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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迷糊又无奈     红楼:开局把薛宝钗带回家txt下载     红楼:开局把薛宝钗带回家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七十四章 新风潜入夜,改革润无声

    从花朝节,也就是二月十二那天开始。

    整个大魏朝堂就一直都忙于葬礼。

    先是天泰帝,停灵四十九天。

    不知不觉,就到了四月底。

    随后半个月送葬,半个月回返。

    匆匆忙忙,已经到了五月底。

    景顺帝死在途中,回来又补停了三十多天,也凑够四十九天。

    眼看着,现在已经六月底了。

    可是景顺帝刚下葬,太皇太后又薨了。

    停灵四十九天,再去孝慈县来回一个月。

    这还是因为忠顺亲王谋逆,不用大葬的缘故。

    不然这一整年过去,都忙这一家四口的葬礼了。

    即使如此,等皇家这四口整整齐齐的都葬完,就得九月底了。

    现在半年的时间和精力,全都浪费在了葬礼上。

    满朝文武也是身心俱疲,不少大家族的老人都追随皇家四口一起走了。

    即使没走的,也都开始请假。

    太皇太后薨的第三天,百官穿着素服上朝。

    一应仪礼结束,便有科道言官上前道:

    “启奏陛下和太后,今年接连国丧,大魏举国哀悼已有半年,如今太皇太后又登极乐,恐民间疲累已极,影响秋收,不知可否依礼从简从速,以养民生息。”

    “臣等附议!”

    刚一有人提出,说要养民生息,立刻就得到满朝文武的一致支持。

    元春很想顺水推舟,但事关一个“孝”字,她可不敢轻易答应。

    “此举恐有碍孝道,于陛下名声不利吧?”

    这个“吧?”用的很好,百官顿时明白元春的难处。

    一时间,早把礼书吃得透透的一众进士,就开始旁征博引,为这事的可行性进行深入论证。

    有的说可从速,有的说可从简。

    还有的说,接连不断去世,可以按照一场丧礼来办。

    言外之意,就是说停灵都不用停,直接送去合葬就可以。

    眼见百官积极参与,元春还是没有答应。

    “诸位阁老怎么看?”

    这样的小事就不用问冯一博了。

    一众阁老彼此对视一下,最后还是李守中这个礼部出身的次辅出列,躬身道:

    “臣觉得,既然民疲国乏,可适当依礼而减。”

    有了足够的台阶,元春才满意的点点头。

    她略一沉吟,便道:

    “既然都这么说,本宫就从善如流,准诸位所奏,都中三品以上及诰命按礼祭吊,停灵二十一日后,先太皇太后与先文皇帝合葬。”

    减了就比不减好,再说这一下就排除了大部分人。

    三品以上就是侍郎以上,武勋也是三等将军以上。

    满打满算,留下祭吊的就不到五十家了。

    至于这些人家,你做了这个位置就得尽这个义务。

    何况停灵也从四十九天降到二十一天,已经是天恩浩荡了。

    “太后仁德无双,苍生有福!”

    “太后仁爱苍生,百姓之福祉也!”

    “……”

    一时间,满朝文武都松了口气。

    见此情形,元春心中微微一叹。

    随后,抬手让侍班官员继续。

    “山东几府联名上疏,弹劾朝中有人借山东两府大灾,侵占河道、良田无算,导致难民无处安置,逆首借机招募为匪,最终有了通天之祸!其中有……”

    侍班官员直接将参与之人,还有所占田亩的数字一一宣读。

    刚刚还为精简丧礼之事大为欣喜的百官,此时不少都开始为之色变!

    “臣罪该万死!”

    “臣有罪!”

    “臣治家不严!”

    “……”

    每念出一个名字,就有人心若死灰的拜倒丹陛之前请罪。

    就连具体田亩都调查的一清二楚,他们根本无可辩驳。

    没过片刻,丹陛前已经跪了一片。

    一开始出来的,心中都是极为惊恐。

    但随着人数越来越多,这些人慢慢就都放心不少。

    无他,法不责众而已!

    若是几家参与,说不得就要抄家流放以儆效尤。

    但现在出来这已经二十几家了,看这架势不止这个数。

    最重要的,请罪的不少还都是数得着的勋亲贵戚。

    就连太后的大伯贾赦,此时都跪在那里了。

    你让当初放话会保贾家的太后如何处置得了?

    在他们看来,这事最后大不了就是退还田亩,罚俸数月。

    再多一点,想必太后都下不去手。

    别看太后不让贾家出仕,谁不知道这是保护贾家的手段?

    现在好了,我们不对付贾家,贾家自己出事了。

    要么你轻拿轻放,对大家都好。

    要么就同归于尽吧!

    只要你下得去手,大伙也认了。

    但若一碗水端不平,那肯定说不过去!

    其实,这事元春也很为难。

    牵扯到荣府,她很想回护一下。

    但事情实在太大,又涉及刺杀景顺帝的马匪。

    即使是她,也不敢擅专。

    对贾赦贾琏这对父子恨铁不成钢的同时,她就给冯一博去信询问。

    可惜的是,得到的回复只有四个字。

    秉公处理。

    这是元春第一次,不想听从冯一博的建议。

    于是她又不死心的和阁老们商量。

    结果,得出的意见却都大同小异。

    无论是陈勤之,还是李守中,都认为此事涉及先皇之死,绝不能不闻不问。

    元春无法,只能硬着头皮在朝会上商议。

    其实她不知道的是,这件事她绝对问错了人。

    因为这件事,本就是冯一博和陈勤之商议好的。

    冯一博说要改革,可不是说着玩的。

    改革第一步,向来是整顿吏治。

    王安石就是没整顿吏治,最终栽在用人上面了。

    那为什么整顿吏治,单纯为了风气吗?

    肯定有这个原因,但更重要的,就是要尽量启用自己人。

    上次说了,改革最重要的是什么?

    冯一博认为是四个字:利益一致。

    利益从何而来?

    总不能凭空生出来吧?

    自然还是要先打倒一批人,再扶持一批自己人了。

    有了利益之后,才能劲儿往一处使。

    有了利益之后,才能进行重新分配。

    对于如今的大魏来说,平民百姓已经被压榨到了极限。

    而这些勋亲贵戚占据的资源,就成为最好的目标。

    不过,冯一博当然不会傻乎乎的,用改革的名义去整顿吏治,剥夺别人的利益。

    那样做的后果只有一个,就是引起巨大的反弹。

    到时候的结果就是,入目皆敌。

    所以他想到的,就是光明正大的,借大义去打倒一批人。

    只要让这些人将职位让出来,将利益吐出来。

    用不用改革的名义,其实就没那么重要了。

    山东的事,冯一博从来就没想放过。

    还是那句话,发国难财的都该死!

    而正是这件事,成了他整顿吏治的突破点。

    不用先喊什么口号,等别人知道他在改革的时候,已经改完了。

    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

    如春雨一样,让大魏不知不觉就完成改革。

    这就是冯一博对改革的一个构想。

    他当时和陈勤之的密谈之后,一老一少就达成了共识。

    陈勤之成为内阁首辅的第一件事,就是处理山东的事。

    山东因为忠顺亲王的牵连,整个官场几乎连根拔起。

    当时暂时由周边卫所接管。

    一边剿匪,一边执行军管。

    陈勤之正好借此机会,委派了不少亲信去山东任职。

    这些人到了山东之后,接手的第一件事,就是借清丈土地,安置百姓之名,紧锣密鼓的调查侵占河道和民田之事。

    至此,改革的第一步已经悄无声息的开始了。

    而此时牵连其中的百官,却还都以为没什么大不了的。

    正好今日朝会,赶上太皇太后薨了。

    一应有职的,不管实职还是虚职全都在朝。

    此时,丹陛之前已经跪了近五十人。

    其中最多的就是开国一脉的王侯伯子男,将军驸马等家。

    其次,就是新贵一脉的将军、都尉、总兵、卫指挥等。

    最少的,则是新党中人。

    看着跪倒的众人,尤其是贾赦和贾琏。

    元春一时无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好半晌,她才道:

    “可是大魏高官厚禄,养不活诸位?”

    “可是乡里良田不足,容不下诸位?”

    “可是先帝恩赏太薄,对不住诸位?”

    一连三问,让这些人都满脸的羞愧。

    尤其是贾赦,此时无比后悔没听冯一博。

    冯一博敲打贾琏之后,贾琏就把这事和贾赦说了。

    但贾赦自认不过挣了几个辛苦钱,他名下又没留多少地。

    再说了,皇家亏欠荣府,就算事发也不算什么。

    没想到,今日这奏疏里写得明明白白。

    多少是他们占的,又转卖了多少,从中谋取了多少利息。

    简直比贾赦自己的账目还要清晰。

    不过贾赦此时依旧只是羞愧,认为丢了荣府的面子。

    他还是没意识到,即将要面对的到底是什么。

    元春见他们都不说话,又恨声道:

    “高官厚禄养着你们,皇恩浩荡宠着你们,你们却做下这等,置山东百姓死活于不顾,还牵累先皇宾天之事,该当何罪?”

    眼见太后动了雷霆之怒,众人对视一眼,便纷纷开始认错。

    “臣等罪该万死,请太后恕罪!”

    “臣持家不严,回去定要严惩!”

    “……”

    这些人,看着各个面带愧色,各个磕头认错。

    然而,说是窘迫更为恰当。

    他们都觉得丢了面子,却没几个真有惧色的。

    见他们有恃无恐的模样,元春恼道:

    “本宫真恨不得你们都死了才好!就是不知你们死后,见到先帝又该如何交代?”

    “臣等羞愧!”

    “太后息怒!臣等罪该万死,切勿因臣等气坏了身子!”

    “是啊!太后息怒!”

    正常来说,这个时候元春该问政于内阁。

    毕竟这样的大事,问问如何处置才对。

    可是,她恼火了一阵之后,却幽幽一叹。

    “唉!”

    随后,不问内阁,也没问冯一博,就自顾自的道:

    “本宫相信你们都是无意参与其中,都是逆首处心积虑,才有了这番局面,如今逆首已经伏诛,你们也该痛定思痛,先将良田退还……”

    丹陛下的众人一听,都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这就是明显的“雷声大雨点小”。

    先朝他们发发火,再轻拿轻放。

    想到这里,众人都不约而同的看向贾赦父子。

    贾琏还满脸羞愧,贾赦却有一些得色。

    看看,我就知道没事吧?

    反正我们的田早就转手了,退也轮不到我退!

    可正在此时,元春的话却被人打断了。

    “启禀太后,此事虽证据确凿,又牵扯先帝之事,按例,当诛灭直接参与之人,家中男丁流三千里。”

    冯一博一开口,众人心中大石都放下了。

    听开头就能知道,这是欲扬先抑。

    显然是在为他们求情在做铺垫呢!

    “然!诸位大人不乏名门之后,功臣之家,不仅对大魏有功,也对于先帝忠心无二,还请太后看在他们祖上,以及多年来各家对大魏的贡献,对诸位小惩大戒!”

    果然,这下一众人就更放心了。

    前有太后罩着,后有小阁老出马。

    就算景顺帝活过来也奈何不了他们了。

    然而,就在此时,却听冯一博话锋一转,继续道:

    “臣觉得,不如抄家去职就好,还是不要砍头流放了吧?”

    嗯?

    有你这么求情的吗?

    丹陛前跪着的众人全都懵了,一时诧异的看向冯一博。

    你要不会求情就闭嘴!

    这哪是求情,这是来加码的吧?

    可冯一博刚一说完,就有不少人站了出来。

    “臣附议!”

    “臣附议!”

    “臣等附议!”

    “……”

    没有牵扯山东之事的文武百官之中,快有一半人都挺身而出,纷纷附议。

    这里面,有冯一博的同年,刘正、杨明新、周俊、王至善等。

    更多的,则是新党中的中层官员,也都纷纷出声。

    最重要,这时陈勤之也上前一步,沉声道:

    “臣,附议!”

    李守中惊讶的看着这一幕,尤其是来回看着自己的徒弟和陈勤之。

    他此时才知道,这个徒弟不知不觉,竟已经有了这般威势。

    更让他不解的则是,这个徒弟是什么时候,同陈勤之联合起来了?

    元春先是一脸惊诧的看着群臣,等反应过来又侧身看向冯一博。

    只见冯一博正含笑看向她。

    可那一双星眸,却如深渊一般,让她无论如何也看不到底。

    她实在不明白,这是她的冯郎吗?

    为何他这次不帮自己,还和自己作对?

    为何,他要对付自己的家人?

第三百七十五章 安抚元春

    “此事,容后……”

    此时,没有牵扯此事的百官中,近半数的人都站出来。

    这么多官员附和着要惩治,包括荣府在内的近五十人。

    珠帘后,元春的声音都不由有些颤抖。

    这不是气的,而是恐惧。

    让她恐惧的,也不是百官有逼宫之势?

    而是她心心念念的,孩子的生父,她的冯郎。

    竟然没和她商议一下,就不声不响的联合了这么多人。

    对付她的娘家!

    她阴差阳错之下,成为垂帘听政的太后。

    但她终究还是一个女人。

    她害怕她的冯郎疏远她,也害怕她的荣府被抄家。

    更怕的,就是她的冯郎对付荣府。

    元春甚至想起上次,他对付忠顺亲王也是这样吧?

    当时明显能看出,忠顺亲王把他当做自己人。

    关键时刻,却被他直接击毙,没有半分犹豫。

    当时的元春只觉得,这是冯郎从天而降,来救她们母子。

    可结合现在的情形,再想想那时候的细节……

    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她的冯郎对付忠顺亲王,真的是为了她们母子吗?

    如果是,他现在对付包括贾家在内的这些老勋又是为了什么?

    仅仅是为百姓讨个公道?

    元春不敢再想下去,她实在有些怕了。

    她怕冯郎和自己想的不一样……

    元春心思百转千回,就想拖延一下。

    至少也要先找冯郎问个明白再说。

    可她的话还没说完,就又有人站了出来。

    “臣,附议!”

    随着这个声音,一道身影几步上前,朝丹陛一拜。

    与此同时,朝中更多的臣子出列了!

    “臣等附议!”

    “臣附议!”

    “……”

    冯一博看着李守中挺拔的背影,心中有些感慨。

    关键时刻,老师又选择了支持自己。

    没错!

    打断元春施法之人,正是李守中。

    随着他一出列,一众江南出身的中层官员。

    也就是冯一博的同门,才纷纷出声支持。

    这一刻,没有牵扯其中的百官之中,已经有近七成官员完成了站队。

    至于剩下的。

    要么是一些无关紧要的边缘人物。

    要么是从不参与朝中争斗的中立派。

    山东之事牵扯不到他们,勋贵两党牵连不到他们。

    新党没有他们,李守中也没教过他们。

    所以,这些人在朝堂就基本都是小透明。

    “你们!”

    元春一看这架势,知道想拖下去也很难了。

    她轻咬下唇,随后干脆咬牙又卖起惨来,道:

    “你们这是仗着陛下年幼,就欺我们孤儿寡母不成?”

    这话很无敌,暗藏了点撒泼耍赖的意思了。

    正常来说,百官们听到这句话就得请罪。

    然而,冯一博这时却迎难而上。

    “所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山东之事牵扯数十万百姓生死,又与先帝宾天有关,朝堂诸公也是对事不对人,更谈不上针对荣府,硬要说针对谁,也是他们在针对流离失所的山东百姓,还有龙驭宾天的先帝!”

    说到这里,他才朝丹陛一拜,朗声道:

    “先帝龙驭宾天之事,不能不查,是为忠。

    数十万百姓流离失所,不能不管,是为义。

    事关忠义,臣等退无可退!还请太后谅解!”

    这番说辞不卑不亢,精彩至极。

    满朝文武都听得都眼泛异彩。

    当即,刚才附和的百官齐齐行礼,异口同声的道:

    “还请太后谅解!”

    跪在丹陛前的一众罪臣见此,不少都瘫坐当场。

    只有贾赦一脸不可置信的起身,怒道:

    “冯渊!你与我们到底有何仇怨,非要置于死地不成?”

    冯一博歪头看他一眼,笑道:

    “贾将军误会我了,此非私怨,而是国仇也!”

    发国难财的都该死!

    提议抄家去职,冯一博都觉得便宜他们了。

    现在你得了便宜还卖乖?

    “你!”

    贾赦张口要骂,却被贾琏拽了一下,还低声道:

    “父亲,一博已经提醒过我们,此事怨不得他!”

    本来对冯一博还有所顾忌,但贾琏一出来,贾赦就找到了撒气的地方。

    他上去就是一脚,斥骂道:

    “你这个下贱种子!还有脸和我说?我让你说!我让你再说!”

    他边说边踹,直到被殿前护卫拉住还不肯罢休。

    即使被控制了双手,他还朝贾琏吐了口吐沫道:

    “呸!下贱种子!被人卖了都还给人数钱的货!”

    元春实在看不下去,朝边上一抬手,侍班官员立刻高声道:

    “噤声!”

    贾赦这才停止了谩骂,气愤的一甩,挣脱了龙禁尉的控制。

    随后他眼神怨毒的看了冯一博一眼,拂袖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其余罪臣,也知罪业难逃。

    有的失魂落魄,双眼无神的直接瘫坐在地。

    有的眼珠乱转,以期在朝堂上寻找救命稻草。

    还有的举着头冠,哭喊着历数祖宗的功劳。

    期待别人听了,能网开一面。

    一时间,这些曾高高在上的朝堂大佬们都丑态百出。

    元春含着泪,强打精神道:

    “先将他们收押,容后发落!”

    她终究不忍,没能当堂定罪。

    但这些人的罪行已经证据确凿,早晚也要有个交代。

    万般无奈,也只能拖一时是一时。

    侍班官员这时给殿前护卫打了个眼色。

    没过一会儿,一班龙禁尉不疾不徐的列队而入。

    将这些罪臣押入刑部大牢,等候发落。

    这边才一下朝,就有内侍拦住了冯一博。

    “侯爷且慢,太后她老人家在宣召您到临敬殿说话。”

    此人正是新晋六宫都太监,小李子。

    他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冯一博,一抬手做了个手势,道:

    “请吧!”

    临敬殿中,元春两眼失神,不知在想着什么。

    冯一博一进来,便躬身道:

    “臣冯渊,见过太后,见过陛下!”

    元春听到他的声音,眼中的神采才慢慢汇聚。

    她一脸复杂的盯着冯一博看了半晌,吩咐道:

    “抱琴你将陛下送回凤藻宫,小李子你带人到外门守着,不要让人靠近这边。”

    “谨遵太后懿旨!”

    两人应了一声,带着内侍和宫女们纷纷退了出去。

    随着殿门缓缓关闭,元春的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掉落。

    “啊这……”

    冯一博见她还没说话就先哭了,难免有些尴尬。

    他掏出手帕上前,想要帮元春擦拭。

    可他绕过御案,才一抬手,元春就别过脸去。

    冯一博再绕过去,元春又扭向另一边。

    这是溜傻小子呢?

    见此情形,他干脆也不绕了。

    直接上前一把将元春的脑袋搂在怀里。

    对付这种生气的小女孩,还不是手到擒来?

    可他没想到的是,元春刚刚还只是默默流泪,被这一抱顿时哭出声来。

    “呜呜呜~呜呜呜~”

    冯一博一边拍背,一边又仔细为她擦拭。

    可元春就像受了委屈的小姑娘一样,越发哭的大声了。

    见她丝毫没有停下之势,冯一博情急之下,只能先将她的嘴先堵上了。

    “唔?唔~”

    这一下,元春总算是不哭了。

    良久,唇齿分离。

    元春也终于冷静了下来,脸上还带着一起红润。

    皇帝御书房,和太后接吻……

    别说,还真刺激!

    冯一博意犹未尽,嘴虽然停了,手却还在人家衣襟里。

    元春原本一脸春色,却在唇齿分开后忽然色变。

    她一下将作怪的手拉出去,还冷声道:

    “冯渊!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临敬殿对本宫不敬!”

    冯一博闻言,大言不惭的道:

    “临乃近也,敬在心也,我这是想离你的心近一些,不正是临敬吗?”

    元春脸上一红,嘴里缺却依旧冷道:

    “少跟我油嘴滑舌,我警告你,今天的事你要不解决,以后……以后你就别再给我传信了!”

    本来想说以后就别再见她们母子,可想到冯一博在朝为官,终究要见面,又赶忙改了口。

    冯一博见她外强中干的模样,心中隐隐有些愧疚。

    但事已至此,也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

    他从怀中一掏,拿出一份文书,道:

    “先不说今天这事,这是刑部案卷,你先看看。”

    元春微微皱眉,有些不明所以的接了过来。

    原本她还有些疑惑,刑部案卷给她做什么。

    可等展开一看,顿时有些失色。

    “若非有人和我提了一嘴,这位石家大郎就要死在牢里了!到时候有人以此攻讦,他能跑得了吗?”

    冯一博拿来的,正是石呆子的案卷。

    里面记录了他拖欠官银的罪名,以及……

    石呆子的口供。

    如果说案卷的前半部分让元春有些不明所以,那后面的口供则是触目惊心。

    为了几把古玩扇子,贾赦竟让人将他抄家。

    还险些死在刑部大牢。

    破家灭门,这是多大的仇啊?

    如果这是真的……

    不!

    元春这时想起贾赦曾送给太上皇,用来换回了爵位的那二十把古玩扇子。

    那显然就是这份案卷上石呆子所言,那二十把家传的扇子?

    冯一博看她神情微变,又继续道:

    “类似的事,我已经不止一次的警告过,每次我都默默帮他们解决了,就连这一次,我也提前和琏二哥打了招呼,让他们把地都退回去,可是……”

    说到此处,他重重一叹,才道:

    “唉!他们是一点也听不进去我的劝啊!”

    元春将信将疑的看着冯一博,口中犹豫着:

    “这……”

    冯一博一见,立刻不满的道:

    “不信你叫琏二哥来,我可以和他当面对质。”

    这些事稍稍一问就能清楚,元春知道他没必要编造。

    可她还是有些不满,带着一丝埋怨的道:

    “那你怎么不早和我说?”

    这语气,就像小媳妇埋怨丈夫一样。

    娘家有事,你就该告诉我一声才对。

    “这不是想着,我能帮你解决的,就别给你们母子添堵了吗?”

    冯一博轻轻一叹,又道:

    “再说,赦伯父的性子你知道,就算和你说了有用吗?”

    贾赦身为长辈,贾府有谁能管?

    唯一能说几句的贾母,也一向听之任之。

    说白了,就是放弃管他了。

    只要别招灾惹祸就行。

    贾母都管不了,何况元春只是个侄女?

    即使成为太后了,以他的性子还不是哼哈答应,该怎样还怎样?

    可这一次终究不同啊!

    想到这里,元春又泫然欲泣的道:

    “可这次要抄家去爵,你让我将来还有什么颜面再见父母亲长,又如何面对贾家的列祖列宗?”

    听到元春担忧这个,冯一博却不以为意的笑道:

    “抄就抄了,荣国府是敕造的,就算抄家也不能收回,无非是些银钱罢了,等风头过了你再多赏一些不就好了?”

    “这……”

    还能这么操作?

    元春有些瞠目结舌。

    冯一博笑了笑,又继续道:

    “至于爵位,本来也快传到头了,叔父的爵位可以保留,等咱儿子长大,再给外祖父加个世袭不就好了,到时候直接传给宝兄弟,岂非更妥帖?”

    贾赦是一等将军,按说还能传两代。

    而贾政现在大小也是个侯爷,若能世袭还能传三代。

    这么一说,贾家倒是不会失去爵位传承。

    而且,还能传到二房这边……

    听他说的轻巧,元春却依旧觉得不妥。

    可一时她也想不出哪里不妥,只能迟疑道:

    “那……琏儿那边……”

    “琏二哥无非成了白身,可谁规定,白身不能掌管龙鳞卫了?”

    龙鳞卫和其他卫所不同,是皇帝私兵。

    饷银都是有皇帝内帑的账。

    说起来,皇帝才是唯一的执掌者。

    至于谁代掌,还不是皇帝说的算?

    说是龙鳞卫指挥使掌管,也不过是个名头罢了。

    实际上,这个职务并不算在朝堂之中。

    元春一会儿有些恍然,一会儿又有些迷茫。

    但终究没了先前的不安。

    这时,冯一博不知不觉的又靠了过来。

    元春心中本来还在思量这事,忽地就被冯一博一下抱了起来,放在御案之上。

    她也是久旷之身,自从冯一博一发命中之后,再没尝过男女之事。

    如今遇到情郎,本就有些情动。

    这边三下五除二,衣服还没褪干净,她就已经有些意乱情迷。

    偌大的临敬殿,成了两人再续前缘之处。

    伴随着一人一句:

    “相信我!呃!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和孩子。”

    “我信你~唔~冯郎!!”

    两人双双瘫在御案之上。

第三百七十六章 王子腾抵京

    临敬殿中,满地狼藉。

    若是有人见了,肯定认为太后发了好大的脾气。

    御桉之上的奏疏和文房四宝,都被推到了地上。

    若是细看,御桉上还有点点水渍胡乱抹过。

    这显然是太后被气哭了!

    说起来,御桉足够大,就是太硬了。

    冯一博很想提个建议,就是下次能不能在上面铺个软垫。

    免得把人关节处都硌得生疼。

    不过,见元春正一脸满足的依偎着他。

    冯一博终究还是没能说出,这样大煞风景的话来。

    其实他也知道,这件事如果提前商量,元春很大程度上都不会同意。

    所以别人先斩后奏,他只能先奏后哄。

    好在,最后成功说服了元春。

    而元春虽然心系家族之事,但更让她惶惶不安的,其实是冯一博的背叛。

    今天的一系列事,让她极度缺少安全感。

    元春一度以为冯一博是利用完她们母子,就要抛弃的渣男。

    在冯一博勉强解释了贾家的事之后,她对贾家的担心就降低了不少。

    如今,她最缺的就是冯一博的安慰。

    若非如此,以冯一博今日这样,霸道总裁一样的手段。

    放在平时对她绝对没有这样立竿见影的效果。

    所以,有时候手段的高低在男女之间没那么重要。

    最重要的,还是要看时机对不对。

    就如冯一博,这次的手段就没多高明。

    但用的时机却极为高明。

    一是时间紧,任务重,他也没时间慢慢哄。

    手段粗糙不要紧,直接有效就是最好的选择。

    二是他早做好了准备,一步步带着元春跟着他的思路走。

    钱没了,可以再赏。

    爵丢了,可以再赐。

    只要元春顺着这个思路,那必然就掉进了他的陷阱。

    荣府丢的,可不仅仅是钱和爵。

    还有荣国公府的体面,和祖宗的颜面。

    可处于极度不安的元春,还没来得及想到这些。

    就在冯一博的粗糙手段中,坠入二度春风的温柔陷阱。

    “时间有些久了,我也该走了。”

    事毕,冯一博正极度清醒,元春却还流连于刚刚的余韵。

    直到他一边想要起身准备拿裤子,一边提醒。

    元春才意识到,这是在皇宫大内。

    而她,是当朝太后。

    她不舍的从冯一博的怀里出来,随手拽过一条外袍裹在身上。

    随后就像妻子一样,伺候冯一博更衣。

    一边伺候,还一边楚楚可怜的道:

    “冯郎,下次再有什么事能不能先知会一声,不然我真的好怕……好怕你……”

    见当朝太后作小女人状,更是连“知会”这样低姿态的字眼都用上了。

    说到后面更是小心翼翼,生怕说错了话,惹得冯一博不满。

    一时间,冯一博的心里难免有些愧疚难当。

    他轻轻抚摸元春的脸,柔声保证道:

    “好,我答应你,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就连荣府都已经抄了,似乎也没什么事不能和元春商量的了。

    除非……

    元春听到他的保证,顿时心中彻底松了下来,露出一抹欣喜的笑容。

    似乎被巨大的幸福感冲昏头脑,她又一下扎到冯一博的怀里。

    忽地,元春似乎又想到了什么。

    她勐然抬头,一脸惊恐的道:

    “冯郎!若是我又有了怎么办?!”

    上一次,两人一发命中。

    那时候还有景顺帝可以喜当爹。

    可这一次,元春因为景顺帝之死,已经成了太后。

    这要是再有了身孕,可就没人能背这口大锅了!

    冯一博闻言一愣,随后却有些不以为然,大手一挥道:

    “有了就生!到时候我想办法把你接走。”

    大不了安排一出假死,又不是第一次了。

    何况,他在家夜夜耕耘,到现在也就宝钗和尤二姐有了动静。

    元春和他一次能命中,这个概率已经微乎其微。

    接连命中的概率,应该不会比中头彩的概率高多少。

    也就是,几近于无。

    元春听说接她出去,心中一喜。

    可随即,她却又迟疑的道:

    “可皇儿……”

    冯一博轻轻抱住她,安慰道:

    “听你的,你说接走就接走,你说留下就留下。”

    元春若是假死也就算了,顶多是主弱臣强。

    暂由内阁行使国家权力。

    可小宣治已经坐上皇位,若是也假死……

    恐怕大魏就要乱套了。

    皇家除了几个远支,子嗣几乎断绝。

    若是这唯一的合法继承人消失,说不定就要进去群雄争霸的阶段。

    冯一博不过随口安慰,元春却有些当了真。

    此时的她,一点没有朝堂上的果断。

    竟一脸的纠结,期期艾艾的道:

    “这……那……”

    显然,她舍不得儿子,也舍不得儿子到手的江山。

    见她这幅患得患失的模样,冯一博柔声道:

    “先别想这些了,等真有了再做商议也不晚。”

    对啊!

    自己还没有呢!

    元春这才反应过来,揉了揉眉心,叹道:

    “今日事情太多,是我的心有些乱了。”

    其实,不只是今天。

    从接到那封奏疏开始,元春就没睡几个好觉。

    接连的失眠,会让人心力交瘁。

    她明显感觉到,这几天脑子都不转了。

    现在和冯一博再续前缘,整个人才放松了下来。

    若非强撑着,她现在倒头就能睡着。

    冯一博见她如此,朝上去帮她揉了揉太阳穴,柔声道:

    “我知道的,这些日子让你担心了,可这一次涉及国家大计,又牵扯无数百姓生计,我无论如何也不能置身事外!”

    这里就他和元春两个人,自然不会提到景顺帝的事。

    如果这事只涉及刺杀景顺帝,他可能理都懒得理。

    但涉及新政,又涉及国难财。

    哪怕是贾府,冯一博也不会留太多情面?

    “其实道理我都懂,只是涉及荣府,我也没法置身事外……”

    元春当初进宫,多少也是为了家族。

    后来更是为了家族,牺牲自己的幸福。

    一个家族的兴衰都落在女子的身上,那这个家族怕也没什么延续的价值。

    所以,冯一博能理解她的想法,但显然并不认同。

    当然,他也不会当面反驳,而是继续温柔攻势。

    “说起来,我做这些是为了大魏江山,也是为了你们母子。”

    都是自己家的江山,自然要顾着。

    一提这个,元春就使劲点头,还扑倒他怀里,歉意的道:

    “冯郎,你别说了,我本就该相信你的!”

    随后,冯一博又抱着她软声安慰了几句。

    两人各自收拾整齐,又相互检查了两遍。

    又开了会儿窗,散了散味道。

    冯一博这才在元春依依不舍的目光中,微笑着告辞离开。

    第二天,元春又召见了内阁四人,一脸愁苦的应下了处置意见。

    四人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也知道这是冯一博劝告的结果。

    接下来,自然是大魏官场的剧烈震动。

    当日在朝会上的,都是在京任职和回京奔丧的官员。

    也就是说,还有很多因种种缘故不在都中,却也牵扯其中的官员。

    奏疏上罗列的极为明确,参与到山东之事的官员,全都加在一起,共有一百五十五人之多!

    去掉山东本地,因为牵扯到景顺帝被刺桉,已经治罪的三十六人。

    剩下的,也有百多人要倒霉了!

    一下去职这么多人,即使有半数都是虚职,也让大魏朝堂给人为之一空的感觉。

    但,这对大魏来说并非坏事。

    空出的来虚职,可以节省朝廷大量经费。

    空出来的实职,更是有无数人等着补缺。

    所以看似震动不小,却也没造成什么实质影响。

    毕竟,大魏传承到宣治帝已经四代。

    统治已经根深蒂固,不是想造反就能造起来的。

    何况,这些家族又不是只有一支。

    就像荣府被抄,宁府受到的影响就很小。

    总之,各处很快就开始了抄家和交接。

    另一边,王子腾即将抵京的消息传了回来。

    薛蟠、薛蝌去码头接人,冯一博则在城外十里亭等候。

    一行人一到,冯一博就迎了上去,朝王子腾拱手道:

    “舅舅,别来无恙乎?”

    王子腾连忙下马,还礼道:

    “拜见侯爷!”

    他一路匆匆,却也听闻冯一博如今权势无匹。

    传旨的内侍,也透漏了消息。

    是冯一博当堂举荐,才有启复他的这件事。

    “可不敢!舅舅不要和我玩笑!”

    冯一博忙避开他的礼,还笑道:

    “我曾说过,舅舅一定会再回来的。”

    王子腾一听,心中有些不屑。

    他以为这是冯一博在点他,告诉他别忘了怎么回来的。

    对于这样的稚嫩手段,他实在很难看得上。

    只觉得这个外甥女婿虽然封了侯,却终究是幸进。

    当然,以他的城府,自然不会显露半分。

    他依旧捧着对方,谦逊有礼的道:

    “幸得侯爷举荐,方又有了为陛下效力军前的机会……”

    “舅舅!”

    冯一博一脸的无奈,上前扶着王子腾,又道:

    “舅舅如此,可真折煞我了!难道舅舅这是和我见外不成?”

    王子腾心中更加不屑,觉得自己捧着对方有了效果。

    可没想到,冯一博却又道:

    “咱们都是自家人,从舅舅离开都中的那一刻,我就在等待这样的机会,如今不过恰逢其会罢了。”

    说着,他又苦笑着道:

    “舅舅若是因此见外,再管我叫什么侯爷,莫不是想让我丈母娘拆散我们夫妻不成?”

    听他说的这么浮夸,王子腾也就借坡下驴,一脸感动的道:

    “一博,你是好孩子,刚刚舅舅误会你了。”

    冯一博这才满意的点点头,摆手道:

    “都是自家人,哪来的什么误会,舅舅只要别再和我见外就好!”

    两人又各自寒暄几句,王子腾便道:

    “你们三个先回去吧,还要先去荣府拜见一下老太君,进一进晚辈的礼数。”

    虽然这次启复有一定冯一博的原因,但王子腾认为更重要的,还是贾府大姑娘。

    也就是他的亲外甥女,如今已经是太后的元春。

    冯一博不过是个提出者,作为自己的外甥女婿顶多算是援手之情。

    而自己的外甥女如今垂帘听政,代当今陛下行使皇帝的权力。

    这其中轻重,王子腾自认还分得清。

    因此,他一到都中,就想先去一趟贾府以表亲近,也是应有之意。

    “额?”

    薛家兄弟对视一眼,看起来都有些尴尬。

    这时,冯一博就委婉道:

    “舅舅还是择日再去吧,今天恐怕多有不便。”

    “哦?”

    王子腾有些疑惑,却不知道贾府有什么不便的。

    他回来的时候,除了给薛母去了信,间接告诉了冯一博。

    同样,也给王夫人去了信。

    按理说,贾府也会派人接他。

    之前贾府的人没出现,他还自我安慰想着,对方定是在宫中祭吊太皇太后,可能暂时抽不开身。

    毕竟在他看来,元春如今最为信任的就是自家人了。

    要不也不会接连重用冯一博、贾琏,还有重新启用他。

    见他有些疑惑,冯一博就轻叹道:

    “害!不瞒舅舅,荣府此时可能正在抄家……”

    “抄家???!

    王子腾一脸惊诧,以为自己听错了。

    元春都已经是太后了!

    而且是垂帘听政,代皇帝决策的太后!

    她的娘家被抄家?

    “此事说来话长,稍后我再和您细说吧。”

    冯一博叹了口气,又诡异一笑道:

    “不如,我先带你去见个人,保证比拜见史老太君有用。”

    比史老太君有用?

    王子腾心中一动,难道要带自己去见太后?

    按理说,他应该安顿一下再去拜见。

    毕竟巡边之前,肯定要见一面的。

    不过现在去见一下,倒也不错。

    这岂非证明自己深受宫中的重视?

    虽然冯一博神秘兮兮的模样,可王子腾想到这些就再追问。

    只沉吟了一下,便道:

    “既如此,那就听一博的安排。”

    啧啧!

    到底是经历过大事的!

    原本冯一博还想在路上和他说说贾府的事,可见他这样沉得住气,就不急于一时了。

    王子腾毕竟也在都中住过几年,越走越觉得不对。

    这也不是去皇宫的路啊!

    正要喊住带路的冯一博,却见冯一博的马车已经停下了。

    他抬头一看,有些惊讶呢道:

    “太师府?张……不!”

    张松越已经成为过去式,现在的太师是……

    “陈阁老的府邸?”

第三百七十七章 借势,拉拢,敲打

    “舅舅随我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冯一博听出王子腾语气中的迟疑,却没有正面回应,只在马车里笑了笑。

    事已至此,王子腾只能硬着头皮的继续跟着。

    待两人进府之后,下马的下马,下车的下车。

    冯一博也不用人引领,就轻车熟路的带着一头雾水的王子腾到了正堂。

    一进门,陈勤之早已在里面了。

    他先抬手指着冯一博,不满的道:

    “你呀!就会给我找事做!”

    冯一博随便一礼,嬉皮笑脸的应道:

    “谁让您老的威望高呢?”

    虽然,陈勤之言语间听着似乎有些不耐?

    可王子腾看到他脸上的笑意,立刻就明白这是两人关系极近的表现。

    显然,陈勤之这是将冯一博当做自家子侄一般看待,才会如此随便。

    可问题是,这小子不是李守中的学生吗?

    什么时候和陈勤之勾搭上了?

    按下心中疑惑,王子腾忙抢前一步,见礼道:

    “金陵王子腾拜见陈阁老。”

    两人同朝为官多年,原本也认识。

    “王大人不必客气。”

    陈勤之朝他拱手,就算还了礼,又抬手道:

    “都坐下说话吧。”

    待下人上了茶又退下,陈勤之就先打开话题道:

    “怎么样?王大人二次奉旨巡边可有什么想法?”

    王子腾正对这次见面不明所以,心中思考一老一少的目的,闻言便道:

    “还能怎样?王家世代忠烈,王某唯鞠躬尽瘁,追随先祖而已!”

    这话乍一听没毛病,可陈勤之却从中听出一点不同的意味。

    “你也不必有怨怼,先帝让你告老已经给你留足了体面,这一次你若还不知收敛,估计还做不长久。”

    原来,王子腾这话不是在拿祖宗给自己抬咖。

    所谓追随先祖,显然暗戳戳的在指祖上都太尉统制县伯的职衔。

    相比之下,他觉得自己忠心可鉴,却落得被迫下野的下场。

    不仅如此,这一次让他启复,又把九省统治的取消了。

    他以钦差身边巡边,只是一个有权无职的白身。

    说白了,就是没有编制的临时工。

    所以他这话里,多少就带了一点怨气。

    这怨气虽不明显,却瞒不过陈勤之的耳朵。

    他不仅顺势直接点出,还继续敲打道:

    “若你明白细水长流的道理,九省统治也好,九省都检点也罢,早晚都还会给你的。”

    这话若是别人说,王子腾定然嗤之以鼻。

    可陈勤之乃是三朝元老身,两代帝王师。

    就算是连敲带打,王子腾也只有听着的份。

    他能做的,也只是起身恭谨一礼,郑重道:

    “谨遵阁老教诲。”

    看着王子腾被敲打的一脸懵逼,冯一博心中好笑。

    自己身为晚辈,有些话不便说。

    陈勤之却已经到了从心所欲的层次,由他来说却是正好。

    没想到,正在偷笑之时,却听陈勤之又点到了他。

    冯一博忙端正坐好,就听陈勤之道:

    “你才回都中,对如今朝中之事可能了解不多,只要你凡事多和这个小子问问,保你能事半功倍。”

    王子腾闻言更加迷惑,皱眉看向一旁有些尴尬的冯一博。

    可还没等他发问,就听陈勤之继续道:

    “至于你原来那套真假参半,捷报频传,还有贪渎之事,就不要再搞了。”

    不愧是你老啊!

    冯一博虽然被卖了出来,却也很想给陈勤之竖个大拇指。

    这话说得真是一针见血,丝毫没有拖泥带水。

    也就是陈勤之,换了第二个人都没法这么直白。

    王子腾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这一老一少。

    敢情这是把我叫来敲打的?

    难道是我那外甥女不好意思说,托了他们两个?

    想到这里,王子腾的眉头渐渐舒展。

    如果是这样,那就说得通了。

    这一老一少不就是太后最信重的人吗?

    想到这,他又看了一眼冯一博?

    最后,还是将目光停在陈勤之的身上。

    陈勤之见此,立刻道:

    “你不用这么看我,你这外甥女婿带你过来,无非就是让老夫倚老卖老,把他不方便说的话和你说说。”

    这话一出,让王子腾的心中又有些迷惑了。

    难道,是太后让外甥女婿和我说?

    但外甥女婿囿于自己的辈分所限,有些话不好说,就求到陈勤之的头上了?

    不对啊!

    他可以找他恩师李守中啊!

    如果说自己这个外甥女婿投靠了陈勤之,带自己过来是要拉拢的。

    还能说得过去。

    可现在听着,没有拉拢,全是直白的敲打啊!

    而且,话里话外听着,怎么感觉这一老一少之间……

    像是以这个外甥女婿为主?

    冯一博听到陈勤之又卖队友,立刻有些不满的道:

    “阁老这话说的,就好像我在幕后指挥您老似的。”

    陈勤之闻言,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舅舅只需知道,如今朝堂和之前不同,以后只用正经做事的,虚头巴脑那套没有立足之地了。”

    面对陈勤之的目光,冯一博自然也有些心虚。

    他只能立即转移目标,遮掩了一下。

    可即使王子腾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也被这一老一少的操作给整懵了。

    敢情还真是你小子主使的?

    把我拉来,就为了让陈勤之敲打敲打?

    王子腾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冯一博,却听他继续道:

    “如果舅舅想做李靖,现在就是唯一的机会,但若还想做蔡京那样的‘能臣’,恐怕也只有抄家的下场。”

    冯一博见王子腾的表情就知道,陈勤之把他暴露出来了。

    当下他也不再藏着掖着,又补充道:

    “对了,我忘了和您说了,荣府和很多家一样,因牵扯山东侵占民田之事被抄的家。”

    王子腾再次听到荣府的事,还是忍不住一惊。

    随后又想到什么,皱眉道:

    “很多家?”

    冯一博点点头,却没在这个话题上深入下去,而是道:

    “今日带舅舅来陈阁老这边,就是想让阁老告诉舅舅,如今的大魏,已经不是原来的大魏了,风向要变一变了。”

    说到这里,他微微一笑,朝宫中方向拱手道:

    “高薪养廉的奏疏已经递上去了,以后凡再敢伸手的,就只能剁掉了。”

    他的这番话,让王子腾脑海中轰的一声。

    结合今日所见所闻,还有冯一博刚刚所言。

    一个词汇就从他脑海中冒了出来。

    “你们难道是想……变法?”

    不得不说,王子腾很有见识。

    仅从冯一博的只言片语之中,就抓住了最核心的东西。

    当然,冯一博就是故意让他猜中,却又没有正面回应。

    他只朝王子腾一笑,问道:

    “怎么样?舅舅想不想跟我们一起干点大事?”

    面对这样的邀请,即使是王子腾也有些口干舌燥。

    他斟酌了一下,才咽了口唾沫,道:

    “自古……”

    自古变法之路艰难,参与之人没有好下场?

    冯一博一听这个开头就知道他想说什么,抬手便打断道:

    “如果我不说,舅舅可曾知道我们在做什么吗?”

    王子腾闻言就是一愣。

    若非冯一博说什么大魏不是原来的大魏,又是蔡京,又是风气变一变的疯狂暗示。

    他还真就不会往这上边想。

    冯一博见他这个神态,便继续道:

    “我们要做的不是喊喊口号,说什么变法强国,而是借力打力,顺势而为,在不知不觉中就把事办了。”

    联想到冯一博说的山东之事,就连荣府都被抄了。

    其他家怕也没几个能跑得了的吧?

    自己若是不答应,又知道了对方可能要变法的事。

    那王家是不是也悬了?

    历来敢搞变法的,可都是六亲不认的“疯子”!

    “可,我能做什么?”

    王子腾沉吟一下,轻轻叹了口气。

    他深知,天下间没有无缘无故的偏爱。

    如果仅仅是巡边之事,完全没必要提起这些。

    对方兜来兜去,显然想要拉他入伙。

    也就是说,自己肯定有对方需要的地方。

    说出这句话的同时,王子腾忽地想到一个可能,又脱口道:

    “你们想要议和赔款?”

    边地除了军权,最大的利益就是这笔赔款了。

    说实话,若非有这笔议和赔款的存在,王子腾真不一定会接这个差事!

    但有了这笔议和赔款,就算没有九省统制的职位,也一样能吃个盆满钵满。

    他若还顾及面子拒不接旨,估计会让人笑死。

    “是,也不是。”

    冯一博见他这么上道,不由微微一笑。

    紧接着,又轻轻吐出一句:

    “我们只是希望,一切恩赏皆由上出。”

    如果说景顺帝时期,冯一博想着利用边军震慑倭国的同时,也能牵扯一些朝廷的精力。

    只有这样,才最符合东海郡的利益。

    东海郡面临的压力也会减少一些。

    可他现在想的,又是如何加强大魏的中央集权,避免边军做大的可能。

    王子腾一听,顿时明白了冯一博的意思。

    他眼睛微微一眯,沉声道:

    “所以,是你们选中了我?”

    从接到旨意开始,王子腾心中一直以为,是外甥女元春启用自己人。

    即使内侍说是冯一博这个楚国侯举荐,他也以为是元春安排的。

    可现在听来,似乎是这一老一少在后面推波助澜。

    再加上,这个外甥女婿口口声声说荣府被抄家。

    这样的事只要随便一打听就知真假,也没必要骗他。

    那也就是说,太后对朝堂并没太强的掌控力。

    甚至,就连自己娘家都保不住?

    这样的联想,让王子腾心中不禁有些慌乱起来。

    但他深知,越是这个时候越要沉住气。

    所以,此时他脸上没了任何表情?

    只眼神微眯,一脸平静的看着冯一博。

    “实在是没有比舅舅更适合的人选了!”

    冯一博笑着应了一句,又补充道:

    “开国一脉如今因山东之事元气大伤,舅舅也没了掣肘,这次去就可以大有作为!别说八百里疆域,就算舅舅把城堡修到极地去,我们也都支持!”

    这哪是没了掣肘?

    这是在告诉自己,开国一脉已经废了。

    自己没了靠山!

    王子腾依旧不动声色,继续问道:

    “可是,按你们说的做,我有什么好处?”

    冯一博微微一笑,直接道:

    “议和赔款作为恩赏,总要有个由头才能给,还要先等舅舅立下大功,到时候,半成的恩赏可以直接由陛下赐给王家,如何?”

    赔款由直接划分,变成了立功才能受赏?

    半成的赔款,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

    一时间,王子腾有些拿不定主意。

    可没等他回应,陈勤之就皱眉道:

    “此例不可开!”

    刚要开口讲价的王子腾,闻言顿时又把话又吞了回去。

    他不动声色看着两人。

    因为他不知道,这是两人做好的扣。

    还是冯一博真的临时起意,给自己加的码。

    “无妨,只要做在明处,再有人敢伸手就都剁了就是。”

    冯一博微微一笑,解释了一句。

    陈勤之闻言,皱眉不语。

    如果说,将这笔议和赔款的去向全都放在明处,那肯定是比各方私下划分要好的多。

    可问题是,你规定好了,对方就会遵守吗?

    这时,冯一博又问王子腾道:

    “舅舅你觉得,是冒着中饱私囊被抄家的风险,拿多点好,还是化暗为明,虽然少拿点,但安心些更好?”

    王子腾面无表情的道:

    “安心多拿最好。”

    小孩子才做选择,成年人选择利益最大化。

    可似乎他觉得这么说有些暴露了自己的心思,又补充道:

    “我可以选安心的,但不能保证别人如何选择。”

    这话也算一语双关。

    他既是在说,如果别人接替这个位置,无法保证利益不重新划分。

    也是在说,即使他有心按照冯一博说的做,也不能保证,其他想要吃掉这块利益的人不会干涉。

    即使开国一脉废了,也一样要有人顶上来。

    再说,王子腾也不信开国一脉会这么轻易被废。

    以他的城府,凡事都会为自己留些余地。

    至少在没亲眼见到之前,他不会轻下定论。

    毕竟,就连这个外甥女婿刚刚的用词,也是“元气大伤”。

    言外之意,也就是说开国一脉的根基还在。

    冯一博闻言,却微微一笑,自信的道:

    “只要我还在,就没人能将这笔赔款中饱私囊。”

第三百七十八章 整顿计划,荣府抄家

    “嗤!一博,我知道你有能力,有干劲儿,但还是太年轻了!”

    对于冯一博的自信,即使以王子腾的城府也忍不住嗤之以鼻,还摇头道:

    “有些事是千百年来的积弊,不是谁想解决就能解决的。”

    边地的水深,不是外人能够凭空想象的。

    虽然这个外甥女婿也带过兵,手段和能力也都不差。

    但在王子腾看来,却显然少了几分见识。

    边镇是什么地方?

    在他看来,冯一博指挥过的几场战斗虽然不小。

    可连骑兵集结冲锋都没见过,和边地的惨烈根本不能同日而语。

    你以为,边地兵将的桀骜从哪来的?

    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人,终究不能真正理解什么是战争!

    长期为战争做准备的地方,可不是和你们讲道理的!

    “小子,在这件事上,王大人说的没错,这种事比你想象的复杂的多。”

    不等冯一博回应,陈勤之也点头附和了一句,还道:

    “就拿最简单的来说,钱给不给你还能管,但给了之后的事你就管不到了,

    这个时代,朝廷很难将权力延伸到基层。

    行政方面讲究“皇权不下乡”,由乡老、乡绅等代为执掌。

    军队方面,为了避免“兵不知将,将不知兵”的情况发生,更是将底层的任免权都下放了。

    这让各处军方都如铁板一块,不是谁想插手就能插手的。

    陈勤之虽不像王子腾那般,亲自去过边地带过兵。

    但他对于边地的事也并非一无所有。

    王子腾见他帮腔,顿时来了精神,决定给冯一博上一课,就又接口道:

    “朝廷给的恩赏,从我这边最多保证给到各镇总兵,再往下我也保证不了。”

    言外之意,他能保证他自己不贪,却没法拦着别人贪墨。

    如果管的太宽,很容易引起

    即使是他,到时候也难以服众。

    “说来说去,其实就是惯的。”

    冯一博冷笑一声,沉吟着道:

    “其实,只要想办法发到具体人的手上,就算有人收回来也无妨,长此以往,敢将恩赏往回收的人,一样也会声望尽失。”

    这就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利用人性来一个釜底抽薪。

    若是赏赐没发,士卒只会怪到朝廷头上。

    但若发到

    那这个恨意就会朝收回之人积聚。

    恐怕没有几个带兵的人,敢尝试这么做后果!

    虽然这个想法有些理想化,但也未必不能实现。

    只是,实施的过程就没那么容易了。

    想想落实下去,难免会遇到或明或暗的重重阻碍。

    “另外就是,所有资金必须有明确的账目,否则就按贪渎处置。”

    对于资金流向的控制,冯一博想到的方法就是记账。

    薛家的账目,就是他帮着查清的。

    复式记账法在这个时代还是有其先进性。

    只要冯一博派人做好账本,就能基本保证这笔资金的去向。

    可王子腾闻言眉头紧锁一阵,最后依旧摇头,叹道:

    “你这样做的后果,就是动摇军心,若是

    冯一博所言,听着似乎可行。

    可在王子腾眼里,不过是纸上谈兵罢了。

    到手之后会不会收回来的问题,在他看来根本不用问。

    以他的了解,明目张胆喝兵血的都不在少数。

    何况只是临时的赏赐,有什么不敢收回来的?

    可一次两次,还勉强可以用威望压住。

    收的次数多了,难免就要失去人心。

    当积累到一定程度,难免就会哗变!

    这在别处还好,最多就是派周围卫所镇压。

    可若发生在边地,那搞不好就会给鞑靼可乘之机。

    到时候,铁蹄难免再次践踏关内。

    实在是得不偿失的事!

    冯一博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却又笑着道:

    “所以,我们先慢慢把人,都换成能接受新规则的人,这个问题不就迎刃而解了吗?”

    接受新规则,那就带你一起玩。

    不接受新玩法的,那就正好换掉。

    这就是他为整顿吏治定的下一个套路。

    王子腾闻言一惊,迟疑道:

    “你手里有这么多会带兵的人吗?”

    东海郡有的是!

    冯一博倒是真的有,只是不能用。

    但他也不是没有别的准备。

    “只要放出风去,有的是会带兵的想去,到时候,谁接受谁就上!”

    开国一脉不行就在新贵里选,新贵不行就在军中选。

    想找带兵的人,有的是!

    可陈勤之却听出了言外之意,不由叹道:

    “真这样做,你的名声可就完了!”

    放出这样的风声,最后再真给人弄到职位。

    那别管收不收好处,冯一博都难免落个“弄权”的名声!

    变法可能没几个人知道,但这样的名声也很难有什么好下场。

    “最多是有人弹劾我卖官鬻爵,任用私人。”

    冯一博自己倒是看得开,还笑着补充道:

    “大魏此前又不是没人这么干!”

    这话显然是意有所指。

    王子腾闻弦音而知雅意,也跟着叹道:

    “就算是太宗皇帝也不敢卖边镇的官啊!”

    天泰帝开了个很不好的头,连守卫皇宫的龙禁卫都敢拿出去卖。

    景顺帝有样学样,把京营的官拿出去卖。

    现在到了冯一博还更进一步,竟然准备搞边地的官了!

    这要是成了定例,估计大魏传不了几代。

    不过冯一博想的是,他还有后续的改革跟着。

    等把制度健全了,改革的事自然就真相大白了。

    当然,健全制度是时机成熟后的事。

    前提是他前面的手段都一一实现,不然“大魏蔡京”的名头怕是跑不了。

    这边冯一博准备牺牲自己的名声,将边真军将换换血。

    三人围绕此事的可行性,又探讨了许久。

    另一边,荣府正面临着抄家。

    此时,荣府的一应刁奴都被聚在一处,被兵卒围着不许走动。

    常言道:抄家若篦头。

    外面军卒正一间间屋子查抄,凡是值钱的物件一样也不放过。

    按理说,抄家之时,无论主子还是奴才,都只剩一身衣裳,其余全部充公。

    但荣府终究不同。

    前来查抄的,又是龙禁尉的人。

    自然给太后娘家留足了体面。

    在抄家之前,无关之人和女卷全都暂避。

    不然就算是女卷,也都得在院里站着。

    史老太君就带着阖府女卷和贾政、宝玉等,去了大观园。

    此时,一众人正聚在蘅芜苑里抹泪。

    听着满屋的哭声,史老太君也不由悲从中来,叹道:

    “贾家这是造了什么孽哟!”

    自从元春成了太后之后,作为娘家的荣府是一点光也没沾到。

    先是男丁不能任实职,断绝了荣府的仕途。

    王夫人进宫,元春还说这是保护贾家不受朝堂攻讦。

    说是等皇帝长大了,就会高官厚禄相赠。

    这样的说法倒是暂时稳住了荣府的焦虑。

    可紧接着,山东事发,太后却也没能保住贾家!

    荣府这边,前脚才去完职,后脚又来抄家。

    知道的,荣府和太后是一家人。

    不知道的,以为这是得罪了太后呢!

    贾政此时烦躁不已,却也只能叹道: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母亲还是少说两句。”

    他的寿荣侯还在,不在抄家去职的范围内。

    只是这里是荣国府,贾赦作为嫡长子又继承了爵位。

    抄家抄的自然就是整个荣府。

    贾政虽有爵位,但却不是这里的法定继承人。

    这里是荣府,而非寿荣侯府。

    他这个寿荣侯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荣府被抄。

    好在,贾政为人清正。

    对于元春的做法,虽然不理解,但也选择支持。

    尤其对于山东之事,他也深感痛心疾首。

    对于贾赦的所做所为,他这个做弟弟的都为之深感羞愧。

    可人品再清正,也不耽搁他的烦闷。

    再怎么说,抄家抄的也是他的家啊!

    好在这次抄家,更多的是走个形式。

    府中值钱的东西都被提前送进了大观园里。

    这里是太后的省亲行宫,不在抄家范围之内。

    可即使如此,前面损失也不会少了。

    元春还说,稍后会有赏赐补偿。

    可荣府被抄,丢的面子却再补不回来了。

    “老太太,太后也是被逼无奈,此次实在是大老爷犯下的事太大,别说是抄家去职,没流放都已经是皇恩浩荡了!”

    王夫人心里也不是滋味,却依旧为女儿解释着。

    邢夫人很想反驳两句,可贾赦所作所为又让她没脸反驳。

    “此事确实不怪太后!”

    倒是过来看顾的贾蓉这时插嘴道:

    “当时太后本想轻拿轻放,却被冯渊带人逼迫,无奈之下才治了咱们这些家的罪过!”

    宁府倒是没参与山东的事,贾蓉这些日子在外走动听了不少对冯一博的怨言。

    此时见一家老小被迫如此,他忍不住就说了出来。

    “蓉儿从哪听来的胡诌,让珍大哥知道胡说八道,仔细你的皮!”

    探春闻言眉头一挑,忍不住道:

    “冯大哥与咱们家是老亲,不说宝姐姐和林丫头,就是二姐姐也在他府上,如何会害了大伯去?”

    她一直觉得,荣府安享富尊荣者尽多,运筹谋划者无一。

    早晚都会自己败落的。

    只是上天卷顾,出了元春这个太后。

    又让她一度以为,贾府又能维持几代了。

    没想到,败落来得这么快。

    刚刚重回巅峰的荣府,直接就被打落平地。

    好在,不是深渊。

    但荣府败落,显然怨不得旁人。

    有些话,探春没法当着长辈们说。

    那就是她一直认为,这样的家族别人是杀不死的。

    只有自己作死,才能一败涂地。

    如今贾赦所作所为,正印证了她心中的想法。

    再加上她素来和迎春交好,对冯一博也很有好感。

    此时探春才站出来,以姑姑的身份说了贾蓉几句。

    “三姑姑有所不知,冯渊虽和咱们有亲,却和咱们不是一条心!”

    贾蓉觉得深闺女卷所知有限,就给她普及道:

    “他虽然有爵位,却是文官的底子,向来不屑和咱们老亲走动,也就是荣宁二府还过得去,在咱们老亲之中,冯渊……”

    “没规矩!”

    贾政皱眉训斥了一句,又道:

    “冯家和咱们有亲,一博也是你的长辈,你一口一个冯渊的叫着?你把一位国侯当成什么了?”

    探春说话,贾蓉还敢回两句。

    贾政一开口,他这个孙子辈的就不敢顶嘴了。

    闻言,贾蓉忙委屈的躬身道:

    “老爷说的是,蓉儿知错了。”

    贾政闹心的烦躁正无处发泄,就像再训斥两句。

    没想到,这时贾母忽地道:

    “去把琏儿叫来,老婆子倒是要问问,这个冯渊到底和我们贾家有什么仇怨?”

    贾蓉的话,她都听进去了。

    和贾政一样,贾母也一肚子火没处发。

    听到这事和冯一博有关,自然找到一个发泄口。

    贾政一听,忙劝道:

    “母亲!”

    贾母斜睨他一眼,冷笑道:

    “怎么着?我也叫不得他的大名?”

    贾政迟疑了一下,叹道:

    “如今一博毕竟贵为国侯,如何能任我们呼来呼去?”

    贾母一听,冷笑道:

    “别说国侯,就算是他当了王爷,不也是我在孙女婿?”

    黛玉就差过门了,在这个时代都可以改口了。

    所以,贾母倒也不算倚老卖老。

    贾政闻言,却依旧面露为难,还期期艾艾的道:

    “话虽如此,可是……”

    “可是什么?”

    贾母眉头一皱,疑惑道:

    “我只是让你叫琏儿过来,你推三阻四的,说什么国侯?”

    说到这里,她有些反应过来了,盯着贾政问道:

    “莫不是,你也知道这事?”

    “知道一点。”

    贾政自然知道!

    因为,他当时就在场!

    只是,贾家几个爷们回来之后并没细说。

    贾赦和贾琏是没脸说!

    毕竟,这是他们犯下的事,牵连了荣府。

    父子俩一回来就去祠堂跪着,给祖宗赔罪!

    直到现在,两个人也没出来。

    贾政则是简单说了一下起因和结果。

    冯一博和群臣逼宫那一段,都被他省略了。

    满朝文武逼宫,说了只会让贾家一众女卷恐慌。

    没想到,贾蓉这小子早不说晚不说。

    偏偏在抄家的时候提起这事!

    “说!老婆子倒是想知道知道,这冯渊到底是如何对付贾家的!”

第三百七十九章 黛玉开怼,荣府失声

    贾政无奈之下,只能将当日情形讲述一遍。

    从山东两府的奏疏,一直说到百官逼宫。

    听到太后元春本来准备拖延,却被冯一博假意求情阻拦的时候。

    一众女眷都是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

    直到贾政又说到贾赦当堂质问,冯一博回了一句“此非私怨,而是国仇”。

    屋里众人又都各个表情复杂。

    要脸的都不由面露愧色,不要脸的却一脸的不屑。

    最后,又说到元春无奈之下命人收押,直到第二天才下达了抄家去职的旨意。

    一屋子人都有些沉默。

    这事说起来,还真不好说冯一博是对是错。

    虽然从道理上讲,贾赦肯定是错的。

    但这个时代讲究的就是亲亲相隐,亲人在一定程度上帮忙隐瞒都不算犯罪。

    《大魏律》中就明确写着,除了谋反等十恶不赦的大罪,亲属之间都可以相隐不告。

    甚至,就连元春在朝堂上直接为贾赦等人说话,也没人会觉得她在徇私舞弊。

    这也算是“亲亲相隐”的一个延伸。

    而冯一博虽然不是贾府的人,但也是贾府的实在亲戚。

    即使迎春只是妾室的身份,他和贾赦不算正经的翁婿关系。

    但从黛玉这边来论,贾赦可是他的舅舅。

    所以,冯一博的做法虽然大义无愧。

    但在这个时代来看,人情有亏也是事实。

    所以,听了贾政的讲述,就连刚刚帮冯一博说话探春,此时都有些讪讪。

    在这个时候,也只李纨干巴巴的说了一句:

    “如此说来,一博显然并非针对咱们荣府,而是遵循公义,为山东百姓做主。”

    道理肯定是这个么个道理。

    毕竟,抄家的人多了去了。

    可就算冯一博没有针对,但带领百官逼迫太后,最后处置了荣府也是真的。

    因此,贾蓉听了就对此就嗤之以鼻,道:

    “婶娘这话说的,山东百姓倒是申冤了,可偏偏苦了咱们贾家!”

    一听这话,邢夫人也忍不住附和道:

    “就是说啊!咱们贾府的爷们,都已经不任实职了!他们非要把祖宗留下的爵位也收回去,还把家给破了,才肯善罢甘休吗?”

    现在邢夫人其实已经是白身,该称呼为邢氏才对。

    她这话一出,最受刺激的当属贾母。

    贾赦的一等将军,那是贾家两代人拼死拼活挣回来,传下来的。

    现在可好,说去就给去了!

    你让她死后有何颜面再见丈夫和公爹?

    当下,她一拍桌子,怒道:

    “这帮文官欺人太甚!”

    她倒是没提冯一博,但谁都知道让她愤怒的就是冯一博。

    通过贾政的讲述不难听出,冯一博就是其中穿针引线的那个关键人物。

    若是没有他,元春就会轻拿轻放。

    李纨一听,在旁劝慰道:

    “老祖宗息怒,这事确实是咱们有错在先,况且又不是贾家一家被抄……”

    这话没毛病,就是不好听。

    王夫人忍不住看了一眼儿媳,开口道:

    “其他人家可没有太后的行宫,怕是下场更惨呢。”

    这话一出,让贾府众人都微微松了口气。

    很多时候,人就是这样。

    只要在艰难的时候,还能想出别人比你更惨的地方。

    那么,恭喜你!

    你至少会从心理上受到一点安慰,让你对生活又有了几分希望。

    不得不说,王夫人不愧是信佛的。

    这样自我安慰的手段实,使用的非常纯熟。

    其实,平日里这对婆媳很少有什么交流。

    但荣府中人,从来也没人敢克扣为难李纨半分。

    王夫人虽然对李纨为冯一博说话也有些不满,

    但关键时刻,她还是出言帮了一句。

    算是间接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果然,一众女眷见王夫人说话,都不再多言。

    就连想要再鼓动几句的邢氏,此时也一撇嘴,却不敢再说什么了。

    现在贾赦失势,荣府就要靠二房撑着了。

    她再看王夫人不顺眼,也不敢和她打擂台。

    不然以后的日子怕是难熬。

    也只有贾蓉没那个眼色,或者说他不必在王夫人眼皮底下过活!

    此时闻言,竟然还在那边煽风点火的道:

    “可怜大老爷费尽周折,不也是为了贾家的体面,才费心操持的吗?”

    这话一出,邢氏和贾母都有些脸红。

    贾赦弄来的钱可一分都没交到公账上,全都进了自己的腰包。

    荣府众人面面相觑,一时没人接茬。

    虽然荣府的人可以躲进大观园,但贾赦倒买倒卖的钱全都得吐出来。

    贾赦花了大半,剩下的还是公中的钱来补贴。

    不然来抄家的可不会善罢甘休,估计要回去请旨来个彻底抄家了。

    贾蓉有些莫名其妙,疑惑道:

    “怎么?你们不为大老爷叫屈,却都偏着一个外人不成?”

    “好了!”

    贾母有些索然的摆了摆手,叹道:

    “等那些人走了,让人把黛玉接过来,就说我想她了。”

    第二天,黛玉就被接来荣府。

    抄家的龙禁尉走了,各屋的仆人还在收拾。

    除了固定在地上的房子,其余能搬走的一应陈设摆件一点不留。

    一路上的破败景象,让黛玉恍如隔世。

    直到进了大观园,她才回过神来。

    这边倒是没有一点变化,依旧如人间仙境一般。

    和刚刚的景象一比,简直就是世外桃源一样的存在。

    她被丫鬟带着,来到蘅芜苑。

    一进门,贾母就喊道:

    “我的玉儿啊!你再不来就快看不到老婆子了!”

    黛玉忙扑了过去,劝慰道:

    “老太太这是什么话?您老身子骨一向硬朗,定然能长命百岁!”

    见贾府女眷都在,黛玉又忙过去一一见礼。

    随后坐到贾母身边,贾母就搂着她就开始抹泪,还道:

    “本来倒是还行,现在荣府败落至此,我怕是撑不了几日喽!”

    一时,黛玉也跟着抹了几滴,又劝道:

    “荣府一时失意也是有的,但府邸还在,荣府的人还在,宫里也还有太后在,很快就会过去的!”

    在她看来,人没事比什么都强。

    即使现在抄家了,还有太后作为后盾。

    何愁不能东山再起?

    只是不等贾母说话,邢氏这时在旁阴阳怪气的道:

    “唉!林姑娘不知道,这事怕就怕有人不让它过去啊!”

    见满屋女眷都有些目光闪烁,黛玉就有些莫名其妙,皱眉问道:

    “大舅母这话是什么意思?太后不是已经下了旨意,只去职抄家,莫不是还有别的惩治……”

    太后下旨就是定论,应该不会追加罪责了吧?

    “什么呀?我说的是你那个好亲事!”

    邢氏眉头一挑,直接挑明了意图,还冷笑道:

    “之前蓉儿说,就是冯渊带人弹劾了你大舅舅的!”

    明明贾政从头讲到尾,她却只敢说贾蓉说的。

    这显然是为了避免王夫人觉得她在挑拨。

    黛玉听她提起冯一博,当下心中一动。

    她微微转过身子,似笑非笑的看着邢氏,回道:

    “咱们荣府向来行得正坐得端,凭他是谁在弹劾又能怎么样?”

    别看她不是宝钗的对手,但在别处可没在嘴上输过。

    以她的冰雪聪明,已经明白今日被叫来是做什么的了。

    外祖母叫她来,显然是让她给冯一博传话。

    可是传话就传话,却又不直说。

    现在这个大舅母阴阳怪气的样子,顿时惹得黛玉有些来了性子。

    本来她就因为一再延迟过门的事而烦闷,现在又遇到人挑衅。

    哪怕是大舅母这样的长辈,她也准备过两招了!

    身为未过门的冯府大妇,她今日就要在荣府代冯府大杀四方!

    此时,黛玉这话一出,贾府众人都有些尴尬。

    邢氏是直性子,闻言顿时有些讪讪的道:

    “大老爷那边是犯了些错,但……”

    黛玉笑着点点头,就打断道: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大舅舅身为荣府嫡子,既然犯了错,还牵累府中,想必不是小错,那牵连了荣府也是没法子的事,我想都是一家人,也没人会怪他的。”

    打铁还需自身硬,既然犯错在先就别怪人弹劾。

    你犯了错,牵连了一家子。

    还想怪到我们冯府头上?

    “没人怪大老爷!”

    邢氏心虚的强调了一句,又忙转移回话题道:

    “可冯渊和你订婚,也是府上的实在亲戚,本该亲亲相隐,如何能在朝堂上添油加醋?”

    黛玉诧异的看着她,委屈的道:

    “大舅母这话,实不该和我一个未过门的闺阁女子说。”

    内宅妇人怎敢妄议朝政?

    何况我一个闺阁女子,你说得着吗?

    邢氏闻言,顿时又有些手足无措了。

    其实,在私宅说这些倒也无妨。

    但若较真起来,她的身份确实不该讨论这些。

    尤其不该跟一个未过门的姑娘,说婆家的不是。

    可她不和黛玉说,她还能和谁说?

    总不能把冯一博叫过来训斥一顿吧?

    长幼尊卑四个字,她占了长和卑。

    冯一博虽然是她的晚辈,可也是超品的实权国侯。

    她有什么资格和胆量训斥一个侯爵?

    好在,黛玉很快就给了她台阶,道:

    “不过,既然大舅母说到这了,我就说些不成熟的看法,诸位长辈也好论论理。”

    邢氏微微松了口气,就不屑道:

    “呵!有什么好理论的?”

    她一脸不满的看着黛玉,冷笑道:

    “这事就是冯渊做的不地道,还能说出天花来不成?”

    黛玉环视一周,发现邢氏说出这样的话,贾府众人却没一个出声阻拦,而是都有些异样的看着她。

    就连最疼爱她的外祖母,此时也只是面无表情的任凭事态发展。

    黛玉见此,便轻轻挣脱贾母的手,起身道:

    “我父亲从小让我像男子一样读书,我以前还有些不理解,后来他就告诉我,唯有读书才能明白更多的道理。”

    这话大概得意思,就是:

    在座的都是垃圾。

    没办法,在座的就她读过四书五经。

    众所周知,经义这种东西,有没有人教就不算通。

    而黛玉的学问,恰好还是如今的内阁学士贾雨村亲传。

    “子曰:‘父为子隐,子为父隐,直在其中矣。’然大舅舅并非冯家岳父,最多从我这里算是舅舅,何来相隐的义务?”

    这就是明晃晃的欺负她们没有文化。

    这话是孔子说的不假,也是亲亲相隐的出处。

    但《大魏律》里,还有更多亲亲相隐的延伸。

    在场的能挺过孔子曰过的就不错了,还指望她们能熟读《大魏律》?

    黛玉用这样的方式,轻易的就将在场众人都羞辱了一遍。

    “食君之禄,为君分忧,他身为朝廷命官,自然要为朝廷效力,弹劾舅舅想必也是公事公办,有何亏欠?”

    刚说到这,李纨在旁忽地插了一句,道:

    “昨个老爷说,二叔那边一博也已经提醒过了。”

    黛玉朝她微微点头,又看向邢氏道:

    “大舅母您看,情面冯家早就给了,只是荣府没接罢了。”

    邢氏这时恨恨的瞪了李纨一眼,冷笑道:

    “瞧瞧!这过门的和还没过门的,胳膊肘都往外拐呢!”

    李纨被挤兑得满脸通红,低头不语。

    黛玉这时上前一步,隔在两人中间,笑道:

    “大舅母,我说的是理,怎么就拐着你了?”

    这话听着有点绕,邢氏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好家伙!

    这是在说她不占理?

    当即,邢氏皮笑肉不笑的道:

    “哎哟哟,我就是玩笑一句,怎么还当真了?”

    李纨的参与,让邢氏有些退缩。

    可黛玉这时已经被阴阳得不爽了,自然没准备轻易放过。

    “大舅母这样想就对了,心胸开阔者总是好的,虽然大舅舅如此境况,也别影响大家的心情才是,日子终究要过的。”

    这话一出,邢氏顿时就被怼的说不出话来。

    贾母见她不是对手,便开口道:

    “玉儿,你怎么和长辈说话呢?”

    黛玉心中好笑,忙转身一礼,道:

    “老太太勿怪,实在是我不善言辞,不小心得罪了大舅母,这里给大舅母赔个不是。”

    王夫人见差不多了,这时也打起圆场,道:

    “林丫头一时不查,说错话也是有的,咱们做长辈的多担待些。”

    “哼!”

    邢氏闻言,冷哼一声。

    也不知是对黛玉,还是对王夫人的不屑。

    贾母这时朝黛玉伸手,黛玉忙过来让她拉住。

    “玉儿啊,你也别往心里去,你大舅母也是被冯渊气的,才会如此失态。”

第三百八十章 敲打荣府

    贾母一句被“冯渊气的”,让黛玉心里拔凉拔凉的。

    这位外祖母看似只把她叫来,从头到尾什么也没说。

    可这一句就表明了态度。

    她这是借着邢氏的嘴,表达自己的意思。

    很显然,迁怒冯一博的不是邢氏。

    正是这位老太君。

    若非如此,邢氏那些话也轮不到黛玉亲自反驳。

    早该有贾母这样长辈回护才是正理。

    今日她叫黛玉来这趟,也不仅是传话。

    多多少少有点拿她出气,敲打一下冯一博的意思。

    这显然是告诉冯一博,你下次做事前要想想你未过门的媳妇。

    意识到这一点,黛玉心中十分难受。

    曾经爱护她的祖母,竟然这样不讲道理。

    明明是大舅舅自己犯错,被抄家的也不只荣府一家。

    她竟然迁怒于秉公直言,为百姓做主的冯家?

    甚至把自己叫来,借别人的口敲打!

    莫非,原本的爱护都是表面功夫?

    曾经对自己的好,也是只是荣府的待客之道?

    母亲去世后,被接来贾府教养,外祖母把她捧在手心的那段时光。

    对于年幼丧母的黛玉来说,很是感激,也十分珍视。

    可今日,自己似乎不是以荣府外孙女的身份来的。

    而是冯家大妇!

    想到这,黛玉强忍心中凄凉。

    她振作精神,勉强一笑,再次回击道:

    “老祖宗这是哪里的话?我知道荣府乍遇难处,大舅母也是心中有愧,才会口不择言。”

    这话一出,荣府众人都有些不自在了。

    尤其是邢氏,都快有些绷不住了。

    可她张了张嘴,却又什么也没说。

    也是,她还能说什么?

    说没愧?

    荣府被抄,就是他们大房牵累的。

    说有愧?

    她不想承认,也不甘心被小辈的话拿住。

    贾母听了黛玉的话,不由微微蹙眉。

    似乎没想到黛玉对她也敢这般强硬。

    她微微抿嘴,随后叹了口气道:

    “说起来,你今年本来也该过门了,只是国丧不断,才耽搁到现在。”

    若是平日贾母提起这事,黛玉可能会和外祖母诉诉苦。

    可今日贾母提起这事,显然有着其他意图。

    果然,不等黛玉回应,她就自顾自的道:

    “虽然还没过门,想来林、冯两府也不少走动,等你见到冯家的人,就帮老婆子问问,我们荣府可有哪里得罪过他,非要破家去爵才肯罢休。”

    这话听着,像是一个老人的絮叨。

    可贾母是什么人?

    以她的身份,每一句话都很难不让人多想。

    若这话是邢氏说的,黛玉有一百种方法怼回去。

    但对于贾母的话,她却无论如何也不能怼。

    再怎么说,这是她外祖母。

    怼了她的名声就完了!

    搞不好,还会牵连到冯府。

    闻言,黛玉也只能勉强点头,低声应道:

    “老祖宗放心,这话我一定带到。”

    随后,贾母留饭,黛玉自然毫无胃口。

    象征性的只动了两筷子,就算结束。

    贾母还想再留她住上几日,可此时的黛玉哪还有这个心情?

    满腹心事的胡乱应对了几句,甚至都有些进退失据。

    就连“荣府事忙,不便叨扰”这样外道的话都说了。

    随后黛玉带人匆匆回了林府。

    一回到家,她就趴在床上,委屈的抹起泪来。

    荣府和冯府不对付,却拿她来作伐子。

    一边是曾经疼爱她的外祖母,一边是即将过门的破家。

    让她这个未出阁的姑娘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晴雯见她哭得伤心,便上前道:

    “姑娘,你别只顾着哭,这事得和冯大爷说说,让他为姑娘出气!”

    她今日全程都在,见证了荣府对黛玉的种种。

    只可惜,她再不平也终究是个丫鬟。

    在那样的情况下,万万没有她说话的份儿。

    “别!”

    黛玉抬头,露出一张梨花带雨的俏脸。

    晴雯见她这这副可怜样子,有些恨铁不成钢。

    正待她想骂荣府几句,给姑娘出气的时候。

    就听外面雪雁高声道:

    “大姑娘来了!”

    妙玉刚去探望了林姑姑,听闻黛玉从荣府回来,便过来说话。

    没想到一进屋,正看到黛玉趴在床上抹泪。

    “妹妹这是怎么了?”

    她一边掏出手帕,心疼的帮黛玉拭去泪痕,一边疑惑道:

    “不是说去了荣府,怎么没住两宿就回来了?这般模样,这是受了多大的委屈?”

    不等黛玉回应,一旁晴雯就撇嘴道:

    “可不是受了委屈!荣府那边把我们姑娘当出气筒了!”

    黛玉忙低斥一声:

    “晴雯!”

    “姑娘,正好大姑娘来了,这事我必须要说一说!”

    晴雯却不顾黛玉阻拦,就连珠炮似的把今日遭遇讲了一遍,临了还忿忿的道:

    “大姑娘,你说说!这事是不是该告诉冯大爷一声!”

    黛玉阻拦无效,早就捂着脸趴在床上。

    此时幽怨的抬头看了晴雯一眼,把晴雯看的有些委屈。

    好在,妙玉一脸欣赏的看着晴雯,还夸赞道:

    “看来你们姑娘没白疼你,这事你说的对!”

    晴雯被夸,顿时露出骄傲的模样。

    这边妙玉夸了一句,又轻轻一拍床上的黛玉,道:

    “妹妹,你要知道,这可不是你一个人的事,荣府把你叫去数落,显然就是在敲打我们冯府!”

    黛玉侧头,满脸委屈的道:

    “我自是明白,只是……只是不想冯大哥因此为难。”

    “这可不是为难不为难的事。”

    妙玉闻言摇了摇头,又叹道:

    “若是大爷知道不理他们也罢了,若是不知道,又没有反应,他们还以为咱们冯家心虚了呢!”

    “这……”

    见黛玉依旧一脸迟疑,妙玉似笑非笑的问道:

    “妹妹不想告诉大爷,是怕他为难,还是怕他和荣府起了冲突,难以收拾?”

    当然是都有!

    当初冯一博还是个举人的时候,就敢为她仗义执言。

    在荣府那样的庞然大物面前,和贾母持礼而辩。

    如今,冯一博的地位已经不可同日而语。

    万一……

    妙玉见她神情就知道她在担心什么,笑着道:

    “爷这一路全靠自己打拼,这才有了今天的偌大家业,妹妹觉得他是不知轻重的人吗?”

    “自然不是……”

    见黛玉轻轻摇头,妙玉又问道:

    “既然如此,妹妹就该相信大爷,又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妙玉回了冯府,本来是想和宝钗先说一声的。

    但又想到她还在养胎,这样的事还是别惊动她最好。

    于是,她便安排人去二门处,等着冯一博回来。

    冯一博前脚一回府,丫鬟就飞奔回来报信。

    妙玉忙迎了过去,屏退左右之后,将黛玉被叫去敲打的事说了。

    “好一个荣府!”

    上次说这句话,也是为了黛玉。

    当时,冯一博还是个小小举人。

    一通持礼而辩之后,难免心中忐忑。

    想想那时,自己还是有几分外强中干的。

    但这一次,他自己已经是豪门。

    甚至,比起荣府的声势更盛!

    冯一博眼睛微眯,冷笑道:

    “看来他们还是没吃到足够的教训!”

    虽然答应元春不再对付荣府,但敲打敲打却也无妨。

    妙玉见他恼怒,有些担心的道:

    “大爷适可而止,莫要太过,免得妹妹为难。”

    这可不是妙玉自信太过,而是冯府如今声势无两。

    以冯一博现在的声势,再加上他的手段!

    别说对付荣府,就算欺负到郡王头上,对方也得忍着。

    “嗯,此事我知道了。”

    第二天,本该在宫中主持葬礼的冯一博,抽空去了趟荣府,指名拜见贾政。

    贾政正安排人手,开展荣府的恢复工作。

    听闻冯一博竟然来了,他微微一怔。

    随后就让人带到正堂见面。

    “原本准备了十万两,后来听黛玉说,赦伯父和伯母这边怕是不缺这点,就先拿五万两给叔父和婶娘花着吧。”

    一见面,才寒暄了两句,冯一博就掏出一沓新钞。

    贾政被吓了一跳,也没反应过来冯一博话里有话,就慌忙道:

    “这怎么能行?”

    冯一博将钱往桌上一放,笑着道:

    “公是公,私是私,赦伯父贪赃枉法,我只能秉公而言,但荣府有难,作为老亲自当援手。”

    贾政这时才反应过来,冯一博先前所言也说了贾赦。

    只是他以为冯一博是对贾赦当堂质问还有怨气,就想解释两句。

    “其实……其实……”

    其实了半天,贾政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一个确实自己犯了法,一个确实让他治了罪。

    这里面确实也没什么误会。

    贾政迟疑了一下,只道:

    “这次抄家虽然伤筋动骨,但也不至于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冯一博闻言,笑着道:

    “叔父就不必和我客气了,荣府家大业大,哪里都需动钱,不然伯父也不会……不说这些了!”

    说到这里,他摆了摆手,意有所指的道:

    “这点钱,就当是我代黛玉孝敬老太太的吧。”

    不等贾政说话,冯一博好像刚想起来什么似的,又继续道:

    “对了,前天听黛玉和她姐姐说了府里的情况,似乎颇有些怨气,尤其听说对我这个晚辈很是不满。”

    贾政闻言就要解释,冯一博抬手阻止,又道:

    “我就多说一句,此次抄家荣府可能只是伤筋动骨,有老亲们帮衬一把,用不了多久还会有恩赏降下,想必荣府必能东山再起。”

    贾政闻言,轻叹着点了点头。

    对于荣府的局势,这些日子已经分析了无数次。

    包括王夫人进宫之后,元春也让他们安心。

    可就在他点头认同之时,冯一博却话锋一转,又道:

    “可若是经此一事,荣府还不知收敛,恐真正家破之日亦不远矣!”

    “这……”

    贾政有些发懵,一时不知道冯一博是什么意思。

    好在,冯一博直接就给出了答案。

    “之所以和叔父说这些,是小侄知道叔父为人,叔父向来清正端方,也能听进些劝告,而伯父嘛……”

    说到贾赦,冯一博就摇了摇头,叹道:

    “其实伯父没了爵位,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以后荣府有叔父做主,想必定能恢复祖上荣光。”

    得到这样的认可,贾政心中有些欢喜,口中却忙道:

    “一博良言相劝,我自是知道的,只是……”

    他本来想说贾赦那那么不堪,冯一博却又打断道:

    “叔父不必为难,不管是钱也好,还是这番话,就只当我在尽亲戚的本份,也给自己求个心安。”

    说着,他将新钞往前推了推,还叹道:

    “就如伯父和琏二哥那边,我也一样该劝的都劝过了,只是……”

    说到这里,冯一博就起身道:

    “不说了,宫中那边还需尽快回去主持祭吊,叔父保重。”

    说完,他也不等贾政再说什么,转身就走。

    冯一博走后,贾政还没反应过味儿来。

    等他迷迷糊糊的,拿着钱到了后面蘅芜苑中。

    当着贾母和王夫人的面,将此事简单一说。

    又在婆媳二人的再三追问下,贾政才将刚刚的对话都讲了一遍。

    “好啊!好的很!”

    贾母一拍身旁小桌,气呼呼的道:

    “这个冯渊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竟又欺到咱们头上来了!”

    见贾政一脸懵逼,根本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贾母只能转而看向王夫人,继续道:

    “这还不算,还得让咱们感恩戴德?我呸!”

    说到这里,贾母越发生气,又指着贾政,怒道:

    “你去!把钱给我送回去!”

    这时,王夫人在旁有些尴尬的道:

    “老太太……”

    虽然她只叫了一声,贾母却明白她的意思。

    这是舍不得这笔钱!

    “怎么着?公中不是还有钱吗?”

    见贾母皱眉看着自己,王夫人轻声道:

    “抄的太少,龙禁尉没法交代,只好用公中的钱先顶上了。”

    “你!”

    贾母顿时气急,却也知道怪不得这个二媳妇,只能朝贾政道:

    “那也不要他的钱!白给都不要!”

    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王夫人一听,为难道:

    “他虽然说是林姑娘的心意,但我看更像是太后的安排,要不,还是先收着吧……”

    “你们!”

    贾母一脸难以自信的看着王夫人,又看了看一脸懵逼的贾政。

    她知道,若是她拿出自己的私产,王夫人一定闭嘴。

    可她哪里舍得?

    最后,贾母也只能重重一叹,哆哆嗦嗦的道:

    “你们迟早气死我算了!”

第三百八十一章 林家女人哄个遍

    冯一博给钱,是之前答应了元春的。

    为此,他其实准备了十万两现银。

    但因为荣府对黛玉的敲打,这笔钱就稍微缩水点。

    从十万变成成了五万,给的还都是新钞。

    可即使如此,还夹枪带棒的。

    这些钱也是实打实的可以让荣府一解燃眉之急。

    毕竟,现在荣府在都中的各家老亲都不好过,比他们惨的比比皆是。

    想挪点钱用,怕也费劲的很。

    贾母又舍不得自己的棺材本,怕早早拿出来也会让儿子们挥霍一空。

    为此,只能打掉牙含着糖往肚里咽。

    好在关键时刻,王夫人找了个不错的台阶。

    歪打正着的说是元春授意。

    虽然荣府诸人都心照不宣,觉得这是自欺欺人。

    可好歹接受这笔钱有了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多少能给这一家老小留些面皮。

    另一边,冯一博从荣府出来,回到宫中转了一圈。

    见百官都熟练有序的祭吊,并无太多事需要他亲自处理。

    他就和礼部左侍郎郝振林打了个招呼,回了一趟府里。

    先准备些东西,又接上妙玉,随后就奔着林府去了。

    林如海此时还在宫中祭吊,并不在府上。

    两人就直奔后面先见了林姑姑。

    “这是东海送来的血珊瑚,听闻有佛家将其列为佛宝之一,我就让人打磨了一串念珠孝敬姑姑。”

    寒暄两句,冯一博就拿出一件小礼物来。

    林姑姑笑着接过,口宣佛号道:

    “阿弥陀佛!一博费心了。”

    一旁的妙玉看着那串念珠,似乎有些惊讶。

    不过惊讶过后,她也只是微微一笑,并没说什么。

    冯一博闻言,则笑着摆手,道:

    “姑姑这是哪里的话?您是她们姐妹的姑姑,就是冯渊的姑姑,若是平时有什么需要,您就和妙玉说一声,凡冯府有的,尽可以拿来孝敬姑姑。”

    林姑姑笑意更甚,点头应道:

    “阿弥陀佛!你的孝心我自是知道的,无需再说这样的话来证明。”

    妙玉现在过得轻松自在,黛玉也只待国丧一过就会过门。

    对这个满是孝心,又前途无量的侄女婿,林姑姑很是满意。

    冯一博闻言,还顺着话茬继续道:

    “姑姑精擅佛法,于尘缘之事并不在乎,但对于我这样的俗人来说,唯有如此方能表达我的孝心。”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即使林姑姑的佛法再精湛,也被冯一博哄得笑弯了眉毛。

    就算口中不断念着佛号,都不能冲淡眼中的笑意。

    随后,两人又陪林姑姑说了会子话。

    被哄到眉开眼笑的林姑姑问起冯一博的近况,他才笑着道:

    “这些日子就是忙于宫中祭吊事宜,虽能偶尔见到叔父,却没机会详谈,因此今日就想着过来看看姑姑和妹妹。”

    敲打完荣府,自然还要过来安慰一下受了委屈的媳妇。

    只不过见到媳妇之前,先拿姑姑热热身。

    林姑姑闻言,顿时明白他此来目的。

    两边又寒暄了几句,她便借口乏了。

    笑着让丫鬟请黛玉到小厅,代她接待一下冯一博二人。

    冯一博和妙玉顺势告退。

    小厅之中,黛玉已经候着。

    远远就见两人往这边来了,她便迎了出去。

    可她兴冲冲的上前,忽地又低下头去,有些不好意思的道:

    “冯大哥,姐姐,你们来啦!”

    她一出来,冯一博就看到了微肿的眼睛。

    显然,黛玉低下头就是想要遮掩一下。

    说完还不等两人回应,就转身在前面带路。

    等三人在小厅落座,晴雯、雪雁又笑着上了香茗。

    冯一博就授意搬过来过来一件东西。

    见黛玉一脸好奇,他便笑着介绍道:

    “这是东海送来的珊瑚,我挑了最大一株,让人做了个摆件,给妹妹赏玩。”

    这件珊瑚摆件可不一般,不仅足足有二尺高。

    还形如大树,色红如血。

    明眼人一看就知,这品相绝非普通珊瑚。

    而且珊瑚中的极品,血珊瑚。

    不仅如此,这株珊瑚树的形状完美,枝丫分明!

    配上翠绿色的翡翠盆,就似一棵真树,栩栩如生。

    丫鬟将血珊瑚树搬上来的时候,妙玉却抿起了嘴,似乎是在忍笑。

    黛玉注意到她的表情,有些莫名其妙,便问道:

    “姐姐笑什么?”

    妙玉先忍笑看了冯一博一眼,想了想,才道:

    “爷刚刚送给姑姑一串血珊瑚念珠,还说倾尽所有也要尽孝,没想品相最好的却送你这里来了。”

    一边是念珠,一边是珊瑚树。

    二者之间的体量,就有几十倍的差距。

    何况,珊瑚成型不易,几千上万年也不一定有这样清晰的树形。

    而念珠却是不同。

    它不分形状,毕竟形状再好也要打磨成珠。

    所以念珠所用的珊瑚只看品质。

    说到这里,她就忍不住笑了起来,还道:

    “咯咯!那念珠的成色不错,可若论起珍贵,却是你这珊瑚树更胜一筹呢!”

    见黛玉脸色微红,妙玉更是道:

    “你可知这是为何?”

    说完,也不等黛玉回应,就笑道:

    “因为那念珠就是这棵树上的边角料!”

    黛玉自然知道珊瑚树的珍贵,可妙玉说的却和她所想有些偏差。

    不仅如此,妙玉还举起左手。

    只见腕上缠着一串红色念珠,其色如血,质地莹泽。

    竟也和面前这株血珊瑚的品质相当!

    “喏!我也有一串。”

    说起来,妙玉也忍得真是辛苦。

    本来她还以为,送给姑姑那串念珠和她这个是一对。

    正好她和黛玉一人一串。

    没想到,她以为要送给黛玉的念珠,送给了林姑姑。

    而她以为送给姑姑的珊瑚树,却是送给黛玉的。

    这可真是看出了谁是亲媳妇!

    冯一博被妙玉点破,却丝毫不慌,笑着道:

    “这不是想着你和姑姑都崇佛,才让人磨了念珠,妹妹又不信佛,自然用不到了。”

    姐妹俩对视一眼,妙玉顿时笑了起来,黛玉则羞得满脸通红。

    冯一博见此,故作无奈的叹了口气道:

    “唉!这事确实是我考虑不周,回头让人再送两株品相好的珊瑚树给姑姑就是。”

    黛玉见他这副模样,羞涩的掩口轻笑,还道:

    “无妨的,稍后将这株珊瑚给姑姑送去就好。”

    妙玉眼波流转间,也掩口笑道:

    “妹妹倒是为府上减省。”

    黛玉顿时大羞,嗔道:

    “姐姐!”

    见两姐妹说笑起来,冯一博也在一旁含笑点头。

    其实,他就是为了逗黛玉开心才故意这样做的。

    不然以他的周全,如何会犯这样的小错?

    妙玉也是看到黛玉的愁容,才想明白这一点。

    因此,没等冯一博自己“不小心”说走嘴,她就帮忙点破。

    算是全了冯一博的一片好意。

    不然以妙玉的蕙质兰心,怎么会让自家大爷出糗?

    两人见黛玉放松下来,就相视一笑。

    这就是长久以来,两人编写教材,还有常在一起礼佛的默契。

    一切尽在不言中。

    笑过之后,黛玉明显放松了不少。

    不过,没说几句,她还是犹豫道:

    “冯大哥,荣府的事……”

    这几日,她饱受此事煎熬。

    别看她当时嘴上厉害,那却是形势所迫。

    一回来,她就在担心冯贾两家真的生出嫌隙,从此不再往来。

    今天冯一博一来她就知道,妙玉一定将那事说了。

    很显然,冯大哥就是来安慰她的,就是不知他会如何处理这件事。

    刚刚两人在她面前玩笑,黛玉配合的笑了。

    然而笑过之后,她还是难免担忧。

    冯一博见她沉不住气,自己先问了出来,便笑着安慰道:

    “此事妹妹不必挂怀,我已经处理好了。”

    别看黛玉在荣府牙尖嘴利,大杀四方。

    可在冯一博面前,她却一副含羞带怯的模样,期期艾艾的道:

    “不管怎么说,别伤了和气才好,毕竟……”

    冯一博摆了摆手,笑着接口道:

    “毕竟是舅舅家,我有分寸的。”

    毕竟还没过门,冯一博平时也没改口。

    此时跟着黛玉叫舅舅,难免让她微微有些脸红。

    可即使害羞,也难掩她脸上的担忧。

    见她还是不放心的样子,冯一博就又安慰道:

    “放心,我送了五万两过去,就息了他们的怨气。”

    冯一博没提自己的敲打,只简单说了一下因果。

    “啊?”

    这下,就轮到黛玉惊讶了。

    这也是可以用钱解决的问题吗?

    冯一博见此,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又补充道:

    “此事是我之前和太后商量好的,再怎么也是太后的娘家,更是你舅舅家,自然不能置之不理。”

    一听是元春的安排,黛玉终于松了口气,点头道:

    “既是和太后商量好的,那我就放心了。”

    别人可能不清楚,但黛玉自然知道元春在贾府的地位。

    尤其是成为太后之后,说是贾府的精神图腾也不为过。

    “以后你该走动还走动,若是再有人敢对你冷嘲热讽,就和你姐姐说,到时候,我自有让他们闭嘴的办法。”

    冯一博自信一笑,又补充道:

    “放心,下次不会给钱了。”

    虽然黛玉确实也心疼五万两银子,毕竟那是冯家的钱。

    但冯一博这样一说,她却更不放心了。

    给钱虽然不舍,但不给钱就可能是要翻脸。

    见黛玉忧心忡忡的模样,冯一博失笑道:

    “毕竟有太后那边,我顶多小惩大诫一下,不会真和荣府翻脸的。”

    这也算是他的心里话了。

    若非顾忌元春,他这次一定会尽可能的弄死这些发国难财的。

    就是因此,他先奏后哄还可以,先斩后哄肯定行不通。

    黛玉听他轻描淡写的说“小惩大诫”,才彻底放松了下来。

    以冯一博如今的权势,说这样的话并不算猖狂。

    即使是太后的娘家,他也不是第一次动了。

    毕竟,很多人都认为。

    这次侵占民田的一众权贵,能成功被抄家去职。

    就是在冯一博一力坚持下才能成功的。

    尤其,黛玉这次荣府之行的感触更深。

    他们不敢直接招惹冯府,而是将自己这个小辈叫过去,还拐弯抹角的敲打。

    这绝非是给冯府留面子,就是不敢直接刚正面。

    冯一博见她放松下来,也跟着松了口气,还道:

    “若是在家闷了,也可以多到我府上走动,陪你宝姐姐多说说话。”

    这话一出,黛玉顿时微微撇嘴。

    她自己去看宝钗没问题,但冯一博让她去就不一样了。

    黛玉的嘴,噘的差点能挂油瓶了,却依旧还能出声:

    “难为冯大哥费心,生怕我平日太无趣,还想着法子让我去府上热闹热闹,可我的身份倒让府上的人觉得不自在,我还是好生呆在府里,就不去那边凑热闹了吧?”

    见她能正常吃醋了,冯一博心中好笑的同时,也彻底放下心来,还笑着道:

    “妹妹自在就好,我也是随口一说,等这段忙完了,就多来看你便是。”

    黛玉的小性子来的快,去的也快。

    冯一博哄了两句,立刻就将不满抛在脑后。

    随后,三人就在轻松友好的氛围下,又说了会子有的没的。

    等冯一博和妙玉离开,黛玉还不舍的送到了二门。

    一出门,车厢里的冯一博就抱住了妙玉,笑着道:

    “你真是蕙质兰心,不愧是我的小秘书!”

    妙玉将头靠在他的怀里,笑着道:

    “大爷的用心,不止是我,怕是妹妹也看出来了呢。”

    看没看出来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有效。

    冯一博轻轻亲了下她的耳朵,还在她耳边低声道:

    “妙妙,我们越来越有默契了呢!一会儿陪我去趟书房,还有些问题和你探讨一下。”

    这是两人私底的昵称,一般时候冯一博都不叫。

    一听这个称呼,妙玉顿时脸上一红。

    她默契的理解了冯一博的想法,这就是想要钻研佛法了。

    可一听是在书房,妙玉微微有些不自在,嗔道:

    “爷一天也没个正经!就会花言巧语的哄人。”

    对于不同的女人,要有不同的哄法。

    长辈面前嘴甜些,女孩面前幽默些。

    至于已经是自己女人的嘛……

    虽然也少不了甜言蜜语,但还需要体力。

    总之,莽就完了。

    一次不行,那就多来几次。

    床头打架床尾和,靠的可不仅仅是甜言蜜语。

    “怎么没个正经了?我对你可没有花言巧语,都是真刀真枪……啊不!是真心求教如何礼佛!”

    “呸!”

第三百八十二章 收编新贵

    贾府这边的事,只是一个小插曲。

    朝中百官每日该祭吊的祭吊,该值班的值班。

    上百官员落马,自然就有上百人顶上去。

    不管是皇帝还是内阁,又或是这次受到牵连落马官员。

    不管少了谁,朝堂也都照样运转。

    王子腾那日在陈勤之府上谈了之后,又面见了太后。

    元春对于这位舅舅,除了关心一下身体,就是让他和冯一博商量着来。

    这让原本就心中有数的王子腾,更加笃定了自己的选择。

    得到王子腾最终确认的消息之后,冯一博就让人给仇鹏下了帖子。

    没过多久,仇鹏就风风火火的赶了到楚国侯府。

    一进内堂,就大礼道:

    “仇鹏拜见侯爷!”

    其实,他此前已经拜访过多次,却和其他拜访的官员一样,都被冯府拒之门外。

    对于冯一博的避而不见,仇鹏也明白其中缘由。

    无他,就是避嫌。

    “万里兄,别来无恙?”

    冯一博没有起身,只是虚扶了一下。

    仇鹏闻言,忙再次拱手道:

    “劳烦侯爷记挂!侯爷百忙之中还能相见,仇鹏感激不尽。”

    他这次看着有些小心翼翼,再无此前的大大咧咧。

    这是因为,他知道他爹仇栾能否启复,就看今日谈的如何。

    只要抓住了眼前的机会,说不得就能东山再起。

    就如王子腾那样。

    即使不能两个人奉旨巡边,做个一镇总兵也好过现在太多。

    “坐坐坐!咱们都是老交情了,不要这么拘谨。”

    冯一博摇头失笑,又吩咐道:

    “还不看茶?”

    当时忠顺亲王伏诛,仇栾的嫌疑还没洗脱。

    冯一博自然不会见仇鹏。

    那时见了,管或不管都不好。

    最好的办法就是一视同仁,谁也不见。

    但话说回来,新贵之中也就只有仇鹏父子和他有些交情。

    现在这件事已经尘埃落定,他就叫来这位故人,也算全了人情。

    当然,主要也是有一些别的打算在其中。

    “这是今年的贡墨和一方苏东坡用过的砚台,一点心意,望侯爷笑纳。”

    下人刚一出去,仇鹏就打开一个小包袱,恭恭敬敬的奉到冯一博面前。

    只见,里面是五个精美的盒子。

    其中四盒,都是徽墨中的极品。

    而另一个盒子,则被他特意打开展示。

    冯一博听说是苏东坡的砚台,便好奇的接过仔细观瞧。

    “以此进道常若渴,以此求进常若惊,以此治财常思予,以此书狱常思生。”

    他来回翻看了几下,还将砚台背面的铭文读了出来。

    读完之后,冯一博却笑着道:

    “这方砚台可能和苏东坡有关,却不是他的。”

    仇鹏一听,顿时脸色涨红,紧张道:

    “不可能啊!他们不敢在此事上骗我的!”

    有求于人,却送礼送了假货。

    关键是,还被人看出来了。

    这可太打脸了。

    冯一博见此,忙抬手虚按,笑着解释道道:

    “别急!虽然不是东坡居士用过的,但应该是出自他的手。”

    说到这里,他将砚台又仔细翻看了两遍,才继续道:

    “这是上好的红丝砚,再加上这背后铭文,如果这是真的,那就是东坡居士送给他儿子苏迈的砚台,可谓十分珍贵。”

    红丝砚是产自青州的石砚,早在唐宋已有诸砚之首的美誉。

    而冯一博知道这是苏东坡留给儿子的,则是因为后面这篇铭文。

    虽然这方砚台行踪不定,但《迈砚铭》随着东坡居士的大名流传了下来。

    顶级红丝砚,加上苏东坡这样的名人加持。

    这方砚台若是真的,绝对称得上是绝世珍品。

    “真的!一定是真的!”

    仇鹏一听,顿时松了口气,叹道:

    “这方砚台原本想进贡宫中的,只是……”

    他有些后悔自己当时没问清楚,只听说是苏东坡三个字,就以为是他用的。

    冯一博一听这话,倒是明白了。

    这方红丝砚,原本是新贵那边要给景顺帝的贡品之一。

    只不过,景顺帝都没了。

    小宣治暂时还没这个鉴赏能力。

    说起来,给自己倒也算物尽其用。

    冯一博点点头,表示相信对方。

    不过,他却没继续深究,而是将砚台放回了盒子,似笑非笑的道:

    “万里兄登门,不会就为了送这墨和砚吧?”

    极品徽墨是仇鹏此前答应,每年都会来送的。

    只是这次在数量上翻了四倍。

    可即使如此,也比不得这方砚台的十一。

    毕竟,极品徽墨已经重见天日,而红丝砚在这个时代却已经绝迹。

    再加上,苏仙在士人中备受推崇的名人效应。

    说这方砚台的价值千金,都有些低了。

    若是遇到懂行又喜爱苏轼的土豪,出个十万八万的银子,也不是不可能。

    虽然冯一博对于古玩懂的不多,但对苏轼旧物还是有些兴趣的。

    即使他不用,送给李守中或者陈勤之也都是极佳的礼物。

    再加上,他也知道仇鹏想要的是什么。

    所以也不准备再拐弯抹角,而是干脆的直接问起对方。

    仇鹏闻言,忙一拱手,道:

    “忠顺逆首的事,我们仇家真的不知情,我父亲受此牵连,不少勋贵也牵扯山东两案,如今新贵已经开始分崩离析。”

    说到这里,他微微顿了顿,才恳切的道:

    “我今日就代表剩下几家想来问问侯爷,可否需要一些效力鞍前马后之人……”

    仇鹏虽然粗中有细,但终究是个粗人。

    说出的话也比别人直接了很多。

    新贵分崩离析,虽然不是什么秘密,但要亲口说出来,还是需要一定气度的。

    很多人就容易沉浸在自己的辉煌之中不可自拔,办事的时候也放不下面子。

    就比如,贾府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

    本身就剩一个空壳子,非要维持国公府的体面。

    冯一博虽然很欣赏仇鹏的性子,闻言却只笑看着他。

    仇鹏见此,忙又补充道:

    “侯爷放心,我们这些家都是干净的,与这两案绝无牵扯,若是侯爷能拉一把,我等必效死命!”

    听到这样的保证,冯一博才微微点头,问道:

    “可有名单?”

    仇鹏一听,忙在怀里一掏,拿出一沓帖子,郑重道:

    “这是我们几家的拜帖!”

    显然他也早有准备,不然不会匆匆过来就能拿出墨、砚和拜贴。

    说不定,刚刚的话也都已经演练过无数次。

    冯一博笑着接过,随手放在桌上,点头道:

    “稍后就一一认识一下。”

    他虽然准备接手新贵的残余势力,但背调却是必须要做的。

    如今龙鳞卫还在贾琏名下,不用留着生崽吗?

    仇鹏闻言,却误会了他的意思,喜笑颜开的道:

    “多谢侯爷给我们机会!我这就让人叫他们过来,我等……”

    虽然没直接答应,但收下这些东西。

    在他看来,就算是默认了从属关系。

    这下新贵又有了主心骨,想必很快就能东山再起。

    可惜,冯一博却抬手打断了他的话,笑着道:

    “你先别急着高兴,这事我还不算答应!”

    仇鹏闻言,脸色顿时垮了下来,有些疑惑的看着冯一博道:

    “侯爷还有什么吩咐尽管说,凡是我等能做到的,毕竟竭尽全力!”

    在他想来,想是冯一博还要考验一下。

    这在军中倒也算常见。

    “回去告诉那些想干点事业的,想跟着我,就必须要手脚干净,挣钱的办法多的是,有需要的我也可以安排,但唯独不允许在大魏搞什么祸国殃民之事。”

    见仇鹏满脸期待,冯一博就提出了入伙的要求,还警告道:

    “就比如这一次山东侵占民田的事,我发现一次就处置一次。”

    他做事,喜欢把丑话说在前头。

    虽然仇栾说这些人都是没参与山东之事的,但保不准就在别处上演着类似的事情。

    如果将来才查出来,难免让下面心凉。

    索性他就先将入伙条件讲清楚,愿意遵循就加入,不愿意也不强求。

    不过,不愿意的但倒是可以详查一下,说不得就是一条大鱼。

    仇栾一愣,立刻表态道:

    “侯爷放心,我们这些人省得!况且我们多在军中,我们对于百姓并无太多接触。”

    这次山东之事,新贵牵扯不多。

    主要的原因就是,新贵多在军中效力,不像开国一脉那样枝繁叶茂。

    除了个别几个州府,他们对地方的事,大多都插不上手。

    “喝兵血,吃空饷也不行!”

    冯一博又提出一条,继续警告道:

    “我可以告诉你,若是启用你们,大概率就是顶替这样的废物!若是你们也如此,那就算让你们上了,用不了多久也会被别人顶下来。”

    仇栾闻言,眉头一皱,忽地想到了什么,露出恍然之色的道:

    “侯爷是想整治军中?”

    喝兵血,吃空饷。

    这样的事,在大魏军中可以说是司空见惯。

    即使是最精锐的边军和京营,也避免不了。

    一听到冯一博想禁止这些,仇栾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位侯爷飘了?

    竟然要对军中开刀!

    没想到,冯一博却笑着道:

    “你们不是都想对外开战吗?不整治军队拿什么开战?”

    他直接承认了要整治军队,却给出了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理由。

    对外开战!

    仇栾被惊的目瞪口呆,迟疑道:

    “这……”

    冯一博笑了笑,问道:

    “想想倭国议和的利益,吃空饷有什么出息?”

    喝兵血也好,吃空饷也罢,无非就是为了钱!

    若想彻底整治,那就要给军中建立一个新的利益关系。

    而此前对倭国一战,就很好的给这些军中之人打了个样儿!

    喝兵血,吃空饷,每年不过几百万两。

    即使层层盘剥,又能分多少?

    而倭国一战,直接就是上亿两!

    这是什么概念?

    要是多打几仗,多签几个这样的协议!

    以后是不是就能躺着数钱了?

    “我懂了!”

    仇栾恍然的点点头,还由衷的感慨道:

    “侯爷为国为民之心,真是日月可鉴!”

    他明白,冯一博说的再多,最终目的也是为了强军。

    只不过这样的整治方式,比起直接一刀切要容易接受的多。

    军中从来也不缺血性之人,也不乏有能力的将士。

    只是大多人,最后都被利益磨平棱角。

    慢慢成为他们曾经最讨厌的模样。

    同样的,若是能靠战争获得更多的利益。

    那这些为了利益敢“喝兵血,吃空饷”的人,也会不顾一切的去发动战争。

    没办法,逐利本来就是人的天性。

    就算会死很多人,也一样无法阻拦上面多数人的利益需求。

    好在,战争除了人,还是两国生产力水平的对比。

    在这个时代,大魏有着最强的组织性,也有足够的粮食,更有最先进的武器盔甲。

    这些,都可以算是生产力的体现。

    据此来看,目前世界上还没人能够与之匹敌。

    也正是因此,冯一博才不遗余力的想要引导大魏走出去。

    这个时候还有太多茹毛饮血的地方,对于闻名世界来说,就是无主之地。

    相比海西的野蛮,冯一博觉得让大魏传播王道,才是对他们最好的结果。

    “少拍马屁!”

    冯一博笑骂一句,又正色道:

    “另外,你让京营中人以后都听从刘昭的差遣。”

    仇栾明白,先前冯一博说的都是未来要做的。

    这些事只能算是对方的一个计划,具体情况还不一定呢。

    而京营这件事才是当务之急,也是冯一博向他们要的投名状。

    仇鹏想到这些,立刻掉头应道:

    “这是应有之意!侯爷不说,我们也会这么做的。”

    冯一博满意的点点头,继续道:

    “边地那边的人,也让他们听从王大人的安排。”

    仇鹏闻言刚要答应,却听冯一博又补充道:

    “并且,服从的同时,也帮我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这……”

    仇鹏明显愣了一下。

    王子腾明明是冯一博保举的,还是他的妻舅。

    可现在他却让别人盯着?

    一时间,仇鹏想了很多。

    是不是,我们投靠之后也有类似的安排?

    就算成了自己人,也要相互制衡,相互监督?

    冯一博见他迟疑,就笑着道:

    “怎么?”

    仇鹏这才回过神来,忙道:

    “属下这就去安排!”

    他想到什么又怎样?

    他们现在的处境,没得选!

第三百八十三章 赔款抵京,货币风波

    仇鹏对冯一博的称呼,从“一博”成了“侯爷”

    他的自称,也变成了属下。

    这个属下不是下属,而是附于门下。

    新贵曾经的领军人物仇家,就这样归附在冯一博的门下。

    也就是说,朝堂、新党、边军、新贵、京营……

    一项一项,都在冯一博的潜移默化中,悄无声息的发生着改变。

    只剩下的开国一脉……

    不是冯一博看不起,而是他们已经烂到了骨子里。

    他甚至都不用刻意针对,只等时代的浪潮来临,汹涌的波涛就会把他们带走。

    若是有能留下的,那也是他们的本事。

    冯一博不会赶尽杀绝,甚至不介意帮衬一把。

    毕竟,废物利用也算环保。

    时间一转,已经到了临近秋日。

    皇家四口的葬礼,终于全部结束。

    从孝慈县回来,第一批议和赔款的日子就快到了。

    津门卫早就接到通知,东海郡的船队随时可能抵达。

    这一次的赔款共计七百五十万黑龙银币。

    东海郡送来的是整整五百万枚银币和二十五万枚金币,

    加上木箱等辅料,有近三百吨。

    再加上随行护送的人员,足足来了二十艘大船。

    黑龙军共计一万人随行,其中五千人马留守津门的船上。

    其余,一千人马开路,一千人马押后。

    三百辆马车都有黑龙军一个小队沿途护送,另有传令兵往来奔走。

    可谓是谨慎到了极点。

    一路上,只见东海郡军容整肃。

    前后两部分的千人队伍,竟然都行走如一。

    就连脸上的表情都是一般无二,充满着坚毅无畏。

    这让一起护送的津门卫见了,都有些自惭形秽。

    相比东海郡的军容,他们这些正规军却更像是杂牌军。

    一路护送到了户部库房,由专人清点交接之后。

    东海郡又队列整齐的离开,好似参加检阅一般。

    沿途听见的,都是步调一致的脚步声。

    除了偶尔的口令声听着有些另类,再没有半点喧哗。

    就连都中的百姓都被黑龙军的军威所慑,夹道围观的时候,半点大气都不敢喘。

    直到快要消失在他们的视野之中,围观百姓才陆续发出惊叹之声。

    “你们看到没有?他们每一步迈的腿都一样!”

    “可不是!看着可真威风啊!”

    “啧啧!这可比龙禁尉看着还有派!”

    这边黑龙军一走,户部将情况上报到了内阁。

    赵舜君接到了汇报之后,意识到了不对,忙亲自到户部库房确认。

    随后,内阁召开了紧急会议。

    第二天的朝会上,文武百官依例行礼。

    随后,侍班官员宣道:

    “倭国议和的第一批赔款已经运抵都中,由东海郡押送,已于昨日入了户部库房,只是,户部对此有些疑问,赵阁老也有些话要说。”

    因为时间比较紧急,侍班官员不知具体情况,只能将话茬抛给户部和内阁。

    赵舜君闻言,当即上前几步,朝丹陛一拜,道:

    “启禀太后和陛下!这一次东海郡共计送来五百万枚银币和二十五万枚金币,每枚银币重七钱二分,金币亦是如此。”

    这话一出,文武百官顿时炸开了锅。

    即使算数再差,也听出了其中的缺斤少两。

    “好家伙!东海郡侵吞了多少钱啊!”

    “对啊!楚国侯这是被蒙蔽了吧?”

    “东海郡这是疯了吧?”

    任由下面议论纷纷,赵舜君却还在继续。

    他清了清嗓子,高声道:

    “臣弹劾东海郡,借铸币之名侵吞倭国赔款!”

    这话一出,户部官员便纷纷上前附和:

    “臣附议!东海郡王欺君罔上,臣请太后和陛下下旨,收回东海郡一应管理之权!”

    “臣等附议!”

    冯一博冷眼看着,心中不由冷笑。

    户部来这一出,显然是想甩锅。

    可他们不敢招惹自己,就把锅甩到了东海郡头上。

    即使如此,却也绕不开他。

    元春早知此事,也已经和冯一博通了气。

    此时见户部开始弹劾,她便不慌不忙的道:

    “海外之事一直是楚国侯负责,倭国议和也是楚国侯一力促成,不如先听听楚国侯对此事有什么看法。”

    冯一博闻言便上前两步,朝丹陛一拜,满脸疑惑的道:

    “启奏太后和陛下,此事在议和条款写得清清楚楚,臣不知今日诸位说的这些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想行莫须有之事,逼反东海郡?”

    赵舜君一听,脸色顿时有些不自然。

    他确实看过议和条款,也知道上面写的是黑龙币。

    实在是三亿这个数目太过骇人,没几个人看到还能保持冷静的。

    他当时看了之后,习惯性的以为赔款给的是银子。

    即使是给黑龙银币,也该是足斤足两的。

    正是因为这样的疏忽,让他昨日被吓出一身冷汗。

    一枚铜币差了二钱八分,两亿就差出来两千八百万两。

    即使现在冯一博正如日中天,他也不得不得罪一下了!

    “侯爷!这件事我正想问问,议和条款上写着赔款金额,可东海郡的银币分量不足又如何解释?”

    听到赵舜君这话,冯一博笑了笑,回应道:

    “东海郡的银币一直是这个分量,并非是为了谋取利益才改的。”

    赵舜君闻言,顿时笑了,追问道:

    “这么说,侯爷知情?”

    只要冯一博知道,那这事就不是他一个人的疏忽了。

    至少,参与了议和的冯一博比他责任更大!

    “当然,当初签订条款之时,我也是看中了黑龙币结算方便,还有防伪功能,我们几方才一拍即合。”

    听到冯一博这番话,赵舜君心里更有底了。

    这说明不仅是冯一博,还有仇栾和东海郡王也都知情!

    “不然,倭国的一两和大魏的不一样,而且银子的品相也不同,到时候扯起皮来就麻烦的很。”

    见冯一博似乎没当回事,赵舜君心中冷笑,发出他自认为的必杀一击,道:

    “缺少的银两呢?”

    在他想来,任凭你说的天花乱坠,也掩盖不了缺斤少两的事实!

    冯一博闻言,却失笑着摇头道:

    “哪里缺了?议和条款上清楚写的就是这些,赵阁老专司财权,竟不知看清楚后面的计量单位,等钱都运来了还说少了?”

    赵舜君一听,这是要把锅甩回来,当即冷脸道:

    “侯爷,你这么说可就没意思了!”

    你说你的,别把我的责任给挑明了啊!

    冯一博闻言,哂笑道:

    “那请赵阁老说说,我该怎么说?”

    赵舜君一时语塞,怒道:

    “侯爷,我也是为了大魏才会问起此事!”

    显然,他对于财政可能有两把刷子,但显然并不擅长朝堂之争。

    这话说的难免有几分外强中干的感觉。

    听他这么一说,冯一博不由失笑道:

    “如果有异议,早就该提,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当时不说,现在又说,我只能说,这是你的失职,怪不得别人!”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赵舜君被冯一博点出责任,顿时脸就涨得通红,随后便朝丹陛一拜,怒气冲冲的道:

    “既然侯爷这么说,臣赵舜君乞骸骨,请太后和陛下垂怜,让臣回去养老吧!”

    这番恼羞成怒,任谁都知道他想以退为进。

    元春在珠帘之后轻叹一声,圆场道:

    “赵阁老怕大魏吃亏,才会当堂提出,楚国侯也是一心为国,就连这份赔款都是他做主签订。你们都是大魏的肱股之臣,莫要因此伤了和气。”

    冯一博闻言,先点了点头。

    赵舜君刚松了口气,以为这事到此为止!

    没想,他却话锋一转又道:

    “赵阁老确实一心为国,可有点困难就想退缩,也真是让人失望。”

    这一下,赵舜君真怒了!

    他反而没了刚刚的怒气冲冲,而是眼神微眯,冷声道:

    “侯爷还想我怎么样?”

    冯一博闻言一笑,摇头道:

    “赵阁老无非是觉得银子的重量不足,却忘了一件事。”

    “哦?愿闻其详!”

    赵舜君微信皱眉,又道:

    “若是能将此事解决,老夫愿唯侯爷马首是瞻!”

    见他这副模样,冯一博却早有准备。

    他闻言先笑了笑,便问道:

    “赵阁老可知,黑龙币在东海郡价值几何?”

    赵舜君一愣,迟疑道:

    “这……自然不知。”

    冯一博不慌不忙的拿出几枚黑龙币,金银都有,递给赵舜君的一样一枚的同时,介绍道:

    “在东海郡,一枚金币可以换十枚银币,而一枚银币可以兑一千天泰通宝。”

    一边说着,他还将剩下的一一分发给户部众人,继续道:

    “也就是说,一枚金币在东海郡能当十两银子,一枚银币在东海郡能当一两银子。”

    赵舜君看着黑龙币上的字,有些疑惑的道:

    “那又怎样?”

    在东海郡值多少钱和大魏有什么关系?

    大魏只认银子的品相和分量。

    品相不足还要折色,分量不足根本没人会答应!

    “这黑龙币不仅计算方便,而且还有防伪,二者上面的花纹繁复,铸造难度很高。”

    铸造的难度确实很高。

    因为根本不是浇铸,而是冲压。

    以大魏现在的技术来说,想要浇铸出一样的品质,基本没有可能。

    “不仅如此,金币纯度极高,能出咬痕,银币秘法炼制,可以吹响。”

    冯一博将黑龙币的好处一一介绍,最后笑着道:

    “若是将黑龙币熔炼,反而是暴殄天物。”

    这种新货币的种种好处,让户部的人已经陷入沉思。

    赵舜君脑海之中甚至有了些想法,就差一层窗户纸。

    可他左思右想,就是捅不破,只能皱眉道:

    “侯爷的意思是说……”

    冯一博见户部众人冥思苦想,却没一个人明白,只能自己给出了答桉:

    “所以,若是不熔炼直接用,不就不必纠结于分量足不足了?”

    这话一出,犹如一声炸雷一般,在户部众人和赵舜君的脑海里炸开。

    是啊!

    直接用不就完了?

    七百五十万黑龙币,不就等于七百五十万银子了?

    一时间,有人迟疑,有人一时接受不了。

    “这……如何让下面的人同意啊?”

    “向来都是别人用大魏的钱,大魏如何能用别人的钱?”

    冯一博对比一一解答,笑着回应道:

    “连汇票和新钞都可以推行,这样的金银币不是货真价实的多?”

    “东海郡也是大魏的一部分,这位大人想说什么?”

    这时,百官中有一人站出来,朝丹陛一拜,义正辞严的道:

    “即使是铸金银币,也该由户部牵头,凡是私要钱币应依律处置!”

    冯一博微微一笑,摇头道:

    “这位大人对《大魏律》可能不太熟悉。”

    那人冷哼一声,满是自信的道:

    “哼!在下刑部出身,岂会有错?”

    若是别人可能就被唬住了,可冯一博在铸币之前就已经研究过相关律法。

    “是吗?你还是回去熟读一下《大魏律》吧,咱们大魏禁止私自铸造铜钱,却是不禁私自熔炼金银。”

    那刑部官员见冯一博笑眯眯的看着他,一时也有些拿不准了,迟疑道:

    “这……”

    其他刑部官员见此,忙上前将他拉了回去。

    面对各种问题,冯一博只如闲庭信步。

    实在是他们的问题都太过浮于表面,甚至不少还有基础性的错误。

    朝堂百官对于金钱只有贪婪,却没几个人真的有具体认知。

    即使冯一博在金融上是个半调子,也足够吊打他们了。

    虽然囿于时代的限制,赵舜君对于金融的理解也不深。

    但他毕竟还是有几分天分,不然也做不到如今这个位置。

    见识了冯一博独战群雄后,他的心中就有了决定。

    当即,他抿了抿唇,朝丹陛一拜,高声道:

    “启奏太后和陛下,臣觉得侯爷说的不无道理!不如,这批赔款就按照侯爷所言处置,直接按照面值使用。”

    这话一出,满朝文武都屏息凝神。

    尤其是户部众官员,一时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他。

    而冯一博听了,则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容。

    说到这里,赵舜君眼中露出一丝得意,继续道:

    “另外,可由咱们户部牵头,也开始铸造大魏金银币,如此也能纾解一下财政。”

    这话一出,冯一博笑容更盛。

第三百八十四章 货币风波

    若全天下的金银都铸造成金银币,朝廷就凭空多了两成八的钱!

    这可是全天下所有钱加在一起,总和的两成八!

    这是多少钱啊?

    若真能做到,大魏未来几十年都不会缺钱了吧?

    这一刻,赵舜君甚至开始思考着,能不能用五钱银子当一两花。

    这样不就能多出一半来?

    而且比起纸币,这样类似五铢钱的做法会不会更容易让人接受呢?

    更何况,他当初定下的新钞……

    而听到赵舜君的建议,珠帘后的元春显然也松了口气。

    这件事,毕竟是当初冯一博定下的。

    若是真的追究起来,难免是一笔糊涂账。

    随后,她不置可否的问道:

    “几位阁老觉得此事如何?”

    陈勤之、李守中和贾雨村三个闻言,不约而同的都看向冯一博。

    只见冯一博一脸坦然的看着他们,还微微点了点头。

    李守中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迟疑了一下就道:

    “财政之事一向以赵阁老为主。”

    言外之意,这事他不懂,也不想负责。

    贾雨村一听,立刻也点头附和道:

    “赵阁老向来周全。”

    本来,陈勤之还想容后再议。

    可问题是,就如两人所言,赵舜君已经是大魏最顶级的财政专家了。

    就算容后再议,他又能问谁?

    再加上,这事显然是冯一博早就打算好的。

    他虽然不知道冯一博这一次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对于冯一博致力的改革他却是支持的。

    因此,见内阁其他人都没有意见,他也只能点头道:

    “就依赵阁老所言吧。”

    内阁四人达成一致,这件事基本宣告尘埃落定。

    元春从善如流,当即宣布道:

    “此事就麻烦赵阁老牵头,稍后列个条陈出来,再交由户部和工部去办。”

    不等赵舜君接旨意,就有一人站出来道:

    “太后容禀!臣想问问,内阁诸公是不是弄错了什么?”

    那人朝丹陛一拜,随后一脸怒其不争的看了赵舜君一眼,才继续道:

    “大魏想铸金银币没问题,可问题是楚国侯和东海郡王勾结,从议和之中牟取私利的事还没说明白!”

    说着,他冷笑着看向冯一博,质问道:

    “臣知道楚国侯签订的条款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可问题是为什么要用东海郡铸造的金银币结算?诸位可曾想过?”

    冯一博一看此人,心里就咯噔一下。

    听了这个问题,心中更是微微叹息。

    无他,此人说到了点子上!

    他为何会用黑龙币结算?

    当然是为了铸币权!

    虽然心中有些郁闷,但冯一博面上却不动声色的道:

    “费大人以为如何?当然是因为结算方便,也因为这一仗是东海郡打的。”

    此人名为费贤,是工部虞衡清吏司郎中。

    虞衡清吏司这个“虞衡”就是主管山林川泽的意思。

    凡是铜、铅、硝磺等关于矿产的事,都归工部虞衡清吏司执掌。

    另外,全国度量衡,以及熔炼矿石,铸造铜钱,都在虞衡清吏司的权责之下!

    除了此之外,费贤还有一个身份。

    他出身铅山费氏,正是前任内阁专司财务的老臣,费闳的儿子。

    费贤听到冯一博的嘴硬,忍不住笑了两声,才道:

    “我就当侯爷对于财政了解不多,被东海郡王欺瞒了。”

    说着,他脸上露出不屑之意,再朝丹陛再拜,继续道:

    “启奏太后和陛下!自汉武时起,铸币权就已经收回朝廷,地方铸币者等同于谋反!东海郡王在议和之前就私铸金银币,此等行径无异于向朝廷挑衅!”

    铸币权收归朝廷,其实秦始皇已经做过了。

    只是西汉开国之后不久,铸币权又下放到了民间。

    后来,为了打击依靠铸币富可敌国的士绅,增加国家的财政收入,汉武帝进行了六次币制改革,才终于收回了铸币权。

    费贤说完,还没等冯一博想好对策,

    一旁赵舜君就眼神微眯,插言道:

    “费大人刚刚没听侯爷说《大魏律》的内容吗?私铸铜钱才算犯法,熔炼金银是民间常有的事。”

    费闳告老,才有了赵舜君上位的机会。

    如今费闳的儿子嘴上说内阁诸公,可赵舜君觉得就是针对他。

    这样被前任的儿子,一个工部郎中指手画脚,他能舒服就怪了。

    “赵阁老此言差矣!”

    费贤一直看不上赵舜君的手段,即使对方已经入阁,他也一样不屑,闻言便又冷笑道:

    “熔炼金银是常有的事,但将金银熔炼成钱和铸钱就是一回事!”

    赵舜君一听这话,立刻嘲讽道:

    “我知费大人家学渊源,于财政上有些见地,可《大魏律》是刑部的事,该不该铸钱是户部的事,你们工部只要管好铸钱就好了!”

    这话表面听,就是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实则却还有半句,含而未露。

    那就是,你爹都退休了,财政的事轮不到你管!

    “工部执掌铸钱,此事自然与我有关!”

    可惜,费贤却像是没听出话中之意,一板一眼的道:

    “《大魏律》说的是私铸铜钱,那是因为修订律法的之时,只有铜钱是钱,但现在金银若是铸成钱,那自然也该囊括在内。”

    赵舜君有些恼怒,刚要继续以势压人,却听冯一博接口道:

    “费大人说的有道理,但也不能用前朝的尚方宝剑斩本朝的官吧?”

    费贤闻言一愣,皱眉道:

    “侯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冯一博笑了笑,不慌不忙的道:

    “如果你觉得铸金银币不对,就该先上奏疏提议修订律法,而不是在没有相关律法前提下,就断言谁的罪过,这将《大魏律》视为何物?”

    法无禁止即可为,这是法家精神的体现。

    很显然,费贤对此并没什么理解。

    因为,他闻言依旧执拗的道:

    “《大魏律》的铜钱就是泛指钱。”

    听到这话,冯一博心中微微一松。

    看来,对方在财政上可能有两把刷子。

    毕竟他一语中的,指出了关键之处。

    但对于争辩,他肯定不擅长。

    自己就是在铺垫抠字眼,对方的反驳却很无力!

    “订立律法必然要严谨,一个字就可能涉及无数人的命运,如果都像你这样肆意解读,那订立律法还有什么意义?”

    听到冯一博的话,费贤顿时有些傻眼,口中一时也有些迟疑起来。

    “这……”

    赵舜君见此,立刻也来了精神,在旁冷嘲热讽道:

    “当初,费阁老不让你入户部,而让你去工部,你也该琢磨琢磨他老人家是什么意思,而不是贸然对别部指手画脚。”

    费贤于财政上有些天赋,可为人却太过执拗。

    这让费闳如何能安心让他接班?

    所以费贤科举中了进士,却被费闳以铸币为由,安排到了工部。

    费贤一听这话,顿时有些恼羞成怒的道:

    “呵!我爹说跟着赵阁老学不到什么,还不如去工部锤炼一下,了解铸钱的流程。”

    赵舜君冷笑一声,刚要反击回去。

    这时,陈勤之忽然出声道:

    “启奏太后,不如此事容后再议,先进行下一项吧。”

    既然有人对此提出了质疑,隐隐觉得不对的陈勤之就决定借坡下驴。

    等他了解清楚之后,再做定夺也不迟。

    “这……”

    元春闻言,顿时有些迟疑的微微侧身,看向冯一博。

    见他微微点头表示认同,元春才松了口气,宣布道:

    “既然如此,就容后再议。”

    侍班官员一听,立刻上前宣布下一项。

    对于费贤横插一杠,导致功亏一篑。

    冯一博心中有些遗憾。

    不过,此事却也不急于一时。

    铸币权事关重大,即使今天勉强达成,事后也要费一番口舌和陈勤之解释。

    与其如此,不如先试探一下朝堂反应,之后再争取陈勤之的支持。

    至少那时也不必担心再有什么反复。

    而且,今天也不是毫无收获。

    除了费贤表现出对于财政的认知,远超朝中百官。

    赵舜君也表现出,对此事格外上心。

    看架势,他似乎有些急于证明自己。

    当初新钞推行并不顺利,现在还靠这笔赔款撑着才没变成废纸。

    想来,他的支持与此也不无关系。

    这事只是暂时告一段落,还未尘埃落定。

    想必陈勤之一定会先找费贤,之后才会和自己见面。

    正因如此,冯一博下朝之后没有迟疑,便直接回府。

    他先去探望怀孕的宝钗,说了会子闲话。

    又去尤二姐那边见了冯熳,带着女儿玩闹一会儿。

    最后,去香菱的房里吟诗一夜。

    第二天,一到部里,就有人来请。

    “拜见侯爷,陈阁老有请。”

    冯一博跟随那人到了文华殿,被带到对面的一间静室。

    一开门,陈勤之正在里面悠然品茶。

    “见过陈阁老。”

    冯一博上前施礼,陈勤之微微点头,示意他坐。

    他不客气,坐在对面就给自己倒上一杯。香茗!

    待门被关上,冯一博就笑道:

    “阁老找我来,是为了铸币之事吧?”

    陈勤之也不藏着掖着,直接就道:

    “东海郡既然已经归附献土,为何还要私自铸钱?”

    他昨日已经和费贤谈过,对于财政之事受到不小的启发。

    对于铸币权的重要性,也有了重新的认识。

    因此,今天一到这边就叫来冯一博,想要给他上一课。

    “如果别人问我,我一定说不知道。”

    冯一博笑着打趣一句,又道:

    “但阁老问我,我就说一说。”

    陈勤之轻啜一口,点头道:

    “说说看。”

    冯一博伸出食指,理直气壮的道:

    “第一,是为了做生意方便,而且铜钱不够。”

    海外铜钱不够很正常,陈勤之有人往倭国倒卖铜钱赚取利益。

    而且他又不知道东海郡有座世界级的大铜矿。

    闻言,他只皱眉道:

    “铜钱不够也能用银子。”

    冯一博摇了摇头,道:

    “各国的金银成色纷杂,双方交易大多选择以物易物的原始方式。”

    说到这里,他比了个耶,笑道:

    “这就是我想说的第二点,长此以往,如何计税?”

    这显然与陈勤之想的不太一样,闻言他微微皱眉。

    见他有些不解,冯一博还主动解释道:

    “东海郡地处海上要冲,东西方往来频繁,很大一笔收入都是来自关税,若是对方以物易物,就只能按照船只数量收取,既然用银子结算太过麻烦,东海郡就想牵头做一个标准出来,希望以后黑龙币和大魏铜钱,能成为国际通用货币。”

    他昨天和费贤沟通之后,了解更多的是铸币权的重要性。

    而冯一博此时说的,却是羁縻郡的因地制宜。

    这两点显然是有些冲突的。

    “国际通用货币?”

    听了冯一博的解释,陈勤之就更迷惑了。

    冯一博含笑点头,补充道:

    “不错,就是和东海郡有贸易往来的国家,都能认可的货币。”

    陈勤之放下茶杯,皱眉问道:

    “这么做,想来有不少好处吧?”

    让其他国家都认可你的货币,听着就蕴含巨大的利益在其中。

    “从汉武帝开始,国家为什么收回铸币权?朝廷掌握铸币权有什么好处,东海郡制定国际通用货币就有什么好处!”

    冯一博说的有些含糊其辞,但对于陈勤之来说却更容易理解。

    “只不过,国家收回铸币权只能针对国内,而国际通用货币能影响到所有认可的国家更多。”

    听到这里,陈勤之确实听懂了一些。

    可随之而来的,却是更加疑惑了。

    他皱眉看着冯一博,问道:

    “所以,你知道东海郡的想法,还帮他们让大魏认可他们的货币?”

    见冯一博坦然点头,陈勤之就更不理解了,又问道:

    “那为何不是大魏牵头?”

    既然好处这么多,你不让大魏搞就算了,还帮东海郡搞大魏?

    “大魏虽然实力强大,但货币体系并不完整,别的不说,铜钱和金银换算就能难倒无数人,更何况还有汇票和新钞,别的国家能认吗?”

    汇票和新钞在国内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信任危机,更何况其他国家。

    在建立信用之前,谁能轻易相信一张纸?

    冯一博没有对此解释太多,而是继续道:

    “当然,最主要的是,这里面的水太深,我怕大魏把握不住。”

第三百八十五章 忽悠,接着忽悠

    一两银子换多少铜钱,是因时因地而不同的。

    这其中的原因,就是银子在大魏是一般等价物,却不是法定货币。

    所以,银价是和商品一样,随市场的变化而变化。

    这样的道理,不是一句两句能说明白的。

    相比之下,纸币的情况就更复杂了。

    即使银行开到海外,还有汇率等问题的存在。

    这些都不是这个时代,至少不是现在能够简单解决的。

    陈勤之闻言,不由皱眉道:

    “大魏把握不住,东海郡能?”

    在他看来,以大魏的实力若是都做不到,其他国家和地方就更不可能了。

    这倒不是盲目自信,而是从朝贡贸易中,海外诸国的反馈里,一点一点建立起来的自信。

    在他的认知里,大魏就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

    没有之一。

    “东海郡在海上有足够的实力,又背靠大魏,有足够的威慑,同时又频繁和海外各国接触,这种种原因之下,我才想让东海郡先试试水。”

    冯一博不否认大魏的实力,也不会把东海郡放在大魏的对立面。

    当然,东海郡背靠大魏建立货币体系也是事实。

    说到此处,他还笑着道:

    “如果将来这事做成了,大魏再将铸币权收回,接收完整的货币体系,坐享其成就好了。”

    这话就有些画饼的意思了。

    只要东海郡还是自治,又不断巩固自己的国际地位。

    对于未来的大魏来说,最简单直接的办法,就是顺利加入这个货币体系,而不是贸然接收。

    但这些都是未来的事,现在冯一博也没必要点破。

    陈勤之听了,不由陷入沉思。

    对于财政,他可能不懂!

    但对于人心和政治,他可不是菜鸟。

    半晌之后,他便轻叹道:

    “就怕真成了,想收回也没那么容易。”

    历朝历代,一方诸侯做大之后,就没有善了的。

    要么脱离掌控,自立为王。

    要么被中央王朝解决,彻底削藩。

    东海郡说到底还是羁縻郡,本就和大魏若即若离。

    若是没有牵制,等东海郡做大做强,那脱离大魏也是早晚的事。

    陈勤之更是知道,景顺帝本就有慢慢收回东海郡的计划。

    可惜的是,这件事景顺帝没来得及完善和推进,人就没了。

    人亡政息之下,暂时被搁置在那了。

    听到这样的担忧,冯一博丝毫不慌,继续忽悠道:

    “其实就算收不回也没关系,我之前说过,东海郡的金银币是建立在大魏铜钱的基础上,面值都是以大魏铜钱为标准,也就是说,东海郡铸造的金银币与大魏有直接的联系。”

    当初冯一博选择铸造大魏铜钱,除了私自铸造会给人口舌之外,就是因为考虑到两边的货币的通用,方便汇率转换。

    说到这里,冯一博故意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才道:

    “以大魏的财政体量,很容易就能将东海郡的成果化为己用。”

    这话虽然是在画饼,却也不无几分道理。

    东海郡的优势就是海上实力,和东西方国际贸易的窗口。

    这个东方,最主要的就是大魏市场。

    只是,他不会说的是,东海郡还在攀科技。

    这边安抚了陈勤之,冯一博就回了侯府。

    用了晚饭,就晃悠到李守中的院里。

    先陪李孟氏说了会儿话,便来到李守中的书房。

    李守中似乎早就在等他,才一行了礼,便问道:

    “一博,那件事情上,你是故意的吧?”

    他没说哪件事,但两人彼此自然都心照不宣。

    不过,冯一博没有直接回应,而是笑着道:

    “恩师为何这么问呢?”

    李守中闻言轻叹一声,才道:

    “我知道你于财政之事十分重视,当初你上的那一道关于超发纸币的危害,和准备金的奏疏,为师就知道你对财政有自己独到的见解。”

    这话绝对算是对冯一博的认可了。

    但结合第一个问题,却又包含了李守中对于此事的担忧。

    他信任徒弟,却不知道徒弟的真实目的。

    这让李守中难免心中有些忧虑,担忧徒弟的谋划会不会过于跳脱。

    就如他每次解决问题的方式那样,总是出人意料。

    冯一博一听,一边恍然点头,一边又自嘲的道:

    “也就是恩师还记得这件事,如今朝中怕是没人记得了。”

    李守中闻言却摇了摇头,笑着道:

    “也不见得,赵舜君应该也记得,不然他今天不会支持你。”

    冯一博一听赵舜君的名字,微微不屑的道:

    “从新钞的事上就能看出他的性子,今天不出意外,应该也是急于求成罢了。”

    超发纸币的人,必然急功近利。

    赵舜君虽然对于财政有两把刷子,但在冯一博心中却是个急于求成的人。

    李守中心中一动,顺着话茬便问道:

    “那你觉得,这一次他是对还是错?”

    朝会上,他虽然支持了赵舜君。

    但更多的,其实是对徒弟的信任。

    听到恩师的问题,冯一博倒是没什么遮掩,坦然道:

    “一半一半吧。”

    “哦?”

    见李守中满脸疑惑,冯一博就笑着将刚刚对陈勤之的那套说辞又搬出来讲了一遍。

    “这事要从东海郡的地理位置说起……如此形成信誉极高,通行各国的国际货币……最后,大魏再化为己用……”

    李守中听完沉吟半晌,才皱眉道:

    “若真如你所言,只要把握住机会,这件事就是一件好事,为何你又说一半一半呢?”

    按照冯一博的描述,大魏简直占了大便宜!

    就好像东海郡再怎么折腾,最后也不过是给大魏做嫁衣裳。

    李守中和陈勤之一样,对大魏的实力有些盲目自信。

    所以听着这些理想化的描述,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而对于李守中这位恩师,冯一博虽然一样不能能完全如实相告,却也准备多说一些。

    “除了未来不可预测的情况之外,还因为赵舜君想要铸币。”

    听到冯一博将“不好”两个字,关联在赵舜君的身上。

    李守中微微皱眉,随即恍然道:

    “和新钞一样,你不看好?”

    新钞虽然没有彻底崩塌,但也大半如冯一博预测的那样。

    若非有了倭国的这笔议和赔款,恐怕早就已经沦为废纸。

    这笔议和赔款,就是不可预测的情况。

    不过,这也是冯一博间接挽救了新钞。

    所以,李守中对冯一博关于金融的的预测还是有些信心的。

    “一样,但又不一样。”

    冯一博笑了笑,这次没有再卖关子,直接解释道:

    “一样的是,大魏又多了一种消耗信用的货币,有了新钞的前车之鉴,这次民间能不能认都不好说。”

    金银币都不是足斤足两的货币,也建立在国家信用的基础上。

    东海郡做了防伪,又开放兑换铜钱。

    这才让黑龙币在一定范围内流通起来。

    而大魏若是铸造金银币,不说信用不信用,就防伪这一块就没法解决。

    以前私铸铜币的不在少数,以后……

    “不一样的则是,这一次好歹不用准备金,但以大魏的水平,想必民间模仿者不在少数,这会进一步消耗朝廷的信誉。”

    听到这些专属名词,李守中就戴上了痛苦面具。

    经史子集他都有所涉猎,唯独对冯一博搞的这些东西听着头大。

    最后,他抿了抿嘴,只道:

    “按你这么说,岂非坏事更多一些?”

    听到恩师的灵魂发问,冯一博笑道:

    “不是还有东海郡吗?”

    “你对东海郡这么有信心?”

    李守中闻言,微微皱眉。

    当即,他决定给徒弟复习一下功课。

    “为师记得早前就教过你,求人不如求己,不要轻易把所有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如果是自己呢?

    冯一博心中暗笑,面上不漏声色的应道:

    “恩师放心,此事我省得的。”

    李守中如何能放心得下?

    他沉吟一下,就继续叮嘱道:

    “我知道东海郡王和你相交莫逆,但他毕竟也算外藩,你还是要留些心思,免得被人利用而不自知。”

    冯府库房里堆满了海外的东西,一年四季还都有各类瓜果特产供应。

    外人都以为这是冯家在海外的生意所致。

    可李守中知道,又些东西可不是花钱就能达成的。

    海外稀罕物不间断的往府里送,李守中自然想到了东海郡王的头上。

    冯一博谁的东西都不收,但对东海郡的东西却从来不拒绝。

    这让李守中心中就隐约有些不安。

    “恩师放心,谁利用谁还不一定呢!”

    冯一博明白李守中的担忧,便决定再稍微透漏一点,就笑着道:

    “东海郡王愿意接受我的建议,愿意相信我,在东海郡尝试我的各种理念,不管成与不成,我也承他的情,在不损害大魏的前提下,我会为他争取更多的利益,以此支撑新政的试点。”

    这话一出,李守中顿时瞪大眼睛,脱口道:

    “新政试点?东海郡?”

    关于新政的事,他其实已经隐约有所察觉。

    虽然,除了新学之外,冯一博几人再没喊过什么口号。

    可近期朝中发生的一系列事件,都隐隐和这个徒弟有所牵扯。

    李守中身为内阁次辅,自然看出了点苗头。

    这一连串的事件看起来巧合,可实质上不就是整顿吏治,掌控军队,改革货币……

    说白了,这不就是变法吗?

    不过,没人提出异议,他自然也不会多问。

    关键时刻,他还会站出来帮衬一把。

    可听到冯一博在更早的时候就已经开始,还在东海郡搞起试点!

    李守中真的不得不惊讶于这个徒弟的布局了!

    他到底瞒着自己,做了多少事?

    “这么说吧,从东海郡建国,到献土归附,再到羁縻自治,都是我的主意,东海郡从无到有,我也算有些贡献!”

    除了涉及东海郡王这个身份的事,冯一博对李守中几乎没有保留,只是他又笑着道:

    “所以在那里尝试按照我的想法治理,那边也是愿意的。”

    前面铺垫的都是真话,这句结论却很好的掩盖了事实。

    “东海郡王是你一手推上去的,所以你才这么自信?”

    李守中闻言,有些理所当然的接受了这个设定。

    从冯一博和东海郡的种种表现来看,东海郡王对冯一博几乎言听计从。

    李守中再怎么想,也想不到冯一博和东海郡王会是一个人。

    那么,也只有现在这个解释才最为合理。

    可即使冯一博做的事,再出人意料。

    身为老师,他还是得叮嘱两句。

    “你要知道,自古人心不足蛇吞象,有一天他用不到你了,或者是你不能给他带来利益,那就很可能会失去控制。”

    顿了顿,李守中越发郑重的道:

    “毕竟,他也是个白手起家的藩王。”

    白手起家的一方巨擎,早晚有拜托控制的时候。

    当然,以冯一博现在的仕途来看,这样的几率不大!

    甚至不久的将来,东海郡用到他的地方可能更多。

    以冯一博在太后心中的地位,满朝文武都明白,他入阁也是早晚的事。

    没看少师都给安排上了,礼部尚书也都留着呢!

    按照这个情形来看,最迟,宣治帝亲政之前,冯一博也能入阁了。

    “恩师放心,对于这些我早就想过,也都做了一些安排。”

    冯一博今天和李守中透漏一些,心中也公松快了不少。

    但该隐瞒的关键信息,还是得隐瞒。

    该忽悠的时候,也还是得继续忽悠。

    他心中轻叹,口中继续道:

    “和您说这些,就是想告诉你一声,铸币的事将来对大魏有益处,但签订议和条款的时候,在不影响大魏利益的前提下,确实是为东海郡谋划了一下。”

    冯一博借机又和李守中透漏了一点。

    等将来东海郡王的身份揭晓,他也能有所交代。

    当然,透漏的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事。

    议和条款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

    昨日点破之后,任谁都明白这其中的猫腻。

    此时冯一博也不过是用来佐证,他对东海郡的影响力。

    说到这里,他还笑了笑,轻声道:

    “毕竟,倭国这仗是东海郡打的!”

    这话一出,李守中就是一愣,随后又有些恍然。

    是啊!

    他们到底在纠结什么?

    东海郡虽然名义上归了大魏,但还处于自治阶段。

    所以,这仗是东海郡打的,给大魏这么多好处已经体现出拳拳之意了。

    他们这些人揪着利益不放,甚至还要弹劾东海郡王和自己徒弟。

    是不是以为这些利益都是大魏该得的?

    不对!

    李守中又反应过来,正色道:

    “有功当赏,有过当罚,东海郡既然归附,便该以大魏的利益为先,赏罚也该由上出,而非私相授受。”

    冯一博微微一怔,叹道:

    “恩师说的是,此事是我欠考虑了。”

    说着,起身一拜,口中道:

    “弟子受教。”

第三百八十六章 礼尚往来

    冯一博今天和李守中提起东海郡,自然不是想要自曝身份。

    他除了解释铸币的事,其实也是借机将他和东海郡王的关系,在李守中心里做一个定性。

    他想让李守中明白,冯府和东海郡的关系是互相成就。

    但,以他为主。

    当然,这些话也只能和李守中说说。

    对于冯府和东海郡的关系,李守中早就有所察觉,只是没有深问。

    他不是不想知道,只是在等冯一博的解释。

    如今李守中听到,东海郡竟然是冯一博的新政试点,心中一直以来的疑问都迎刃而解。

    原来,这个徒弟很早以前就以一种别人意想不到的方式,布局新政之事。

    这样的结果,让李守中心中难免有些五味杂陈。

    徒弟已经长大了,一些看似冲动的决定,其背后都有其目的。

    自己这个做老师的,已经跟不上对方的节奏。

    那么,就只能在大方向上给予一点提醒。

    正因如此,李守中才会提醒他以大魏的利益为先,不要迷失在维护东海郡的关系中。

    冯一博自然明白老师的意思。

    最终,师徒俩的谈话,就在冯一博的受教中结束。

    对于在东海郡如何试点的事,李守中没有深问。

    等将来在大魏施行的时候,他才会出手,把握住大方向。

    至于在东海郡,就让徒弟大胆去尝试吧。

    随后,这件事就如冯一博所愿的那样。

    朝会上,李守中和陈勤之都没再提出反对。

    东海郡铸造的金银币被批准直接投入使用,赵舜君的铸币提议也成功通过。

    户部和工部开始就铸币的细节进行讨论。

    不久之后,冯一博就见到了大魏银币的样品。

    大魏新铸的银币,名为宣治元宝。

    为了能尽快投入使用,并承接已经开始在用的黑龙币。

    宣治元宝全方位参照黑龙币设计。

    首先是重量,都是七钱二分。

    并且为了能吹响,工部还特地行文到礼部。

    请冯一博帮忙询问黑龙币的含银比例!

    银币上面的纹饰,也都大同小异。

    黑龙府用的是坐龙和祥云的纹饰,正面写着“一银元””的字样。

    周围写着“一银元可抵一千钱,东海郡黑龙府督”造。

    而大魏工部打造的是代表皇家的蟠龙纹饰,中间盘绕一颗龙珠。

    正面大字是“宣治元宝”,底部小字写着“大魏宣治元年。”

    景顺帝是今年刚领的盒饭,所以明年才能改元。

    这也意味着,真正的宣治元宝要明年才能正式投入使用。

    这些都算大同小异,但有两样不同却是肉眼可见。

    那就是表面的光滑度和纹饰精细程度。

    黑龙币是水力冲压一次成型,表面光滑如镜,阳光下白花花的一片。

    坐龙纹饰也细入肌理,龙的鳞片和祥云都清晰可见。

    而宣治元宝则是用传统工艺浇铸而成,和铜币一样是哑光的表面,一眼看去黯淡无光。

    蟠龙纹饰倒是凹凸有致,但相对来说就没那么精细了。

    没办法,任由工部想破头,也想不出这样的银币如何铸造。

    即使再次求助冯一博帮忙问询,得到的答复只说可能是火候问题。

    最终,这件事就无疾而终。

    无论是户部还是工部,甚至是内阁那边。

    全都觉得稍微粗糙一点并不影响使用。

    这件事告一段落,工部那边确定了祖钱,又制作了一批母钱,交由各处工坊起模熔炼。

    工部带头,开始大规模浇铸银币。

    户部收到的黑龙币也陆续投入使用,不提。

    单说这一日,冯一博难得休沐在家,正在陪宝钗说话。

    正说着,二门的婆子就过来禀告道:

    “大爷,夫人,门子那边说,高丽王的时节过来拜访,听说大爷不见外客,留下一封信和四个女子就走了。”

    “李松?”

    听到高丽王派人过来,冯一博想起了自己在济州岛上还有骑兵训练,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这次运送黑龙币过来,东海郡的人来去匆匆,也没顾及到这些。

    宝钗身为女主人,听到的重点显然不一样,她疑惑的道:

    “四个女子怎么回事?”

    那婆子笑了笑,回道:

    “听门子的意思,可能是新罗婢。”

    新罗婢和昆仑奴并称,是大唐世家大族争相使用的奴隶。

    据说上乘的新罗婢不仅温柔可人,还精通汉语,甚至通晓儒学。

    “胡说八道,新罗都没了,哪来的新罗婢?”

    宝钗闻言,不由笑骂一句,又打趣道:

    “最多是高丽姬。”

    新罗婢是唐朝盛行的侍女,高丽姬则是宋代的叫法。

    其实都算是同一个地方的特产。

    冯一博看了高丽王李松的亲笔信,其大概意思是说:

    一年不见,甚是想念,使节朝贡,顺道看看。

    抗击倭国的大恩大德,高丽上下无以言表。

    这次就让人送几个大臣家会汉语的小姐,伺候侯爷吃饭穿衣,以报答当初的恩德。

    看完之后,冯一博不由失笑,还道:

    “这个李松不错,算是知恩图报的,那几个高丽姬让两位舅哥一人挑一个,剩下两个,你去和孟姨说声,让人给琏二哥和宝兄弟送去吧。”

    宝钗闻言,微微皱眉道:

    “你又往他们那边送女人。”

    冯一博笑了笑,刚要回应,见那婆子就要告退,又想起什么,喊住她道:

    “等等,琏二哥在龙鳞卫还是要慎重些,就先不给送女人了,倒是环兄弟也不小了,还是给宝兄弟和环兄弟一人一个吧!”

    “是!”

    婆子含笑告退,去找孟姨。

    宝钗等她出去,便似笑非笑的道:

    “我还以为爷想留一个呢!”

    冯一博见此,忙正色道:

    “我留她们做什么?在咱们府上打探消息?”

    见宝钗依旧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就又笑着解释道:

    “这不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吗?之前的倭女也是一样,咱们府上不接受异族,尤其是有利益关系的。”

    宝钗微微点头,口中却道:

    “我还以为你不喜欢呢,原来是怕被人安插眼线。”

    冯一博凑过去,轻轻搂住宝钗道:

    “我若是想要,倭国王女和高丽王女都得来伺候你,不过为了避免节外生枝,”

    他知道,宝钗不是在吃醋,而是不想惯坏了薛家兄弟。

    所以他笑了笑,又安慰道:

    “蝌哥儿不用说了,大舅哥这几年也都学好了,不去外面厮混,偶尔给些甜头也免得他心里长草不是?”

    宝钗闻言沉吟了一下,叹道:

    “按理说,你们爷们儿的事我也不该过问,不过,我那两个兄弟都还没成亲,房里女人太多终究不好。”

    冯一博

    “夫人放心,我省得了,下次再有这样的好事,我一定不想着他们了。”

    宝钗一听,斜睨他道:

    “几个外族婢女罢了,算得了什么好事。”

    这话显然是在说,露馅了吧?

    你觉得她们好?

    她怀孕后的性子比原来敏感许多,尤其是在女人上面。

    这让冯一博有些哭笑不得,只得点头道:

    “确实,对那些外族女子才是好事,下次一定不能便宜她们。”

    “呸!”

    另一边,两个高丽姬被送到了荣府。

    待孟姨说明来意,贾母便让人将宝玉和贾环叫了过来。

    自然是宝玉先挑了一个,才轮到贾环。

    不过,这也足够贾环高兴的了。

    孟姨见事情已经解决,便带人回去了。

    宝玉和贾环欢欢喜喜的领走了两个高丽姬。

    一时,屋里就剩下一众妇人。

    贾母收敛笑容,冷哼道:

    “上次送了五万新钞,左敲右打的,这次又送了两个高丽姬,他是什么意思?”

    说到这里,顿了顿,随后她眼睛微眯,有些不满的道:

    “难道是在嘲笑荣府穷到连婢女都用不起了吗?”

    一众妇人闻言,脸上都有些难堪。

    尤其是邢氏,以为贾母又在敲打她。

    这倒不是她杯弓蛇影,实在是这些日子冷言冷语太多,她已经分不出哪句话不是了。

    “老太太,我倒是有个想法。”

    王夫人忽地出声,众人便都望向她。

    她微微朝贾母垂首,才道:

    “前儿宁府大媳妇还说,咱们如今进宫方便,太后如今也不能回来省亲,梨香院那戏班子养着靡费米粮,劝我不如将教习们遣散,那些小戏子就分给各屋里使唤。”

    贾府的戏班子,还是元春省亲那次采买的。

    之后体贴一直在梨香院那边养着,却很少用到。

    现在元春已经成了太后,皇宫不说是贾府女眷的后花园也差不多了。

    至少王夫人不必再等每月固定时间,而是随时都能进宫相见。

    不过皇帝年幼,太后怕是轻易出不了宫了。

    所以,这戏班子就有些鸡肋,

    只有府里过节过寿,或者谁请东道的时候,才会叫来热闹热闹。

    “这两天我还想着,这些人虽是买的,可这学戏的,倒比不得使唤的,他们也是好人家的女儿,因无能卖了做这事,装神弄鬼的几年,如今有这机会,不如给他们几两银子盘费,各自去罢,毕竟当日祖宗手里都是有这例的,咱们如今岂能损阴坏德,这般小气?如今虽有几个老的还在,那是他们各有原故,不肯回去的,所以才留下使唤,大了配了我们家里小厮们了。

    这年头,大家族的仆从多用自己的家生子。

    就如鸳鸯、金钏这样的。

    再不济,至少也是从小买来训练如何伺候。

    就像袭人、晴雯那样的。

    这种半大不大的,再教规矩已经有些晚了。

    即使是买的,以贾家历来的规矩,用不上的也是自愿放良。

    不得不说,虽然贾家废物多,但对下人算是不错的。

    不然,当初袭人她娘也不会想到,求到贾母头上,免费放良。

    当然,王夫人说到这里,又话锋一转,继续道:

    “可当初毕竟也是三万两真金白银买回来的,这几年也都好吃好喝的养着,如今既然欠了楚国侯府的人情,不如就把梨香院里那些戏班子和几个伶人送过去。”

    用不到的可以放良,算是做个善事。

    但还有用的,该用还得用。

    很显然,就地解散不如抵了冯一博五万两的人情。

    采买的时候三万两,养了几年又学不少新戏,五万两也说得过去了。

    当然,卖肯定是卖不了。

    但用来还人情,却也不能说不够。

    说到这里,王夫人难得露出一点笑意,问道:

    “这样省下费用不说,也算还了他的人情,老太太觉得如何?”

    她的考虑很周到了,这事也算是三赢。

    楚国侯府门第高又有钱,养个戏班子才符合身份。

    荣府原本就入不敷出,又被抄了一下,损失不小。

    就算戏班子不送人,也得原地解散了。

    用来偿还人情绝对是废物利用。

    而戏班子解散之后,那群伶人无依无靠。

    回去很可能被再次发卖,过的好不好就全凭运气。

    能到楚国侯府继续养尊处优么唱戏,她们肯定都求之不得。

    “这……”

    贾母有些迟疑,也有些不舍。

    不过,却也知道如今荣府的难处。

    养活一大家子都吃力,更别说养着只吃饭不干活的戏班子了。

    只是,她还是多少有些舍不下面子。

    王夫人见她迟疑,又笑着道:

    “其实这样比遣散了还好些,毕竟人虽送给了冯府,等老太太想听戏的时候,他们还能不借吗?”

    别看冯一博上门敲打,但也实打实的给了钱。

    何况谁不知道楚国侯府的门槛高,说是日理万机也不为过。

    即使这样,他却还抽时间过来为黛玉出头。

    那荣府这个太后的娘家,黛玉的舅舅家,他会真的翻脸吗?

    何况,王夫人从太后那里得知了冯一博的重要性。

    太后几乎句句不离冯一博,还千叮万嘱让他们多听他的意见。

    这次他又送来两个高丽王送的高丽姬,显然也有缓和关系的意思。

    王夫人身为太后的母亲,如何能不给面子?

    所以她就借花献佛,准备将戏班子送给楚国侯府。

    除了偿还人情,也是在缓和两府的关系。

    正所谓:礼尚往来。

    只要走动不断,人情就不会断。

    “量他也不敢!”

    贾母听她这么一说,便再次露出了笑容,还道:

    “到底是太太会治家,就如你所言,咱们还了他的人情去!”

第三百八十七章 十二官

    贾府当初为了迎接省亲,三万两采买的戏班子,就这么被送到楚国侯府。

    李纨主动请缨,顺便过来看看父母。

    她一个宝钗有孕不便,就让人找了孟姨。

    说明了来意,就将人交给孟姨代为安置。

    这边,李纨去了李守中院里不提。

    孟姨简单安排了一下,就到正院禀告。

    冯一博正陪着宝钗说话,孟姨便进来行礼。

    礼毕,便笑着道:

    “大爷,夫人,荣府大姑奶奶那边,奉命送来了一个戏班子,有二十多人,老身怕打搅夫人休息,就暂时先安置在东南空着的院里了。”

    东边正院是为大房准备的,别苑也是为林家几口准备。

    不过黛玉现在还没进门,整个东院都还空着。

    东南的小院又是离东边正院最远的,林如海和林姑姑肯定不会在那边住,暂时用用自然也无妨。

    “荣府这是在还人情?”

    冯一博和宝钗对视一眼,不由相视失笑,又道:

    “先让她们别乱走,待我想想如何处置。”

    楚国侯府说来也已经是豪门,养个戏班子倒也不算什么。

    尤其院里长辈和女人多,没事热闹热闹倒也不错。

    不过他府上毕竟不是荣府,不能什么样的人都留。

    那些伶人年龄不大,倒是还好说。

    可一起的教习和乐师就不一定了。

    孟姨从小看着他长大,自然明白冯一博的谨慎,当即笑道:

    “大爷放心,我已经安排周婶去了,先让她们学学规矩,敲打敲打再说。”

    宝钗闻言一笑,夸赞道:

    “到底是孟姨周全。”

    冯一博也笑了笑,点头道:

    “你先去忙吧,我一会儿有空过去看看,再想想如何安置他们。”

    等孟姨一走,宝钗就笑着道:

    “正好,我也想出去走走。”

    不等冯一博阻拦,她就朝外屋喊了一声:

    “莺儿,更衣。”

    等两人在几个丫鬟的前呼后拥下,到了东边的院子,戏班子已经分好房间,收拾好个人物品。

    此时,正站成两排在院里听写周婶训话。

    “你们要记住,这里是楚国侯府,侯爷和夫人虽仁厚,我们却不能没上没下的,凡事都要有个规矩,你们既然来了这边,就莫把一些刁滑的性子带过来,不然!有一个算一个,说不得就送去东海喂鱼!”

    正说着,就见冯一博和宝钗过来。

    周婶有些尴尬,忙过来行礼,干笑道:

    “侯爷,夫人!你们怎么还亲自过来了?等我先给她们立立规矩再见也不迟。”

    冯一博知道她就是孟姨安排来立威的,自然不会怪她,还笑着道:

    “无妨,正好夫人想要散散心,就来这边看看。”

    宝钗也明白她在做什么,只当没听见她那些喊打喊杀的话。

    不过,却也笑着道:

    “到底是荣府送来的,也曾有过几面之缘,就抽空过来看看。”

    她虽然没直接说,但到底忍不住为这些伶人说了两句。

    “嗨!早知夫人认得,我就客气些了。”

    既然和她也是旧识,周婶自然就不好太过。

    宝钗见此,又笑着道:

    “你该如何管教就如何管教,咱们府里哪个我不认得?”

    一听这话,周婶才放松下来,忙道:

    “夫人说的是,咱们府里的规矩不能乱。”

    几个教习、乐师和小伶人,本就刚被训了话。

    此时一见了两位正主,都难免有些拘谨。

    看着这群才十几岁,练习时长就有好几年,青春靓丽的小伶人。

    冯一博心中隐约有了一些想法。

    这个想法当然不是打造一个女团,而是……

    “你们都做一个自我介绍吧,夫人认识一些,就让我也都认识认识。”

    他朝莺儿看了一眼,莺儿便会意的让人搬来两把椅子。

    待夫妻俩坐好,几个教习和乐师就上前,简单报了一下姓名籍贯。

    冯一博听见,都不置可否的点点头。

    随后,就轮到了小伶人。

    一个看起来最为伶俐的,一见轮到她们了,便当人不让的上前一步,先道:

    “见过侯爷,见过夫人!我叫文官,行当是小生,擅唱《灯月缘》等几个剧目,我们几个里属我年龄最大,平时点戏也都由我来,若是侯爷有什么吩咐,也可以直接吩咐。”

    她年龄大些,算是伶人中领头的。

    平时又负责点戏,和外人接触的最多。

    此时说起话来倒是落落大方,毫不怯场。

    她们擅长的戏,大多都是荣府里爱点的。

    《灯月缘》是书生艳遇的戏,贾府几个妇人点的倒是多些。

    姑娘们也喜欢看,但不好意思点。

    见她落落大方的样子,周婶在旁笑着点头,不由赞道:

    “这是个灵透的好孩子。”

    刚刚宝钗说这些人是旧识,她当着宝钗的面也不好再板着脸。

    “谢谢大娘夸赞!”

    文官忙笑感激的一礼,才退了回去。

    其他人见此,便也有样学样,一个个介绍起自己。

    “见过侯爷,见过夫人,我是宝官,和文官姐姐一样是唱小生的,平时做配和备场多些。”

    她年龄小些,没有文官的伶俐,倒是有两分文弱书生的气质。

    等宝官下去,又上来一人。

    都是青春活泼的年纪,又是精挑细选来的。

    按说文官和宝官也都算标致了。

    可这人一出来,就让人觉得比刚才两个都出挑些。

    只见她眉蹙春山,眼颦秋水,面薄腰纤。

    走起路来还摇曳生姿。

    宝钗一见她,便不由看了冯一博一眼。

    冯一博也看出她的气质娇柔,大有黛玉几分姿态。

    这时,她鸟鸟婷婷的上前,身段俱佳的行了一礼道:

    “见过侯爷,见过夫人,我是龄官,学的是小旦,擅《钗钏记》等戏。”

    《钗钏记》里有几个桥段就是丫环跟老夫人绊嘴,也算是一出热闹戏。

    里面最精彩的就是《相约》、《相骂》两折,都是贾母常点的曲目。

    周婶见她好似风一吹就倒的样子,在旁微微皱眉,低声道:

    “这个模样倒是好,就是柔弱太甚。”

    刚刚介绍过自己的教习就站在她身边,闻言低声道:

    “大娘,这几个孩子里面,就数她唱的最好。”

    周婶微微有些惊讶,道:

    “看着柔柔弱弱,走两步路都喘,谁想倒是个有本事的?”

    这时,龄官退后,又有一个带着几分端庄的伶人上前一礼,道:

    “拜见侯爷,拜见夫人,我是玉官,学的是正旦,最近再练《红鬃烈马》的王宝钏。”

    正旦扮的多是贤妻良母,或者是贞节烈女之类的人物。

    扮的多了,自然带着几分相似的气质。

    说起来,倒是有几分李纨的影子。

    “拜见侯爷!拜见夫人!”

    接下来两人联袂而出,异口同声的施礼。

    “我是菂官。”

    “我是藕官。”

    两人一唱一和,又同时道:

    “我们最擅《梁祝》《牡丹亭》。”

    菂官和藕官,一个小旦一个小生。

    “菂”即莲子,与“藕”相对。

    这两人平时常扮作夫妻,私下里也有很深的感情。

    就连自我介绍都是联袂而出,看得出来极为默契。

    擅长的也都是《梁祝》一类的感情戏。

    等两人退下,又有一人上前,喏喏一礼道:

    “拜见侯爷,拜见夫人!我是芯官,学的小旦,平时多是做配或备场。”

    菂官状态不好的时候,就由她来替补。

    平时也会和藕官一起唱些曲目。

    其实比起菂官,她长得更漂亮一点。

    只是唱戏毕竟不止身段,还要看嗓音条件。

    她的声音比菂官少了那么一丝韵味,也就只能给她作配。

    待芯官退回去,又有一人上前道:

    “拜见侯爷!拜见夫人!我是茄官,行当是老旦!”

    她长得不如几个小旦,但眼神练的却是极为坚定。

    而且她的言语不多,但声音中气十足。

    只听着这两句,都让人精神一振。

    这倒是个搞宣传的好苗子。

    冯一博看着茄官,微微点头。

    “拜见侯爷,拜见夫人,我是唱正旦的芳官,原姓花,是姑苏人士,擅唱《西厢》的曲目。”

    芳官在荣府之中,受尽干娘的欺压。

    这一次来了楚国侯府,终于和荣府的那什么干娘再无瓜葛。

    正是因此,她格外珍惜这次机会。

    若非条件不允许,她甚至想当场演唱一曲!

    不为别的,只求能够留下。

    比起同唱正旦的玉官,她偏柔和一些。

    如果说玉官是贞洁烈妇型的旦角,那她就是贤妻良母型的。

    若是冷眼一看。倒是有几分宝钗的温润。

    “拜见侯爷,拜见夫人,我是葵官,是唱花脸的,擅长《水浒戏》。”

    花脸其实就是净角,其中又分为大花脸和二花脸。

    大花脸都是一些地位较高的中年男性,比如最出名的包公戏里的包公。

    二花脸则大多是威武,或者莽汉形象。

    比如《醉打山门》的鲁智深,《西厢记》中《惠明下书》一折里的惠明和尚等等。

    上次宝钗点的《醉打山门》就是她唱的。

    “见过侯爷,见过夫人,我是荳官,唱小花脸,要是府里有谁不开心了,找我就对了!嘻嘻!”

    小花脸又叫三花脸,其实就是丑角。

    固有标志一般就是鼻子摸块白。

    这几个女孩子里,就数她身量年纪都最小,又最机灵,唱的还是小花脸,所以才取名荳官。

    这样的开心果,平日里自然人缘最好。

    “拜见侯爷,拜见夫人,我是艾官,唱的是老外。”

    老外,也就是末角。

    主要扮演一些龙套,像常见的打杂的,掌柜的,老员外等。

    不仅和青春年少无关,亦和风花雪月无缘。

    比如元春省亲时候点的《一捧雪》,其中的莫成就是末行。

    艾官

    就如她的行当一样,有些不起眼。

    虽然长得不差,可就是撑不起主角。

    见众人都介绍完毕,冯一博便笑着道:

    “赏!”

    话音未落,莺儿就拿出钱袋,从里面抓了一把银币。

    她一人一个发了下去,还道:

    “今天初次拜见,这是侯爷和夫人的赏,一枚可抵一两银子呢!”

    “谢谢贵人们打赏!谢谢姐姐!”

    “谢谢侯爷!谢谢夫人!有劳姐姐!”

    到底是伶人,谢起来倒是专业,就连莺儿都不忘带上。

    待她们都兴高采烈的收起银币,重新站定。

    冯一博就笑着道:

    “我知道你们都是被买来的,都有不得已的苦衷,到了我府上,夫人定然多有不忍,因此,今天就给你们一个机会,若是有想要放良的,今日就能拿回身契,再领些盘缠,我让人送你们上官船回乡。”

    戏班子的一众人闻言,不由面面相觑。

    一时间,她们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冯一博又笑着问道:

    “都不想走吗?”

    正这时,有人迟疑的站了出来。

    “侯爷,您权势无匹,我相信您说的,我……我想回家。”

    “我也想……”

    宝官和玉官一前一后,显然有些胆怯,却又坚定的站了出来。

    冯一博站了,点头继续道:

    “还有吗?放心,我说话算数的。”

    随后又有两个乐师和一个教习出列。

    冯一博见再没人出列,还对宝钗玩笑道:

    “看来就宝玉和咱们无缘啊!”

    宝钗闻言,不由莞尔。

    一众小伶人也都认识宝玉,自也忍俊不禁。

    玩笑一句,冯一博便吩咐道:

    “周婶,稍后带她们领十两银子,让人送她们回江南。”

    那五人一听,忙上前磕头,激动的道:

    “谢谢侯爷!谢谢夫人!”

    “大恩大德,来世当牛做马相报!”

    “侯爷夫人如此心善,定有福报来临!”

    冯一博摆摆手,让人带他们回去收拾,又道:

    “没有要走的了吧?”

    众人面面相觑,最后都摇了摇头。

    见此,冯一博点点头,满意的道:

    “留下的就都是自己人了,你们在这边好生排练,不会亏你们的。”

    剩下的众人闻言,自是喜笑颜开。

    “谢谢侯爷!谢谢夫人!”

    “我等一定努力练习,不负侯爷和夫人的期望!”

    “嘻嘻!”

    走的都给了十两,她们这些留下的还能少了?

    在她们看来,这侯府派势不比荣府稍差。

    甚至出手大方上,还犹有过之。

    冯一博摆摆手,笑着道:

    “先别急着谢,等我有空写几出新戏你们排一排,排得好了有你们的好处。”

第三百八十八章 李纨的心乱了

    李纨好阵子没来冯府这边了。

    倒不是她不想在父母膝下承欢,实在是荣府最近发生的事太多。

    元春成为太后之后,荣府外表看似极为风光,可内里却已是左支右绌,都快撑不起场面了。

    如今又因为贾赦父子,被抄了一次,家中更是一团乱麻。

    好在这次冯一博送去的五万两新钞,暂时解了荣府的燃眉之急。

    李纨好不容易处置清楚,又要继续处置家中事务,还要兼顾贾兰和小姑们,实在有些脱不开身过来。

    今日也是难得寻了这个机会,就想出来透透气。

    此时她正和李孟氏,还有李婶娘母女说些闲话。

    说着说着,李孟氏就问道:

    “听你爹说,最近荣府不大好过,你那边怎么样?”

    李守中和她提过一嘴,她就一直担心这事。

    只是荣府那边刚刚出事,她又不便登门,免得像是过去看笑话的。

    今天女儿来了,自然要问一问。

    “还算过得去吧。”

    听到这话,李纨犹豫了一下,才道:

    “受大房那事的牵累,荣府前院整个都被抄了,好在后面的大观园是太后的省亲别墅,任谁也是不敢动的,府里的女卷就都搬了过去,一些重要的东西也都提前送了过去。”

    李孟氏和李婶娘几个一听,顿时松了口气。

    虽然荣府被抄了,但到底是太后娘家,还是留了颜面的。

    “再加上一博的帮衬,这一次不过失了爵位和体面,日子倒是还过得去,我今日过来,除了探望二老,就是将府里的戏班相赠,感谢一博的援手之恩,一会儿我还得去看看一博媳妇,当面转达荣府的谢意。”

    一听李纨说,冯一博出手相助。

    李孟氏第一反应就是看在老两口的面上,他帮衬自己女儿一把。

    所以李孟氏便自豪的一笑,道:

    “一博帮趁你一些也是应该的,稍后我替你谢谢他吧。”

    李纨一听,就知道母亲误会了,忙摇头道:

    “可别!我这次代表的是荣府,何况一博虽和咱们是一家人,这次却是看太后的面上援手,你要去谢可就表错情了,难免让一博尴尬。”

    冯一博受元春指派伸出援手,这是荣府上下的共识。

    若是自己母亲盲目过去表示感谢,就好像让人再伸一次援手一样。

    李孟氏闻言一愣,疑惑道:

    “太后?”

    李纨点点头,解释道:

    “我听说,这次是一博力主将这些老亲抄家去职,凡是参与山东一桉的,都在劫难逃,说是一博当堂逼宫,太后骑虎难下,最后只得妥协。”

    一听是冯一博力主抄家,还逼宫太后,李孟氏顿时被唬了一跳,忙道:

    “他们爷们儿的事,我向来不过问,如果是真的,也一定事出有因,你可莫要因此疏远。”

    她不知道这事是真是假,是否有什么误会。

    她只担心冯一博和荣府不对付,影响了女儿和这边的关系。

    李纨闻言,苦笑着道:

    “母亲你放心,要怪也怪大房那边猪油蒙心,做下这等天怒人怨的事,虽然女儿身在荣府,却也知这件事关系到山东几十上百万人的身家性命,一博这次乃是为民请命,并没做错什么。”

    李家门风向来清正,对于大是大非都是能拎得清的。

    不管是李纨还是李孟氏,三观也都是正常的。

    李孟氏一听,便知道不怪冯一博,当下也松了口气,点头道:

    “你能明白就好。”

    问完了李纨,她又看向外孙贾兰,有些担忧的道:

    “兰儿最近怎么样,没受什么影响吧?”

    贾兰是荣府二房嫡孙,和荣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若是荣府有难,这个外孙自然也会受到牵累。

    “这次抄家去职的是大房那边,我公公的爵位还在,倒是影响不大。”

    李纨先摇了摇头,又迟疑道:

    “只是抄家之后,府里又要重新添置许多,我受命管家,这阵子忙得顾不上吃饭了都,这些倒是还好,就是府上的事太多,有些顾不上兰儿,好在兰儿倒也省心,就是怕他没人管着,把功课落下。”

    这就是父母在身边的好处了。

    如果是以前,不管什么事,她都要默默承受,也没个倾诉的地方。

    而现在,她在荣府虽然劳心劳力的管事,可父母就在身边,随时都能过来。

    这让不仅有了依靠,还有了可以倾诉的地方。

    因此,她也再不像原来那般,整日只围着贾兰一个人转。

    如今的她,早已不再枯如藁木。

    而是知道叫苦叫累,也敢于表达自己的心情了。

    李纨虽然话里话外有些哀怨,可这和之前比就鲜活了太多。

    “要是你婆家同意,你就把兰儿送到这边住些日子吧!”

    李孟氏听了,有些心疼的拉起她的手,又道:

    “我们两个老的帮你看顾下还是没问题的,你父亲很疼爱兰儿,有他在也不用担心功课,况且还有你婶娘和你两个妹妹在这边,也都有个照应。”

    李纨闻言,自是有些心动。

    贾府除了她公公还算重视读书,其余就没一点学习的环境。

    孟母为了孟子读书不惜三迁其家,她这个做母亲的又如何不想给孩子一个好好读书的环境?

    可是考虑到荣府和这边的关系,她难免有些迟疑,嘴上就道:

    “一博媳妇有孕在身,兰儿在这边打搅终究不好。”

    虽然,今天她是代表荣府来表达谢意。

    可李纨知道贾母现在对冯一博有多不待见。

    若非冯一博一再送礼,荣府不想欠太多人情。

    她最近都不敢提来冯府的事,生怕贾母对她不满。

    李孟氏不知具体缘由,只以为她真的担忧宝钗那边,便道:

    “一博媳妇那边早就晨昏定省,平日她就在正院那边静养,很少出院,况且兰儿又那么乖巧,有什么不放心的?”

    “这……”

    荣府对冯一博的不满,李纨三缄其口。

    她怕母亲知道后,不让她多这边走动,免得在那边受气。

    这时,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李婶娘这时忽地插嘴道:

    “宫裁,这事你确实该听你母亲的,我在都中走动,就听闻荣宁二府的名声,你们荣府倒是还好,也是体面人家,可宁府那边……”

    说到这里,她就没再继续。

    但言外之意已经表露无疑。

    宁府在都中的名声,那真是有口皆碑。

    尤其是在纨绔圈,那真是出了名的。

    吃喝嫖赌无所不精,阖府上下没一人干净。

    李婶娘不好说得太明,顿了顿,便继续道:

    “若是你平日看顾着倒是还好,若是照顾不到,被人带偏了,哪多哪少?”

    李纨一听,知道她们的担心,便决定解释两句。

    “其实荣府老……”

    她刚一开口,就听外面丫鬟喊道:

    “大爷和夫人来了!”

    处置好了戏班子,冯一博就带着宝钗往李守中院里来了。

    李纨过来送礼,他们夫妻自然要露一面的。

    正好宝钗今天状态不错,就跟着一起来了。

    进门之后,双方一一见礼。

    “免了免了,慢点慢点,快扶着到炕上。”

    宝钗身子不便,李孟氏忙免了她的礼,让丫鬟扶着她坐好。

    待宝钗坐下,李孟氏笑着对贾兰道:

    “兰儿,你看看姑姑肚子里是弟弟还是妹妹?”

    相传,小孩子的眼睛未受污浊侵蚀,也有说是天眼还未闭合。

    总而言之,都说小孩子能看到成年人看不到的东西。

    所以,古代就有人会让小孩子说说肚子里是男是女的迷信说法。

    即使是解放后,还有很多人对此深信不疑。

    据说有的地方为了要男孩,只要小孩子说肚里是女孩就去打掉。

    这就是又封建又迷信,糟粕中的糟粕了。

    当然,李孟氏只是想到这事,随口一问。

    不管是男是女,都是人丁不旺的冯府宝贝。

    贾兰瞟了一眼宝钗的肚子,又看了看李纨,迟疑道:

    “是……弟弟吧?”

    宝钗一听,顿时喜笑颜开。

    李孟氏过去摸着贾兰的小脑袋,满意的道:

    “好孩子!”

    屋里人都露出善意的笑容,只有冯一博疑惑道:

    “兰儿,你为什么觉得是弟弟呢?”

    贾兰想了想,便解释道:

    “我听母亲说,姑姑希望生下弟弟,好给冯家延续香火,我希望姑姑得偿所愿,所以也希望是男孩。”

    众人都是一愣,只有冯一博恍然的点点头,还道:

    “兰儿乖,我知道你懂事,但你这个年纪还不用懂得人情世故。”

    贾兰闻言,顿时眉头微蹙,疑惑道:

    “可是,君子不欺于心,我真心希望姑姑和叔父能得偿所愿的开心。”

    众人这才恍然。

    而这次终于轮到冯一博一怔,随后却不得不点头道:

    “兰儿说的对,是我想的太复杂了,你现在能按你的本心做就最好。”

    在朝堂久了,面对孩子的天真无邪,他竟然当作人情世故。

    想到刚刚自己对一个孩子都有戒备,冯一博不由失笑。

    想了想,他又蹲下来,拍了拍贾兰的肩膀,笑着道:

    “不过,对于叔父来说,男孩女孩都是我的孩子,我和你姑姑都会一样的喜欢和爱护,所以你也不必在意是弟弟还是妹妹,因为那都是你的亲人,对吧?”

    这话不仅是对贾兰说的,也是对宝钗说的。

    就连贾兰都知道她想生个男孩,可见宝钗面临的压力有多大。

    可肚子里到底是男孩女孩,就像盲盒。

    听上去几率五五开,但其实怀上的那一刻就是百分之百。

    见贾兰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冯一博满意的揉了揉他的小脑袋。

    宝钗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一脸幸福的看着冯一博,眼中再容不下别人。

    直到冯一博起身,她才回过神来!

    见李纨一脸姨母笑的看着自己,宝钗脸上微红,强作镇定的道:

    “说起来,还未谢过戏班子的事,我身子不便,不能登门道谢,只能劳烦大嫂子转达一下。”

    “这是哪里的话?”

    李纨掩口轻笑,又道:

    “我今日是代表荣府,过来对一博的援手之情表示感谢,这戏班子是当初太后省亲的时候从江南采买的,太后对她们都赞不绝口,只是荣府如今也没心情听戏,便送给你们热闹热闹,也感谢一博的援手之情。”

    冯一博闻言,接口道:

    “师姐,代我也转达谢意,这个戏班子不错,我们很喜欢。”

    见两边寒暄结束,李孟氏就有些迫不及待的道:

    “一博,刚刚我们还在说,荣府最近事多,你师姐又管家,恐照顾不及,如果荣府愿意,我想把兰儿接过来住一阵子……”

    说到这里,李纨忙喊了一声:

    “母亲!”

    李孟氏看她一眼,顿时有些迟疑,但还是下意识的继续道:

    “你觉得这事……”

    冯一博不知两人打什么哑谜,但却听明白了李孟氏的话。

    经历了刚刚贾兰的事之后,他也不想再过度分析。

    所以,他只觉得李纨是有些见外,才不让李孟氏说。

    当下,他便大手一挥,爽快的道:

    “别说兰儿过来住一阵子,就是师姐一起过来,住一辈子都没问题!”

    众人闻言都是一怔。

    宝钗有些莫名其妙,不解的看向冯一博。

    这位爷应该不是那种人啊?

    难道……不对不对!

    一定是自己怀孕了,疑心变重了!

    李孟氏听的也是一头雾水。

    不过,这个徒弟向来孝顺,这应该是把自己女儿当做亲姐姐了。

    嗯!一定是!

    其余众人,也神色各异。

    这一刻,李纨的心跳都快停止了。

    多少年了?

    这样的情话,多少年没有听过了。

    不对,她好像从来没听过这样的承诺。

    她甚至已经想不起贾珠,更别提和她说过什么情话。

    这一刻,李纨甚至有些眩晕。

    这可不是被情话冲昏了头脑,而是被恐惧占据了高地。

    师弟说了这样的话,自己以后还怎么见他?

    你们娘俩住一辈子都没问题,和“我养你啊”有什么区别?

    冯一博其实已经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歧义,很容易让人往歪了想。

    可他这个时候不能慌,不然没事也成有事了。

    他先故作无奈的笑了笑,才又补充道:

    “我的意思是说,这院子就是给恩师和师娘养老的,而二老在的地方,就是师姐的娘家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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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4296/ 第一时间欣赏红楼:开局把薛宝钗带回家最新章节! 作者:迷糊又无奈所写的《红楼:开局把薛宝钗带回家》为转载作品,红楼:开局把薛宝钗带回家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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