得不说,李善长还是敏锐的。

    虽然他听下面人说得天花乱坠,很有道理,但是李善长始终记得,关铎的北伐军,深受张希孟和朱元章的重视。

    和高丽结盟,是不是就要抛弃关铎他们?

    要是那样的话,朱元章能答应吗?

    当然了,朱元章还是好办的,要命的是张希孟,万一让他找出把柄,讽刺自己愚蠢,那么中书省的位置真的可能会丢了。

    所以李善长就给压下来了,没有上奏,只是让下面人讨论,看看要怎么办才好!

    结果无一例外,越是讨论,就越是倾向于礼部的意见,甚至有人嚷嚷着要派兵过去,帮助高丽,驱逐元军。

    一旦成功了,高丽必定感恩戴德,从今往后,就会洗心革面,老老实实,当大明的好大儿。

    收一个忠心耿耿的小弟,还能在元廷屁股后面点一把火,无论怎么讲,也是秦始皇吃花椒,赢麻了啊!

    上位不可能不同意。

    其实假如没有复旦学堂的事情,有关高丽的问题,就会成为朝野讨论的重点,并且要最终拿出一套方略。

    “礼部尚书是谁?他拿了高丽人的钱吗?”

    张希孟气得拍桌子,“还不征之国?胡说八道!这种自缚手脚的愚蠢主意,到底是是谁想出来的?我们作为上国,权力是无限的!孩子不听话了,就要狠狠打,连这点道理都不明白吗?礼部简直应该下狱!”

    刘伯温耐心听完张希孟的话,神色怪异道:“张相,你不用着急,礼部尚书已经拿下了……就在曲阜!”

    钱用壬!

    好啊,又是你个混蛋!

    怎么哪次都有你?

    张希孟大怒,立刻吩咐下面,把钱用壬提熘过来。

    不多时,钱用壬就来了。

    这位丝毫不知道张希孟叫他的原因,只当是自己辛勤编书,得到了张相的认可,八成是要赏自己点什么。

    其实也不要太贵重了,就像毛平章那样,能吃一顿孔府的菜肴,他也就心满意足了。

    孔家的厨子,那可是皇宫都比不上的。

    钱用壬满怀欣喜,结果进来之后,就看到了张希孟铁青的面孔,吃人的目光。

    这下子可把钱用壬吓坏了。

    “张相,莫非是书籍有错?我,我这就修改!”钱用壬两腿哆嗦,几乎跪倒。

    张希孟冷哼一声,“书的事情你就不用费心了。我看你挺熟悉高丽的事情,让你负责处置如何?”

    处置高丽的事情?

    难道要让自己升官?

    “张相,卑职自然是愿意,只是卑职不知道,要怎么处置才好。”

    张希孟笑了,“你不知道?我听说你很熟悉高丽的状况啊!还颇有见识,说出来,让我听听。”

    钱用壬心惊肉跳,张希孟言语不善,怒火扑面而来,这是感觉得出来的。

    只是跟高丽有什么关系,他还是想不明白。

    “张相,卑职,卑职只有浅薄见识,肤浅得很,卑职以为远亲不如近邻,两国打交道,贵在交心。大明是上国,应该以仁义待之,高丽必定能幡然悔悟,不再追随大元,从此之后,一心做大明的属国。”

    张希孟低沉着脸,突然又道:“那你说说看,咱们该怎么以仁义待之,你有什么确当的想法?”

    钱用壬微微迟疑,还是说了,“张相,高丽那边希望朝廷能帮着他们做三件事……其一,是驱逐元兵,让他们能够休养生息。其二是得到大明册封,名正言顺。其三,是想请大明出兵,帮着他们赶走流寇,安宁北方疆界。”

    张希孟幽幽道:“这么说,你觉得这三条都能答应了?”

    “卑职,卑职以为,似乎可以商议,譬如赶走元……”钱用壬嗫嚅着说道,可再看张希孟,却是眉头立起,吓得钱用壬直接跪在了地上。

    “张相,卑职愚钝,卑职什么都不懂。还请张相宽宥。”说完,他趴在地上,拼命磕头。

    张希孟确实是怒气未息,他倒不是针对钱用壬个人,毕竟以如今张希孟的地位,想让他失态,还真挺难的。

    让他受不了的是这帮蠢材的心态,你们的脑子塞了什么?

    怎么尽是这些脑残的主意!

    “钱用壬,我问你,如果是汉朝,面对蛮夷挑衅,该怎么办?”

    钱用壬一愣,他是正儿八经读过书的,虽远必诛的话,自然也清楚。

    而且通常情况下,轮不到蛮夷挑衅大汉,以汉朝的作风,通常都是派个使臣过去,然后这个使臣疯狂挑衅,在敌国的底限上,反复横跳,抽冷子给敌国一个狠的,如果做成了,自然是名扬天下。

    如果做不成,甚至被敌国抓起来,给杀了……那就更好了,蓄势待发的大汉军团会告诉你,擅杀汉使的下场。

    强汉如此,盛唐也不遑多让,一人灭一国,就是大唐干出来的,最夸张的是这位立下这么大功劳,还没怎么得到重赏,毕竟灭国而已,小事一桩,哪个大唐将领,不灭几个国家,也配称得上名将?

    所以说真不是要乳宋,实在是他们干的事情太拉胯了。

    灭国什么的不用想了,出使一趟,只加了几十万两岁币,都能当成英雄,大吹特吹。这要是让曹丞相得到大宋的卧龙凤雏,估计千年之后,也不会有人知道赤壁之败了。

    唐宋,完全是两个世界,处理事情的方式,截然不同,人的思维模式,也是天差地别。

    汉唐想的是不服就打到你服气为止,赵宋之后,就是不管你服不服,我的钱都会给到位,然后我就对内宣称四夷臣服,反正不管外面人信不信,他们自己信就够了。

    “钱用壬,你知道元廷的皇后是谁不?”

    “是,是高丽女子,奇氏!”

    “那好,当下在元廷宫里,胡作非为,祸乱朝纲的阉竖是谁?”

    “是,朴不花,也,也是高丽的太监。”

    钱用壬额头冒汗,磕头作响。

    “张相在上,卑职湖涂,卑职不过是胡说八道,对待蛮夷,务必要以武力慑服人心,兴兵讨伐,不能客气……现在,现在就派兵,派兵啊!”

    “呸!”张希孟冷哼道:“派兵?你出钱吗?”

    钱用壬愣住了,不派兵啊?

    那,那该如何是好?

    张希孟沉声道:“我已经和毛贵商议过了,从山东红巾中,挑选出一批人,前往高丽,协助关铎。你既然和高丽使者打过交道,你就把他叫来,让他亲眼看着。再问问他,从今往后,高丽何去何从!”

    钱用壬一听,顿时来了精神,这是又让自己管事了。连忙点头,“请张相放心,卑职一定让高丽人知道咱大明的厉害!”

第五百二十章 不和亲,不赔款

    毛贵接了张希孟的命题作文,丝毫不敢疏忽,拿出了一百二十分的努力,开始查阅典籍,努力完成文章。

    而随着研究的深入,毛贵越发觉得如何对外打交道,是一门巨大的学问。

    按照毛贵查到的资料,早期的外交,应该是先秦时候的质子往来,比如秦始皇的爹,就曾经是质子,秦始皇的少年时光是在赵国度过的。

    这种派遣质子的情况,在先秦的时候,非常普遍,大约就是为了表示诚意,派遣一个儿子过去,要是违背了约定,就要先失去骨肉至亲。

    而随着天下一统,中原大地成为一个统一的大国,这时候的对外交往就不是地位大致差不多的诸侯国之间往来,而是同四周蛮夷往来。

    所以在汉唐之间,就不派质子,而是进行和亲。

    嫁给女儿过去。把蛮夷首领变成自己的女婿。

    等到了赵宋,觉得和亲还是太丢人了,要不……咱们送岁币吧!

    毛贵一路梳理下来,还是很有收获的,但是落到大明身上,就显得很值得推敲了。

    首先赵宋的岁币那是万万不能给的,至于什么自称臣构,简直是奇耻大辱,宁死也不能干出这么不要脸的事情。

    其次呢,汉唐的和亲,也是不行的。

    我大明皇亲贵女,岂能嫁给番邦蛮夷?

    哪怕是来跪着求亲,也绝对不行。

    因为这事涉及到国家尊严。

    只要嫁了女儿,你说是求来的,人家就可以说是抢来的,事情就会说不清楚。而且一旦和亲,女孩子是很惨的。

    咱大明立国根基,就是人人一样,从这个角度来看,也不能把女子当成货品,送去给蛮夷,换来一时太平。

    而且虚弱的姻亲关系,根本没法真正捍卫和平。所谓的和亲,往往都是一个又一个的悲剧。

    咱大明要有出息!

    不和亲,不称臣,不岁币……这是大明应该坚守的原则。

    毛贵看了看自己写的东西,似乎是有了眉目,但还差了点东西。

    他没敢打扰张希孟,而是去见了刘伯温。

    说实话,毛贵还有点不好意思,他一个粗鄙武夫,人家刘伯温可是当世大儒,学问过人,也就是张相能稳稳超过刘伯温,其他人根本不行!

    可是当毛贵扭扭捏捏把文本拿出来,刘伯温才看了几眼,就神色凝重起来。

    “毛将军,你这个写得好啊!”

    毛贵老脸泛红,“伯温先生谬赞,我,我就是随便写写……”

    “不!”刘伯温摆手,“不能这么说,你总结了历代对外交往的方式,而赵宋亡于蒙古人之手,最终华夏沉沦,神州蒙尘,一百年来,我们都饱受赵宋抱残守缺,屈膝称臣的耻辱!我们确实需要梳理对外交往的经验,需要正本清源,咱大明绝对不能重蹈覆辙!”

    刘伯温很感慨道:“这篇文章必须做好,必须把道理说透,让世人能够清楚明白!毛将军,这要是写好了,必定能流芳百世,甚至入选课堂教材啊!”

    毛贵更加瞪大眼睛,不是说笑话吧?

    他现在可是饱受学堂二字折磨。

    生怕成绩不如儿子,又怕留级罚站,弄得整个人都不好了。但是要能写出一篇文章,写出足以纳入教材的文章,这可就太了不起了,一下子就能在三个臭小子面前挺直腰杆,找回老爹的尊严!

    哪怕是在张相,刘伯温的帮助下,完成文章,那也是值得骄傲一辈子的。

    毛贵更加来了精神,有了刘伯温的协助,毛贵很快丰富了资料。

    比如说在历代对外交往中,除了送质子,和亲,赔款之外,还包括割地。比如六国论就有今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的说法。

    只是老苏可能不能清楚,论起割地,还是他们宋朝厉害,先是放弃燕云之地,接着又被西夏抢去了西北,再之后连中原都丢了。

    弄得陆游不得不跑去大散关写边塞诗,算是割地割了个彻底。

    所以经过他们的总结,得出了四条,不和亲、不岁币、不割地、不称臣,这是四条基本原则。

    毛贵又跟刘伯温讨论了些时候。

    他们发现,除了这些对待强敌的外交手段之外,针对一般的蛮夷,土司,藩国,不至于涉及国家尊严,但是在往来之中,也会吃亏。

    就是所谓厚往薄来的情况。

    毛贵思量再三,觉得必须再加上一条核心原则,就是坚决捍卫大明的利益。

    刘伯温点头,表示万分赞同。

    “不过毛将军,这里面还涉及到一个情形,如果我们不给那些好处,对方不愿意奉大明为主,又该怎么办?”

    “那就发兵征讨?”

    刘伯温摇头,“据我所知,有不少土司部落,人口稀少,地势崎区,放在那里,影响不了什么,可要是派兵攻打,就算是十万大军,也未必能拿得下来,劳民伤财,很是麻烦。”

    毛贵想了想道:“那,那还是要给些东西的……不过彼此往来,必须要有来有往,不能咱们吃亏太多!”

    刘伯温颔首,“那就再加上四个字:互惠互利!”

    两个身份各异,经历各异的人,凑在一起,还越讨论越是欣喜,大有相见恨晚的感觉。刘伯温觉得毛贵这人虽然是武夫,可人品方正,坦诚直率,是个能交往的朋友。

    毛贵也觉得刘伯温丝毫没有文人的傲慢,反而心系天下,堪称少数有良心的文臣。两个人凑在一起,经过了十几天的讨论,总算拿出了一个草稿。

    毛贵喊着刘伯温,一起来见张希孟,请求张相点评。

    此时的张希孟刚刚陪着夫人转了一圈……原本他只是稍微在山东停留,处理了孔家的事情,就去应天。

    江楠也打算去应天,可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弄出了复旦学堂,又有整顿兵马,还冒出了高丽……张希孟一时没法动身,江楠从开封回来,却也没有去应天,而是赶了过来,跟丈夫在一起。

    自己的第一个孩子,还是怠慢不得。

    江楠到底没有挺着大肚子工作。

    度支局是事情,暂时交给了韩秀娘负责,连续两任提举都是女人,度支局也喜提巾帼局的称号。

    不过要是觉得女人当家,度支局就不足为虑,那可是大错特错了。

    韩秀娘出手比江楠还要狠辣,上任之初,就连续查办官吏,两个侍郎,三个知府,十二个县令,就是她在不到半年时间里,对天下人交出的答卷。

    这口屠刀的犀利,足以让三法司汗颜。

    见到韩秀娘下手这么狠,江楠越发安心,随着产期临近,她是愈发期待,给张家添一个后代了。

    而即将当爹的张希孟,也是春风满脸,笑容可掬。

    见到了毛贵和刘伯温,拿过来他们的文章,张希孟顿时大吃一惊……不会吧?不会吧?这几句被后人挂在嘴边的话,居然是他们总结出来的?

    张希孟只是想让毛贵从利益出发,写一篇能指导对外交往的文章。

    可毛贵给张希孟的惊喜,着实有点大。

    足足看了好半晌,张希孟提起笔,把岁币二字划掉,换成了赔款。

    随后张希孟道:“岁币是宋代用的,这个赔款,就是说任何形式的,为求苟安,双手奉送外人的行为,都是不允许的!有了这一条之后,所谓的厚往薄来,也就不攻自破。坚持互惠互利就成必然。”

    毛贵和刘伯温一.asxs.头,表示赞同。

    毕竟写这种文章,还是张希孟拿手,也是当世权威。

    张希孟这些年写的东西,自然不是文采飞扬,气势如山的雄文……把他跟唐宋名家的文章放在一起,就会显得十分粗糙,甚至文笔稚嫩。

    可抛开外表,张希孟写的东西就不一样了,他是在重新注释经典,总结过往,阐发理论……他要做的事情,当初孔夫子干过,董仲舒干过,朱熹也干过。

    张希孟不但做了,而且还试图让普通人也能听懂,看明白,必须把文章写得通俗易懂。

    所以在张希孟的倡导下,大明的公文都越发直白简洁,甚至有点白话文的味道了。

    “你们总结的很好,但似乎还差那么一点东西。”

    毛贵立刻躬身道:“请先生指点!”

    张希孟笑道:“你们说了不要如何如何,但我们要什么,似乎只说了互惠互利,这只是经贸的往来,还是不够。我们需要给对外交往,加上一个目标、方向!”

    刘伯温怔了怔,立刻道:“张相,我们也确实讨论过,只是还没有定论,还请张相指点。”

    毛贵也道:“先生不吝赐教,学生洗耳恭听。”

    张希孟斟酌了少许,就笑道:“我就说两句,维护大明之利益,恢复华夏之尊严!”

    说完之后,张希孟又补充道:“自从崖山之后,中原沉沦,华夏到底还行不行,这是个很要命的问题!我们大明立国,就是要告诉天下,华夏回来了!对外交往,就是要恢复华夏的地位,找回昔日的荣光,建立起华夏主导的秩序……一句话,重建华夏天下!”

    “国是大明,维护大明利益。天下是华夏,建立华夏秩序。这就是我们对外交往的根本所在!”

    毛贵和刘伯温齐齐颔首,“张相高见!”

第五百二十一章 张相有后了

    经过张希孟、刘伯温、毛贵,三人的讨论,最终发表了一片洋洋洒洒,多达五千字的文章,被后世称为外交纲要的大作,横空出世。

    作为这么一份注定载入史册的文件,武夫出身的毛贵,竟然名列第二位,尚在刘伯温之前,不得不说,当真是一大奇闻。

    一个武人,还能有什么高明的见解?

    这不是胡说八道吗?

    张相竟然也跟着署名,替他宣扬,未免失去了张相应有的超然啊!

    人们怀着各种各样的心思,翻开了文章,想要瞧瞧,到底写了什么玩意?

    结果一打开,这篇文章开宗明义,就是四个字,内外有别。

    伦理宗法,纲常道德,不能用在对外上面。

    我们认可的道德伦理,仅限于我们的国土之内,历代士大夫,不愿意认真研究夷情,不愿意了解敌国的情况,就强行以国内经验,套用国外之上,因此出现了种种水土不服的问题。

    极大损害了国朝利益,比如宋金的海上之盟,共同对付契丹,结果送走了一只狼,迎来了一头虎,直接造成了靖康之耻。

    前车之鉴,不可不察。

    因此对外交往,必须时刻牢记大明利益,以大明为先,凡是处理外务官吏,务必铭刻肺腑,要想清楚,大明需要的是什么。

    其实这里就是在抨击原来的礼部官吏了。

    这帮东西不知道怎么想的,高丽的那套花言巧语,辩解之词,他们竟然不假思索,就给接受了。

    藩国想要什么,大明就给什么?

    那到底谁是藩国?

    谁有求于谁?

    大明的利益何在?

    你是大明官员,还是高丽的走狗?

    仅仅看到这里,朱元章就已经拍手称快,大为赞许。

    “写得好!见解高明,不愧是张先生教导出来的,当然了……毛贵也是人才难得,很好!”老朱赞叹之后,竟然扭头问郭英,“你查过没有,可是有人跟高丽使者有往来?”

    郭英心中一动,脸上略显为难,“臣,臣只知道似乎有翰林院的人,跟高丽使臣,泛舟秦淮河,同游石头城。”

    “查!”

    朱元章厉声道:“给咱查清楚,有谁私下里跟外国使臣往来,都给咱揪出来,如果收了好处,杀无赦!”

    老朱又拿起这篇文章,在文章当中,写得明明白白,对外交往,必须由专门的衙门负责。对内的时候,可以有多个衙门,互相争论。

    但是涉及到外务,必须由专门的衙门负责。不然的话,就会被蛮夷利用,分化瓦解大明。

    各个衙门也会因为利益不同,造成分歧,被人利用。

    身为上国,落到了蛮夷手里,被人拿捏,绝对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

    因此对外一个声音,非常重要,这是必须坚守的原则。

    朱元章深以为然,其实仅仅看到这里,老朱就已经肯定了文章的价值。

    有人鼓动老朱设立什么不征之国,一看这种很扯澹的提议,除了有些人真的很蠢之外,绝对不能排除有人心坏了的原因。

    朱元章一声令下,郭英只能听命,他下令调查,结果令他大惊失色,仅仅是高丽使臣到达之后,就前后请客几十次之多。

    宴请的大明官吏不下百人,礼部、鸿胪寺、翰林院、国子监、甚至是詹事府,全都在内。

    为了招待大明官吏,高丽使臣不惜血本,不光吃吃喝喝,还大肆送礼,其中倭国的折扇,李后主的澄心堂纸,高丽的人参,就送了相当多。

    这个结果让老朱勃然大怒!

    怎么回事?

    咱严查贪官污吏,不许收受贿赂,这帮人都是怎么回事?

    他们是觉得收高丽的钱,不算受贿呗?

    “抓,全都下到诏狱!”

    伴随着老朱的旨意,足足有三十多位官吏,喜获手铐脚镣一套。

    此刻最应该高兴的人就是钱用壬。

    幸好是复旦学堂的事情,把他弄去了山东,不然的话,这一次查下来,他就麻烦了。毕竟在他的手上,还有二斤顶级好茶叶呢!

    要不抽空送给张相吧?

    真是侥幸逃过一劫,苍天保佑。

    不过老朱虽然抓了人,到底还没有真的下令杀人。

    无他,不是老朱心慈手软,而是没有法律能办他们!

    按照受贿的罪名办他们,可送礼的是高丽。

    按照里通外国来办他们,高丽眼下还不能算是大明的敌国。

    朱元章行事,最喜欢名正言顺,他不怕有什么后果,但是他不想滥杀无辜,更不愿意给后人做不良示范。

    因此这些跟高丽使臣有过交往的大明官吏,还能苟延残喘。

    可越是如此,就越是愤怒。

    “咱大明的利益,百姓的民脂民膏,就值几刀纸,几个折扇吗?这帮不要脸的东西,真是大明之耻,奇耻大辱!”

    朱元章破口大骂,毫不留情。

    由于张希孟尚在山东,就只剩下李善长承受朱元章的怒火,张希孟表示情绪稳定,请加大力度。

    朱元章一顿臭骂,骂得李善长汗流浃背,湿透衣衫。

    老朱深吸口气,“李先生,虽然这事和你没关系,但到底中书省约束不严,咱们要立个规矩,从今往后,除了专门的衙门,谁也不许和外夷使臣往来。还有,外夷的使者也要限制,没事不许他们出馆驿。任何的往来,宴请交游,必须提前上呈,要批准才行,不然一律视为违规。严重的,要驱逐出去。更严重的,就需要法办!”

    李善长连连答应,不过他也听出来重点,“上位,这是要再增加一个衙门吗?”

    朱元章点头,“成立个外务部吧!你看看,有谁能当外务部尚书?”

    李善长被问得瞠目结舌,让他推举尚书自然是好事情,可问题是这个外务部算什么玩意、有谁能处理好?

    如果没法胜任,再弄出篓子,估计下次砍头的时候,就不会犹豫了。

    必须要找个合适的人,能够扛得起来的。

    谁呢?

    其实也不用多想,这篇文章的三个作者已经很明白了。

    张希孟自然不会屈尊降贵,刘伯温在山东主持政务,一时也没法脱身,算来算去,就只剩下毛贵。

    虽说大明没有平章的官职,但是毛贵一省大员,转任一部尚书,绝对是够了。

    只不过这样一来,张希孟又多了一个忠心耿耿的小弟,一篇文章,就造就了一位尚书,张希孟啊,你可真是好本事!

    咱老李服了。

    没什么好说的,李善长推举了毛贵,朱元章也是立刻点头。

    就这样,外务部尚书,就落到了毛贵的头上。

    旨意送到山东,尚在学堂苦读的毛贵都愣住了……等一会儿行不行,我还正琢磨鸡兔同笼呢!

    老师都哭笑不得了,“毛同学,陛下旨意,你往后一步登天,哪里还用得着管什么鸡兔同笼啊?”

    “那可不行!”毛贵正色道:“先生务必给俺留着课程,不管到什么时候,俺都要把书读明白了。”

    老师生怕耽误了大事,只能点头。

    你可快去吧,圣旨为重啊!

    就这样,毛贵在迷迷湖湖中,接了旨意。

    等握在手里之后,他才意识到一件事,坏了……我成了尚书了。

    要了命了!

    我没干过这事啊,谁能帮我?

    毛贵第一时间就跑去见张希孟了。

    “先生,救命!”

    张希孟听完之后,也是哭笑不得,只能安慰毛贵,“其实也没有那么麻烦,到底应该怎么做,你已经说清楚了。就按照咱们文章写的就是了,凭着良心去做,遇到了难题,只管找我就是。”

    张希孟大包大揽,做出了承诺,这让毛贵稍微安心。

    可毛贵又道:“先生,我这刚入学,还盼望着能顺利毕业,结果现在就来了圣旨。我,我进了外务部,往后其他人都是科举学堂出身,就我一个粗鄙武夫,怕是好说不好听啊!”

    这位对学历还真是执着,张希孟只能笑道:“没事的,你只管去金陵就职。我给你准备需要考试的书籍,然后我给你出题。在京的时候,咱们就借用学堂进行考试,如果不在京城,就书信往来,你只要愿意学,我就愿意帮忙。”

    毛贵连连点头,喜不自胜,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自己这算不算是张相的亲传弟子?

    要知道目前为止,张希孟承认的学生,只有太子朱标,偏偏他还没怎么教导过朱标,谁能料到,竟然让毛贵拔了个头筹。

    值得庆祝!

    回头家里的三个兔崽子,还敢跟自己装蒜,就让他们知道厉害!

    你们老爹是张相的学生了!

    好家伙,能进入张门,竟然比当了尚书还要高兴。

    不过想想也是,大明朝的尚书很多,可张相的学生,却是寥寥无几。

    毛贵只是简单安排了一下,就准备动身,前往应天面见朱元章。

    这就在毛贵即将动身的时候,江楠给张希孟诞下了一个儿子。

    没错,终于生娃了。

    没有太多波折,江楠身体很好,怀孕之后,也得到了很好照顾,只是由于是头一胎,时间稍微长了一点,不过总体问题不大。

    “我当爹了!”

    张希孟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下,不是做梦啊!

    孩子呢,有点丑,仔细看看,相当丑,不过生都生了,还能扔了怎么滴?

    张希孟努力进入父亲的角色,照顾妻儿,把手边的政务都给推了。

    不过张希孟表现的波澜不惊,应天城却炸了锅!

    什么?

    张先生有后了?

    是个儿子!

    真是老天保佑!

    朱元章喜不自胜,立刻道:“赶快派人过去,告诉张先生,这孩子务必接到宫里,和皇子一起养着!”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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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4178/ 第一时间欣赏大明第一臣最新章节! 作者:青史尽成灰所写的《大明第一臣》为转载作品,大明第一臣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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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第一臣介绍:
元末濠州城外,朱元璋捡到了一个少年,从此洪武皇帝多了一条臂膀。抗元兵,渡长江,灭陈友谅,伐张士诚。创建大明,光复燕云。
我无处不在。
从此洪武立国,再无遗憾。大明根基,固若金汤。
针对小明王的事情,我们需要采取四阶段战术。
首先,我们宣称什么事都没有。
其次,我们说或许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我们什么都不用做。
再次,我们说或许应该做点什么,可惜什么都做不了。
最后,我们很遗憾小明王以身殉国,当初要是做点什么就好了。
……
有人问:身为太祖第一心腹重臣,如何轻松避过风风雨雨,安享天年?
张希孟谦虚地说:“仆只是大明朝卑微的社会公器,用来盛放太祖皇帝深思熟虑的果实!”大明第一臣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明第一臣,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明第一臣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