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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小页青     大明西厂txt下载     大明西厂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三十六章对质(二)

    林良想了想笑道:“汪公公,老朽并不否认这世上会有想你说这种天纵之才,练一年便抵得上别人练十年,但是这种人实在是少之又少,可以说是万里挑一。老朽更愿意相信眼前看到的,吕公子才是真正的作画之人。

    汪公公你还是不要太过固执了,这件事也怪老朽当初太过执着了,你只是一时意气之争为了比过那韩城,才把这幅画画出来的,只要你如实跟陛下说明,陛下宽厚为怀,不会与你一般见识的。”

    林良很委婉的表达了他的观点,虽然这种天才是有的,但是你绝对不是,你只是因为当初怕打赌输了,才将别人的画拿出来当自己的画画一下而已。

    一旁吕锦听到林良的这些话,表情显得更加得意,作为宫廷画院的首席画师林良都已经这么说了,这汪直还能有什么可说的。

    在这件事情上,他终于报复了汪直一次。

    林良说完之后,怀恩看了一眼朱见深,朱见深此时表情平和,看来林良所说的他也十分的认同。

    怀恩便道:“汪公公,你现在只要如实承认你的确是抄袭了这位吕公子的画,并保证以后不要再犯,陛下是不会重罚你的。毕竟这幅画也是阴差阳错之间才被陛下看到,你并不是故意犯了欺君之罪,咱家劝你还是早点承认,此事便可以到此为止。”

    怀恩此时已经算是在偏帮汪直了,先把好话说到这,朱见深到时候也必然不会重责他,让汪直赶紧见好就收。

    林良心中其实也不想汪直被责罚,因为这件事情其实也是因他而起,他也在一旁频频点头。

    吕锦则是笑道:“汪公公,这下你没什么好说的了吧?我承认我这幅画画的的确不错,但是不问自取是为贼也,你这种行为与贼无异!”

    他自然是故意这么说的,他不想看到汪直就这么认怂了,他希望汪直继续硬撑下去,这样他才会受到更大的惩罚,只是现在这样,完全不解他心中之气!

    汪直并未理会吕锦的讥讽,他冲着怀恩和林良拱了拱手道:“多谢怀公公、林老师的美意,关于这幅画其实还有两件事不明,想要跟吕公子请教?”

    这话一说,就代表着汪直根本不想到此为止,他竟然还要继续争辩。

    怀恩则是皱了皱眉,心中觉得汪直实在是太过不知好歹,而朱见深的脸色也变得严肃了几分。

    “汪公公,不知你还有什么要问的?作为这幅画的真正作者,你如果有什么想要请教的,我都可以指点你一二。”

    吕锦的语气愈加的盛气凌人,他敢这么说也是因为他知道现在殿中所有人包括皇帝都是站在他这边的,他已经稳操胜券了。

    “假如……吕公子你真是这幅画的作者……”汪直故意将“假如”两个字说的很重。

    他继续道:“请问吕公子当初给这幅画命名了吗?”

    “这……”

    吕锦倒是没想到汪直会问到这个问题,之前他都在一心一意的想要临摹好这幅画,如何在皇帝面前露脸,可他的确是忽略了一个问题,他从来也没想过这幅画到底应该起个什么名字。

    此时汪直问了起来,吕锦心中也是有些慌。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吕锦,从其他人的角度来说,画师画好了一幅画之后,肯定是要给自己的画起个名字的,这吕锦既然是画的作者,不可能不给这幅画起一个名字的。

    吕锦心中虽然有些慌,但是他并没有乱,他瞬间便临时想好了一个名字。

    “这幅画,我当初命名为……《松山图》。”

    吕锦见这幅画上有山有树,便临时想了一个《松山图》的名字,反正这名字这么起倒也没什么错,只不过未免太过普通了些。

    “不错,这幅画上有山有树,叫《松山图》倒也没什么问题,只不过……林老师以为这名字如何?”汪直看向林良。

    “呃……其实名字倒也并不重要,重要的还是这幅画作本身。”林良听了吕锦起的名字,心中也觉得这名字似乎起得太过随意,完全糟蹋了这一幅画了,但是他也不好直接说出来。

    “吕公子看来对于这画的起名并不太擅长啊?不过我这里倒是有一个名字挺适合这幅画的……”

    顿了顿,看大家都望向了自己,汪直继续说道:“我觉得这幅画应该叫《春山伴侣图》,不知这名字如何?林老师,你以为呢?”

    林良思索了片刻,手捻胡须点了点头道:“《春山伴侣图》,这名字……的确很附和这幅画的意境。”

    在林良看来,这幅画的确画的就是春日的山间景色,山中树木回春,秀美清丽,到处都透露这初春阳光给人的暖意,这春山二字就很合适。

    而伴侣二字则着重的点出了画面右下角处一老一少两人之间的关系,将两者结合在一起,这个名字的确是再合适不过了。

    汪直这个名字一说出来,朱见深和林良心中都觉得跟吕锦的《松山图》比,根本就不是一个境界,明显汪直的名字要雅致的多,也更加的切题。

    吕锦此时脸色变得稍微有些难看,已经不像刚刚那么自然了。

    他勉强笑了笑道:“汪公公年纪不大,才学倒是让人佩服,这画的名字起得的确不错,如果汪公公不介意,我这幅画以后倒是可以借用汪公公起的名字,只不过嘛……即便名字起的好,也并不代表这幅画就是你画的。”

    吕锦继续狡辩,汪直也不在意,他竟然还附和着点了点头道:“你这么说,倒也有些道理,那你这是承认我这名字起的比你好了?”

    “呃……”吕锦还能说什么,说是也不对,说不是也不好,只能是不回答他这个问题。

    汪直倒也不再追问,而是继续道:“好吧,吕公子,我还有第二件事要问……”

    吕锦感觉有些不妙,这汪直的气势竟然是咄咄逼人,他心中开始更加的慌乱了起来,听汪直要继续问也只好应道:“汪公公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咱们可以继续切磋……”

    此时的他,已经明显没有刚才那么狂傲了,也不再说什么请教、指点之类的话了,而只是用了“切磋”一词。

第一百三十七章对质(三)

    汪直也能听出吕锦语气的变化,知道对方已经有些心虚了。

    紧接着,他又问出了一个直击灵魂的问题:“吕公子,你认为……这幅画……它画完了吗?”

    画完了吗?这是什么鬼问题?

    吕锦这次是真的有些慌了,他仔细的在脑海之中回忆了一遍整幅画,从构图来说已经很完整了,意境也表达的很清楚,要说画完应该是画完了吧?

    可是听汪直这么一问,他又有些不确定了,这汪直难道还能在这幅画上接着画?

    以他多年的绘画经验来看,这是不可能的,这只可能是汪直的一个陷阱,只要他说没画完,汪直立刻便可以抓到他言语中的漏洞,如果汪直让他继续画下去,他怎么画?那岂不是露馅了?

    吕锦思考了片刻,知道这绝对是汪直的一个陷阱罢了,想要用这种办法来套出他的实情,绝对不能上当。

    他打好主意之后回道:“汪公公,你这算是什么问题?你问我这画画完了吗?这简直太可笑了,哈哈!”

    吕锦说着还干笑了两声。

    一旁的朱见深、怀恩、林良对于汪直这个问题也是有些捉摸不透,怎么看这幅画都应该已经画完了,这个问题完全没有意义啊?

    只听汪直继续道:“吕公子你既然这么说,那你的意思就是……”

    “当然是画完了,这幅画是我去年就画完了的。”吕锦斩钉截铁的说道,他知道在这种事情上丝毫不能含糊。

    “好!要的就是你这句话。吕公子既然你说画完了,那我就让你看看到底画完了没有。怀公公,能否请给小的备好笔墨纸砚?”

    怀恩在一旁正听着俩人说话,听汪直要笔墨纸砚,他本来并不懂画,但是他此时对这件事也提起了极大的兴趣,他想知道到底汪直会还能画出什么不同的内容来。

    他回头看了一眼朱见深,朱见深微微点头,此时朱见深的表情也告诉怀恩,他对此事也是极为感兴趣。

    “来人,备笔墨纸砚。”怀恩立刻吩咐道。

    立刻就有人来把笔墨纸砚给汪直备好了。

    汪直走到桌前,提笔蘸了蘸墨,便开始画了起来。

    画的依然是这幅《春山伴侣图》。

    汪直画的时候,竟然连朱见深都走了下来,走到他身边,详细观看。

    当然了林良、怀恩以及吕锦也都围了过来,倒是要看看汪直能玩出什么花样。

    过不多时,汪直的这幅画就画好了,毕竟他曾经临摹过几百遍,熟的很。

    画完之后,与之前吕锦所画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围观众人都等着汪直的继续画下去,却想不到他一提笔,在画纸的左上角的空白处写了起来。

    “春山伴侣两三人……”

    怀恩将汪直写的字念了出来,这时候所有人都明白了,汪直这是要给这幅画题一首诗?

    朱见深脸上也不禁露出了笑意,想不到他所说的画未画完,指的却是这个。

    只不过给画提诗,并不是一幅画必备的东西,如果作画者有这种心境和想法,当然提诗更好,但是不提诗,却也并不能证明这幅画是不完整的。

    当然在场的人连怀恩都明白这个道理,但是汪直能够给画提诗,这的确是表明了汪直是有才学的。

    只见汪直继续写到:“……担酒寻花不厌频……”

    这句刚好紧跟前边那句,倒也没什么问题。

    随后汪直的最后两句也已经写完了:“好是泉头池上石,软莎堪坐静无尘。”

    这首诗一气呵成写完,汪直收笔。

    汪直当年跟着他爷爷练的是国画,毛笔字自然也没少练,虽然以他的毛笔字水准距离大师水准还差得远,但是他现在也只不过是一个十二岁的宦官而已,字写成这样已经算是可以了,别人并未觉得有什么奇怪的。

    朱见深和林良都是有学问的人,林良一生钻研绘画一道,对于诗词其实并不太擅长,但是他也读的出来,因为这首诗陪上这幅画,的确是绝配。

    朱见深则点了点头道:“不错!”

    能得到他的如此认可,绝对是难能可贵了。

    显然他对汪直提的这首诗也认为极为应景,这诗与画简直就是天作之合,没有更合适的了。

    吕锦此时的心中却是更加慌乱了,想不到这一个小宦官竟然有如此才学,难道这画真的就是他画的?

    他之前接收到万安这个任务之后,也曾经仔细的研究过这幅画,他认为一个十二岁的小宦官几乎不可能画出如此有意境的一幅画,多半是他抄的。

    不管他抄谁的,反正他当时认为这个任务应该很好完成。

    可此时他已经完全凌乱了,他没想到汪直接二连三的拿出了有力的证据,证明这幅画好像真的就是他作的一样。

    “吕公子,我这首诗配你这幅画,如何啊?”

    他说的“你这幅画”几个字的语气格外的重,显然是在讽刺吕锦。

    “这……”

    吕锦心中正乱,没想到汪直忽然问他话,一时之间还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朱见深、林良、怀恩都看向了吕锦,更让他方寸大乱。

    现在朱见深和林良的心中都已经开始动摇了。

    刚才无论是汪直说的画名,还是这首诗,都跟这幅画太配了,如果不是作者本人是不太可能拿出这首诗来的。

    “这汪公公的才学,吕某佩服,没想到你这作诗的水准的确是很高明,但是你看到这幅画之后,作出的诗也是有可能的,不能因为你做出了一首贴合我这幅画的诗,就证明你才是画这幅画的人。”

    吕锦直到此时还在强自狡辩,只不过他说话的语气,已经明显没有了自信和底气。

    怀恩则在朱见深一旁小声问道:“陛下,这……”

    连他都已经开始相信汪直真的是原画之人了。

    朱见深也是眉头紧锁,思考着这件事到底该如何处置的时候,汪直又说话了。

    “吕公子,看来你今天是不到黄河心不死,我今天就让你死个明白!怀公公,我还需要一样东西!”

第一百三十八章对质(四)

    “你还需要什么东西?”听到汪直的话,怀恩回道。

    “颜料!”

    “颜料?”怀恩当然明白汪直所说的是绘画所用的颜料,只不过这是一副水墨山水画,正常应该并不需要颜料。

    “正是,怀公公能否让人备一点赭石颜料?”

    “去取!”

    怀恩还未说话,朱见深便已经命令道。

    他到底要看看这汪直还有多少东西可以让他惊喜。

    今天无论是他给这幅画起的名字,还是他提的诗,无一不让朱见深感到意外。

    他意外的不是别的,而是汪直小小年纪,竟然能有如此的才华,他以前从未发现过昭德宫中竟然还会有这种人才?

    皇宫之中应有尽有,何况是一点点颜料了。不多时,便有人将赭石色的颜料给汪直拿了过来。

    汪直接过之后,对吕锦道:“吕公子,我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觉得这幅画到底画完没有?”

    这时吕锦已经完全没了主意,他根本不知道是该说画完了,还是没画完。

    “这……这个……”他支吾了半天,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吕公子,那你还要说这幅画是出自你的手笔?”他继续问道。

    “这……当然是我画的!”

    吕锦其实已经是骑虎难下之局,当着皇帝的面,他也只能这么硬撑下去。

    “既然如此,吕公子,今天我就让你见识一下,这幅《春山伴侣图》的真正面貌!”

    说着,汪直提笔蘸好了颜色,在画面右下角两个人其中的那个老者的衣服上涂上了颜色。

    汪直只是淡淡的几笔,便画完了。

    朱见深和林良都看着汪直,想要知道他这一颜色究竟要画在那里,却没想到只是在这老者的衣服上点上了几笔,便完成了。

    点上了颜色之后,这幅《春山伴侣图》才算是完全的画完了。

    虽然只是这几笔颜色,却是最终完成了整幅画的点睛之笔,就因为有了这一点点颜色的衬托,将整幅画又升华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右下角这里一老一少侃侃而谈,给整幅画平添了许多诗情画意,这里本就是这幅画的一处重点,就是所谓的“伴侣”二字。

    有了这一点颜色之后,整幅画又显得格外淡雅,而不同时流。

    “好一个点睛之笔!”林良看到这,忍不住脱口而出夸赞道。

    朱见深此时也满脸都是赞许的神情,显然,添加了诗词以及颜色之后,他对这幅画的喜爱更上了一个新的高度!

    吕锦则已经是满脸土色,他也是懂画之人,他自然明白,在汪直将这最后几笔画上之后,他完败。

    接下来,他将要面临的恐怕却更加可怕。

    朱见深已经回到了他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此时已经无需多言,这么多的证据已经足够证明汪直才是这幅画的真正作者。而吕锦只是一个冒名顶替的冒牌货罢了。

    怀恩看着吕锦冷冷的说道:“吕锦,你现在还什么话说?”

    吕锦也只能颓然跪倒在地,心中想着下一步该如何计较,万安此时又不在他的身边,他已经没了主意。

    本来万安不在是他最好的表现时机,之前他给朱见深带的那副画也是背着万安的,他怕自己越过万安给皇帝送礼会被万安责骂。又怕礼物万一被万安看上了半路给要去。

    所以才瞒着万安给朱见深送礼,此时吕锦却是有些后悔了,要是万安在这恐怕还能帮他说一些好话的。

    正在他已经计无可施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的时候,有一个人出现,暂时的救了她。

    一个报事的內侍忽然跑了上来道:“陛下,司礼监陈公公求见!”

    朱见深一听是陈祖生,就微微皱了皱眉,他知道陈祖生这时候来必然是来问陈海之死一案。算起来当时给了尚铭三天之期限查案,今天已是最后一天了。

    这时候怀恩也道:“陛下,陈公公此来想必是为了他族弟陈海之死一事,不知陛下……”

    朱见深则是点了点头,他又看向了吕锦,想着该如何处置此人,毕竟是万安将他推荐来的。

    “陛下,这吕锦该如何处置?”怀恩问道。

    “先押下……”

    “陛下,草民并非有意的,请陛下听草民解释……”吕锦还想解释几句,可惜已经被武英殿前的侍卫给带了下去。

    朱见深考虑了一下,万安身为内阁大学士,却推荐了一个骗子给他,偏巧这人还是竞争兵部尚书一职的吕囦的儿子。

    这件事未免太过凑巧了,倒是要听听万安要如何解释,便暂时让人把吕锦先押下去。

    然后他又看向了汪直问道:“陈海一案,查的如何了?”

    “陛下,奴婢今天还未见过尚公公,来之前奴婢也正在查此案,陛下紧急召见,所以……”

    朱见深摆了摆手不让他说下去了,显然汪直这是还未查清楚,看来这件事还得找落到尚铭身上。

    想到这他冲怀恩道:“让他进来!”

    “是!”

    怀恩知道这是同意让陈祖生觐见。便吩咐一旁的內侍去叫陈祖生进来。

    没多久,有人便带着陈祖生进入了武英殿之内。

    陈祖生进来之后先是大致看了看,没想到发现汪直也在此,他匆匆瞥了一眼。然后便立刻冲朱见深跪倒磕头道:“老奴参见陛下,请陛下给老奴做主!”

    朱见深一看陈祖生这个势头,就有些头疼,知道今天陈海之死这事要是不给他一个交代,恐怕还真不好解决。

    他虚抬了一下手,示意让陈祖生起来。

    “陈公公,陛下让你起来呢!”怀恩道。

    陈祖生却并未起身,他已经开始涕泪横流的说道:“陛……陛下,老奴有一事相求!求陛下还老奴弟弟陈海一个公道!”

    怀恩觉的陈祖生此举极为不妥,他急忙走到陈祖生身前小声道:“陈公公,不可如此逼迫陛下!”

    “陛下,老奴该死,的确不该如此。只是陛下曾命尚公公三日之内破案,如今三日之期已到,所以老奴才来这恳请陛下抓住杀害陈海的凶手。”陈祖生依然跪在地上呜咽着说着。

    朱见深摇了摇头,表情很是无奈。

    “怀恩……宣尚铭。”

    “是!”

    陈祖生听到朱见深命人去宣尚铭,这才止住了哭声站了起来,便站在一旁等候尚铭的到来。

    朱见深其实对尚铭还是很有信心的,这么多年来,交代给尚铭去办的案子,他还从未有过失手的时候。

    等尚铭来了以后,便让他给陈祖生一个满意的答复好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两人合谋

    朱见深叫人去宣尚铭,然后他又瞥了一眼旁边的汪直。

    他想起当初看在万贵妃的面子上,让汪直去协查陈海一案,可是现在看来也不用指望他了。

    朱见深其实当日对于汪直处理五彩杯一案时候的表现十分意外,而且心中也是大为赞赏。

    他当时觉得这小内侍是个值得培养的人才,而且又身在昭德宫中,他心中有一件事急需找这么一个人去办。

    他当初给了汪直七天时间找回真正的五彩杯,后来又发生了陈海的案子,虽然陈海的案子他只是协查,但是查到现在,五彩杯没有寻回来不说,陈海的案子也没有听到他说有什么进展。

    朱见深暗暗摇了摇头,这次看来是看走眼了。

    不过朱见深倒也不觉得汪直一无是处,毕竟他已经证明了他的才华。一个人不可能在各个方面都很突出,既然这汪直的绘画才能不错,又是昭德宫中的人,以后可以让他多画几幅画,倒也不错。

    他心中正想着呢,已经有內侍回报:“陛下,尚公公到了!”

    陈祖生一听尚铭到了,忙趁此机会又道:“陛下,尚公公一定是已经查明了陈海之死的真相了,老奴恳求陛下一定要将杀死陈海的真凶正法,以儆效尤!”

    说着他又跪倒在了地上磕起头来。

    “行了,朕明……明白你的心情,起来吧。”说完他又冲报事的摆了摆手,示意让尚铭进来。那报事的內侍去了。

    在朱见深的心中,自从他继位以来,陈祖生便是司礼监太监,他毕竟是司礼监的老人了,这么多年来,他对司礼监的事也都是处理的相当不错,所以朱见深也是给了他足够的面子。

    尚铭进来之后,看了看在场的众人之后,他特意在汪直的脸上停留了片刻。

    “臣尚铭拜见陛下!”尚铭作为东厂厂公,属于外廷官员,与司礼监其他太监不同,他是可以在皇帝面前自称为臣的。

    “嗯……”朱见深嗯了一声,然后又示意让怀恩替他发问。

    怀恩点头,往前走了一步开口问道:“尚公公,陛下此次召你进宫,你可知是何事?”

    他都看到陈祖生在这了,猜也能猜到是什么事。

    “回怀公公,是不是关于陈海被杀一案?”

    “不错,尚公公,陛下找你来,是要问你这案子查的如何了?可抓到杀害陈海的凶手了?”怀恩继续问道。

    陈祖生则一直盯着尚铭的眼睛,他当然是最关心此事的。

    “陛下,这件案子臣的确已经抓到凶手!”

    “哦?”怀恩一听这话,回头看了看朱见深,朱见深倒是并未表现的太过惊讶,而是满意的点了点头,示意让尚铭继续说下去。

    “尚公公,是谁?到底是谁杀了陈海?”陈祖生在一旁急忙插嘴问道。

    “陈公公,陛下面前,注意你的分寸!”怀恩立刻呵斥,陈祖生如此插嘴问话,在皇帝面前实在太过无礼。

    陈祖生也自知刚才的行为不对,忙冲着朱见深道:“陛下,老奴一时情急,望陛下恕罪!”

    朱见深自然也不会因为此事而责怪他,但是也没有理会他,算是给他一个警告,他转而问尚铭道:“是谁?”

    他就是问到底是谁杀了陈海。

    “这凶手就在殿外,陛下,是否要带上来?”

    朱见深点了点头。

    立刻就有人下去把尚铭抓住的凶手给带了上来。

    这个人一带上来,除了陈祖生之外,其他人都不认识。

    陈祖生也是辨认了一下之后,才认出了此人,他正是陈海家的那个下人,李三。

    这李三此时已经是被折磨的不成人形,浑身的都是血块,是被两个侍卫架着扶进来的,一进来他就躺倒在了地上。

    “这……这不是陈海家的下人李三吗?尚公公,你说……是他干的?”

    陈祖生此时的表情有些疑惑,他不太敢相信李三能干出这种事来,因为杀人总要有原因的,杀掉陈海对他根本没有任何的好处。

    “陈公公,其实只有一个李三还是不够的,这件事是两个人一起干的,还有一个人,臣请陛下下令,允许臣抓捕他!”

    “哦?还有何人?”怀恩问道。

    “正是昭德宫的內侍汪直!”

    尚铭说着,抬手一指站在一旁的汪直。

    朱见深听闻此言也是十分意外,之前他还让汪直去协查此事,想不到尚铭竟然指认汪直才是杀人者,这具体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是要等尚铭继续说下去。

    汪直在一旁看着尚铭指认自己,所有人都看向了自己,他的神色却并未有什么变化,他依然神色如常的看着尚铭。

    怀恩略微迟疑了一下问道:“尚公公,你是说汪直与李三合谋杀掉了陈海?你到底是如何查知?又有何凭证?”

    “怀公公,这李三就是凭证,就是他指认的汪直!不仅如此,这里还有一封汪直亲手写给陈海的书信,这封信的内容足以证明他与陈海之间还有暗中勾结!”

    陈祖生听到这,他看了汪直一眼,表情也跟着变的有些得意。他当初从蒋贵那得到这封信的用处就是用来指正汪直的,尚铭这个时候终于将这东西拿了出来。

    现在看来尚铭当初跟他说的那些话,也并非虚言。

    朱见深接过书信仔细的看了看信中的内容,然后便将这封信放在了桌子上。

    尚铭见朱见深看完不置可否,怕他不明白这信背后的内容,急忙上前解释道:“陛下,以臣的判断,这封信的内容之中大有乾坤。”

    尚铭说到这顿了顿,朱见深示意让他继续说下去。

    “陛下,根据臣这几天来的调查,的确发现了不少隐秘之事……此事牵连极大!”说到这,尚铭还看了一眼陈祖生。

    “但讲无妨!”朱见深回道。

    “是!臣查到自从陈海升任内承运库少监并且负责管理珍宝阁以后。珍宝阁之中的藏品被他暗中偷走不少……

    而他在昭德宫中还有一个同伙,就是昭德宫的主宫太监段英!”

第一百四十章段英归案

    朱见深听了尚铭的这些结论,神色依旧不变,他只是命令道:“说下去!”

    “陛下,这陈海和段英暗中偷盗珍宝阁藏品之事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汪直作为昭德宫中內侍,他其实暗中也已经察觉到了此事。

    他见段英从中获取了巨大的利益,心中不甘。

    所以他才给陈海写了这封信。他的目的是想要让陈海放弃与段英合作,转而跟他合作,然后他们再继续一起偷盗珍宝阁之中的宝物和藏品。”

    朱见深之前已经知道珍宝阁之中藏品被盗的事情。

    现在听了尚铭的分析,又拿起手中汪直的信看了看。倒是觉得尚铭说的很有道理。

    然后他又撇了陈祖生一眼,眼神十分凌厉。

    这意思就是:你竟然还好意思为了陈海来朕这里闹?你看看你这族弟干的好事。

    陈祖生在一旁听的也是大吃一惊,他没想到尚铭竟然丝毫都不顾及他,直接把陈海干的事全都说了出来。

    看到朱见深看自己,他急忙辩解道:“尚公公,你怎可随意污人清白?陛下,这应该只是尚公公的猜测罢了,老奴认为陈海他是被冤枉的,所有的事都是这个汪直干的!跟陈海无关啊,请陛下明察!”

    他当初把这封信交给尚铭就是想要让尚铭将汪直指认为凶手,毕竟当日汪直在內市之上,让陈祖生吃了大亏,这件事他可是一直都怀恨在心的,有这么一个报复的机会他怎么会轻易的放过。

    只不过现在尚铭的这招却并不在他的预料之中。

    “陈公公,看来你对令弟还不够了解!”尚铭却是淡淡笑道。

    “尚铭,你这是什么意思?”陈祖生此时脸色都有些变了。

    “什么意思?很明显,陈海他并不冤枉,如果他不是参与了偷盗珍宝阁之中的藏品,也不会招致杀身之祸。”

    “你……”

    陈祖生指着尚铭想要说些什么,却一时之间找不到合适的反驳理由,毕竟陈海偷盗本来就是事实。

    汪直刚才在一旁听着尚铭说的这些话,心中其实早有准备,自从那日尚铭拿出那封书信之时,他便已经开始防备着尚铭了。

    现在他看到尚铭跟陈祖生开始狗咬狗,心中只是暗笑。

    “尚铭,你现在说陈海暗中偷盗珍宝阁藏品,到底有何凭证?陈海又到底是怎么被杀的?你确定你查清楚了吗?”陈祖生最后只能厉声问道。

    其实这也正是在场所有人的疑惑,现在所有人都不清楚到底这陈海之死是怎么一回事,包括朱见深在内听到陈祖生这么问,也都看向了尚铭。

    尚铭此时的表情则显得智珠在握,似乎一切已经尽在他的掌握。

    “陛下,在臣说明整个事情之前还需要传召一个人。”

    “谁?”

    “昭德宫主宫太监段英。”

    “准!”

    立刻有人便出去宣召段英去了。

    尚铭则继续跟朱见深道:“陛下,这件事的前因后果,臣其实已经全部查明这整个事情的经过其实是这样的……

    陈海与昭德宫的主宫太监段英俩人,一直暗中偷盗珍宝阁之中的藏品,由于陈海掌握着昭德宫的进出账本,只要他在账本上做些手脚,那么这些事便不会被人发现。

    但如果只是他自己,他并不能经常出入昭德宫,所以段英作为昭德宫的主宫太监却是与他合作的最合适人选。

    两个人一拍即合,便开始暗中从珍宝阁中偷盗藏品,这件事他们究竟干了多久,臣还没有查清楚,但是只要问一问段英便清楚了。

    而汪直作为昭德宫中的內侍,他暗中发现了段英与陈海之间的事,知道他们通过偷盗这些藏品获得了巨大的利益,他当然不甘心只是做一个旁观者,便写下了这封信给陈海,打算代替段英与陈海合作。

    而且他这封信里他还暗室了很重要的一件事情……

    汪直他准备要下手除掉段英!不然他不可能写下“一月之内代英”这种话,毕竟段英这主宫太监当得好好的,怎么可能突然被他取代呢。

    可是事情巧就巧在陈海还没有收到这封信,汪直便出事了!这封信也并没有送出去。”

    “出事了?尚公公说的难道是之前五彩杯丢失一案?”怀恩听到这里插口问道。

    “怀公公所言不错。那五彩杯丢失一事其实是段英部下的一个局,段英当时已经提前知道汪直有想要对付他的想法,他便将计就计,他打算在汪直对他下手之前,先干掉汪直,所以才有了五彩杯栽赃一案!”

    “这件事陛下还下令让汪直去查,他至今还没有查出结果,尚公公又是如何得知此案是段英的栽赃给汪直的呢?”怀恩又问道。

    “怀公公,那是因为我找到了一个证人。

    这个人就是惜薪司的黄兴,我的手下调查出来,他是段英在宫中的一个亲信。

    便把他抓进了东厂大牢,严刑拷打之下,他已经招供了。

    段英当日让黄兴借着到昭德宫送木炭的时机,将那五彩杯暗中放入汪直的房中,这件事的确是汪直被栽赃嫁祸的!

    这里还有黄兴的供词为证!”

    说着尚铭拿出一张纸,递给了怀恩。

    朱见深从怀恩的手中接过这张纸仔细的看了一下,这黄兴的口供内容的确是与尚铭说的一丝不差,想不到这件事竟然真的是段英搞的鬼。

    这么一来倒是证明了汪直在五彩杯一案之中的清白。

    正在这时,段英已经被人带了进来。

    “老奴参见陛下!”

    段英上前给朱见深行礼,他一看这武英殿中这些人,就感觉到今天的事似乎有些不妙。

    朱见深还未说话,尚铭倒是先开口了。

    他一看到段英到来,立刻逼问道:“段英,你终于到案了!你倒是说说看,你是怎么跟陈海一起暗中偷盗珍宝阁之中藏品的?”

    段英一听这话,慌忙跪倒在地辩解道:“陛下,老奴不明白尚公公这是什么意思!”

    “段英,你现在到了这武英殿中,在陛下面前,你还打算不说实话吗?陛下……那黄兴的供词……”

    朱见深冷哼一声,便将黄兴的口供还有汪直的书信拿给了怀恩,让怀恩拿给段英自己看。

第一百四十一章尚铭审案(上)

    段英接过黄兴的供词看完了之后,表情变得有些呆滞,然后他急忙跪倒磕头道:“陛下,这……这……老奴是冤枉的……”

    尚铭冷冷的道:“段英,你该不会说你不认识这黄兴吧?我现在就可以叫人把他带来跟你对质!”

    段英听到这话,额头已经冒出了冷汗。

    忽然,他指着汪直大声道:“这都是……都是汪直的错!都是他!是他想要对付老奴,老奴为了自保,也只能是先下手为强了!老奴当时的确是设计陷害了他,但是老奴绝对没有与陈海一起偷盗珍宝阁里的藏品!请陛下明察!”

    段英如此说,其实倒是也说的过去,毕竟汪直的那封信只是很隐晦的说起这件事,虽说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出来其中隐含的意思,但是要说靠着这个就证明段英与陈海勾结偷了珍宝阁的东西,倒也无法完全证明。

    “段公公,直到此时你还要否认吗?”尚铭继续冷笑道。

    “尚公公你说我跟陈海联合在一起偷盗珍宝阁的藏品,那偷盗的东西在哪?你可有物证?”段英反问道。

    尚铭听到这话,却是冷声说道:“想要找回这些东西也不难,只要抓你回我东厂大牢,我会让你开口的!”

    段英听的出来,他这么说显然他还没有找到那些被盗走的赃物。

    他抓住这个机会立刻反驳道:“陛下,尚公公没有任何的人证、物证就要缉捕老奴,求陛下给老奴做主!”

    朱见深也知道段英一定会这么说的,毕竟他现在还是昭德宫的主宫太监,如果没有人证物证便将他缉捕恐怕于理说不通。

    他现在急于想知道关于陈海之死的细节,反正段英的事也可以日后慢慢审问,便看向尚铭道:“你先继续说……说下去!”

    “是!陛下。汪直的这封信之所以没有送出去,也是因为汪直派去送信的內侍蒋贵在他那天出事了之后,便背叛了他。蒋贵并没有替他给陈海去送信。

    而汪直则是因为没有收到陈海的回信,心中恼怒,所以才联合了李三,杀害了陈海!”

    尚铭说着,指了指躺在地下已经奄奄一息的李三,然后又看向了汪直,汪直则是一脸事不关己看热闹的表情,任凭尚铭如何说,他也不回嘴。

    怀恩也看了一眼汪直,然后问道:“尚公公,陈海这件案子还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汪直到底是如何作案的?陈海死的时候房间的门窗都是从内反锁,他杀掉陈海之后又是如何从这房间之中逃出去?”

    “怀公公,这人其实并不是汪直亲手所杀,而是汪直指示李三杀的人!”

    “哦?”

    “陈海被杀当日,汪直便来到了陈海家中,让李三在陈海喝的茶水之中下了蒙汗药,迷晕了陈海,然后汪直命令李三将陈海溺毙在浴桶之中,伪造了现场陈海意外致死的假象。”

    尚铭说着,还指了指李三道:“此人经过审讯,已经交代了所有事情,这里也有他的供词!”

    说着尚铭又从怀中掏出一份供词,正是李三的供词。

    怀恩将供词拿了交给了朱见深,朱见深看了一遍跟尚铭所说的几乎差不多。

    本来尚铭以为此时朱见深必然会勃然大怒,直接将汪直拉下去先押起来再说,可是朱见深却并没有什么反应。

    朱见深将供词往怀恩的方向扔了过去,还用手指了指。

    怀恩明白这是让他也看看。

    他便将供词之中的内容看过了,他立刻就明白了朱见深的意思。

    便问道:“尚公公,这李三的供词之中,却并未供述他是如何从全部反锁门窗的房间内出来的?即便他是陈海家的下人有所有门锁的钥匙,但是想要做到这一点也是不太可能的?”

    朱见深也点了点头,显然他对这供词之中的内容不太满意。

    尚铭的脸上此时闪过一丝不自然的神情,他有些犹豫的说道:“关于这一点……其实臣还有其他证据可以证明这件事是汪直干的!”

    汪直在一旁看到此处,知道尚铭这是在逃避这个问题,很显然他是无法解释这陈海之死的密室之谜,便岔开了话题。

    “臣得知在陈海死的那一天,汪直与臣的手下徐光一起曾去过长胜赌坊,这长胜赌坊的背后东家,正是滇南左布政使吕囦,而在京城之中负责打理赌坊的正是他的长子吕锦!”

    “嗯?”朱见深没想到这件事竟然还牵扯到了这个吕锦。

    正好这个吕锦刚被押了下去,他冲怀恩点了点头,怀恩忙命人将吕锦给带了回来。

    吕锦被带回来之后,还以为是万安来救他了。可是当他看到武英殿上这些人脸上的表情,还有这些人看自己的这个架势,显然并不是他想的那样。

    他被带上来之后,怀恩问道:“尚公公,吕锦与此案有什么关联?”

    吕锦一听什么案子与自己有关,却是完全懵了。

    “怀公公你先别急,且听我说完。当我怀疑汪直就是杀害陈海的凶手的时候,便跟徐光详细了解了一下陈海死那天发生的事情,却发现了一件非常古怪的事情!

    当日徐光因为一点私事与吕锦赌坊的人发生了争执,起因是他的一个亲戚被赌坊给扣住了。

    他无计可施之下,便找到了汪直去帮忙,汪直去了之后,当时也并没有解决此事。

    可是汪直却依然非常自信,他拉着徐光去了赌坊对面的酒楼里喝酒。

    然后过了一阵子,奇怪的事情就发生了,没过多久吕锦便亲自来给汪直道歉,并且还放出了被扣押的徐光的亲戚,光是这件事就十分让人怀疑了。

    然后我便命人暗中盯着这家赌坊,后来却还是被我发现了一个新的证据!”

    尚铭说道此处顿了顿,看了看在场所有人的表情,怀恩和朱见深都等候着他的下文,而汪直这时却并没有看他,不知道心中在盘算什么。

    吕锦听了这些话,心中挣扎。那日的事是钱顺让他去道歉的,但是如果把这件事说出来,就势必要讲清楚钱顺与他家之间的关系,这么一来岂不是把钱顺也给装了进去……

    “陛下,臣派去赌坊打探的一个手下回报,说发现了疑似昭德宫失窃的那些藏品,就藏在吕锦赌坊之中!”

    “哦?”怀恩听到这也觉得有些意外,他又看了一眼吕锦。

    吕锦慌忙否认道:“没有,陛下,草民绝对没有什么昭德宫之中的藏品!尚公公……他一定是弄错了!”

    尚铭则冷哼道:“吕锦!你现在敢这么说,是因为那些东西在我派人去查抄的时候,已经被你暗中给转移走了!而通风报信的人,正是汪直!”

第一百四十二章尚铭审案(下)

    “陛下,这就是臣要跟你说的第二件蹊跷的事,臣昨日派徐光去长胜赌坊起获那些赃物,却不想徐光半路上碰到了汪直,汪直说他的一个朋友被赌坊给扣住了,让徐光帮忙把人要出来。

    徐光当时也很纳闷,以汪直跟这赌坊的关系,为什么要找他帮忙要人?

    当时汪直却并没有说明理由。

    徐光不好推辞,便答应了他。去了赌坊之后,他便与吕锦交涉要求搜查赌坊,可最后却什么都没有搜到,之前臣的手下明明就有打探到那些东西就在赌坊之中,可等徐光去了之后,那些东西却突然不翼而飞。”

    尚铭说着,盯住了汪直。

    “然后臣便又派人仔细的查了查,却原来是在徐光和汪直到达之前,便有一个宫中尚膳监的內侍先到了吕锦的店里大闹,后来就被吕锦的人抓进了地下暗室之中,而这个人就是汪直的在宫中内书堂的同窗好友,尚膳监的內侍吴起!”

    尚铭说到这,顿了顿看了看所有人都在听他讲述,他继续说道:“这两件蹊跷的事情放在一起,很明显说明了一件事。那就是这些赃物就是汪直卖给吕锦的,他不知从哪得到了消息,知道徐光带人来赌坊拿脏,他便先找吴起去给吕锦送信,然后再亲自出现拦住徐光,如此一来,才让徐光扑了个空,这些赃物也完全没有找到。”

    吕锦听到尚铭这么说,他心中倒是一动,如果附和着尚铭的说法,是不是便可以拉汪直下水……

    毕竟刚才汪直当着皇帝的面拆穿了他,让他原本计划好的一切都付诸东流,而受到他的连累,他爹这个兵部尚书的事,恐怕也要凉了。

    他心中虽然恨极了汪直,他在一瞬间也动了这个念头,只不过转念又想,冒认画师这个事,皇帝没有立刻处置他,就是看在万安的面子上。如果找万安帮他说个情,或许此事还有缓和的余地。

    但是如果承认与汪直暗中勾结,倒卖昭德宫中的藏品,那这罪名恐怕就大了。

    他心中还在犹豫着该如何说,怀恩已经说话了。

    “尚公公,你这么说,也就是没有找到那些丢失的藏品了?”

    “呃……是的。但是现在我很确定这些东西是在吕锦的手里,只要严刑拷问他,一定可以问出来。”

    吕锦听到这急忙道:“陛下,这件事草民完全不知情,草民绝对没有跟汪公公买过什么宫中藏品,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他最终还是决定要撇清自己的关系,毕竟这件事更加严重,即便是要报复汪直也不能通过这种手段。

    尚铭看了吕锦一眼,冷笑道:“你现在当然不会承认。等你进了东厂大牢,你就什么都肯说了。”

    言下之意,是要把吕锦投入大牢,然后严刑拷问。

    其实尚铭从吕锦这里得到的这些消息完全都是意外收获,当初如果不是项忠拜托他去查吕锦,他也不会查到这些。

    尚铭现在心中十分得意,一来可以帮项忠间接剪除了吕囦这个竞争之人,另一方面又帮陈祖生干掉了汪直。这两个人以后都欠他一份人情。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他破获了这起案子,还会得到皇帝的赏识和重用,一举三得。

    尚铭已经把他的话说的差不多了,他现在是将杀害陈海的罪名扣在了汪直的头上。

    怀恩听到这,心中却还是有很多疑惑,之前汪直和吕锦在这比拼画技的时候,可是毫不留情的把吕锦给揭穿了。

    从他的角度来看,这俩人虽然是认识,但根本不可能是尚铭所说的那种关系,甚至怀恩还从吕锦的眼神之中看出了他对汪直的恨意。

    而且尚铭的这番推论之中,还有很多重要的问题没有解决,尤其是陈海死的时候那间密室他都是含糊其辞的遮掩了过去。

    怀恩想到了这些,朱见深自然也想到了。

    他看向朱见深,此时朱见深依然保持的他的一贯作风,不到关键时刻,从不发表意见。

    怀恩又看向汪直问道:“对于尚公公的这些话,你还有何话要说吗?”

    汪直之前一直都在看着尚铭的表演,此时怀恩问到他,他才终于站了出来道:“怀公公,想必你也看出来了,小的跟吕锦之间绝不可能像尚公公所说的合作关系!”

    尚铭并不知道之前发生的事,他见汪直说完,怀恩竟然点了点头,而更让他意外的是,连朱见深也跟着微微点了点头。

    “汪直,你还想狡辩?你难道能否认你提前让吴起去给吕锦通风报信的事吗?”尚铭立刻追问道。

    “关于这件事,我会给尚公公一个合理的解释的,但是在这之前,我想先问问尚公公,你刚才的这番论断之中还有一个重要的问题没有解决?”

    尚铭并不正面回应汪直的问题,而是转而对朱见深道:“陛下,汪直这就是在强行狡辩,臣认为应该立刻把他交给臣回去严刑审问!”

    “陛下,尚公公只要能够回答奴婢这个问题,奴婢立刻就跟他回去受审!”

    “陛下……”尚铭还想再说,却听朱见深道:“问吧。”

    这一下把尚铭给噎了回去。

    汪直嘴角露出一丝微笑,转而看向尚铭道:“尚公公,这可是陛下的命令,你可要照实回答。既然你说是我命令李三杀掉了陈海,其他的我都不问,这李三杀完人之后,他到底是如何从陈海的那间完全反锁着的房间之中离开的?”

    “这个……”这一句话就问到了关键之处。

    尚铭当然想过要解决这个问题,他也曾经反复问过徐光当天的情形,徐光是他的手下当然不敢隐瞒任何细节。

    可任他如何调查,终究是没有弄明白这个问题,所以他之前对此事都是含糊其辞,不敢正面回应。

    那李三完全是被他屈打成招,才写出的这篇供词。

    “陛下,您看这么重要的问题,尚公公似乎回答不上来啊?”

    尚铭也只能辩解道:“这只是你用的诡计罢了,只要……”

    “只要对我用上大刑我就会招供了是吗?尚公公你对李三用的也是同样的办法吧?李三被你打成这样,屈打成招,你让他指认谁,他就只能乖乖的去指认谁,我说的没错吧,李三?”

    汪直说着话,突然蹲下身问向了李三:“李三,尚公公是不是对你屈打成招?现在陛下在这,这是你唯一的机会,你要是不想被冤枉死,就赶紧跟陛下说明真实情况。”

    “汪直,你这是在利诱李三!李三,你难道还想翻供不成?”尚铭立刻用威胁的语气吓唬李三。

    “李三?如果你没干过,你就摇摇头,其余的你都不必再管。我自会帮你证明清白,现在就看你是信我还是信他!”

    他说着,用手指向尚铭。

第一百四十三章真相(一)

    由于李三被尚铭打的浑身是伤,连说话都有些费劲,但是他明知道自己是冤枉的,又怎么可能甘心被降罪下狱,汪直这些话无疑给了他生的希望。

    他现在靠着强烈的求生欲在强撑,看到这一丝希望他又怎么可能会放过,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摇了摇头。

    尚铭没想到李三竟然敢当庭翻供,厉声对李三道:“李三,在陛下面前翻供,可是欺君之罪,你就不怕陛下祝你九族?”

    “李三,你本就是无罪之人,何必怕别人的威胁!”

    “小……小人……是冤枉的!”李三终于断断续续的说出了这几个字,虽然他只是社会最底层,最卑贱的奴仆,但是他同样有着对生的渴望,他同样想要活下去。

    汪直现在给了他这个勇气,他必须要抓住。

    李三说过这话之后,汪直突然站起身,面容一整,冲朱见深躬身行礼道:“陛下,李三并不是真正的杀人凶手。关于陈海被杀一案,前前后后所有的事情经过,以及杀人凶手到底是谁,奴婢已经全都弄清楚了!”

    “讲来!”

    朱见深在上边看了半天,毕竟尚铭调查的这些,有些勉强算说的通,还有很多事情都没有解释清楚。

    这李三又当庭翻供,看来这其中必有隐情,既然汪直说他全部弄清楚了哦,那就听听汪直是怎么说的也无妨。

    既然朱见深要听,尚铭也没有办法阻拦,他倒是也想要听听看汪直到底是如何破解这件迷案的。

    他不信连自己都没有彻底搞明白的一件迷案,这十二三岁的汪直能查明白。

    他便也不再说什么,在一旁等着汪直出错。

    “首先,尚公公前半部分说的都没有错,陈海的确是跟段英暗中勾结,利用他的职务之便,暗中在珍宝阁账本之中坐下了手脚,很多进入珍宝阁的东西他都没有录入到其中,这么一来,好方便他后期将这些东西偷走。”

    “但是陈海毕竟不是昭德宫中的人,他需要找一个昭德宫内部的人合伙来干这件事情。由他负责账本,而另一个人负责偷盗。这个人就是段英!”

    说到这,汪直指了指依然跪在地上的段英。

    “你这是血口喷人!”段英依然不肯承认这件事。

    “段公公,先别忙着骂我,等我说完这所有的一切,你再看看我说的到底对不对……”

    汪直笑了笑,继续说了下去。

    “本来俩人合作本就是天衣无缝,贵妃娘娘也十分相信他们,想不到他们竟然会做出这种事,一切都相安无事。

    但是在最近一段时间,却出了岔子,陈海在城西打算买一块地,所以需要大量的银子。他一时之间却也筹措不出这么多银两,便又把主意打到了贵妃娘娘的珍宝阁上。

    很多进入昭德宫的东西他虽然已经记在了账本之中,却依然还是让段英想办法给偷了出来。

    如此一来,这账本就对不上了,但是段英却并不知道此事,他依然按照陈海的指示暗中盗走珍宝阁中的藏品。”

    段英又想说些什么,可他偷眼看了一眼朱见深此时的眼神,却是不敢再插话了。

    只听汪直继续说道:“可是好巧不巧的是,昭德宫中偏偏又在这个时候出了事,段英不知道从哪听说到了谣言说我要对付他。他索性便先下手为强,他命令惜薪司的黄兴暗中将贵妃娘娘最喜爱的五彩杯放在了我的房间,打算栽赃嫁祸……”

    怀恩听到此处插口道:“汪直,这些事情陛下都已经知道了,现在让你说的是有关陈海被杀一案,以及珍宝阁被盗的藏品到底去了哪里?”

    “怀公公,小的正要说到这里……”

    汪直顿了顿,继续说道:“陛下下旨命我去查询这五彩杯丢失一案,我自然首先就找到了陈海,想看看有关五彩杯进出昭德宫的账本,可陈海一开始明明答应了我将账本给我,可是后来我屡次三番想要找他,他却是一直都是避而不见……”

    汪直说到这,目光却停留在了陈祖生的身上。

    “陈公公,想必这段时间他应该有找过你吧?”

    “你少废话,他有没有来找过咱家,跟这案子又有什么关系。”陈祖生不耐烦的道。

    “陈公公,这陈海之所以对我避而不见,就是因为他的账本上出了问题,他怕我查出问题来。这一点有我从陈海家起获的珍宝阁账本为证,这一点你不会否认吧?”

    “哼,账本咱家又没有看过什么账本,怎么知道里边有什么不对的。”陈祖生否认道。

    “这就奇怪了……假如我是陈海,我一定会找到你这个族兄帮忙想办法的,因为账本上的问题一旦被发现,那可就是大罪,陈海根本就吃罪不起。”

    “咱家不懂你在说些什么,陈海有没有篡改账本,这件事咱家并不知情。”陈祖生则是继续冷淡的回应。

    “汪直,说重点,到底陈海是被谁杀死的?”怀恩这时候提醒道。

    “怀公公,我刚才说的这些都是与陈海之死有关。陈海当时在无计可施的情况之下,他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将这件事栽赃嫁祸给别人,这个办法可能是陈海自己想到的,也有可能是有人帮他想到的……”

    汪直说到这,又看了一眼陈祖生。

    陈祖生表面上依然面不改色,也并不搭汪直的茬,可心中却是大为惊疑,这小子怎么可能猜的这么准?连自己给陈海暗地里出的主意他都猜到了?

    “你说陈海怕事情败露,便想到要把这件事栽赃嫁祸给别人?”怀恩思考了一下问道。

    “不错,这个最合适的人选当然就是……段英!”

    汪直说着又看向了段英。

    “如何嫁祸给段英,这件事陈海可能犹豫了很久,但是他最后还是选择了一种最保险的方法……就是杀掉段英!”

    汪直说这话的同时,还在观察着段英,段英的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变化。

    “你说什么?是陈海想要杀掉段英?”怀恩则是愣了一下问道。

    “正是,陈海只要杀掉段英,然后再将珍宝阁的账本以及从昭德宫中盗出来的赃物找出一两件全都塞在段英的尸体上,等他的尸体被发现的时候,看到他身上的这些东西,任何人都会以为段英这是畏罪自杀,这样一来陈海便可以将这些事完全嫁祸在段英的身上。

    毕竟一个死人是没有办法为自己辩白的。陈海也可以顺利的脱罪了。”

    “这么一说,那最后死的为什么会是陈海?”怀恩继续问道。

    “怀公公,这事还得从陈海死的那天开始说起……”

第一百四十四章真相(二)

    “昭德宫內侍张谦被我派去暗中盯梢段英在宫外的宅子,他看到陈海在他死的当天上午曾经去过段英家。他在段英家中没呆多久就又出来了。这些都是张谦亲眼所见,他可以作为人证。”

    “陈海去找段英,这并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吧?”陈祖生这时候说道。

    “陈公公,我刚才说了,陈海想要把这件事情完全嫁祸到段英身上,那么他去找段英当然就是想要动手杀他!”

    “荒谬,他到段英家去杀段英,段英家里应该还有其他人吧?他难道不怕被人发现?”陈祖生冷哼道。

    “陈公公,顺天府尹在接手这件案子的时候,曾经在陈海的衣服里发现了一包使用了一大半的蒙汗药,这蒙汗药便是陈海用来谋害段英的证据。”

    这蒙汗药的事还是尚铭当初告诉汪直的,尚铭听到这也回忆了一下,那包药的确是从陈海的衣服当中发现的,难道真如汪直所说,陈海是要对段英下手?

    汪直这时又看向段英问道:“段公公,当天陈海是不是有找过你?”

    “他……他的确是找过,他来只是想跟咱家了解一下昭德宫中情况。但是没多久他就走了,他也并没有给咱家下什么蒙汗药,你刚才说的根本就是一派胡言!”段英自然是否定了汪直的说法。

    “段公公,你先别急着否认,听我说完。我想当时发生的情况应该是这样的,陈海来了之后,你给他上了茶,他却趁你不备的时候在茶里下了蒙汗药,你被他的蒙汗药迷晕了过去,然后他便离开了你家。”

    段英听到这忙否认道:“陛下,汪直这……这完全就是胡说八道!”

    “段公公,陈海之所以会急匆匆的从你家离开,是因为你跟他说了贵妃娘娘急着要见他的事,而当时我又正好不在宫中,他为了既不得罪贵妃娘娘,又可以避开我,便急匆匆的赶进了宫中,帮贵妃娘娘从珍宝阁中取出娘娘想要的东西来。

    陈海到你家找你,应该是你们早就约好了的,当天早上我亲眼看到你很早就出宫去了,其实他约你那么早见面一方面是为了打探我的动向,另一方面就是要动手杀你,你应该万万没想到他竟然在你家动手迷晕了你!”

    “你简直是胡言乱语,陈海在我家把我迷倒,难道我家的下人不会察觉吗?”段英继续否认道。

    当然这并不是段英自己的疑惑,所有人都觉得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不,他当然不怕会被别人察觉,因为你在那个时候已经被转移到了另一个地方,不会有任何人发现你的异状!”

    “你……这完全都是你的异想天开!”段英听到这,表情有些微变。

    “是吗?我这里还有一份供词,是段英你家中的下人黄小武供述的……”说着汪直从怀中掏出了一张纸。

    “什么?”段英愣了愣。

    “这供词之中黄小武供述,那天陈海离开段英家的时候曾经对他说过一句话‘段公公晚上想吃鱼,你速去买点鱼回来!’

    黄小武听完之后丝毫没有怀疑,便立刻出门去买鱼了。这黄小武是段公公家的唯一下人,陈海顺利的将黄小武支走,等黄小武回来之后他即便发现段英不在家中,也不会怀疑什么,只是以为段英出去了。陈海当时考虑的还是相当周全的。”

    此时怀恩问道:“汪直,如果真的按你所说陈海将段英迷晕,那段英人到底去了哪?最后为什么是陈海死了?”

    不光是他,所有人都是一头雾水,搞不清楚这些事情之间到底有何联系。

    “怀公公别急,这就说到了重点了……”

    汪直说到这,忽然目光又看向了陈祖生。

    “陈公公,我之前还查到一件事,就是段英现在宫外的这间宅子,曾经是属于你的?”

    “是又如何?”陈祖生没想到汪直突然会问自己这个问题,他知道这件事不难查出来,便也不否认。

    “那这房子之中,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汪直继续问道。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咱家什么都不知道!”

    陈祖生否认之后,汪直却并不在追问下去了,而是转头看向朱见深道:“陛下,陈海为什么会被人杀死在一个内部完全反锁的房间,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其实藏在这房子里!”

    朱见深之前一直都凝神听着汪直的分析,听他说到这里便立刻回道:“快讲!”

    他此时显得对这件事极为感兴趣。

    汪直从怀中拿出了一张图,显然这张图是他自己画的图。

    “陛下,请看!从表面上来看,段英家的房子在羊毛胡同,并且大门朝南开,而陈海家在盆儿胡同大门朝北开,在陈海家和段英家中间还隔着一条盆端胡同。

    可是奴婢仔细的分析了一下两家宅院的结构才终于发现了一个之前都忽略的问题,这两家的卧房都建在了宅院的最深处……

    其实陈海卧房的后院与段英卧房的后院仅仅只是隔墙相望而已!他们离的非常近!”

    怀恩立刻从上边下来把汪直手中的地图拿给了朱见深看,朱见深仔细看了看汪直所画的这一副两家的平面图,却是感觉非常不可思议,这平面图画的一目了然,他立刻就明白了汪直所说的意思。

    只听汪直继续说道:“尚公公在检查陈海房间的时候,曾经在他的床下发现了一间暗室,这间暗室奴婢也曾经进去看过,那里边并不通往任何地方,只是一个长宽都在三丈左右的暗室而已。”

    汪直说到这,顿了顿,然后他继续说道:“可偏偏还有一件更加凑巧的事,在段英卧房的床下也有这么一间同样的暗室……”

    “什么?”

    所有人听到这个事情,包括尚铭在内都没有想到。

    汪直说到这却又冲朱见深道:“陛下,要说明这件事,奴婢需要传召一位人证上来!”

    朱见深正听到关键的点,毫不犹豫的道:“宣!”

    所有人都看向了武英殿门口方向,想知道来的证人究竟会是谁。

    不多时,只见从武英殿外进来两个人,让人意外的是,其中一个人在场的几乎都认识,他竟然是御马监太监王敏!

    而跟在王敏身后的是一位老者,大约六十岁左右。到了大殿之上,他立刻就跪了下去给朱见深磕头。

    王敏则是走到近前,先是给朱见深行礼,然后才开口道:“陛下,奴婢受汪公公所托,帮他找来了这位人证!”

第一百四十五章真相(三)

    尚铭见到御马监王敏出现,暗中与陈祖生对望了一眼,两人此时表情都有些微妙。

    怀恩则问道:“汪直,你这到底是何意?此人是干什么的?”

    “怀公公,这位匠人名叫马大明,他曾经是御用监中的匠人,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他参与过陈公公家中房屋的重修……”

    陈祖生刚才就看这老者似乎有些眼熟,此时听汪直一说,他这才有了那么点印象,可他依然不知道汪直找来这个人到底是何意。

    “陛下,奴婢听说王公公之前曾经在御用监当过少监,跟很多宫中的匠人十分熟悉,便托王公公帮忙查问,这才找到了这位匠人马大明,他当初帮着陈公公重修房子。

    这重修的房子正好就是现在陈海和段英两人住的宅子,重修的时候这两所宅子都同属于陈公公!”汪直顿了顿,看向陈祖生道:“陈公公,我说都没错吧?”

    “咱家……记不太清楚了!你说有就有吧。”陈祖生含糊其辞的应了一声。

    “陈公公,如果你记不清,我可以帮你回忆一下,当时你公务繁忙,整个重修的过程都是由陈海负责监督的!”汪直继续说道。

    见陈祖生并不搭茬,汪直继续道:“这两所宅院也是在同一时间重修的。陈海在负责重修这两所宅子的时候,曾经暗中在两所宅子最深处的卧房之中都修过一间暗室!”

    汪直说到这,陈祖生这才想了起来,陈海当时的确曾经跟他提过这件事,只不过这两所宅子他后来也没怎么住过,早就将这件事忘到了脑后去了。

    只听汪直继续说道:“其中一所宅子,陈公公后来转手卖给了段英,而另一所宅子,则是由陈海暂住!”

    他回头看向马大明问道:“马大明,刚才我说的这些可有遗漏?”

    “没有!当初陈海公公就是这么交代的!”马大明跪在地上急忙回道。

    马大明说完,汪直便抬头看向陈祖生:“陈公公,不知这件事你可还有印象?”

    “这件事……过去太久了,记不得了!”陈祖生则是摆了摆手。

    汪直见陈祖生矢口否认,便也不再逼问他而是继续说道:“陛下,奴婢之所以找来马大明就是为了说明那个杀人凶手到底是如何从陈海家完全反锁的房间出去的,其实……这两间暗室是相通的!”

    “相通的?”

    直到此时众人才恍然间明白,汪直为什么绕了半天圈子要说明这件事。

    尚铭则立刻反驳道:“不对,不可能,我当初找人看过了陈海床下那间暗室是没有任何机关可以出去的!”

    “尚公公,你先别急……马大明,你来说明一下吧?”

    马大明来之前王敏都已经吩咐好了,他来就是为了说明此事的,听到汪直让他说,他便立刻开始介绍道:“小人遵命!其实是这样的,这两所房子暗室的机关设置有些特殊,由于两间暗室中间用来连接的石墙太厚,无奈之下这机关只能安装在其中一面才能触发。

    所以在段英公公床底下这间暗室是可以打开并通向陈海公公家的暗室,可是从陈海公公家那边却并不能打开这个机关!也找不到机关的所在。”

    怀恩此时已经听明白这里边的意思了,“那也就是说,从段英家是可以偷偷潜入陈海家的?那陈海便是段英所杀了?”

    汪直却是沉默了片刻之后才摇头道:“凶手并不是段英!”

    “什么?不是段英?”

    “当时陈海用蒙汗药迷倒了段英之后,便把段英用绳子捆上,然后他打开段英床底下的那间暗室入口,把段英拖进了那暗室之中,他从段英家这边把连通两间暗室的机关打开了,然后又把段英拖进了陈海自家床下的暗室之中。

    按照陈海的计划,如此一来,谁都不会发现段英的踪迹,段英就这么神不知鬼不觉的从家中消失了。

    其实他本应该当时就下手杀掉段英,可是我猜测他毕竟没有亲手杀过人,一时之间却下不去手。他心中又想着宫中贵妃娘娘的事,所以便暂时将段英放在了暗室之中,他打算等解决了宫中的事,回来再杀掉段英。可是他根本没想到事情在他走之后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尚铭这时候摇了摇头道:“汪直,这些都是你臆想出来的吧?段英如果当时就已经被陈海迷晕了,他现在又怎么可能还好端端的活在这里?简直是笑话!”

    “不愧是尚公公,一问就问到了点子上,的确如果事情只是这样的话,段英是活不到现在的。他之所以还能活着,那是因为当时在段英的房中还藏着另一个人,那人躲在暗处看到了发生的一切,他不知道陈海迷晕段英到底有什么目的,便一直躲在暗中没有出来,他一直都在观察着陈海的一举一动。”

    汪直说到这,就又看向了段英,此时段英脸上的肌肉又在微微抖动着。

    “你说段英房中还有一个人?这个人是谁?”尚铭问道。

    “这个人,就是杀害陈海的真正凶手!”汪直回道。

    “哦?”

    “陈海走了之后,这个人便打开了机关进入暗室之中,割断了绳子,救出了段英,这根绳子便是当时在陈海家暗室之中发现的那一根,尚公公,你应该还有印象吧?”

    “你这么一说……这绳子……”尚铭自然是想起了在陈海家暗室之中发现的那根绳子,他当时并未觉得这绳子有什么异常,此时被汪直这么一说倒是觉得有几分道理。

    “不仅如此,在陈海家的暗室之中放着的就是陈海之前从昭德宫中盗出来还没来得及销赃的一些珍宝阁藏品,段英被那人救醒后,看到如此多的贵重物品立刻就动了贪念。

    段英当时心中一定非常愤怒,毕竟当天他还好意提醒陈海昭德宫中的事,可陈海竟然打算杀他!

    既然是陈海要杀他在先,他索性便将计就计……

    一个堪称天衣无缝的计划便在他脑中形成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真相(四)

    怀恩听着汪直所说,瞥了段英一眼然后问道:“你是说,所有的一切都是段英当时计划出来的?”

    “不错,段英计划好了一切之后,便将暗室里的赃物搬了出来,直接搬到了他的家中。

    陈海进宫处理事情来回至少需要两三个时辰的时间,段英立刻就决定直接销赃,他知道我可能派人暗中盯着他,所以他命人雇来了五乘轿子,目的就是扰乱盯梢人的视线。

    只不过人算不如天算,他万万没想到恰好在这个时候,他的心腹手下周福来找他有事商量。

    当时的段英根本没有这个时间应对周福,正好他雇佣的五乘轿子也到了,他便让周福坐了其中的一乘离开,把他给打发了。

    只不过周福当时发现了段英神情有异,他暗中趴在墙头看到了段英偷偷的搬运的这些东西,正是昭德宫中失窃的东西。”

    段英听到汪直说到了周福,额头上的汗已经滴落了下来,他似乎是没有想到周福竟然也背叛了他。他此刻只能是低着头,谁都不看。

    只听汪直继续道:“陛下,奴婢刚才所说的这些事情,昭德宫內侍周福都是亲眼所见,他可以为作为人证!”

    “找来!”朱见深听了,便命令道。

    怀恩急忙找人又去找周福,然后他又问道:“那照你这么说,段英将这些赃物又卖给了谁?”。

    “段英安排妥了一切之后,自己则坐着其中一乘轿子带着那些赃物去到了……”

    汪直说到这,顿了顿,然后看向了跪在地上的吕锦道:“吕锦的长胜赌坊!”

    “什……什么?”吕锦闻言就是一愣。

    “吕公子,你一定没有想到,你的手下毕老二背着你收的这些东西竟然会是昭德宫中失窃的东西吧?”

    “这……”吕锦此刻的表情也是极为复杂,有惊愕、有慌乱、有愤怒、还有后悔。

    “其实不光是你,就算是毕老二他也认不出这些东西,段英将这些赃物廉价卖给毕老二,他觉得有利可图,便偷偷的给收下了,藏在了你们赌坊的地下暗室之中!只不过后来我去找的时候,被你们给转移走了。”

    吕锦这才知道汪直那天去赌坊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那现在这些东西呢?”怀恩急忙问道。

    “应该还在吕锦的手里!”汪直指了指吕锦。

    “这……这……这绝不可能,我没有收过!”吕锦急忙否认,他已经有些语无伦次。

    “吕公子,你还不肯承认吗?”

    “我没有收过,你让我承认什么?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这些东西在我那?”吕锦依然嘴硬道。

    “吕公子,证据就在眼前,你难道还不自知?”汪直双眼紧盯着吕锦,逼问道。

    “你……你休想骗我!你这完全就是冤枉我!陛下,汪直是因为刚才那幅画的事对草民心中怨恨,所以才这么污蔑草民!草民实在是冤枉啊!”

    “吕锦,你想要证据是吗?”汪直说话的同时,也回过头看向朱见深道:“陛下,奴婢想请问,桌子上的这副画可是吕锦献给陛下的?”

    这幅画正是吕锦之前送给朱见深,此时依然还放在朱见深的案头。

    朱见深低头疑惑的看了看那副画,然后微微点了点头。

    “如果奴婢没有看错的话,这幅画应该是画圣吴道子所画的……《天王送子图》吧?”

    怀恩接口道:“吕锦送这幅画的时候,你还没有来,你应该没看到这幅画吧?你又是怎么知道的这幅画的内容的?”

    “那是因为这幅画便是当日万阁老献给贵妃娘娘的,也就是那日贵妃娘娘要献给陛下的那份礼物。

    当日贵妃娘娘命陈海将画拿出来看了一眼,然后命他在账本上记录一下取出的时间。因为当天陛下没有去,所以又把画暂时放回了珍宝阁中保管。

    陈海也知道这幅画价值。他当时的想法是,一不做二不休,反正要将所有的事都栽赃给段英,不如趁机会再多拿一些东西!

    他便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将画暗藏在了身上,带出了宫去,当时也没有人会怀疑他去搜他的身。

    而这幅画最终……却是落入了段英的手中!”

    当初万安献上这幅画的时候,只有汪直、万通、还有万贵妃看过。

    最后一个看到这幅画的人,便是陈海。

    万贵妃不懂画,更不认识画圣吴道子。她为了给朱见深一个惊喜,便也没有跟他说起这幅画到底是什么。

    吕锦当初看到毕老二给他献上了这幅画,毕老二只说是无意中收来的,他没有跟吕锦细说经过。

    吕锦便想到要借着这次面圣的机会,献给朱见深,他深知这画圣吴道子的画价值连城,而朱见深又是爱画之人,只要献给他的话,一定会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只不过他生怕万安如果看到了会把这幅画开口要走,如果他不给还不合适。所以他才瞒着万安将这幅画献给朱见深,却没想到这竟然是昭德宫中被偷走的赃物。

    如果万安看到这幅画的话,肯定不会是这种结果,吕锦这正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吕公子,请你解释一下,这幅昭德宫中的藏品画为什么会到了你的手中,而你又把他献给了陛下?”

    “我……”吕锦已经完全傻了。

    还没等他说话,朱见深已经下令道:“将此……此人拿下!给朕搜!”

    之前吕锦冒充画师一事,由于是万安推荐他来的,朱见深还想看看万安怎么说。

    可是现在吕锦竟然私下买卖宫中被盗赃物,而且这幅画竟然就是万贵妃当时要献给他的礼物,这个他可真的不能再容忍了。

    怀恩急忙补充道:“搜查京城之中与吕锦有关的一切地方,务必要把那些东西给搜出来!”

    “是!”

    立刻便有侍卫上来,将吕锦押到了殿下,又有其他人去城中搜查去了。

    “陛下,这些昭德宫的藏品其实都是段英暗中卖给长胜赌坊的掌柜毕老二,赌坊之中的人并不知道这些东西的来历,又因为段英当时出价极低,所以他们便收下了。只要将赌坊之中的掌柜抓来一问,便可知道是不是段英卖给了他们。”

    “抓!”朱见深又下了一道命令,便立刻有人去抓赌坊的毕老二。

    这么看来,现在要证明汪直说的这一切都只是时间问题,只要人抓过来一审便知。

    尚铭此时却忽然道:“汪公公,你现在这是把一切的罪名都推倒了段英和吕锦的头上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真相(五)

    这个时候,尚铭忽然道:“汪公公,你现在这是把一切的罪名都推倒了段英和吕锦的头上了?”

    “尚公公,我想你这话说的有问题,并不是我将问题推给他们,他们的确做了这些事。如果你不信,等人抓回来一审便知,难道尚公公觉得我说的有什么不对的吗?”

    “这个……”

    汪直刚才分析的这些,都已经说出了明确的人证或者物证,想要推翻他的说法,尚铭暂时还没有找到其中的漏洞。

    其实世上的事本就如此,只有事实才是真正让人无懈可击。

    “那你现在总该说说,陈海到底是怎么死的了吧?那个接应段英的人,又到底是谁?你已经找查到了吗?”

    尚铭迟疑了一下,将话锋一转开始质问此事。

    “这个人,我之前一直都忽略了他,直到我通过一种手段锁定了这个人的身份之后,我才确定这个人原来才是杀害陈海的凶手。”

    所有人都不再说话,等着汪直将最后的这个凶手指出来。

    “陈海急匆匆的处理完了宫中的事情之后,便回到了他在宫外的宅子。可他绝对没有想到的是,在家中迎接他的却是死亡……”

    顿了顿,汪直继续说道:“他到家之后,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因为段英此刻就被关在他床下的暗室之中。他当时可能还在犹豫该如何下手杀掉段英。

    可他并不知道,那个杀他的人按照段英的计划,再一次通过暗道进来他的房中,此时就藏在他的房中。那人应该是以同样的方法,事先在他的茶水之中下了蒙汗药,陈海在没有察觉的情况下,便被迷晕了。

    迷晕之后,这个人便下手将陈海溺毙。陈海临死之前可能是被水呛的清醒了过来,他反手乱抓,却也抓伤了这个人身体,所以陈海的指甲缝里还留有这个人身上的皮肉。

    这个人杀掉陈海之后,通过床下暗室回去段英那边向段英回报。

    段英知道陈海已死之后,总算是放下了心。

    然后按照段英之前计划好的,这个人继续返回陈海家中,制造出陈海还活着的假象,而段英则是离开了他自己的家,回到了宫中。

    这么一来就形成了一个铁证,那就是陈海死的时候,段英早就已经回到了宫中,他无论如何也没有这个时间去杀掉陈海。

    段英知道,万一陈海真正死因被发现,他并不是意外溺亡,而是被杀的。那么此事一查,早晚会查到她的身上,他之所以想出这么一个计划,目的就是要让他自己完全置身事外。”

    汪直说完这些,所有人都看向了段英,此时的段英则是一言不发。

    汪直也看向段英问道:“段公公,你当时还自作聪明在脖子上故意划伤了一处伤口,目的就是想要混淆视听吗?”

    段英依然默不作声。

    “汪公公,这么说来,这杀害陈海一事,就是段英指示人干的了?”

    “正是,那人完全是听从段英的命令。段英走后,那人从暗道潜回了陈海家。到了二更天左右,他便依照段英的指示,假扮陈海的声音呼喊李三,让下人李三烧水,他要洗澡。目的就是要伪装成陈海洗澡的时候意外身亡的假象。”

    怀恩听到这里,却觉得有些不对。他插口道:“按理来说,这李三应该很熟悉陈海的声音才对。这个人能假扮陈海的声音让李三听不出来吗?他是如何做到的?”

    其实不止是怀恩,其他人也都是同样的想法。

    “怀公公,这件事的确很让人头疼。可是当我知道这个人的真正身份之后,却并不意外。因为这个人有一大爱好……他十分喜欢去戏园子看戏,当时我顺着这个线索查了下去,还得知他不但喜欢唱戏他还曾跟一些走江湖卖艺的人学过一项口技的绝活,他没事的时候也喜欢自己唱一唱学一学,结果却无意中练就了一副好嗓子,他可以模仿别人的说话声音。”

    “哦?还有这种事?”怀恩继续问道。

    “他曾经不止一次听过陈海的声音,对陈海的声音非常熟悉。所以他模仿起来也是惟妙惟肖的,当时李三也根本没有听出来。李三听到这声音便以为是陈海的吩咐,便给他烧了水,还送进了房中。”

    “那不对,这里还有一个问题,既然李三送饭菜进了房中,李三当时就没有看出来这人并非陈海?”

    “这件事我也曾经问过李三,当时他也的确看到了陈海……我说的没错吧?”

    汪直说着,看向了仍然还在一旁的李三。

    “是……是的,小人当时的……的确看到了!只是……”李三断断续续的承认道。

    汪直见陈海说话有些费劲,便帮着他说道:“这个所谓的陈海当时躺在床榻之中,并且将床帘拉下了一半,再加上李三进房间的时候已经是快到二更天了,所以房中十分昏暗,他根本就看不清楚床上的人脸是什么样子的。

    而且正常来说,他听到是陈海的声音,也不会怀疑这人不是陈海,所以在无形之中李三却是做了这人的人证!

    但是李三当时无意中做的一件事,却让这个人彻底泄露了他的身份。就是李三烧水的同时还帮陈海做了一顿晚饭,陈海平时喜欢吃辛辣的饭菜,所以李三在平时做饭的时候都会多放花椒,却没想到这个人并不是陈海,他平时还很刻意的保护自己的嗓子,从来不吃辣的东西,李三这饭菜送进去之后,这个人一时嘴馋就把饭菜给吃了。

    却没想到是如此辛辣的食物,他一气之下便将这些饭菜打翻在了桌下,还大骂李三做的难吃,我当时审问李三的时候,在听到这里的时候便发现了不对,当时我就怀疑这个人应该不是陈海!”

    “原来如此!”

    “这个人做完这一切之后,按照段英的计划,他的任务就算完成了。他又从床下的暗室之中回到了段英家,因为这个机关是从段英家的方向开闭的,所以他可以从容的出入陈海的房间。可这机关一旦从段英家的方向关闭之后,在陈海家是根本就看不出来的。”

    汪直说完了这一切,基本算是将整个案情真正发生的过程复盘了一遍,大家都基本上都听懂了。都觉得汪直的分析,条理清晰,丝丝入扣,几乎没有任何遗漏的点。即便有些人嘴上不说,但是心中也已经认同了。

    除了段英之外的所有人,包括朱见深在内,都被这案子的复杂程度惊愕住了,谁都没想到真相竟然会是这样的?

    “汪公公,那你说的这个人,他究竟是谁?现在总该说明一下他的真正身份了吧?”最后还是怀恩忍不住问出了这个问题。

第一百四十八章真相(六)

    “这个杀害陈海的人……就是昭德宫中负责打扫珍宝阁的內侍关毅!”

    “关毅?”很多人甚至都不知道这个人是谁。

    不过不认识这个人倒并不影响什么,怀恩直接道:“来人,去把昭德宫的关毅抓起来审讯!”

    听到这话,一旁的段英似乎终于撑不住了。他“嘭”一声跪倒在了地上。

    其他人看到段英这个样子,知道汪直所说应该是不错了。

    汪直回头看向段英笑道:“段公公,看来我说的这些都说对了吧?”

    段英却是面如死灰,丝毫不理会汪直说的话,他只是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汪公公,你刚才说这个关毅只是平时负责打扫珍宝阁的人?”怀恩继续问道。

    “正是,只不过他平时除了负责打扫之外,还要负责暗中偷走珍宝阁之中的藏品交给段英。段英找到他来帮忙,绝对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了。”

    汪直之所以知道是关毅,当然是多亏了那碗碟上的指纹。

    周福曾经跟汪直说过,他看到那人身穿宫中內侍服饰,只是没有看到脸,汪直便已经将这个帮手的身份锁定在了昭德宫中。

    那日他让芸儿收集了昭德宫中所有人的指纹进行对比,最终芸儿比对了出来,陈海家中碗碟上留下的那一枚右手大拇指的指纹,正是关毅的。

    他之前一直都忽略了这个人,直到比对出了关毅的指纹,他才忽然想到正是陈海死的那一天,关毅跟段英告了假,人并不在昭德宫中,他是第二天才回到宫中的。

    他的确有充足的时间去杀陈海。

    而且回想起张谦曾经跟他说过,在陈海死后第二天上午,又有轿子进去接过一个人,那个人想必就是关毅了,当时段英也知道自己派人盯着他,他为了不让关毅暴露,所以才找轿子把他从宅院之中接出来。

    段英其实早就想到了,关毅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没有人会想到他跟陈海之间会有什么矛盾,更不会想到关毅才是杀害陈海的凶手。

    可他万万没先到的是,汪直还有其他手段能够确认凶手的身份。

    此时尚铭听完汪直这些话,忽然又站了出来,他摇了摇头笑道:“汪公公,即便是你说的天花乱坠,我看这件事还是与你脱不了干系。”

    怀恩听出尚铭话中有话,便问道:“尚公公,刚才汪公公所说的案情过程合理,丝丝入扣,又有证人和证词,你还有何高见?”

    当然不只是怀恩,所有人都看向了尚铭,尚铭则继续说道:“陈海是内承运库少监,他同时又是司礼监陈公公的族弟。这内承运库在内廷之中一直都归哪管辖,我想这一点所有人都很清楚,我说的对吧?王公公?”

    尚铭最后问到的人是王敏,因为内承运库一直都是归御马监管理这是人尽皆知的事。

    这陈海不是御马监的人,是陈祖生强行安插进去的一个棋子。他在内承运库中对御马监始终是一个潜在的威胁,尚铭说的这层意思并不难懂,大家也都是心知肚明的。

    “尚公公,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你难道怀疑我御马监?”王敏听到这话立刻反问道。

    “王公公你不必如此激动,我听说御马监的梁芳梁公公当初就曾经帮着汪直当面呵斥过陈海,今天王公公你又出面帮着汪直查案,这不得不让人想多了……”

    “尚铭,你这是在映射我们御马监参与了陈海一案了?”王敏知道这种事情根本不容置疑,他立刻厉声问道。

    “那就要看汪直他到底跟你们御马监有何瓜葛了……”

    尚铭说完不等王敏回嘴,转身冲朱见深说道:“陛下,臣以为此案还另有蹊跷!”

    朱见深闻言微微皱了皱眉,然后缓缓道:“讲来!”

    “陛下,臣以为陈海一案,是汪直、关毅还有段英三人合谋做下的,要不然他怎么知道关毅便是杀人凶手?他之前所说的种种都有人证或者有物证,臣都无话可说。

    可是他指正关毅是凶手,却没有提供任何的人证物证,完全都是他的揣测罢了。

    所以臣认为这件事情除了完全了解内情之人,任何人都不可能将事情经过推测的如此清晰明了?除了一种可能……汪直,他就是直接参与者!

    汪直,这两个人现在对你没有利用价值了,你便转手把他们卖了,供出他们,来换得你自己的大好前途,你这一招真是高明啊!

    更何况你的背后还另有靠山,所以段英他也完全不敢反抗你?”

    尚铭说完这些话,先是看了王敏一眼,然后又有意无意的看了段英一眼。

    这时,久未说话的陈祖生也忽然站出来道:“陛下,老奴也以为尚公公所言极是,这汪直不过是后宫的內侍,而且年纪轻轻,若论起断案,他怎么比得过尚公公。他刚才竟然能够清楚明了的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分析出来,除非他就是参与者,或者是策划之人,否则他不可能如此清楚案情!”

    顿了顿,他又看了一眼王敏道:“王公公,你们御马监如果对陈海有什么不满,大可以跟陛下禀明,可你们使用如此手段,却是不该啊!再说,如果你们御马监真的没有暗中挪用内承运库的银两,也不必如此紧张吧?”

    “陈公公,你如此污蔑我御马监,到底居心何在?陛下,陈公公所言绝非事实……”王敏此时已经是怒不可遏,他没想到尚铭和陈祖生竟然同时向自己和御马监发难。

    就在王敏与陈祖生争吵的同时,段英的脸色已经变了几变。

    他突然跪倒在地,先是冲着朱见深的方向大声道:“陛下,老奴是冤枉的!事到如今老奴也不想背下这个黑锅,其实事实的确如尚公公所说,老奴只是迫于无奈才听了汪直的话做下这种错事!”

    他说着,然后又转身指着汪直道:“汪直,你现在就想置我们于不顾,想要用我们的命换取你的前途,我是不会让你得逞的!

    陛下,老奴承认老奴和关毅都参与了杀害陈海之事,这件事的主使之人的确就是汪直!”

    这段英果然上道。

    尚铭嘴角露出一丝笑容,然后他与陈祖生对望了一眼,看了一下对方的表情,彼此心照不宣。

    俩人便也不再说话,站在一旁看戏。

第一百四十九章万安觐见

    其实朱见深对于尚铭刚刚的猜测心中也有疑惑,毕竟汪直突然跟御马监的人走到在了一起,这件事本身就让他觉得有些奇怪。

    他也曾听闻过一些流言,说梁芳在管理内承运库的时候暗中挪用银两,纳为己用,虽然此事并没有真凭实据,但是内库的银两毕竟是他的私人钱包,他自然是很在意的。

    所以他才听从了陈祖生的意见,将陈海安插在了内承运库当少监,目的也是为了监视梁芳等御马监的人。

    尚铭将此事与御马监背后暗中操作联系在了一起,朱见深的心中也不得不对汪直和御马监产生了怀疑……

    难道真的像尚铭说的那样,汪直、段英还有关毅三人是共同谋划的?而背后的主使便是御马监?

    这时的段英已经是声泪俱下,他继续哭诉道:“陛下,其实这件事还要从那五彩杯的案子说起,那日陛下命令汪直七日之内破五彩杯的案子,当晚他便找到了老奴,他威胁老奴,只要跟他合作,便可以放老奴一条生路,否则老奴诬陷他的罪名还有偷盗五彩杯的罪名就足以让老奴死无葬身之地。

    他还说现在御马监的梁公公也是他的好朋友,问老奴是否惹得起梁公公?

    老奴当时也的确听闻过他跟御马监的梁公公称兄道弟的事,据宫中其他內侍说,俩人的关系的确不错,梁公公还曾帮着他呵斥陈海。

    而且汪直当时还说,老奴命黄兴栽赃他的事已经被他发现了,现在有了陛下的圣旨,他早晚都能治老奴的罪。

    老奴一来怕被陛下惩处,二来又怕得罪梁公公。

    最后也只能同意与他合作。

    没想到他竟然命老奴……去除掉陈海!”

    朱见深听到这,眉头皱的更紧了,他看了一眼汪直,此时的汪直却依然神色自若,他也不为自己辩解。

    看到汪直如此表现,朱见深心中也是愈加的疑惑了。

    段英则仍在继续说道:“陛下,这后边杀害陈海的过程,还有一切的一切,全部都是汪直策划的。老奴和关毅都只是听从他的命令罢了,要不然他没有任何的凭证,怎么可能知道那日在房中的人就是关毅,如果他不是知情人,这件事根本就说不通!还请陛下明察!”

    段英这一番话点明了一个非常关键的问题,就是汪直虽然指认出关毅才是杀害陈海的凶手,可是他却没有任何一样人证或物证可以佐证他的说法!

    陈祖生又适时的站出来道:“陛下,这段英既然已经认罪,那他的招供应该不是假的,此事说不定就是汪直策划的一切!而在汪直的背后……说不定还另有人指示!”

    怀恩不像朱见深,他看的很清楚,段英此举显然只是想拉汪直一起下水罢了。

    刚才尚铭的那句话明明就是在暗示段英,他也看出来了。他有心想要提醒朱见深,但这件事其实他也有些难办。

    现在事情牵扯到了御马监,他作为司礼监掌印太监自然也明白两衙门之间的明争暗斗。陈祖生和尚铭如此做也并不意外。

    他见朱见深仍在犹豫,便凑到朱见深身旁道:“陛下,此事其实倒也不难解决,只要等下把关毅抓来问问他的口供便知!刚才老奴已经派人去抓捕关毅,一会应该便可以抓回来了。”

    他这么一说,朱见深也觉得有理,毕竟这关毅才是最关键的人犯,只要他的口供坐实,那么这件事才算是水落石出。

    怀恩说话的同时,汪直一直都在观察着段英的表情,听到抓捕关毅过来问口供,段英的脸上的肌肉似乎习惯性的抽动了一下。

    正好这个当口,抓捕关毅的人没回来,去搜查吕锦的人却已经回来了。

    “启禀陛下,我们在吕锦位于城南的一处别院之中搜到了宫中丢失的赃物,共有三十八件,现已经全部起获!”

    赃物既然已经找到了,那这么一来吕锦的事便已经坐实。

    “来人,把吕锦带上来!”

    有人立刻将吕锦再次押入殿中,怀恩看向吕锦喝问道:“吕锦,现在赃物已经从你城南的别院之中起获,此事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吕锦已经慌乱了,他忙不迭的给朱见深磕头:“陛下,求陛下开恩,草民其实并不知情,不知道段英卖给毕老二的是宫中之物,草民的确是被段英还有毕老二连累的!求陛下开恩……”

    怀恩又道:“吕锦,就算此事你不知情,可是冒认汪直这幅《春山伴侣图》的原画者,欺骗陛下,这件事你总不能不认吧?”

    “这……这……是万……”

    吕锦头脑一热想把这件事赖在万安头上,就说是万安指使他的。

    可是他转念一想,万万不可这么做,如果万安看在曾经给过他那么多贿赂的份上,说不定还能救自己,要是这么说了,恐怕神仙也救不了自己。

    “万什么?”

    “没……没……”

    怀恩见吕锦支吾了半天,似乎已经无话可说,便回头跟朱见深请示道:“陛下,您看这吕锦该如何处置?”

    朱见深想到这人是万安介绍来的,毕竟万安是内阁辅臣,多少要给他一些面子,便道:“先押……押入天牢!”

    “是!”怀恩应了一声,便打算命人将吕锦押入了天牢。

    他看似只是随意这么一说,可这天牢其实并不是简单的随意处置,因为天牢可是归刑部管的。

    偏巧这时候,又有人进来报事。

    “陛下,万阁老求见!”

    “哦?”怀恩一听万安竟然来的这么快,显然他的情报十分灵通,已经知道武英殿上发生的事情,便急匆匆的赶到了武英殿,要求面圣。

    “宣!”朱见深一听万安来了,倒是想听听他要如何解释吕锦这件事情。

    万安进来之后,才发现这殿中还有这么多人在这,除了汪直之外,其他人他自然都认识。

    他得到消息知道吕锦的事败露了,可他并不知道武英殿中正在审理陈海一案。

    他毕竟是内阁辅臣,久历官场,立刻就感觉这里的情况似乎有些不对。

    万安走到朱见深近前,突然就跪了下去磕头道:“陛下,老臣该死,受了这吕锦的蒙蔽,还把他送到陛下的面前出丑,臣万死难辞其咎!”

    “万……万阁老,我……”吕锦一听万安说这话,他还想说点什么,可是万安回头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吕锦便不敢再出声了。

    朱见深本来想借着这件事好好敲打一下万安,没想到万安一上来就把所有的事全都推到了吕锦的身上。

第一百五十章万安失算

    朱见深毕竟是天子,当他知道吕锦是滇南左布政使吕囦的儿子之后,便对此事有所怀疑,他怀疑此事幕后推手便是万安。

    现在看万安的态度,朱见深觉得这件事十有八九是万安策划的,他将事情全部推到吕锦的身上,当然是怕自己责备他。

    想到这朱见深盯着万安,一言不发。万安就跪在那里,此时整个武英殿中也是一片寂静,谁都不敢说话,朱见深盯着万安看了大约有一炷香的时间,才缓缓说道:“爱卿平身!”

    “老臣不敢!”万安这时额头上的汗已经顺着官帽流淌了下来,他不知道朱见深到底是怎么想的,他的心中十分惶恐。

    又等了半天,朱见深才又缓缓说道:“万爱卿,既然你也是受人蒙……蒙蔽,那朕也不怪你。此人暂押……押天牢,着刑部查问之后再行发落!你……没有异议吧?”

    万安一听要将吕锦让刑部查问,立刻就明白了皇帝的意思。

    “陛下是金口玉言,陛下的旨意老臣当然没有异议。老臣还有一事,这滇南左布政使吕囦教子无方,竟敢让其子先是蒙蔽老臣,后又蛊惑陛下,也应下令严惩他!另外查抄吕囦在顺天府的全部家产!”

    “准!”朱见深也没犹豫,立刻就同意了。

    吕锦听到这,整个人都好像虚脱了一般瘫软在了地上,他要不是被两个侍卫架着,便躺倒在地上了。

    “万……万阁老你……”他无力的喊了一声。

    万安则是冲着侍卫一挥手道:“拉他下去!”

    侍卫便将吕锦拉了下去,押入天牢!

    至此,吕锦的事也算是暂时告一段落。

    万安虽然心中不甘心,眼看着兵部尚书一职就要到了吕囦的手里,只要吕囦当上了兵部尚书,那以后兵部就要为他马首是瞻,可是他万万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要是这么下去,别说是吕囦,恐怕自己都会受连累,他现在也没有其他的办法,只能按照朱见深的心意,立刻惩办吕囦父子,保住自己。

    万安在宫中自然也是有眼线,武英殿中发生的事有人暗中通知了他,所以他才会这么快就得到了消息。

    不过他绝对没有想到,那幅画竟然真的是汪直所画,这也是他看走了眼。

    在万安的心中自然是将这笔账算在了汪直的头上。

    他此时在殿中所有人的脸上扫了一圈,最终落在了汪直的头上。

    他听闻这汪直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内侍,这殿中年纪符合的也只有他了,他仔细的打量了汪直几眼,眼睛微微眯了眯。

    汪直也发现万安在暗中打量他,他还冲着万安微笑了一下,拱手施礼,态度倒是显得很谦恭。

    万安对汪直表示却是视而不见,他转过头又向朱见深道:“陛下,老臣听说您在亲自审理内承运库少监陈海之死一案?”

    朱见深看了一眼怀恩,示意让他跟万安说明一下。

    这时怀恩站了出来:“万阁老,你来的正好,此案已经审理的差不多了,现在正在等着抓捕凶手归案。”

    “哦?凶手已经找到了?”万安问道。

    “正是,是汪公公找出的凶手,只不过……”怀恩说到这,顿了顿。

    尚铭对于万安安排吕锦进宫的目的心中了然。

    之前项忠来找他帮忙,他才暗中派人去调查吕锦,却不小心调查到了汪直的事。

    他之所以要针对汪直,一方面是在帮陈祖生的忙,毕竟当初陈祖生给他提供了很多消息。另一方面,他也的确是怀疑汪直。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他私心,这个汪直在他看来,的确有些过于突出和能干了,如果放任他这么发展下去,恐怕未来早晚会成为自己的一个威胁。

    所以他也是打算借着这个案子,将汪直除去。

    现在万安在这,却是正好又能帮一个大忙,因为他已经看出万安对汪直的态度了。

    他见怀恩并未把刚才的事告诉万安,便插口道:“万阁老,这件事情,还没有最终查清楚,这个汪直也有可能是参与此事的幕后主使者。刚才怀公公已经派人去抓捕昭德宫內侍关毅去了,等会他来了,便要问他的口供。”

    说着,尚铭简单的把事情介绍了一下,他着重说了一下有关汪直的嫌疑。

    “哦?”万安一听,就明白了大半,原来这汪直也有杀人嫌疑?

    怀恩听到尚铭给万安解释,也就省的他多费唇舌,尚铭介绍完了以后,他说道:“万阁老既然来了,也帮着陛下分析一下此事……”

    怀恩正说着,有报事的回报,关毅已经带来了。

    “带进来!”

    怀恩命令一下,不多时,关毅就被侍卫押了进来。

    关毅只是一个昭德宫的杂役,他一进来就发现,不只是皇帝。连东厂厂公,当朝阁老,司礼监两位太监,竟然都在,他哪见过这种大场面,立刻吓得浑身抖如筛糠。

    本来是侍卫压着他进来的,侍卫一放手,关毅直接就跪倒在地上,将头埋在了地上,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只不过是一个陈海之死案,此时内廷、外廷的大人物竟然齐聚于此,

    “你就是昭德宫的杂役关毅?”

    此时怀恩又担任起了审理的职责。

    “是……是……是!”

    只是一个“是”字,关毅颤抖着声音说了好几遍,才说清楚。

    “珍宝阁每天都是由你负责打扫的?”怀恩继续问道。

    “是……是!”关毅回道。

    “陈海也是你杀的?”怀恩这第三个问题,却冷不丁问到了要害之处。

    “是……”关毅刚说了一个是,才反应了过来,这种事不能承认啊。

    他急忙又改口道:“……不……不是……不……”

    却没想到,怀恩立刻就大喝道:“大胆关毅!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你一个小小宫中杂役,竟然也敢欺君罔上?你就不怕陛下震怒,诛你九族?”

    这一下可把关毅吓得不轻,他本来是用双手勉强支撑着身子,跪在地上,听到这话,双臂支撑不稳,直接扑到在了地上。

    “不……不……奴婢不敢!”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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