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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白袍将     台城遗梦txt下载     台城遗梦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零三章 千疮百孔

    此时的兰子义正被反剪着手摁在地上地上,台城卫锋利的刀锋已经切进了他的皮肤,将鲜血剥离肉体,抛洒到漫天的雨水之中。雨水渗入伤口蛰的兰子义生疼,但这并不是让他挣扎不断的原因,令他不顾脖颈上刀伤,死命抗争的是戚荣勋刚才的话。

    站在兰子义身后的台城卫拼命的要把兰子义脑袋给摁到地上去,但兰子义还硬是要把自己的脑袋抬起来,刀刃被他抵得就快要切进去了。台城卫不得已,只好放松了刀上的力量,兰子义也因此可以抬头去看戚荣勋。

    兰子义身形虽高,但他读书出身,从小又没有干过重活,又没有练过家伙,台城卫想要把他制服非常容易,但想要让他屈服真是难上加难。兰子义哪怕是单膝跪地,脖子上架着刀,他也只是一只被捆住四肢的虎,虽身陷枷锁但气势不见,精神不衰。

    反观戚荣勋,指挥军士作战时威严十足,刚才与台城卫争口舌的时候也锋芒毕露,可台城卫刚一动手这戚荣勋便露出怯容。要知道戚荣勋可是身形高大,自小随他父亲戚准在东南抗击岛夷,一身本事十几个人近身不得,现在他可是全身披甲,手持长刀,他要是肯像桃逐兔那样动手这几个台城卫能不能控制住局面绝对难说,那几个来传令的台城卫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来抓戚荣勋的人比对付桃逐兔的人还多。

    戚荣勋在台城卫刚动手时便已经察觉到了攻势,可让人意想不到的是他并没有反抗,而是在第一时间抛掉了手中的长刀,那几个台城卫准备的万千手段至此全都扑了空,毫不费力的就控制了戚荣勋。等刀一架到戚荣勋脖子上,这家伙立马就颤颤巍巍的听了调令。

    兰子义仰着脖子,拼命抬起眉梢才能看到一点点戚荣勋。戚荣勋的个头,体格哪怕是被众人围在中间也非常显眼,可若是着身子的主人完全没有斗志那无论块头多大也都只是被网住的死鱼,虽然戚荣勋现在站着,可他在兰子义眼中早已经垮掉了,立在地上的只不过是一堆垒起来的肉块而已,谁都可以上去割一刀。

    怒火中烧的兰子义没有去吗那些台城卫,而是冲着戚荣勋狂吼不已。兰子义骂道:

    “戚荣勋!你个没种的的玩意!你手里的刀是泥捏的?干嘛束手就擒?你练就的一身本事呢?你他妈不是跟我说你能从乱军中杀个几进几出吗?”

    兰子义的脸被摁的贴在地上,大声吼叫溅起了一地泥水,等到兰子义再呼吸时又被吸入口中,惹得他咳嗽不止。

    那戚荣勋被台城卫围在中间,拘谨的跟个小媳妇一样,大气不敢出。结果兰子义一开骂这戚荣勋反倒来了劲,他回口便骂道:

    “这是宫里的台城亲军!我不放下刀难道我还要抗命不成?”

    兰子义咳嗽罢后又骂道:

    “你刚才不是一直在抗命吗?”

    戚荣勋道:

    “那是我不知道王爷和公公的决心,我那是在和诸位亲军大人讲理!”

    兰子义骂道:

    “我个读书的都没有开口讲理,你个武夫讲什么理?德王临阵调兵去护卫大帐,他大帐那块有妖贼吗?这种事情哪里还有道理可讲?”

    戚荣勋也是恼火,闻言回骂道:

    “这可是台城卫,是鱼公公监军手下的人!他们都动手了我要是不听命就是造反,那可是要杀头的!”

    兰子义听到这话都已经哭了出来,他说道:

    “你爹乃是东镇统帅,你又没有谋反,这朝中有谁敢这么杀了你?你好歹也是大仗小仗打过无数回,死人堆里爬进爬出好些次的人,怎么这个时候就能这么怂?我都比你有胆。“

    戚荣勋被兰子义说得嘴角抽动,脸上更是一阵泛红一阵发白。不过他可没就此住口,反而哼了一声说道:

    “我家世代忠良,行事谨慎,在朝中也没什么靠山,不像你们兰家,朝中有鱼公公撑腰,自然敢抗命不遵,横行无忌。“

    兰子义已经挣扎不动,半边脸被摁在泥里痛哭道:

    “好!我兰家投靠了鱼公公。可鱼公公的刀现在就砍在我脖子上,你说我投靠不投靠又有什么用?“

    坐在马上带队的那个台城卫这时开口说道:

    “戚侯,王爷那边还等着你呢,你就别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戚荣勋闻言抱拳说道:

    “末将遵命!“

    然后戚荣勋没有再理会兰子义,点上那些已经被吓懵的鸟枪手就出发。

    兰子义见状大声吼道:

    “戚侯!你这么带队走了西门怎么办?妖贼来的不多,他们没有兵力铺满整面墙,我们只要再坚持一会就能将他们击溃。你就这么把鸟枪手都带走,不光东门,其他几个门都要缺火器了,你不能这么走!“

    戚荣勋没有再管哭叫不止的兰子义,他头也不回的带着鸟枪手便走了。

    那几个押着兰子义和桃逐兔的台城卫一直用刀架着两人,一直等到戚荣勋带队走远后台城卫才慢慢放开两人,飞身回到自己马上去。

    带头的那台城卫点起了人手,调转马头便向回奔去,同时大声说道:

    “卫侯!多有得罪!“

    话音未落马蹄声便已经跑远,留给兰子义的只有踩了一地的烂泥。

    桃逐兔被放开后算是松了一口气,他赶紧跑到兰子义那边把人扶起来。

    兰子义被台城卫放开后正趴在泥地上痛哭不止,他的蓑衣已经在刚才的挣扎中四分五裂,再也无法穿着,蓑衣里面的衣服之前便被大雨淋湿,现在更是染了一身烂泥,看着和这一地的泥没有什么区别。

    桃逐兔手脚并用扑到兰子义跟前,先是查看了兰子义脖子后面的伤口,那伤口切得挺深,好在没有割到经脉,还不致命。

    桃逐兔把兰子义从地上拉起来问道:

    “少爷!你没事吧?“

    兰子义听到桃逐兔呼唤,没有说话,只是扑在他身上哭,哭得昏天黑地,哭得止也止不住。

    桃逐兔从没见兰子义哭得这么惨过,他知道兰子义为何哭,却不了解兰子义为何如此痛哭。但兰子义心中的伤痛是足够感染他人的,桃逐兔与兰子义又情同手足,自然也跟着一起痛哭流涕。桃逐兔说道:

    “少爷别再哭了!少爷你别哭了!“

    就在兄弟两人包头痛苦的时候有军士从营墙上下来。那军士本是看着墙下乱局总算结束,前来请求下一步命令的,可以等下来看到这边空无一人的大道上只有兰子义与桃逐兔两人痛哭不止,这军士也惊得够呛,他犹豫再三之后问道:

    “卫侯!墙上的弟兄们快顶不住了!“

    兰子义听到这话立刻停止哭泣,他像换了个人一样从地上跳起来,用袖子抹了一把脸把眼泪擦干,对着军士问道:

    “妖贼可有援军过来?“

    桃逐虎见兰子义站起,赶忙起身脱了自己身上的蓑衣要给给兰子义披上,结果还没凑到兰子义跟前就被一把推开。

    那军士听到兰子义的问话后答道:

    “妖贼还跟刚才一样,没有增兵。可是我们的人快要顶不住了!“

    兰子义抬头看着墙上浴血奋战的众军士,刚才还能把营墙站住的众将士在鸟枪手撤走之后空出了大片地方,同时之前还没有出现的伤亡,现在也变得严重了,好多受伤的将士被从营墙上脱了下来。但墙下的帐篷已经被兰子义点燃,这些撤下来的将士只能躺在泥地里淋雨,没有地方可以收拢。

    兰子义咬牙看着一切,他对军士说道:

    “在坚持一会!我们从其他门调的援军马上就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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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四章 千疮百孔(下)

    那军士“唉哟”一声之后说道:

    “卫侯,我们上去的时候是一对人,现在还在上面站着的连半队都没有,怎么顶啊?鸟枪手都被撤走了,妖贼砍掉一个又长出来一个,我们顶不住啊!”

    兰子义闻言咬牙看着周围,那些躺在泥地里任由泥水浸染伤口的军士们有气无力的在地上呻吟,泥泞的地面好似变成了沼泽地,战士们置身其上根本得不到休息,他们只会被暴雨埋没,在大地上越陷越深,最终沉入地底。

    可现在的兰子义也没有办法,他手下唯一能增援上墙的只有他了桃逐兔两人,桃逐兔倒是个战力,可他兰子义上去能干什么?

    无奈之下兰子义只得对着军士吼道:

    “顶不住?顶不住也得顶!西门没了全营也就没了!”

    下来传话的那个军士是个御林军,看他使长刀的那架势应当是东军出身。东军出身的御林军,论情谊他自然会听戚家父子的军令,论层级他当听的是鱼公公和台城卫的命令。现在他下墙来向兰子义求援却被兰子义出言顶撞,当下就不痛快了,卫亭侯那点身份给兰子义加的光环荡然无存。只听这羽林军对兰子义骂道:

    “顶不住也得顶?你给我上去顶着试试?死的又不是你!德王都要跑路了,鱼公公都要走了,我们还留在这里守这个破营有什么意义?守得住吗?

    老子是在宫里好端端吃皇粮的,不是跟你这个鞑子在这里等死的,老子不干了!“

    兰子义闻言大怒,骂道:

    “谁告诉你鱼公公要跑的?”

    军士回骂道:

    “刚才在这里你自己说得德王要走。怎么你不认账了?”

    这羽林军说话时怒目圆瞪,长刀高举,若不是桃逐兔举刀护在兰子义跟前,这军士搞不好就要砍兰子义了。

    兰子义看到军士这番模样才反应过来,东军出身的御林军与他兰子义不仅无恩还有龌龊,而且御林军本身就是皇帝近卫,整天趾高气昂,谁都不鸟,他兰子义是不可能想之前吼其他那些军士们那样吼住这些家伙的,能吼住这些家伙的只有戚荣勋和鱼公公。

    军士骂完话转身就要走,兰子义无奈只得伸手抓住军士哀求道:

    “这位兄弟,只需片刻,只要再有片刻时间援军就来这了,再坚持坚持,再坚持一会,今天这一仗不止于此的,不止于此,我们这仗本是必胜的一仗,不该打成这样的。“

    那军士一挥手甩开兰子义骂道:

    “不该打成这样那为什么成了这样?我们是宫里的御林军,和他们台城卫是平级的,凭什么台城卫就是亲娘养的跟着德王一起走,我们就要留在这里等死?还是要被你个煞星带着送死!

    走!弟兄们!我们不打了。这破门留给他兰鞑子自己守!“

    城门上的将士除了御林军就是不拿火气的神机营,他们在戚荣勋带队走后就已经人心浮动了,借着往墙下送伤员的机会,守军大部已经撤下营墙,现在都堵在营门口出工不出力地观望。等到有人带头呼喊要走后,这些家伙跟着便走。

    兰子义站在路中间展开双臂拦截众人,他高声呼喊道:

    “援军片刻便到,你们为何不能撑这最后一会呢?你们现在走的话,刚才损失的那些兄弟不就白死了吗?

    无论大军主帅如何,你们是军中将士,你们是过来把手营门的,若是营门丢了你们难道以为自己能逃脱军法处置吗?“

    兰子义话刚说完桃逐兔便提刀在手挡在前面,对着面前即将溃走的军士们高声吼道:

    “临阵脱逃者,斩!“

    桃逐兔最后这个斩字声音又沉,音调又长,不仅如此结尾那调收的还干脆异常。他们桃家三兄弟各个虎背熊腰,杀气腾腾,吼出声来全是虎啸山林,桃逐兔这一嗓子还真就把那些要走的人给吼住了。

    兰子义见众军企稳,赶忙劝道:

    “各位兄弟,你们是皇上的兵,是戚准将军带出来的兵,我兰子义无德无能,少信寡恩,完全没有资格指挥诸位兄弟。但是弟兄们啊,刚才你们都看的清楚,西门都被妖贼攻进来了我们营中都硬生生守住,坐拥地利我们是没有可能输得。

    你们不愿听我的,可以。但是大家为了你们身后其他还在营中的兄弟,撑上这最后一把吧,我们守得住的。“

    众将士被兰子义一通言语劝说,心中冲动也都减轻不少,大家都是有骨气的官军将士,怎么可能跟妖贼一样说逃就逃。

    但众将士已经让出了营墙,妖贼也从外面如潮水般涌入,现在想要再杀回去非常恐难。

    就在众将士犹豫的时候,大营西门突然传来了阵阵闷响,伴随着响声门也开始剧烈晃动。兰子义皱着眉头正要问这是怎么回事的时候,突然有军士叫道:

    “不好,是妖贼的攻城木驴!“

    这话迅速在军士当中传开,刚刚被兰子义劝说犹豫的官军将士至此彻底士气瓦解,人群就像是汇聚起来的雨水一样汇流成河,无可阻拦。

    其实妖贼虽然得以登墙,但他们碍于这些将士刚才惊人的战力并不敢前逼。妖贼虽然在用木驴攻门,但还没有能把营门撞开,现在将士们若是回去拼命还是很有胜算的。

    但兵败如山倒,士气崩溃的军士和漫山遍野的羊群没什么区别,不,准确的来讲溃逃的军队是受了惊的兽群,完全不受控制,还会将挡路的所有东西踩平碾碎,现在的兰子义就被这些乱军包围,身处险境。

    但兰子义并没有因为自己随时可能被踩倒而惊慌失措,他还没有接受“手下”将士崩溃的现实,兰子义之前所遭遇的两次溃逃都是在将士们力战不敌,实力完全无法想抗的情况下发生的,现在明明坚守营门的将士尚有余力,可他们却溃逃了,兰子义觉得这件事情简直无法想象。而且,

    “为什么妖贼的攻城木驴能绕这么远的路,来这么快?”

    不过现实就是现实,无论兰子义怎么不愿意,他都必须接受,兰子义这才算是领教了什么叫做军队哗变。

    兰子义反应过来时身边的军士已经狂奔入流,接踵而过将士不断撞击兰子义的肩膀,几乎要把他撞倒。营门在没有人管理的情况下没撑多久就被木驴里面放置的硕大原木撞开,堵在门外的妖贼面前终于再无障碍,他们嚎叫着冲进营门。

    兰子义知道此时不跑就再没有机会可跑,虽然不甘心,但他还是立刻掉头,混在人群中想要跟着一起逃跑。可当兰子义掉头之后他才发现桃逐兔居然还在拎刀乱斩,试图阻止溃逃的队伍。

    兰子义见状大喊道:

    “三哥住手,快跑,别在这里久留!”

    但为时已晚,桃逐兔忤逆众人的行为已经引起了旁边人的注意,溃逃的官军发现如果不除掉桃逐兔这个拦路虎就要跑不利索。

    于是当桃逐虎再次伸手去拉人的时候,这人挥刀反抗了。桃逐兔愤怒的举刀格挡想要更进一步把这个逃兵斩了,但他身后的其他官军在这个时候同时发力,数把长刀短兵砍向桃逐兔。

    桃逐兔感觉到身后的挥来的刀剑后立刻架开面前那逃兵,跳到一旁,他一个人不可能格挡这么多把刀。但他没弄清楚的是他桃逐兔此时已经犯了众怒,周围完全没有他能落脚的地方,在他刚刚跳到一旁想要重整步伐继续进攻的时候,一个逃兵扑到他身后,照着他的肋下捅了过去。

    这个逃兵用得是把小刀,这么短的兵器,又是出其不意,桃逐兔根本没有时间反应便被击中,他被这一击刺的生疼,愤怒的叫了一声之后一肘将身后那逃兵打翻在地。但这已是桃逐兔的回光返照,他这一击用尽了最后的力量,之后便脱力扔到跪到地上去了。

    等候在一旁的其他逃兵见状全都涌了上去,对受伤的桃逐兔拳打脚踢,完全不留手。这些溃军边打边骂道:

    “叫你拦我,叫你拦!你个北边来的鞑子算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拦老子。”

    桃逐兔肋侧中了一刀,现在又挨人拳脚,当下吐血,连抱头守护要害的力气都没了。

    兰子义看到自己三哥这幅模样,又气又急又无可奈何,他想要冲进人群里去却被人堵住,最后只能趴在地上钻过众人的裤裆冲到桃逐兔那里去。

    好不容易爬到桃逐兔跟前的兰子义立刻扑在桃逐兔身上替他挨拳脚,同时兰子义喊道:

    “你们别再打了!妖贼都已经入营了,你们再打就没时间跑了!”

    那些对着桃逐兔拳打脚踢的军士或许是见现在正在揍的是兰子义害怕了,或许是真的觉得妖贼冲进来威胁到了他们,反正兰子义喊完话后这些人便扔下桃逐兔,继续逃跑。

    兰子义又盖住桃逐兔爬了一会,确定没人继续打他们后他才起身跪在桃逐兔旁边。

    此时的桃逐兔眼神已经涣散,嘴里一口一口的往出呕血,肋下的伤口哪怕不断被雨水冲刷依然还有偏偏殷红渗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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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五章 逃命

    着急的兰子义先是伸手想要去捂住桃逐兔的伤口止血,没想到却碰到了还插在桃逐兔身上的刀柄。

    桃逐兔被碰到痛处,呻吟了一声,兰子义被吓得赶紧缩手回来。虽是大雨磅礴,天气阴冷,此时的兰子义却记得满头大喊,身后妖贼已经与逃得慢的官军交战起来,喊杀声与惨叫声逐渐接近。

    再不快点走兰子义肯定要做刀下冤魂了,对死亡的恐惧催发了求生的欲望,极度烦躁的情绪绷断了心中的弦后居然没有那么让人着急了。兰子义不再犹豫,他翻身跳到桃逐兔头顶,抓住桃逐兔双肩,弓着身子开始拖动桃逐兔。

    两边慌不择路的逃兵不停撞在兰子义身上,好几次将兰子义撞到;泥泞的道路坑坑洼洼,兰子义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两步便会摔到。但兰子义并没有放弃,他抓着桃逐兔的手一直都没有松开过,无论摔倒多少次,爬起来后他立刻就会拉着桃逐兔继续逃跑。

    被拖在地上滑动的桃逐兔从昏迷当中恢复了些许意识,他看到眼前不断有官军倒下,妖贼已经出现在视野中,他努力的回想怎么突然之间成了这个样子,然后他想了起来自己刚才被捅了一刀,他低头去看自己右侧的肋部,还好刀还插在那里,血留的没那么厉害。

    接着桃逐兔看到了自己正与身下的土地一寸一寸的错开,他感受到了肩头传来的拉拽的力量,之后他勉强抬起头,看到披头散发,满面泥污的兰子义正在拖拽他。

    桃逐兔见此心中像是注入了一股力道,他顿时清醒了许多。他再次确认眼前拉他的是兰子义同时妖贼正从被撞开的营门蜂拥而入。

    桃逐兔伸出手想要推开兰子义,他呻吟道:

    “少爷快走,我走不了了,你拖着我只会连累你…..”

    话还没说完桃逐兔便呕出一口血来,他去推兰子义的手也软绵绵的在半空中跌落下来。

    兰子义听道此话哭道:

    “三哥你胡说什么?我们兄弟要死一起死!”

    但当兰子义说出话后他发现手里拖着的桃逐兔已经再次昏了过去,唯一可以确认的是桃逐兔还有呼吸。

    昏死过去的人动弹不得,沉重无比,再加上满地的泥浆,兰子义想要拖动桃逐兔真是难上加难。

    挡在兰子义与妖贼之间的官军很快便跑光了,兰子义拖着桃逐兔就这样暴露在了妖贼眼前,这样下去兰子义被追上只是一个时间问题。但兰子义绝不会松手,在当阳那一战是兰子义曾经考虑过独自去逃命,但经历过寿春弃军而逃的兰子义现在绝不会放弃桃逐兔,他已经下定决心,绝不会再抛下自己的兄弟了。

    营中点燃的大火已经彻底失去了控制,西门外的火焰蔓延到了整个营中,倾盆而下的大雨还未落地便被火焰蒸发成水汽,凝结而起的水汽又团成雾霾笼罩住了整个营区。颤抖的火光在迷雾中晃动,像是末日里疯狂嚎叫的葬歌,奔跑的人们挥舞着刀枪在火光下扭曲变形,成为人鬼不分的怪物。扭曲的一切丑陋的结合在一起,变成了滴着血野兽,它张开血盆大口,一点一点沿着道路徐徐前进,慢慢向兰子义靠拢。

    拖动着桃逐兔的兰子义其实已经被这怪物吞噬,刀剑没有加在他身上只是暂时,只要妖贼逼近过来只需片刻兰子义便会被多成肉泥。

    火光与迷雾中有妖贼看到了兰子义,妖贼们嚎叫着向这边冲来。兰子义失声哭了出来,他的泪水沾满了脸庞,模糊了他的视线,但他没有时间去擦干自己的眼泪,因为他要拖拽桃逐兔,虽然不需要太久他们两人就都会没命。

    看来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救得了兰子义了,没有什么。

    那几个冲在最前面的妖贼从迷雾中冲出,看到眼前剩下的一人一伤号后犹豫都没有犹豫,举刀便砍。

    刀锋迎面而来刺激了兰子义的神经,求生的欲望让他的力气陡然增大,但差强人意的道路却让他的发力扰乱了他的重心。

    兰子义脚下踩空,扑通一声摔到在地,眼见刀刃看来,兰子义终于放弃了挣扎,他闭上眼想要接受自己的命运,他默默地说道:

    “三哥,我对不起你。”

    兰子义本以为自己马上便会没命,可刀刃却迟迟没有砍到他身上,反倒是从他面前传来了几声闷响。已经经历过多次生死的兰子义听到声音便明白这是妖贼到底的声音,再睁开眼睛面前迫近的几个妖贼果然已经没命了。

    这时有个清脆的声音在路旁的帐篷中间呼唤兰子义道:

    “还愣着干什么?快往这里来!”

    兰子义循声望去只见一人全身裹在黑色夜行衣中,在帐篷间的阴影里向兰子义招手。这人说话声音沉而不低,明显是故意压下来的,虽然他的脸被黑布蒙住,但从他夜行衣下婀娜又紧凑的身材来看应该是个女子。

    这大营之中从哪里来的姑娘呢?

    不过现在不是兰子义多想的时候了,有人来救兰子义自然就能逃出生天,看到了生机兰子义身上的力气便又被找回来了。

    兰子义赶忙拉起桃逐兔,一点一点向黑衣人那里挪去。那黑衣女子见兰子义手上还拖着伤号,当下就嗔道:

    “叫你逃命你还拖着个人干什么?还不快走?”

    兰子义费劲地拉着桃逐兔,从牙缝里挤出字来道:

    “不救我三哥我说什么也不走!你要是不想让我死便来帮我一把!”

    黑衣女子闻言气的顾不得压低嗓音,当下细声说道:

    “救你命你却不知好歹,真是不识人家的好心。”

    女子虽然不愿意,但说归说,她却没有坐视不理兰子义,相反她在听到兰子义的请求之后立刻上前抓住桃逐兔肩上的衣服帮助兰子义一起拉人。

    虽然是倾盆大雨,泥泞满路,但女子来到兰子义旁边的那一瞬间兰子义还是闻到了贵族小姐身上的水粉气息和妙龄女子身上特有的体香。在营中厮杀已久的兰子义本已是满身血雾,他的精神早就被杀戮和血水淹没,他本已忘记了温柔乡的模样,可女子到来的那一瞬间,兰子义仿佛置身漫天花海,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美好的时光总是宝贵的,尤其是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神仙幻境的确令人心驰神往,但残忍无情的杀戮才是血淋淋的现实。兰子义只体会了一瞬间温柔乡便又被拉回到战场上来,在他失落的同时他也想起了这份胭脂水粉的味道

    “月儿!”兰子义惊讶的说道。

    蒙在黑布当中的月山间没有回应兰子义,而是顺势挥出空着的左手,数道银光在空中划过,射入雾霾深处。

    兰子义顺着光线望去,跟在后面冲来的几个妖贼应招倒地,原来月山间的注意力一直都没有从妖贼身上离开过,她时刻保持着警惕。

    昏迷的桃逐兔沉重异常,兰子义本以为他一个八尺汉子都拖不动的东西,月山间这弱女子来也只能是杯水车薪。让兰子义没想到的是这月儿在一只手出招杀敌的时候,另一只手运出的拉力比兰子义两只手的力气还打,有了月儿帮忙,只拉了几步这一男一女一伤号便没入了帐篷之间,隐藏于烟雾中了。

    虽然一旁追兵不断,但火光与烟雾已经将兰子义他们遮蔽的严严实实,兰子义虽未脱险但也没有刚才那么着急了,更何况被美人相救的兰子义现在根本顾不上去担心自己生死,他难掩兴奋的问道:

    “月儿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月山间在一边帮助兰子义拖拽桃逐兔的同时一边还在检查桃逐兔的伤口,听到问话后她扭头看向兰子义。虽然只露出了眼睛,但那一对水汪汪的眸子还是有一股摄人心魄的引力。月山间轻轻地笑道:

    “卫侯怎么知道奴婢是谁呢?”

    兰子义答道:

    “闻到月儿身上的胭脂味道了,刚才在公公帐中我便闻到过。”

    月山间闻言轻笑,虽然兰子义看不到她黑布下的脸庞,但兰子义可以感觉到她那灿烂的笑容。只听月山间调侃道:

    “这么说来卫侯不仅鼻子灵光,记性也好呢。只是卫侯记性如此之好为何不记得问你哥哥的伤了呢?”

    兰子义闻言才想起现在他们手中还拉着桃逐兔,顿时心中惭愧,脸也红了起来。

    月山间见状又笑道:

    “卫侯一定还没碰过女人吧?脸红的居然这么快。

    放心吧,你哥哥的伤暂时不会致命,待会到了安全的地方找人照顾就好。”

    兰子义听到这话长出了一口气,不过他没有放弃自己刚才的问题,继续追问道:

    “兵荒马乱的月儿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月山间笑道:

    “卫侯不要月儿月儿的再叫了,爹爹还没有把奴婢赐给卫侯呢,你这样唤我我怎么对的起爹爹。”

    兰子义说道:

    “称呼的事情可以慢慢讨论,但你一个女子突然出现在前线,这也太难解释了。”

    月山间闻言轻叹了一口气,然后答道:

    “还不是因为爹他担心卫侯安危,所以才会专程派奴婢过来照看卫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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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六章 救兵

    兰子义听到这话微微皱了皱眉头,他想了想后说道:

    “我这西门兵败是军士哗变所致,公公又不是方士,没有那龟筮占卜的本事,怎么可能算到我后面有难?还能提前派你来保护我?我猜公公是怕那几个传令的台城卫一时失手取了我性命,所以才让你暗中过来监视的吧?要不你也不用穿成这副模样。”

    月山间闻言轻轻笑了一声,那声音听起来甚是悦耳,送入兰子义心中也是催人荡漾,只是在这笑声之下掩盖着的音调却颇有几分杀气。月山间调侃兰子义道:

    “卫侯啊,做人太聪明了不好,男人要傻一点才可爱。”

    兰子义虽然被月山间轻柔婉转的声音弄得腿软,但他神智还算清醒,闻言问道:

    “是你这么觉得还是公公这么觉得?”

    月山间笑道:

    “卫侯你还真是眼睛里揉不得沙子。奴婢可是爹爹的人,爹他喜欢的奴婢一定会喜欢,爹他无所谓的奴婢便由着卫侯。”

    月山间这话说得模棱两可,却又隐隐约约给兰子义指明了要义,她是在替公公说话。兰子义心想若是今日不死,日后鱼公公把这月山间安插到兰子义身边,这女子必是公公的眼睛和口舌,把这女子留在身边今后他兰子义都睡不好觉,但要是把这女子辞退估计兰子义今后都会睡不着觉。古人所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想来便是如此吧。

    兰子义不再追问月山间来这里的原因,再追问鱼公公的面子就没有地方搁了。他换了个话题道:

    “没想到月儿你的劲这么大,刚才我一个人拖三哥的时候半天挪不了一点,现在你一搭手我们居然能拖这么快。”

    月山间闻言嘤嘤笑道:

    “奴婢是贱命,小时侯拼死拼活都还差点饿死在路边,幸好遇见了爹爹。搭把手这种事情小时候干的不能再多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而且爹养我是为了让我学些本事听侯差遣,没点力气怎么做得到呢?圣人不还说过;‘吾不试,故艺’吗?“

    兰子义与月山间搭话的时候两人都还在拖着桃逐兔行走,兰子义此时说话都已经气喘吁吁,而这月山间居然还是呼吸匀称,语调婉转,就好像她手上现在惦着的不是个一百多斤的人,而是一团棉花一样。兰子义想起之前桃逐虎所说的,这月山间是个内外兼修的高手。

    兰子义一听这话眼前一亮,问道:

    “月儿你还读圣人的东西?“

    月山间笑道:

    “卫侯这不是小瞧人吗?我都说了,爹爹让我们这些女儿们多学技艺,听候差遣,读书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能漏掉呢?“

    月山间这么说话让兰子义心中更生好感,这月山间容颜曼妙,举止端庄,又能弹唱,又有文采,说话还句句在理,扣人心弦,这不正是天下士子都梦寐以求的红颜知己吗?

    想到这里兰子义扭头看了看旁边的月山间,大雨已经浸透了她的夜行衣,贴身的衣物包裹在玲珑的妙体之上,看上去吹弹即破,好不惹人遐想,哪怕兰子义现在已经累到半死,看到这幅场景也觉得心中燥热。兰子义动情地道:

    “月儿你衣服都湿透了,回去可不要生病啊。”

    月山间到没有扭头去回看兰子义,她一直都在观察周围的环境,闻言只是动人地笑道:

    “这种事情对奴婢而言已经司空见惯了,淋雨而已,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病不了的。

    倒是卫侯你,这场雨淋下来怕是要大病一场了。“

    兰子义本想回答没事,可他人却不争气的打了一个喷嚏。喷嚏过后兰子义甚感羞愧,脸上就又红了起来。

    月山间笑道:

    “卫侯好容易害羞啊。”

    兰子义被月山间调侃,脸更是一路红到了脖子里,他不服气地说道:

    “月儿你不是在观察周围吗,怎么还能看见我的脸?”

    月山间道:

    “卫侯你这样子不像有从乱军丛里脱身的本事,你们有那就得靠我,靠我我自然就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既然都已经眼观六路,看到卫侯的脸也不是什么难事。

    而且就算我不看,也能知道卫侯你的脸会红。“

    长这么大了兰子义还是头一次被女孩子这样调戏,心中又羞又恼却又甜甜蜜蜜,发不出一点火气。兰子义也纳闷了,按说他是将军府独子,为什么在落雁关十几年间没有和一名女子亲密过。

    兰子义闻言说道:

    “这么说来我还要谢谢月儿你咯?”

    月山间道:

    “可不是吗?若不是我卫侯你凭什么在拖着一个人的同时还能和另一个人聊天呢?难道你没有发现刚才离得那么近的追兵现在都没了吗?行走在被点燃的营区里面居然连烟都不用呛,难道卫侯就没有发觉吗?”

    兰子义听到这话才意识到自己其实一直都走在刀尖上,他掉头观察四周情况,果然可以看到近在咫尺的火焰和烟尘中若隐若现的人影。

    兰子义掉头说道:

    “月儿你说的对啊。你是怎么做到的?”

    可兰子义头还没有调转过来手上便立刻沉了下去,再向旁边望去,刚才还并肩一起行进的月山间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兰子义见状大惊,妖贼在前这月山间却丢下自己,这不是让他兰子义送死吗?更何况刚刚聊天聊得有了起色,这佳人却飘然而去,兰子义心中岂能不空虚。

    不过给兰子义哀叹感伤的时间并不多,因为很快兰子义就听到了从他身后传来的密集脚步声。那里是兰子义撤退的方向,现在这么密集的脚步声传来难道是说妖贼已经把他包围了?

    兰子义心叫不好,拉着桃逐兔想要掉头,可没了月山间助力兰子义自己一人想要搬动桃逐兔并不容易。

    可能是兰子义突然改变拖拽的方向牵扯到了桃逐兔的伤口,还在昏迷中的桃逐兔突然呻吟了出来。这一声虽然呼喊虽然声音不算大,但也足够传出去。在兰子义身后的密集脚步声就在桃逐兔呻吟之后停了下来。

    兰子义停下了脚步,他一手摁住桃逐兔想要试着让桃逐兔冷静下来,另一只手则探入怀中想要找见兵器防身。兰子义本以为他身上什么家伙都没了,没想到这一探居然还是探到了东西。兰子义拿出来一看,却见是铁木辛哥送给他的那把小刀。

    兰子义拔出小刀护在身前,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帐篷后面的情况,他在心中苦笑道:

    “铁木安达,你这份情谊还真是伴我到最后了。”

    同时兰子义也在心中埋怨月山间,为什么要在这里抛下他。

    帐篷后面的脚步声在停止之后再次行动了起来,只是这次这些脚步是朝兰子义这里扑来的。

    两边人只隔着中间一层帐篷,来人已近兰子义没法逃脱。举着刀的兰子义被自己的剧烈心跳冲的眼睛发晕,他知道若是贼寇前来自己手中的这把小刀是一点用处都没有的,除非他兰子义用这刀来自杀,这样想来问题就成了兰子义是只了结他自己的性命还是该把桃逐兔也一起带走。

    就在兰子义胡思乱想之际,面前的帐篷被踩平了,好些个战士身披着兰子义熟悉的铠甲,拿着长槊长枪出现在了兰子义面前,这些人不是妖贼,是其他各门赶来支援的官军。

    松了一口气的兰子义顿觉手上发软,接着他勉强将刀收起,两手拄地大口喘气,喘息之机兰子义想到,月山间应当是在兰子义之前听到了己方援军赶来的声音,所以才会提前离开。

    兰子义虽然认出了来者是谁,但来的官军并没能认出这个跪在地上,泥污满身的人,好几个长槊手端着兵器将兰子义围在中间,厉声问道:

    “你是谁?你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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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七章 恶化

    兰子义用力晃了晃脑袋驱赶眼前的满天繁星,听到军士问话后他抬头看向来的众人,勉力挤出一个笑容说道:

    “怎么?你们也要学禁军和神机营那群家伙把我兰子义当屁给放了?”

    众军士听到“兰子义”三字当下吃了一惊,但众军士也不敢就凭一句话便放下警惕,走在最前面的军士从后面要了个伙伴贴到兰子义跟前,仔细端详了半天,发现地上趴着的真是兰子义本人。

    那军士立马跪地,对这兰子义叩头道:

    “小人有眼无珠,没能认出卫侯,还请卫侯恕罪!”

    兰子义摆摆手打断了军士,他说道:

    “现在营里乱成这个样子,无用的废话就免了。我家三哥中了一刀现在还在地上躺着呢,你们先把他给扶起来再说其他吧。”

    说着兰子义就伸手指了指还在地上昏迷着的桃逐兔。

    确认面前人便是卫亭侯兰子义后,众军士立马收起兵器围了上来。听到兰子义的命令后好几个军士上前七手八脚的将桃逐兔抬起,还有几个则过来将兰子义扶了起来。

    虽然将士们七嘴八舌向兰子义寻求命令,但兰子义的注意力一直都在桃逐兔身上,直到后面的军士取来担架将桃逐兔放倒抬走,兰子义才掉头去管周围的军情,并且在桃逐兔被太走之前,兰子义还专门嘱咐道:

    “把我三哥抬到南门那里去,交给我大哥照顾,告诉我大哥,我对不起三哥,赶紧给他找个郎中。”

    军士们簇拥着兰子义从一团乱的帐篷中间走到大道上,众人大声的向兰子义提问道:

    “卫侯!大营为什么被点着了?传令兵说是你干的,是真的吗?“

    “卫侯!我们的前锋为什么遇到了妖贼?“

    “卫侯!难道大营已经被攻破了?“

    “卫侯!逐虎将军让我催你赶紧派鸟枪手过去,南门外妖贼攻势太猛!“

    兰子义被扑面而来的质问弄得两眼昏花,脑门发胀。但死里逃生好不容易遇见援军,要是这时候兰子义懵掉局势可就真的无法挽回了。

    憋了半天劲后兰子义大吼一声道:

    “安静!听我说!“

    这一声吼把周遭军士总算是停止了言语,兰子义借着这难得的安静机会,厉声下令道:

    “把守西门的御林军和神机营临阵哗变,不听我指挥,擅自逃离,西门被拱手让给了妖贼。现在你们来了正好将妖贼堵住,推到营外面去!

    营里的火是我放的,雨这么大,天这么黑,不点火怎么看清楚?不点火刚才西门那点人怎么拦住妖贼?不用怕!我兰子义拿自己身家担保,你们被火烧掉的东西回了京朝廷不赔我来赔,不用担心!“

    兰子义话说的巧妙,虽然西门已经被攻破,但经他这么一番话却堪堪把妖贼破门的震惊给绕了过去,还把事情说清楚了。本来将士们赶来支援却在路上碰到了妖贼,混战之中人心不稳,现在兰子义出现正好给众人做了主心骨。

    兰子义见自己吼住了众人,立马下令道:

    “妖贼入营不久,根基维稳,再加上联营大火他们不可能结阵向前。你们都给我打起精神来,把大营守住!

    前面的人,告诉我妖贼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前面人听到兰子义的讯问后立马回话道:

    “三五成群冲过来,我们还能应付得了。“

    兰子义闻言骂道:

    “我没兴趣让你们应付!给我结阵,长槊外向,弓弩手靠后,沿着大路碾回去!短兵刀盾手坚守军阵两翼,防止妖贼从火堆里冲出来。

    动起来弟兄们,动起来!我们要把妖贼赶出去!“

    众军士闻言高声唱喏,他们在兰子义的咆哮中重组,排列,各营的将士们混杂在一起却也行动的有条不紊,只不过一会功夫便列阵攒槊将西门大路给堵住,然后便按照兰子义的命令列墙而进,沿着西门冲入营中的妖贼向外压缩。

    终于看到点起色的兰子义跟在队伍后面一边指挥一边前进,这时刚才发话的一个军士来到兰子义跟前在此问道:

    “卫侯,我是逐虎将军派来的。逐虎将军请你赶快将鸟枪手派去支援,我军弓箭开胶的已经很多了。“

    同时又有一个军士也来到兰子义旁边,说道:

    “卫侯,我是东门孝直先生派来的,孝直先生也请卫侯尽快派鸟枪手过去支援。“

    兰子义好不容易遇见援军,刚觉得自己能松口气下来却又被问道这种难堪的问题,眉头立刻又沉下来。

    见兰子义没有回答,那两个军士赶忙追问,他们都还要着急回去向两边门上守将通报情况才行。被逼无奈的兰子义只得压低声音答道:

    “营中鸟枪手已经全被德王调去做护卫,我没有兵力调派给东、南二门。你们回去告诉我大哥和仇孝直,让他们坚守营门,切不可再有闪失。“

    两位传令兵闻言大吃一惊,其中一人问道:

    “刚才卫侯说御林军与神机营溃散,难道也是与此事有关?“

    兰子义闻言狠狠的瞪了问话那人一眼,把那军士瞪得抱拳低头,不敢再言。接着兰子义呵斥二人道:

    “还不快回去传令,等在这里干什么?“

    那两个军士闻言应诺,没敢再多说话便赶紧回去传令去了。

    刚刚安排好传令的军士后,另一边的军士又炸开了锅。有一将士从最前面快步跑回来,向兰子义汇报道:

    “卫侯!西门被点燃了,正面营墙也被点燃了!“

    兰子义闻言大吃一惊,排开围在周边的军士就想上前查看,那传令的军士见状问道:

    “这火难道不是卫侯点的?“

    兰子义闻言怒道:

    “我点帐篷是为了挡住妖贼,我点营墙、营门难道是要等着火灭了之后把妖贼放进来?

    你从哪看到的?赶快带我去看!“

    兰子义经历了军士临阵哗变,又死里逃生,现在心情非常不好,那个传话的军士被骂后不敢吱声,赶紧给兰子义引路。

    兰子义跟着那军士深一脚浅一脚的赶到前线。列阵前行的将士将手中的长槊长枪排成一道墙。狭窄的营中道路限制了全军前行却也固定了妖贼的路线,哪怕前进中的官军将士并不是整齐划一也不是团结一致,他们的长枪林还是封堵了妖贼的路线,这一路走来地上全是那些不长眼又跑的慢的妖贼留下的尸体。

    形式对兰子义而言似乎是有利的,要是营门没被烧着的话那就是真的有利了。

    来到前线的兰子义满眼全是火光,整片西面营墙全都被点着了。弥漫营中的烟雾和蒸汽可以阻挡人的视线,但却阻挡不住光线,云山雾绕之中红彤彤的火光像是锅底烧着的干柴,把整片天都给烤红了。话说回来现在烧着的本就是木头,只不过并不干而已。

    兰子义看着眼前的景象把上下牙床磨得咯吱作响,按照他之前的计划,他是想要先率领过来支援的援军先把西门夺回来,等击退妖贼攻势之后再关门打狗,收拾剩下的妖贼。可现在整面墙都被烧着了,兰子义还能夺回什么东西?他又能靠什么来据守?

    兰子义自言自语道:

    “明明刚才东门口妖贼拼死拼活点不着的木头,到了西门这边就整面墙都被点着了?真的是天不予我兰子义功业?”

    围在兰子义周围的军士们可没有那闲情逸致跟着兰子义一起感慨,他们关心的是下一步怎么办。于是有军士立刻追问兰子义道:

    “卫侯,营门口大火滔天,我们肯定守不住了,要不要就在此驻扎,固守待援?”

    兰子义听到这话小声嘀咕道:

    “待援?哪里还有军来援?”

    旁边那军士没有听清楚,兰子义的话,又问道:

    “卫侯说什么?”

    兰子义这下被军士叫醒,闭上眼叹了一声,然后下令道:

    “我们既然已经没有营门可守,这里我们也没法守。后撤,前队殿后,后队在前,回到刚才我们过来的大路上重新准备。”

    那军士闻言说道:

    “可是卫侯,我们费了老大力气才前进到这里,怎么能说退就退呢?再说这里有路两边的帐篷给我们作掩护,我们正好可以专心防守正面,干嘛退回去?那里地方太宽我们怎么可能守得住?”

    兰子义见这军士不仅抗命还满嘴胡诌八扯,当下大怒,他骂道:

    “费了老大力气?你走了几步就费了老大力气那我从北镇赶到京城,再从京城沿江打了个来回你说我费了多大力气?

    妖贼已经渗透到营中,你们看这路两边的帐篷是掩护,我看这路两边全是凶险!刚才你们援军赶来那是出其不意,妖贼没有防备才会被你们轻易碾压。现在打了这么久,妖贼要是聚起人来从两边冲出来我们怎么办?

    撤!立刻撤!“

    军士们见兰子义下令如此强硬,赶紧掉头撤退,那问话的军士虽然也在回撤之列,但他还是小声嘀咕道:

    “两边全是大火,哪里能有妖贼?”

    兰子义听着这个军士这么不开窍,怒火中烧,当下骂道:

    “这么大的营中就算着火也会有安全地方,万一……“

    兰子义话未说完,一旁帐篷当中便飞出一直梭镖来,还好烟尘让妖贼的准头失了真,这一标枪擦着兰子义脸飞过去,击中了旁边一个军士。

    军士们都披着铠甲,这一击梭镖并未击杀军士,但紧随其后从着了火的营区里飞出的那几十支梭镖则不会给将士们留下更好的运气了。

    兰子义知道妖贼已经在他们侧翼集中了一支人马,马上就会攻过来,于是他吼道:

    “刀盾手!往左翼来!妖贼马上就要杀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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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八章 崩溃

    一把梭镖还好说,几十把梭镖一起从浓烟中飞出就是另一回事了,虽然将士们身上的铠甲可以帮他们挡掉大多数梭镖,但还是有人中招了,那么长的梭镖击中了一个倒霉将士没有防护的咽喉,当场便血溅四方,那么长的枪柄插在人身上,哪怕是在倒地之后还是继续摇晃不止。

    这些来到西门援助的将士本不是同一营的战士,他们平日里训练都不在一起,基层的那些旗总校尉们又不互相统属,兰子义命令他们列阵前行时他们还能因为士气高昂和平日里训练的惯性保持阵型一致。但当兰子义命令命令他们后撤时,混乱发生了。

    这种混乱在所难免,刚刚还在前进的队伍立刻就要掉头。其实只要在兰子义的命令下队伍走开了,各级军官指挥跟上了,混乱很快就会消失,但现在妖贼攻了过来,形式就变得非常糟糕了。

    突如其来的攻击让阵中人心惶惶,中标倒地的将士们濒死的惨叫震惊了周围的军士,浓烟滚滚的四周又充满了杀机,让人提心吊胆,将士们连听都听不到妖贼的声音便遭受了攻击,这时候该向什么方向展开防守?下一步该怎么走?

    兰子义怕得就是当下这种情况,所以他才要命令军士们后退,但为时已晚。当此之时他必须要设法稳住阵脚,妖贼的梭镖都是向着左翼攻来,所以他高声命令后面的刀盾手往这边来列队防守。

    之前兰子义便安排刀盾手还有拿短兵的将士在两翼展开防守,听到兰子义的吼叫后这些将士立刻便面向刚才妖贼投掷梭镖的方向列阵。但兰子义没有想到的是,那些排在全军后面还有列在右翼防守的刀盾手们听到命令后也都向前靠拢。队伍本来向后撤退就变得散乱,现在各个方向上又有人逆向而行,再加上妖贼进攻带来的恐惧,整个军阵都开始动摇了。

    兰子义见状心中大骂这些军士愚蠢,他高声命令从右翼和从后面赶来的军士撤回去,但混乱的局势淹没了他的指令,无论他怎么挥手怎么吼叫,那些军士们还是混乱的挤到了一块,场面一点一点的滑向失控。

    于此同时妖贼发起了进攻,火焰和烟雾为妖贼们提供了掩护,他们吼叫着从迷雾中杀出,四面八方到处都是,连兰子义都无法判断到底来了多少妖贼,而防守在其他各个方向的刀盾手们此时又都被挤在人群之中,全阵左翼,现在全军各处都遭到了妖贼的进攻。

    被兰子义安排在最前面的长槊本是用来开路的,但在撤退的命令下达后这些长槊手们收起了平放的长兵器,开始掉头后转。兰子义下达的命令是前锋殿后,本没有让这些长槊手就地掉头的意思,不过现在再想说什么都迟了,妖贼一攻过来,这些林立的长兵器便无处安放,想要放平向外防守就要在其他方向碰到自己人,没有统一的指挥和安排,这些将士还不如单打独斗的武夫,妖贼的短兵不必硬碰官军枪阵便已经摸到了官军边缘。

    兰子义必须要让军阵稳定下来,但靠他自己一个人吼根本无法指挥全军,于是他一手拉过旁边的一个军士,对他说道:

    “你,立刻去向那群赶过来刀盾手传令,让他们停下来!”

    可被兰子义抓住的军士却失了神的说道:

    “我不是伍长,我不是旗总,我就是个小兵,我传不了令,我传不了……”

    兰子义睁大了眼睛望着面前这个惊慌失措的军士,这个兵丁比兰子义差不了几岁,但这军士的见识与兰子义相比则是天壤之别,兰子义从这军士脸上读出来的是惶恐,是无神,是麻木,而兰子义此时感受到的则是绝望。

    被震惊的兰子义手上松了劲,那个被他抓住的军士着魔一样念念有词,然后被旁边涌动的其他人挤到了其他地方去。

    兰子义叹了一口,举首环顾四周,他已经被刚才那个军士传染,脑海里面也一片麻木,他的耳朵像是被封住了,听不到任何声音;他的眼睛像是被罩住了,看什么东西都模糊又迟缓。

    兰子义看到那些被他寄予厚望的左翼刀盾手们勉强排成了一线挡住了冲击的妖贼,在这一线刀盾手身后那些手持长兵的将士们则在艰难调整阵型,准备迎战。可这样的抵抗只出现在一隅之中,全阵其他各处则都已经被妖贼贴身,官军所依赖的阵型和组织荡然全无,而妖贼接着火势杀出的嚣张气焰则有增无减。

    一个接着另一个的战士在原地与妖贼厮杀,但他们只是个体,哪怕身后就是援军,旁边就是战友却得不到任何帮助,面对妖贼官军将士在同时面对三个妖贼的生死时刻他身旁的友军可能还在忙着向其他地方乱挤。妖贼的手中的刀刃不能砍穿官军的铁甲,但在此时却可横行无忌的屠戮战士。战局至此哪怕官军人多也变成了一群待宰羔羊,全无还手之力。

    兰子义已经陷入恍惚之中,在他周围的将士们此时只知道声嘶力竭的吼叫,咒骂,向各个方向漫无目的拥挤,却忘记了还有兰子义这么一个主将就在旁边。没人去向兰子义请求命令,兰子义自己也没有办法作反应,此时他的脑海中只回荡着一个问题,那就是怎么办。

    以往无论形式有多么危机,兰子义身旁都有人护卫,桃逐虎、桃逐鹿、桃逐兔三人从未离开过兰子义身边,就连刚才拖着桃逐兔逃命的时候还有月山间来保护。兰子义在此之前从来没有仔细思考过自己性命的事情,或许他思考过,但他一直都可以依赖周围的人保护,所以他完全不用重视这件事,可现在没有人来保护他,刚刚在兰子义一人带队的时候连军令都传不下去,队伍成现在这个样子就与兰子义号令不行大有原因。

    死亡的恐惧再次袭上兰子义心头。若说兰子义怕死那是污蔑,他带头冲阵,出生入死已不知多少次了,刚才只身犯险差点被妖贼追上也不放弃桃逐兔,他兰子义是不会怕死的。但这并不代表面对死亡时兰子义没有产生恐惧,连动物都有求生的欲望,人又怎么可能会少,是个人就会怕死,兰子义是人,他也有恐惧,尤其是在现在四下无援的情况下他更恐惧。

    一个不怕死的人在面对死亡时产生了恐惧,那么他的恐惧就不会像平常人那样吞噬掉他的心灵。相反,这种死亡的恐惧会变成勇士脑海中的灵药,让他集中精力去寻找活路,而不是麻木掉他的心智让他在混沌中越过生死线。

    混乱中的兰子义再次被由恐惧激起的求生欲望清洗了头脑,他脑海中回荡的问题“怎么办”终于在自己心中求得了答案,只是这份答案绝非兰子义想承认的,因为那意味着兰子义弃军逃跑。

    被“逃跑”这个点子吓到的兰子义彻底清醒了过来,他的荣誉和他的信念让他想要坚守阵地,力战到死,但他的理性则在质问他,死在此地是否值得。

    兰子义环顾四周,只是刚才出神的丁点时间整个战局已经相当恶化。之前唯一能够列队与妖贼作战的全军左翼已经与妖贼混做一团,难分彼此,其他各个方向则被妖贼冲击的千疮百孔,之前还和妖贼互有攻罚的官军现在已经全无战意,只求脱身,更要命的是妖贼已经绕到了官军队伍后面,只需片刻就能将官军退路堵死,包围掉兰子义他们。

    形式至此,必败无疑。但兰子义看的清楚,要贼不多,眼下这么多人,只要能够组织起来,就靠眼下这点浑水摸鱼的妖贼完全不是对手,兰子义心中还有奢望,他想要力挽狂澜,重整军心。

    只是运气背时,只会更背,没有最背,当此军心动摇的关头,大帐那边着火了。

    也不知是妖贼还是官军,反正有人突然就指着大帐那边尖声叫道:

    “快看啊!主帅帐篷着火啦!”

    还在犹豫不决的兰子义闻言立刻掉头朝那边看去,虽然周围全是火光,但兰子义还是第一眼就看到了大帐的火势。那是多大的一团火焰啊,兰子义印象中只在塞外的大草原上见过这种火光,那就像是平地而起的一团篝火,壮烈,绚烂,摧残,但却会将人的希望全部烧光。

    望着火光兰子义痴痴的说道:

    “德王还是逃了!”

    雨势如此之大,兰子义在西门点火又离大帐很远,这边的火势想要蔓延过去将大帐引燃是不可能的,突然之间点着这么大一把火只能是自己人从帐篷里面放,想来德王在帐中堆的那些珍奇宝贝烧起来一定非常精彩。

    在兰子义身旁的军士们见到火光,全都呆了,之前还在盲动的官军被这一团火照亮了方向,大家现在全都掉头去,夺路便逃。

第四百零九章 崩溃(下)

    身处乱军之中的兰子义恍惚间又回到了刚才西门口,讽刺的是他现在就是在西门口,与之前的区别只是现在门口人更多,火更旺,连营门都被点着了。

    兰子义再次被身旁潮水般退去的人群撞到,行人比肩接踵撞的从兰子义身边挤过,那种令人熟悉的撞击感勾起了兰子义心中的屈辱,短短的一会功夫,在同样的地点,以同样的方式,兰子义输了两次。

    人群中的兰子义已经没有力气去发呆了,他孤零零的站在路中间,像是退潮时被不小心插在水中央的木棍,显眼但随时都会被浪打下。

    既然兰子义没能因为再次被失落打入失神中,那他就不得不动起脑子来。他兰子义带了这么大一股援军过来,结果没打几下就被妖贼给干掉了,而且还是在不明的敌情的情况下被吓退得。

    失败对一个统军将领而言是耻辱,像当下这样的失败则是奇耻大辱,兰子义是很想张开臂膀拦下眼前这些退兵,勒令他们回头再战,但他也知道这不可能,桃逐兔刚才试图阻拦退兵却被人围殴,现在生死未卜,他兰子义可没有桃逐兔那一身本事,要是敢拦肯定是螳臂当车,就算不被退军踩死也要被后面压上来的妖贼砍死。

    既然已经兵败,兰子义又丧失了全军的控制力,那么对兰子义来讲,现在唯一合理的行为便是跟着乱军一起逃跑。

    虽然耻辱,但再不跑兰子义可就没得可跑了。

    打定主意的兰子义不再像个棒子一样杵在原地,他低下头,佝偻下身子,把自己的身高压倒和旁边人一样的高度,然后悄悄地跟上队伍一起前行。

    说是一起前行,实际上整个队伍根本没有方向可言,来时兰子义为了发挥长兵的威力专门将队伍排列的非常密集,现在要逃时大家则都挤在了一起,再加上从队伍两翼被妖贼压迫过来的人群,处在队伍中间的兰子义并不能向他想要的来路退去,他正在被各种力量冲挤到其他方向去。

    越向后退队伍越是拥挤,那些手持长兵的长枪手们连将自己手里的碍事玩意扔掉的余地都没有,他们被身后或是身旁的其他军士推搡,磕磕绊绊还找不到自己的方向。

    在这一群拥挤在一起的退兵身后,身旁,四面八方,到处都在不停的传来叫喊声。烟雾缭绕之中全是惨叫和人濒死前的生硬,要知道眨眼之前四面还都是一片喊杀声。这渗人的惨叫不仅将整个战场衬托的阴寒恐怖,更是向众人传递了一个动摇人心的消息——现在已经没有将士在抵抗了。

    混在人群当中的兰子义恨铁不成钢,他在心中咒骂着周围的这群懦夫,咒骂他们组织不严,传令不明,咒骂他们不听号令落荒而逃。同时兰子义也在聆听着周围的叫骂,有骂朝廷的,又骂天气的,有骂周围当道的人的,还有骂德王的,更有骂他兰子义带人过来送死的。

    兰子义必须从这样混乱的情形,混乱的场面当中找出一条路来逃出去。他学着其他军士那样伸手推拉牵扯,想要为自己开出条路来,但只是试了几下他便认识到就他兰子义的力气,想要主动把周围的这些将士分开为自己找条路是不可能的,周围随便是谁都比他的力气大。

    反应过来的兰子义立马更换了思路,他故意把自己的身形压制的比刚才更低,只把力气和注意力用在自己脚下让自己可以站稳,上半身则随意让周围的力量推搡,主动地让自己被推着前进。

    兰子义这样做自然会被周围的漫无目的的盲流推到不该去的地方去。但兰子义并非是单纯的随波逐流,他会在时机来到面前时更换路径,拼尽全力挤入另一股洪流中。这一路过来兰子义不知多少次被旁边人的胳膊肘打脸,被乱军推搡,还被刀架住过,因为有人嫌兰子义乱挤碍事挡路。好在兰子义经过今天这一连串的苦战和混乱,脸上身上出了泥巴就是血迹,发髻也全都散乱,他自己又故意低调,几个照面之下还没人能把他给认出来。就这么这兰子义一点一点的从乱军中间向后面挤过去。

    妖贼的进攻越来越猛烈,将士们被围得越来越紧,想要动弹也变得越来越难。兰子义记得之前看到妖贼从后面将官军的退路截断,现在连动起来都难,再拖下去怕是要在这人群中被挤死。

    好在经过兰子义的一番努力,他已经挤到了队伍末端,逃跑的大路就在他的眼前。

    只不过挡在兰子义面前还有众多和他一样想要逃命的将士,还有阻拦在将士们面前的妖贼。

    妖贼的人数并不多,他们只能勉强压缩道路的宽度,但却无法封死退路。看到眼前就这么点堵路的妖贼,兰子义真是恨得牙痒,过来封路的妖贼才只有这么一点,那么在其他方向发动进攻的妖贼能有多少?在兰子义手底下的这些将士但凡有点胆色,刚才肯听他兰子义的留下来拼命,现在早就把这些妖贼击退了。

    但想也是白想,现在说什么都已经迟了,再要犹豫下去连逃命都迟。

    兰子义低着头紧紧贴着前面和身边的将士,他还找了一个机会从地上捞起一把稀泥抹在脸上。

    面前的妖贼只是用手中长短兵器将道路压窄,官军将士们只要努力向前冲还是可以从缺口冲出去的。

    兰子义藏在人后,两眼不停的查看封路的妖贼。他在心里默默记下了所有妖贼军士站的位置,看清了他们手中的兵器,并且算准了他们挥舞兵器的时间。兰子义这么做当然是为了待会自己闯关的时候方便,不要被妖贼伤到,可他默默做完这一切后却发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妖贼并没有主动想要截杀官军,他们是有意留下一个不大不小的缺口供官军逃跑。围三缺一,妖贼也明白这道理啊。

    兰子义贴在前面那军士背后慢慢向前挤,越往逃路上走周围那些将士们推得越紧,兰子义被人连撞带挤,碰得生疼,身上还被不长眼的兵器划出好几道口子。但他没有着急,他冷静的跟着前面人,默默地低头前行。终于,兰子义前面那一排将士走到了逃出的路口前。

    妖贼们就在路两边的大帐之中,烟雾掩盖着他们的行迹,看不清后面还有多少人,但路两边伸出来的长短兵器并没有多少。妖贼们向着路中胡戳乱砍,走在两边的军士多半被砍中杀掉,留了一路尸体,而剩下的官军将士则被挤压到路中间去。

    兰子义早早的看准了情况,用力挤到队伍最中间去,当他前面的战士冲到路口后,他也跟着一起发力,只要前面的将士一把路给让开,他兰子义立刻就能冲出去。

    兰子义的计算是没错的,他与面前的军士一起发力的确可以让他在第一时间向外逃去,但他算漏的一点是这样一来他兰子义的逃跑路线便挡住了旁边人。

    人在求生的时候能够爆发出得力量和暴躁是超越平时数倍的,被兰子义挡住的那个将士现在就处在这样的情况中。兰子义向外挤的一下不仅挡住了这军士的前路,还把他重重的挤了一下,这军士当下发怒,一只大手伸出扣住了兰子义的肩膀,反手一掰将兰子义掀飞了出去。

    那军士骂道:

    “王八蛋敢挡老子的路?”

    兰子义被这一下直接掀翻出去,失去平衡的他想要随手抓住点什么东西来保持平衡,于是他抓到了之前跑在他前面的那个军士。

    兰子义像个溺水的人想要抓稻草一样的用力抓握,虽然他并没有将前面那军士抓牢,但他这一下已经足够将那那军士的平衡打破,让他和兰子义一起摔向路旁。

    因为逃跑时的一次慌不择路,兰子义连带着另一个军士一并跌倒。摔了个狗吃屎的兰子义还趴在地上头晕眼花之时,身上又突然被什么重物压倒。凭着兰子义在战场上摸爬了这么久的经验,这突然压下来的应当是一具尸体。

    兰子义愤怒的在心中咒骂,现在将他压住岂不是夺了他的逃路?但这种念头并未在兰子义脑海中持续太久,很快兰子义就感谢起那具压在他身上的尸体了,因为就在兰子义面前,那个刚刚被兰子义拖倒的军士被路旁刺出的一击长枪击中后脑,抽搐了几下后再也动不了了。

第四百一十章 无路可退

    兰子义一眼没眨地看着眼前那军士被杀,心里除了害死那人地愧疚之外更多的是从骨头里面渗出来的恐惧,他被吓得发了一身汗,哪怕浑身上下都早都已经被雨水渗透也难以把兰子义身上的汗水压住。

    趴在地上的兰子义感觉到了头顶流下来的黏热液体,不用说那肯定是人死后流出来的血液。兰子义稍微抬头向上看去,见那趴在自己身上的死人脸正对着自己脑门,兰子义看着这人眼熟,这人似乎就是把兰子义绊倒的那个人,在摔倒的一瞬间兰子义回头看见了。

    兰子义默默地叹了口气,心想这人又是何必呢,若是他刚才不去拉扯兰子义,说不定现在三个人都已经逃出去了。

    当然对兰子义来说,现在最紧要的事情莫过于想办法活下去,既然身体上面就有尸体压着,兰子义是不是可以在死人堆里趴着躲过这一劫呢?

    想想当然没有什么问题,但现实并不是想出来的,妖贼很快就告诉兰子义他能不能这么干。

    守在路旁的妖贼早就看到了还有一人倒地,正被压在尸体下面。那个出手捅死人的妖贼前脚刚把长枪拔出来,后脚便上前来把兰子义身上的尸体掀开,连给兰子义用来害怕的时间都没有留下。

    那个妖贼长枪手把兰子义身上的尸体剥开,另一个妖贼刀手便上前一脚将兰子义踹到仰面朝天。见到有人过来处理兰子义这边,那妖贼长枪手便忙着去阻拦其他官军去了,只那刀手一人去胁迫兰子义。

    刀手将兰子义掀过来后嗖的一下跳到兰子义身上,这贼瘦的像根棍,身手有迅捷,他起跳那一下活脱脱像只老鼠落到了兰子义身上,只是这老鼠手里有杀人的家伙。

    刀手垂下头,面目狰狞的瞪着兰子义,手上的刀也架到了兰子义脖子上,他操起破落嗓子问道:

    “白衣鬼可在这里?”

    兰子义刚被妖贼拽出来那会脑袋有点懵,现在被刀架住反倒是非常清醒,这贼这样问说明他并没有把兰子义认出来,那么他最好也别把兰子义认出来。于是乎兰子义用摇头回答妖贼。

    妖贼见兰子义摇头,又问道:

    “我问你兰子义在不在这?你知不知道?”

    兰子义闻言又摇头。

    妖贼有些愤怒,他吼道:

    “那你到底知道什么?知道什么说什么,摇头是什么意思?”

    兰子义听到这话再次摇头。

    兰子义不说话是怕这贼听到声音把他认出来,可这样做似乎也保不了兰子义的命,那贼见兰子义一直摇头便伸手出去抓住兰子义脑壳,同时刀把用力,准备割了兰子义喉咙。妖贼说道:

    “既然你什么也不知道那你就没用了!去死吧!”

    兰子义心中骂娘,没想到碰上的这个妖贼是这么个不讲理的玩意。在那一瞬间兰子义想到了月山间,之前发生危险时也是月山间出手相救,她就是公公派来保护兰子义的,这次也应当回来救兰子义。

    兰子义想了很多都没想到他会死在这里,他对死这件事情还完全没有概念,之前他从未像现在这一刻一样靠近死亡。妖贼的手已经开始发力,刀刃割破了兰子义脖子上的皮肉,放出了鲜血,只许继续切割下去就能隔断兰子义的气管,让兰子义被自己的鲜血淹没。

    命将绝于此而兰子义心里盼着的月儿还是没有出现,兰子义孤独的回想着一个念头,难道今天正要死在这里了。

    就在妖贼出手杀人的同时,他身后那边出问题了。妖贼堵路的人实在是显得不够,而他们现在又遏制官军遏制的太死,一群逃兵被堵住道路逃不出去,问题也就出现了,官军逃跑的路口立马出现了踩踏的现象。

    哪怕有妖贼长枪在前,哪怕有妖贼短刀在侧,想活命就是想活命,逃跑的阀门一旦被限制,巨大的压力就会压向最脆弱的地方,现在这最脆弱的地方便是那些堵在路上的妖贼,那么多的官军数不清人和手直接将妖贼推开,用脚将路踩破。

    动手要杀兰子义的妖贼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赶忙回头去看,一见到后面官军冲杀出来,这贼也忘了手下的兰子义,或许在妖贼看来他手下这个脏兮兮的人一点也不重要,提刀便向后杀去,加入到妖贼阻拦的队伍中去了。

    索命鬼刚走,兰子义便翻身向前爬,他手脚并用,力大无比,他脑袋空空如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想法,却沿着之前规划好的道路狂奔不已。兰子义这次是真的被逼急了。

    兰子义没命的跑,使劲的跑,连脚上的鞋子是什么时候跑掉的都不知道,一直到脚底被扎破的疼痛传到脑中才算将他惊醒。

    兰子义底下头去看时一路而来已经踩了好几个血脚印,此时的疼痛已经非常剧烈,兰子义受伤的右脚踩也踩不下去,他一瘸一拐的靠向路边。

    刚才逃来的西门口大火依旧,逃来的路上还是杀声震天,还有些军士陆陆续续逃来,但来的人比起那里被围住的军士实在是少的可怜。

    兰子义坐在地上,掏出怀中小刀从旁边帐篷上割了一块步,他大概把自己的伤口清理了一下,然后就拿布把脚裹住,大火和妖贼都还没有蔓延到这里,但这并不说明这里就安全,一边营门已经被攻破,在没有组织起军力防守的情况下营中没有一处是安全的,兰子义必须尽快离开这里,他没有时间耽误。

    兰子义知道军中有许多结扣的方法,用那样的方法打扣可以把东西绑的非常牢固,永不脱落。但这些兰子义并不会,他是到了京城之后才带兵的,这些军中手艺他之前,可没有练过。

    兰子义只是勉强把布裹在脚上,他踩在地上试了试,脏水还能通过缝隙渗到伤口上去,而且这样绑着绝对不牢靠,不知道能走几步。兰子义虽然能站起来,但摇摇晃晃很难站稳,他向找根拐棍但周围没有一根能用的上的木头。

    在包扎的时候兰子义便在思考下一步该往哪里跑,最后他还是决定去南门投靠自己大哥桃逐虎去。

    起身之后兰子义发现他跑了半天来到了之前东门外与妖贼先头交战的十字路口。刚才拥在这里的大队人马现在都已经不见了踪影,这里空空旷旷只有刚才交战留下的尸体,四面八方空无一人,唯有火光烟雾与喊杀声。

    兰子义先望了一眼东门,那是他刚才拼死堵住的门口,现在却看不清具体的战况,只能看到营墙之上人头攒动。

    兰子义不想再等,他迈开步子向南边走去,刚才出去第一步,脚底便传来一阵钻心的疼。他一个趔趄把手拄在腿上,疼得几乎没法再迈开步子。但兰子义知道他不能停下来,再疼他也得走到桃逐虎那里才能停下来歇息。

    兰子义拖着一条伤腿,艰难的在泥泞中蹒跚,身旁零零散散的还有其他军士在逃跑,但没有人去管兰子义,兰子义也有意避开这些军士。军士们因为兰子义的狼狈和他身上的泥污没能把他认出来,兰子义则因为军士们有一句没一句的咒骂故意与这些败兵保持距离,谁能保证这种混乱的情况下这些军士不会那他兰子义泄愤。

    情况如此,举步维艰,可就是这样的艰难对于兰子义而言也是一种清闲,至少这里还没有妖贼追过来。

    但如此清闲并未持续多久,兰子义没走几步,从南边那里便有军士逃来。开始时这些军士,慢慢地这些军士便多了起来,他们三五成群,他们衣甲不整,最可怕的是这些军士人人脸色惶恐。

    兰子义也在营中见了这么多事情了,这些军士一看就是败兵。兰子义心中惊讶,难道连他大哥那里都完蛋了?

    兰子义焦急的抓住身旁路过的军士,他挨个问道:

    “你们怎么了?那边不是桃逐虎在守吗?你们为什么不坚守城门反而跑到这里来?桃逐虎怎样了?”

    被兰子义拉住的军士并没有兴趣回答他,这些军士多是甩开兰子义,只顾自己赶路,有好事者远远的喊道:

    “大营都点成火把了我们干嘛还在那里送死?不跑干什么?”

    好在这些从南门撤下来的军士并没有跟着兰子义去西门的那些将士身上带着的痞气,他们并没有为难拦路的兰子义。

    兰子义求问了好久都无人答应,过了好半天才有一个老兵一瘸一拐走到兰子义旁边小声问道:

    “莫非是卫侯爷?”

    兰子义闻言先是一惊,然后就想摆手否认。那老兵将兰子义拉到一边,压低声音说道:

    “侯爷别再声张了,今天打成这个样子,将士们肚子里面全是火,刚才不少人都在骂侯爷你,说是侯爷你带兵无方才害他们落到这般田地的。侯爷这么大声询问,要是让个不怀好意的**认出来那还了得?”

    兰子义今日短短时间内大起大落,带着几万人由胜转败,接连两次到了鬼门关前,心里憋满了委屈,现在听到老兵的这番话,兰子义心里的感情就像是找到了大坝上的漏洞,一股脑全都涌了出来。

第四百一十一章 无路可退(下)

    兰子义蓬头垢面,脸上全是泥水,头发早已结成了块状,但这全都无法阻拦他脸上的泪水,从兰子义眼中喷涌而出的泪水冲在脸上冲出了数道沟壑,他抓着老兵的手泣不成声。在这一刻,兰子义把一切都统统忘掉,只知道当着这人的面哭出来。

    老兵拍着兰子义的手,权当安危,他对兰子义说道:

    “侯爷莫要再哭了,这里不是哭得地方,现在也不是哭得时候。”

    兰子义闻言用力哽咽住自己,他两眼泪汪汪的问道:

    “这位兄长,敢问我家大哥在哪?”

    老兵闻言惊讶的说道:

    “卫侯可不敢这么叫我,小人受不起。“

    兰子义闻言将老兵攥得更紧,他问道:

    “兄长只管告诉我大哥在哪?南门发生了什么事情?子义这么称呼兄长没什么受不起的。“

    那老兵见兰子义着急,刚忙安危兰子义道:

    “侯爷莫要着急。我刚逃出时逐虎将军还率队在和妖贼厮杀呢。“

    兰子义听到这好消息后喜形于色,但很快他的脸又冷了下来,他问道:

    “既然我家大哥还在坚守,你们为何又要逃跑呢?“

    老兵闻言叹了口气,不忍的说道:

    “逐虎将军与那些坚守的弟兄们都是好汉子,说什么也不肯走,我们剩下这些人在妖贼攻破大门后就只能跑了。“

    兰子义闻言惊得张大了嘴巴,他问道:

    “你说妖贼攻破了大门?“

    老兵点头答道:

    “是啊,卫侯。妖贼不知从哪里弄得尖头木驴过来,我们又没火油,又没炮仗,好些军士都被抽了出去,说好的火枪手却来不了。妖贼攻势猛烈,人还多,大门一破,贼人便像水一般的涌进来了,我们被冲散后便跑到这里来。

    对了卫侯,你不是在坚守西门吗?我们抽掉了好些弟兄过去,怎么你也在这里?“

    兰子义听到老兵这样问,刚刚忍住一些的泪水再次决堤。在老兵的再三追问下兰子义才答道:

    “这位兄长,不要再问了,我在西门那里吃了打败仗,过去的兄弟……”

    那老兵闻言长长的哀叹一声,然后也没了言语。过了好半天后这老兵才鼓起勇气来,他拉着兰子义说道:

    “卫侯,营中四面大门两面都被攻破,北边大营还莫名其妙的被点着,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得赶紧走才行。”

    兰子义哭了半天也将胸中块垒宣泄不少,现在也终于能够擦擦眼泪商量正事了。听到老兵这么说,兰子义问道:

    “我本来是想去南门投靠我家大哥,可现在我大哥自己都生死难测,我又能往哪里去呢?”

    老兵说道:

    “东门,东门还有守军,还没被攻破,不如我护卫卫侯往东门去吧。”

    兰子义听到这话想了想,正要在答话时却听见身后左手边传来巨响,接着便是震天的杀声和脚步声。

    兰子义还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那老兵却是一脸惊恐,拉着兰子义就要走。兰子义不解的问道:

    “兄长是要拉我去东门那边吗?”

    老兵哎呀一声叹道:

    “还去什么东门啊!东门也破了!”

    兰子义失声问道:

    “兄长为何如此说?”

    老兵答道:

    “卫侯听见那身巨响了吗?刚才妖贼用木驴撞开南门的时候也是这声响。“

    兰子义听到这话突然想起来之前西门口妖贼撞开大门时声响也与此类似。

    那老兵拉着有些出神的兰子义,向着北边就走,老兵一边走一边说:

    “卫侯快走,要是等待会东门的乱兵杀进来就走不了了。只能往北边走了,我听说北边没被妖贼围住。“

    兰子义点头表示同意,他也跟上老兵迈开了步子。但兰子义忘了,他受伤的那只脚可走不动路。

    兰子义被老兵拉着刚迈开了一步就是一个趔趄,这一下走的太猛,兰子义差点摔到。

    被拽住的老兵回头去看兰子义,才发现他右脚上裹着一块脏布,布子外面还有血迹。

    老兵问道:

    “卫侯,你脚受伤了?“

    兰子义点点头说:

    “小伤,无妨。我们快走吧。“

    老兵惊道:

    “卫侯这样怎么能走?脚上受伤寸步难行,更何况你两只脚上连鞋都没有。“

    老兵话说完便坐在地上,伸手去脱自己的靴子。兰子义见状问道:

    “兄长这是干什么?“

    老兵说道:

    “我把靴子拖了给你。你个侯爷富贵出身,哪里能光着脚走路?“

    兰子义赶忙坐倒在地摁住老兵不让他动弹,兰子义说道:

    “兄长自己腿上都有伤,哪里还能脱了靴子?我兰子义再是富贵出生也不能害人肥己不是?“

    老兵闻言盯着兰子义眼睛看了半天,他被按住的手没再动弹。但这并不是说老兵不再管兰子义,这老兵沉默半响之后赶紧扭头看向四周,接着他发现不远处有个死人堆,那里堆放着之前妖贼入营的先遣队的尸体。

    老兵看见这堆死人后,瘸着一条腿便冲了过去,趴在那里找了一会,然后又赶紧冲了回来。待到回来时老兵手中已经多了一双靴子,他拿着靴子递给兰子义,说道:

    “卫侯,我看这双靴子和你脚,你赶紧穿上。

    遍地都是死人,侯爷你干嘛死心眼的不扒一双下来自己穿?“

    兰子义看着眼前这个萍水相逢却对自己关怀备至的老兵,心中涌起的热浪温暖了他整个人,兰子义的眼泪再次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兰子义接过靴子就往脚上套,他问道:

    “我与兄长之前从来没有见过面,兄长也不像是与我家有旧交的人,为何兄长要耽搁自己逃命的时间来帮我呢?“

    老兵满不在乎的说道:

    “我看你和京城那些公子哥不一样,是个好人,好人我肯定要帮。“

    兰子义闻言长叹一声,然后默默的把靴子穿上。靴子虽然不是特别合脚,但有的穿总好过没得穿,泥地里的冰冷也被靴子上的布匹隔开,不再透到人身上。

    兰子义与老兵同时站了起来,他看着这个一瘸一拐的老兵,眼前满是刚才与自己一起前往西营门的军士们的身影。兰子义想着被自己丢在那里让妖贼残杀的军士们,心中羞愧不已,那些军士都是从其他地方抽调过去的援军,眼前这个老兵的亲友是不是也在当中呢。

    兰子义想着这些,小声嘀咕道:

    “我可不是个好人。“

    没想到这句自言自语的话却被老兵给听到了,那老兵憨憨的笑道:

    “侯爷你肯这么说就已经是个好人了。“

    接着老兵便将兰子义右肩架在自己肩头,扶着兰子义就往北边走。老兵说道:

    “卫侯脚疼,可要忍着点才行。“

    兰子义看着老兵腿上还在流血的伤口,心中绞痛,他很想哭但已经没有眼泪可哭,只能说道:

    “多谢兄长。“

    老兵就这么搀扶着兰子义,两人在纷乱的大营中勉励前行。

    在兰子义与老兵推到之前的十字路口时,东门那边已经有许多逃兵沿着道路溃散而来,好在妖贼尚远,咱兰子义的视野中还有看到威胁。

    东西两边的逃兵再加上南边的逃兵汇聚在一起之后惊恐的相互询问着该往哪里走,兰子义则在老兵的搀扶下一直向北,兰子义对老兵说道:

    “大营那把火是德王点的,德王已经带着营中的骑兵和神机营跑了。“

    老兵闻言问道:

    “既然如此卫侯为何不跟着德王一起跑?“

    兰子义苦笑道:

    “一来德王压根不会带我,二来今天这一仗根本不该打成这样,大营是能守住的。

    现在四面失守,京城最后的军力葬送于我手,现在还有什么人能挡住妖贼?我又有什么面目回京去见皇上?“

    兰子义这话说完便是一声长叹,然后他与老兵两人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一老一少两人就这么走在营中路上,在他们身旁则是漫天的大火和四散奔逃的军士,兰子义感到自己再次回到了寿春城下,身边的人再也不是战士,食不果腹的扎营耗尽了他们的士气,连日的霪雨冲干了他们的胆气。现在这些人只是一心逃命的普通人而已,凭他们再也没得可战了。

    兰子义走在乱军中,体会着之前自己乘胜逐北时妖贼才有的落败感。这种感觉非常不是滋味,但兰子义已经麻木了。或许今后还会有许多这样的失败吧,或许这就是胜败乃兵家常事吧。

    兰子义与老兵经过了点燃的大帐,德王为了在营中享乐,专门从京城运来部件装饰,就兰子义来看德王的大帐比草原上懦懦可汗的王庭牙帐还要气派百倍,而点着之后这团篝火的壮观程度也超过了兰子义所曾见过的所有草原篝火,你就想想,又有那一团篝火烟里还带有檀香木的气味?

    老兵扶着兰子义继续向前走,他看着点燃的大帐说道:

    “不知多少宝贝在里面,就这么一把火,全都没了。“

    接着老兵又说道:

    “卫侯,再加把劲,我们马上就到北门口了。“

    兰子义摇摇头道:

    “德王把能带走的全都带走了,到了北门口又能如何?“

第四百一十二章 救兵

    兰子义说话时语调哀婉,毫无生气,那声音就像是冬日寒风里飘零的枯叶,已经对这个世界没有留恋了。

    老兵安慰兰子义道:

    “卫侯不要这么想,只要有命活着,哪里不能去呢?”

    兰子义摇了摇头,他说:

    “皇上在开春时命我出京缴费,京中精锐悉数拨送于我等,但打了两个多月居然让妖贼兵临城下,现如今守卫京城的最后一直军队又被消灭,京城即将不守。我身为副将带兵打成这幅模样,死一万次都不够啊。”

    老兵闻言想要开口再安慰两句,可就在此时两人身后的脚步声又变得密集起来。兰子义也已经是带兵打了许久的人了,大家都忙着逃命脚步本就慌乱,现在居然跑的更乱更紧,那只有一种可能,就是有人追过来了。

    果不其然,兰子义心中念头刚刚闪过,身后杀声便起。如今的官军已经沦为败兵,妖贼追在后面砍杀全无压力,不过片刻时间贼人便追到了兰子义他们附近。

    身后追兵进逼,老兵扶着兰子义走的又吃力,也不知他是累的还是急得,反正满脑袋都是汗。老兵气喘吁吁的对兰子义说:

    “卫侯,我们得要加把劲才行。”

    这一点不用提醒,兰子义自己也知道,他掂着痛脚跟着老兵,两步算作一步跟着加速前行。奈何他们两人都是腿上的伤,怎么可能跑的快起来。

    兰子义听着身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对老兵说道:

    “兄长你快走,不要受我拖……”

    兰子义话还没说完他于老兵两人便被后面过来的乱军撞倒。兰子义再次摔入泥地之中,他从地上撑起身子,抹了一把脸,扭头一看发现火光之中妖贼已经提着刀过来了。

    遥远的火光拉长了贼人的影子,及时距离尚远可那摇曳着的深邃已经将兰子义吞噬,死亡几乎在所难免。事实上死亡就是在所难免,两个病号同时被落在队伍后面,无人营救,无人扶助,如狼似虎的妖贼又近在咫尺,这样的情况下又怎么能够活下来?

    兰子义掉头去看那老兵,老兵正扶着地面跪着,他一动不动也不知在想什么,只是他十指深陷泥地当中,这么用力应当是在心里下什么决心。

    兰子义以为老兵刚才摔到的时候受了伤,赶忙伸手架起老兵的肩膀想要把他扶起来。同时兰子义说道:

    “兄长不要发呆,快走,再不走来不及了!”

    老兵听到兰子义的呼喊突然抬起头来,他的脸上布满了一种兰子义所无法理解的震惊,而在那震惊则是一种让兰子义莫名心疼的释然。

    老兵被兰子义从地上拉起来全程没有一句话,他盯着兰子义看一直看的兰子义心中不忍。是的,是不忍而不是发毛,老兵眼中流露出来的满是温情,兰子义在被温暖的同时心中却泛起了诀别的感觉。

    兰子义开口问道:

    “兄长为何这样看我?”

    老兵没有回答兰子义,他只是又多看了兰子义一会,然后双手突然发力抓住了兰子义的衣领,把他拽到自己面前。

    此时的老兵已经是一副决死的样子,兰子义心中突然明白他想干什么,老兵的话也证实了这一点,他对这兰子义急速说道:

    “侯爷!小人名叫徐三黑,京城北先登营营房里还有我家老娘堂客和三个孩子。侯爷您是好人,您不该死在这里,您回了京给我家里人点银两让他们生活有个着落,这是小人最后的一点请求!”

    说罢老兵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居然将兰子义整个人给拎了起来照着逃命的方向给扔了出去。

    兰子义惊得说不出话来,他被摔到半空滑翔出去,不用走路就脱离了妖贼的追杀。

    摔在地上的兰子义顾不得眼中来回飘零的星星,回过头去就想去喊那老兵。可那老兵在扔出兰子义后便抽出腰刀,大吼一声走向妖贼,他边走边喊道:

    “妖贼!你爷爷就在这里有种的便来决个生死!”

    营火依旧,光影闪烁,妖贼的黑影是那么的长,那么的多,老兵一头扎进去后便被埋没,被消逝。妖贼们杀了许久已经眼红,见到有人居然赶来拦路不由分说便围了上来。腿上有伤,身上甲都不全的老兵在人群中挥刀,在人群中呐喊,他声嘶力竭,惨叫连连,兰子义看到无数的刀光斩在了他身上,听到了无数次肌肉被撕裂的声音。

    泪水淹没了兰子义的眼睛,他叫不出声,但他浑身却充满了力量。兰子义又像刚刚从西门口出逃那样从拔地狂奔,他的脚不疼了,他的力气又回来了,他知道现在不是他一个人在逃,他身上背着另外一条性命。

    同时兰子义也理解了刚才老兵在趴在地上是在犹豫什么,老兵想要丢下兰子义逃跑,却被兰子义扶了一把,最终舍命去替兰子义挡刀。愚蠢,这么做的人绝对是蠢得不能再蠢,萍水相逢自己还有一家人要照顾,结果却要替别人挡刀,这不是蠢还能是什么?这人真是蠢得兰子义心中绞痛,泪水难止。

    兰子义从队伍的最后赶了上来,他原本羸弱的体力不知从何处得到了补充,居然可以混在逃窜的乱军之中不被拉下。老兵最后的舍命一搏为兰子义赢取了逃命的机会,被耽搁的妖贼从后面追上来后只能追杀逃在人群后面的倒霉鬼。

    可又有谁天生应当被落在后面送死呢?若说那些跑的慢的军士倒霉那么靠着这些军士抵御妖贼的大正岂不也是倒霉透顶,国运将尽?

    兰子义咆哮着奔跑了许久,他哭喊,他咒骂,旁边没有人在意他也没有人回应他,没人认出他是谁也没人在乎他是谁。

    也不知自己跑了多久的兰子义终于摔倒在地,这次他不是被什么东西绊倒,而是精疲力尽之后两腿发软自己把自己给绊倒了。

    今日一天兰子义已经摔过许多回,但这一次兰子义摔得最疼,最痛心,他把自己的脸使劲埋在泥里想就这么把自己窒息

    “还不如就这么死了算了!我还有什么脸面活着?”兰子义在心中哭诉道。

    妖贼暂时还没有追上来,至少这里短时间内还是安全的。在兰子义一旁一起狂奔的其他将士们脚步不止,人群还是在向北狂奔。只是在这混乱的脚步声后,有一个声音却在绝望的呐喊着

    “不能逃!不能逃啊!你们是朝廷最后的希望了!不能逃啊!”

    这呐喊如利剑一般刺穿了混乱的战场戳中了兰子义的内心。这声音能有如此穿透力不仅是因为它在逃兵之中逆流而进,更是因为它出自兰子义熟悉的人喉咙。

    “是文若!”在兰子义听出声音的那一瞬间他把头从地里拔了出来,抬头便望见了营门。

    刚才光顾着亡命狂奔,没想到兰子义已经跑到了北营门,在听到仇文若的声音之后他立刻循声望去,只见仇文若手持佩剑立在大营门口,冲着门内不断往外涌出的兵士大声的呼喊着。

    看到仇文若的兰子义像是看到了希望,他也不知道仇文若现在能帮他什么,他只是想要过在最短的时间到仇文若跟前,哪怕只是说句话也好。

    仇文若此时身边已经没了一兵一卒,他书生一个,即使拿着佩剑也没有什么用处。仇文若激动地对着面前的军士们狂吼不止早就忘了身处在什么样的环境当中,一个穿着破烂,蓬头垢面的叫花子突然从地上爬到仇文若面前,抓住他的手边问道:

    “文若先生!文若先生!”

    仇文若怔怔的望着眼前人,若不是这声音非常熟悉,他肯定挥剑砍出去了。

    仇文若又将眼前人仔细打量了一番,然后不可思议的问道:

    “卫侯?”

    兰子义听到仇文若问话用力的点了点头。

    仇文若在这北门口的雨中站了许久,可他好歹还有蓑衣佩剑,眼前的兰子义却是衣不蔽体,乱发扑面。仇文若见状哭诉道:

    “卫侯为何成了这幅模样?”

    兰子义哭道:

    “德王调走了神机营,大营其他三座门全都被攻破了。我被一个老兵保护才逃到了这里,只差一点就见不到文若先生了。”

    仇文若一听到”德王“二字便长叹一声,他说道:

    “卫侯,我千辛万苦,冒雨行军,好不容易带队来到北门驻守,人都没有安排到位,德王便在大帐点了一把火跑到这里来。我苦口婆心劝他留在营中驻守,谁知.......唉!”

    不用仇文若往下说兰子义也知道发生了什么,北门口打开,守门的将士一个都没有,这里有没有妖贼攻击,会出现如此情况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德王斩关出逃了。

    兰子义看着仇文若脸上被马鞭抽出来的那道深红的血印,半天都只能叹气,说不出话来。仇文若则痛苦的问道:

    “卫侯,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第四百一十三 救兵(下)

    仇文若问的怆然,兰子义则听得凄惨。怎么办?兰子义能知道怎么办?他倒是有许多事情想要办,但要是有哪怕一件事之前办成了他也不用狼狈不堪的逃到这里呀。

    兰子义吟着泪水抓住仇文若的手只是一个劲的摆动,半天答不上一句话,只到临了的时候才挤出一句道:

    “文若先生,如今能办的唯有一死了!”

    仇文若听罢仰天长叹,两行热了顺着脸颊就流了下来。接着仇文若便与兰子义肩抵着肩抱头痛苦。坐拥大军进不能灭贼,退不能守国,御敌不利最后全军雪崩,兰子义与仇文若经历了这一切又如何不哭?又怎能不哭?尤其是兰子义,他费尽心力,临阵应变堵上了被妖贼骗开的东门,却偏偏因为德王出逃害得他功亏一篑。兰子义现在哭是真的伤心,他已经被伤透了心。

    营中的将士们还在不停的从营门涌向外面逃跑,他们现在关心的是自己的性命,又有谁回去管两个抱在门口旁边哭得凄惨的大男人呢?就算有人闲来瞟了兰子义与仇文若他们一眼可他又怎么能明白兰子义现在的痛苦呢?

    妖贼已经在营中四面乱窜了,即使是在这北门口处也可以听见四面八方传来而喊杀声和惨叫声。

    放声哭过之后仇文若总算是冷静了一些,他侧耳聆听了一会周围的声音,然后扶起兰子义说道:

    “卫侯,妖贼已经在营中横行,继续待在这里不安全,我们还是出营去吧。”

    兰子义此时的脑海里全是之前发生过的伤心事,他察觉到每次当他想要干成某件事的时候都会因为这样或是那样的原因让他狠狠的跌掉。这种感觉让兰子义无力无心,他绝望的哭泣着,再也止不住泪水,听到仇文若的话后他也只是哭道:

    “出营又能去哪?我还能去哪?先生你刚才不还督促众军士回去再战吗?为什么现在又要走了?”

    仇文若闻言又叹了一口气道:

    “出去说不定还有希望,留在这里则只有死路一条。”

    兰子义摇头道:

    “京城最后的守军都在我们手上,我们败成这样还有什么还有什么希望?而且我家大哥,你家老父都还在营中,你这样走又怎么忍心?”

    仇文若道:

    “卫侯一心求死又是何必?死在这里不值的。”

    兰子义道:

    “我活着更不值!”

    仇文若见兰子义这样也不再说话,只是扶着兰子义向外走。

    兰子义哭得心碎,人也如同行尸走肉一般,仇文若一拉他他便跟着走了。只是一迈开步子兰子义受伤的右脚便支撑不住,一个趔趄差点倒地。

    仇文若这才发现兰子义有伤,也来不及检查伤口如何便将兰子义肩膀架起来,朝着营门口便走,就像之前那个扶兰子义的老兵一样。

    只是仇文若跑起来后才发现问题以不简单。营门口就那么大,逃跑的人却有那么多,在仇文若与兰子义哭得这段时间里军士们涌来的更多,已经把门口堵死,仇文若扛着一个人怎么挤也挤不到人堆里去。

    也不只是那个军士被挤到了,回手一把便将仇文若与兰子义推倒。摔了个底朝天的仇文若费了老大劲才从地上爬起来,他掉头想要拉起兰子义继续去跟人挤,却发现妖贼已经追了上来。

    兰子义躺在地上任由雨水拍打,他觉得自己变成了一棵草,在这片大地上也不出奇,也没有用处。

    仇文若上来伸手拉兰子义,兰子义看到他手中握着佩剑,于是把脸扭向一边。妖贼已经挥舞着刀剑追杀上来,从兰子义躺在地上这种斜着的角度看去,妖贼们和拿着刀的猴子差不多。

    仇文若用力将兰子义从地上拉起来,他说道:

    “卫侯打起精神来!妖贼近在眼前你要再出神我们就要命丧于此了。”

    仇文若说得异常诚恳,但这打动不了兰子义,兰子义还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只是见到妖贼之后他不再哭泣,脸上多了一份木讷的苦笑。兰子义道:

    “走不了了,我们也是时候去见那些死去的兄弟了。”

    妖贼们沿着营中答道舞刀向前,他们对着那些屁股朝后,只顾着逃命的官军将士随意挥砍,每一刀下去都是一片血花。

    终于这些妖贼看见了孤零零站在那里的兰子义与仇文若,妖贼们纳闷为什么这两个傻子还不逃跑,不过也无妨了,反正逃不逃都得死。

    妖贼们朝着兰子义与仇文若围了过来,仇文若见已经来不及逃,便提剑护在兰子义面前。仇文若比起兰子义来更是书生一个,他从来没有跟人打过架,现在佩剑在手手却抖个不停。

    兰子义看着挡在面前的仇文若,咧嘴苦笑,总是有人愿意替兰子义挡刀,而这对于一个心灰意冷的人来讲已经失去了意义,两条生命都失去了意义。

    妖贼们砍过几个挡路的官军后便向兰子义这边围了上来,可就在他们即将冲到仇文若面前的时候从他们队伍末端突然传来了喊话声。兰子义没有听清楚喊话的声音,他只是看到妖贼们在听到命令后全都听了下来,那些露脸的妖贼们则一脸的不可思议。

    本来已经绝望的兰子义见状之后立马打起精神来,虽然他的脑袋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但他读书多年养成的思维和军中历练出来的但是已经让兰子义嗅到了情况的改变。接着兰子义便听到了从南边传来的火枪声。

    仇文若此时也听到了声音,他说道:

    “鸟枪!难道是神机营?”

    兰子义摇头道:

    “不对,神机营全被德王调走了,来的肯定不是神机营。”

    仇文若突然听见兰子义说话吓了一跳,他本来以为兰子义已经彻底失了心智,结果他却说出这么一句话来。仇文若回头去看兰子义,他惊讶地问道:

    “卫侯,你……”

    此时的兰子义感觉自己神清气爽,之前盘绕心间的痛苦和煎熬好像全都消失了。听到仇文若的问话兰子义满不在乎的摆摆手说道:

    “我没事,就是脚上被划了道口子,其他都好。

    德王出逃的时候专门从西门把戚荣勋和神机营全部调走做护卫,就德王那样子我才不信他是带队出去抄妖贼的后路呢。

    况且神机营满编也不过区区三千人,刚才作战时已经有许多鸟枪沾了水没法打响,真要是他们现在不可能有这么密集的枪声。不信你听。“

    说罢兰子义便不再说话,同时伸手越过仇文若的肩膀指向东门。兰子义将左手食指树在自己嘴唇前示意仇文若收声,右手则慢慢挥动,从东门指到西门,待到挥舞罢后兰子义又问仇文若道:

    “先生你听到了吗?妖贼攻来的几面到处都有枪声,这是有援军过来了。”

    兰子义说得不错,原本是妖贼攻来的方向,现在到处都响起了鸟枪声。不过比起战局突然间发生的变化,更让仇文若兴奋的是兰子义的变化。

    刚才枪声响起之前兰子义整个人已经如死灰一般,形容枯槁,没有一点生气。现在的兰子义双目神采奕奕,言语铿锵有力,兴奋之情跃然指尖。就拿兰子义示意小声来讲,现在周围战场一片混乱,他们两人收声又有什么用处?兰子义只是看到了希望,新力发于心间所以才做出这种烂漫天真的举动。

    仇文若看到兰子义如此心中的包袱算是放下了许多,他笑道:

    “要我说卫侯有那心思去关心四面枪声不如多关心关心当面来的贼寇,这些人可还没走呢。”

    兰子义笑道:

    “生死由命祸福在天,若是我兰子义命尽于此我认;若我命不该绝这要贼自然会舍我而去。而且就我来看,妖贼这样子明显不像是有胆子多往前冲一步。”

    说罢兰子义又看了看仇文若,问道:

    “我看先生也没有一点着急的样子嘛。”

    仇文若笑道:

    “卫侯不怕我又有什么资格怕?我也陪卫侯赌一赌就好。”

    在兰子义与仇文若谈话的时候那些来到两人面前的妖贼都在原地交头接耳,没人上前杀这近在咫尺的二人。从兰子义处可以看到妖贼阵后不断向前传达各种命令,之前营中各处传来的窸窣的脚步声现在也都像退潮一样退散而去。眼前这些妖贼的退去只是一个时间问题。

    只是妖贼想要杀掉兰、仇二人也没什么难度,这两人一看就是书生,两人加起来才一把剑,还是文人用得佩剑,这能有什么威胁。

    妖贼们在一阵交头接耳之后终于都静了下来,兰子义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但是从他们前紧后松的布置来看这些贼是要走了。现在妖贼们的问题只剩下要不要再杀兰子义与仇文若二人,杀是顺手,不杀则是嫌麻烦。

    就这样一群妖贼和两个人对峙了起来,场面显得滑稽又可笑,就跟一群狼围住了两只羊却不上去撕咬一样。

    兰子义倒是很淡定,他逐一扫视着眼前的妖贼,仔细体会着妖贼们各自的心情。

    不过妖贼们可没有这个心情,他们在考虑是不是盖在撤走之前再顺手杀伤两个人。

    就在这僵持之际,那些正在北门口逃跑的官军慢慢的不再向前,门外则传来了马蹄声和叫骂声:

    “临阵脱逃你们是想以身试法吗?”

    妖贼闻言为之侧目,然后便互相换了个眼色,慢慢脱身退回身后烟尘中了。

第四百一十四章 再误战机

    见到妖贼退去仇文若也把自己的佩剑收入鞘中。他转头问兰子义道:

    “卫侯如何算的妖贼会退?难道卫侯知道我军会重整士气?”

    兰子义指着一边不远处还乱哄哄想要向外拥挤的一众官军笑道:

    “这也叫重振士气?听刚才那话不过是门外正好有人要进来,把他们堵住了而已。我哪里能算到有人这种事情。“

    仇文若问道:

    “既然如此卫侯刚才还那么镇定,果真是不怕死吗?”

    兰子义道:

    “刚才文若先生淡定的很嘛,之前举剑手还在抖,刚才收剑手都已经稳了,这难道是怕死?”

    兰子义说罢调皮的给仇文若打了个眼色,然后两人相视莞尔,哈哈笑了起来。

    笑声罢后兰子义说道:

    “就算刚才军士没有被人堵住,我也会开口呵斥妖贼。妖贼今天拼死来战,捡了便宜才攻入营中,杀了半天已经够本,现在后路被断这些妖贼心中肯定没底,我才不信他们有胆子赶上来呢。”

    兰子义说话之间门口的军士们总算又动了起来,原来是刚才门外喊话那人挤过人群冲入营中,让开了门外的通路。

    兰子义听见马蹄声便扭头望去,只见营外来人策马如飞,入营之后也不顾满营火势和遍地妖贼就想要向内突入。兰子义看来人身影好不熟悉,赶忙看口喊道:

    “来的莫非是二哥?”

    那一骑眼看就要加速,闻言立刻勒马,在看到这边的兰子义与仇文若后他赶紧滚鞍下马,飞奔向兰子义面前。

    来的果然是桃逐鹿,他到兰子义面前后先是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了兰子义一番,然后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抱着兰子义的腰便哭道:

    “少爷啊!逐鹿来迟!让少爷受罪了!”

    兰子义弯腰将桃逐鹿扶起来,伸手拍拍他腿上沾的泥土,然后说道:

    “二哥你言重了,你是去京城替我送信的,我在营里糟了什么罪和你又有什么关系?跪下又是干什么?我可受不起哥哥你的跪拜啊。“

    桃逐鹿虽然被兰子义扶了起来,但他的情绪可没被抚平,他攥着兰子义的衣袖,捏出一把水来,然后桃逐鹿哭道:

    “少爷,你身上的衣服没有一片是干的,头发上面全是泥巴,看你这副样子不知道遭了什么罪?我身为护卫怎能不谢罪?“

    兰子义笑了笑,探出手去试了试,说道:

    “二哥这又是何必呢?你看,雨不是已经停了吗?“

    说来也巧,这几天一直阴雨连绵,今天雨势尤其大,刚才与妖贼交战时更是倾盆大雨自天而将。可在营外鸟枪打响之后雨势居然收住了,待到桃逐鹿来兰子义面前时与已经不下了。

    兰子义抬头看去,之前厚与地同的乌云现在已经龟裂,太阳的余晖已经从西面透出,烧红了黑云断处的云彩,湛蓝的天空把新鲜的空气推送而来,兰子义与这种舒爽的感觉已经阔别许久,他不顾还在与周围人说话便仰起面孔,闭上眼睛去体会这种难得的惬意,虽然在他身旁半个军营都还在燃烧中。

    兰子义小声说道:

    “居然打到了傍晚,我真没有想到过了这么久。“

    桃逐鹿总算止住了哭泣,他望着兰子义身边的仇文若恨恨的说道:

    “桃逐兔呢?那小子跑哪里去了?少爷身边居然只剩下文若先生这么个书生护卫,那要他桃逐兔有什么用?“

    桃逐鹿一提起桃逐兔,立马就把兰子义从片刻的放松中拉了出来,兰子义看了桃逐鹿一眼然后就把头撇向一边,不敢再看。

    桃逐鹿自然知道兰子义这种突然的内疚意味着什么,他赶忙抓住兰子义问话,心急的样子溢于言表。

    桃逐鹿问道:

    “少爷,三郎怎么了?您快告诉我三郎怎么了?“

    兰子义抬头看了看桃逐鹿,忍不住又把头低了下去,他叹了口气说道:

    “我去守西营门,结果遇到御林军哗变,三哥为了护我右肋被乱军刺了一刀。我将三哥送到了大哥那里,大哥又被妖贼攻破营门给围住了,也不知现在大哥、三哥怎么样。“

    桃逐鹿闻言长叹一口气,然后一遍遍的嘀咕道:

    “三郎尽责了,尽责了。“

    然后桃逐鹿问道:

    “既然军士哗变,三郎又中了刀,那少爷你是怎么把他送个大哥的呢?“

    兰子义听到这个问题心底总算是恢复了点底气,他说道:

    “我把三哥拖出去的……“

    桃逐鹿听到这话惊讶的看着兰子义,他不敢相信文弱的兰子义居然可以将桃逐兔拖出乱军丛带到安全的地方去。过了好半天后桃逐鹿才算终于相信了这一点,他点了点头,然后对着兰子义深深地做了一揖。

    兰子义见状赶紧把桃逐鹿扶起来,他说道:

    “二哥你就是见外,三哥是我哥哥,我拉他是份内的事情,更何况还有其他人帮了我一把。“

    桃逐鹿直起身来问道:

    “难道军士当中还有忠心之人?“

    兰子义摇头道:

    “当时们都被妖贼攻破了,哪里还有忠诚义士?是月山间来帮了我一把。“

    桃逐鹿闻言吃了一惊,他问道:

    “月山间?“

    站在一旁的仇文若闻言凑上前来对两人说道:

    “卫侯、二郎,当下营中无主,我们还是赶快收拢营中散兵吧。“

    然后仇文若压低声音道:

    “卫侯,我虽然不知月山间的事情,但她在营中行事怎么也是机密之事,卫侯这里说小心被人听见。“

    说着仇文若瞥了一眼旁边已经不再向外撤退的官军将士,示意兰子义不要再说。

    兰子义看了一眼旁边人,心里自然明白。而且现在妖贼已退,营中的确需要尽快重组。

    接着兰子义与桃逐鹿便从手底下这群拥在北门口的将士们着手重整军队。

    没了妖贼的威胁,刚才那些丢了胆的将士们总算是冷静了下来。冷静下来之后将士们总算是打算重新集结,他们也算是又重新把兰子义给认了出来,兰子义与桃逐鹿正好借机将这些将士分开重组。

    拥在北门口的将士当中哪个营的都有,但那个营的都不多,之前那几个京军步兵营将士们的编制还算满员,现在看来能剩下三分之一就算不错了。

    费了半天劲后兰子义总算是把门口的将士安排妥当,剩下的事情就是深入营中去收拾那一地的烂摊子了。但现在军中混乱,门口用了这么多将士,居然只有桃逐鹿骑回来的那一匹马可用,根本不够兰子义、桃逐鹿和仇文若三个人分的。

    兰子义本想要同其他人一道步行前进可桃逐鹿却不许他带伤接着走。最后兰子义上马,桃逐鹿在前牵马带路,仇文若则带了另一队人分头去营中搜索。

    兰子义坐在马上开口问道:

    “二哥你是怎么知道营中出了乱子的?“

第四百一十五章 贻误战机(中)

    将士们在兰子义的安排下分列成两路纵队沿道路两边前进,他们一边扑灭旁边帐篷,严防火势蔓延,一边打起精神,随时防备可能的袭击。

    桃逐鹿牵着缰绳走在兰子义马前,他听到问话时注意力还放在脚下,大雨过后一地的稀泥深一脚浅一脚,要想走过去实在是很费精力。

    桃逐鹿在走了几步踏到实在地上之后才回答道:

    “我本来是不知道的,出京之后见到雨大我还找地方避雨,慢慢悠悠的走。直到我遇到了沿路退回来的败兵我才知道营中出了事,这才快马加鞭的赶了回来。”

    兰子义闻言长叹一口气道:

    “还好还好,我还以为二哥你是在京城里就听到了兵败的消息。消息没有传到京城就好。”

    旋即兰子义想到不对,他说道:

    “若是败兵向京城退去,那岂不是现在消息已经传到京城去了?这可不好,我们得要立刻派人回京去通报守住大营的战况。”

    桃逐鹿在听到话后并没有立即行动,他答道:

    “少爷你放心好了,我在来的时候遇到了援军,援军已经替我们把退兵收拢了。”

    兰子义听到这话才算彻底放心,坐在马上安心的松了口气。这时桃逐鹿插了一句话道:

    “少爷,大营都已经成了这幅样子,谈何守住?这样的营还怎么守?”

    兰子义坐在马上环首四周,他和德王一前一后点着的火已经把营中少了个通透,刚才瓢泼大雨都没把火扑灭,现在火势衰退也只是因为营中的东西快烧光的缘故。

    兰子义轻轻叹了口气,说道:

    “西门口那边的火是我点着的。”

    桃逐鹿闻言摇了摇头,他说道:

    “这与谁点着火没关系,就要贼刚才冲进来那样子,就算少爷你不点火妖贼也会把大营点着。”

    兰子义苦笑道:

    “二哥你又替我宽心。我当时点火时可是给大家都许下了,谁的东西被烧没谁就来找我要钱,这可是一大笔银子,二哥可得想法筹措。”

    桃逐鹿笑道:

    “这件事情可是要费心了,少爷你可真会为我找麻烦。”

    兰子义这时想起了刚才桃逐鹿说得话,然后问道:

    “二哥说援军赶来,莫非来的是……”

    桃逐鹿道:

    “不错,来的就是沿海各地防海贼的东军,戚准带队,专门分了人手先到京城脚下安定人心。”

    兰子义听到“戚准”二字心里算是吃了定心丸,他说道:

    “总算是盼来了一个老将,这下我们可不用再这么窝囊了。”

    兰子义话刚说罢便有军士过来说道:

    “卫侯!前面发现了受伤的兄弟!”

    兰子义赶忙打起精神说道:

    “有多少人?快带我过去!”

    兰子义与仇文若兵分两路带队自北向南在营中穿插,一路灭火救人,重新收拢残兵。整个官军大营损失惨重,遍地都是官军的尸体,而妖贼的尸首则少之又少,数万人的精锐现在能收拢起来的连万人都没有,这还加上了伤员在内。

    唯一值得高兴地是仇孝直与桃逐虎两人都无恙,他们两人把守的东、南二门虽然先后被妖贼攻破,但东军来的够快,在两人被彻底围歼之前妖贼就被东军打跑了。而且送到南门去得桃逐兔也保住了性命,乱军刺中桃逐兔的那一道被桃逐兔肋骨挡住,没有伤及脏腑,桃逐兔虽然还在昏迷之中,但郎中说以他的体格应当能够顶过去。

    在和仇孝直与桃逐虎汇合之后,兰子义已经不用在去担心营中的问题了,他把自己的战马让了出来,又找了辆车,安排好人手护送桃逐兔回京去。目送着桃逐兔走开后兰子义抓着桃逐虎的胳膊说道:

    “大哥!是我不好,我害得三哥丢掉大半条命。”

    桃逐虎战满整场,等到兰子义与他汇合时他也是狼狈不堪。虽然平时数他桃逐虎对桃逐兔管教最严,但当自己亲弟弟昏迷在他眼前时,这个状如熊虎的汉子还是忍不住哭了出来。

    桃逐虎这边防守南门久久不见援军,自己手下的兵力又因为分出去支援西门而捉襟见肘,被妖贼打攻打的时候桃逐虎一直守得吃力,可哪怕如此在桃逐兔被送到之后他还是将桃逐兔安排在自己目力所及的范围内。当南门被攻破的时候桃逐虎第一时间安排身边信得过的人护送自己三弟突围,他自己则率队打算战死营门。

    桃逐兔被放上马车后桃逐虎与兰子义一样,一直目送马车出营,人多了起来,桃逐虎不好在哭出来,但旁边人都能从他通红的眼眶看出来,这个大哥是真的伤心欲绝了。

    在听到兰子义道歉之后,桃逐虎一个没忍住哭出声来,但他立刻就将哭声化作咳嗽,并且抽回被兰子义抓住的手抹了一把脸。待把眼中渗出的泪水收入掌中后,桃逐虎才再次抓住兰子义说道:

    “逐兔没能护卫好少爷,是他有辱使命……”

    桃逐虎这话是想谢罪,可他话还没说完就哽咽住了,一旁桃逐鹿见状赶忙上前将桃逐虎扶住。

    兰子义见到自家大哥如此,再也忍不住自己眼泪,他抱桃逐虎哭道:

    “大哥想骂就骂我吧,我害了三哥!”

    桃逐虎被兰子义这么一说也忍不住了,抱着兰子义便哭道:

    “你和三郎都是我的兄弟,我有什么可骂少爷的?

    我们兄弟随少爷来京城本就是护卫少爷的,三郎如此乃是本分。只是自己的弟弟伤成那样,我心里疼啊!”

    本来在一旁不言的桃逐鹿闻言也忍不住哭出来,兄弟三人抱头痛哭,周围将士闻着落泪。

    仇孝直立在一旁静静的看着三人痛苦,他则在这段时间处理各处军士递来的军情奏报。待到三人哭了一会把感情宣泄之后,仇文若上前一步说道:

    “卫侯,大郎、二郎,三郎重伤的确是大事一件,但他已经送往京城去了,我们剩下这些人可去不了京城。现在太阳已经落山,营中却被烧光,全军上下人人带伤,动弹不得需要救治的伤员有数千人。卫侯现在要考虑的是晚上扎营过夜的事情。”

    兰子义听到这话放开桃逐虎与桃逐鹿,用衣袖擦了擦眼睛,然后对仇孝直作揖说道:

    “先生所言极是,是子义疏忽了。”

    然后兰子义抬头看了看周围,他点的那把大火把大半个营都给烧光了,现在他想收集废料重新扎营凑合一夜都凑合不了。想不出办法的兰子义又把目光投向仇家父子二人,他问道:

    “两位先生有什么办法吗?”

    仇孝直坚守东门,打得也非常辛苦,他右臂被划了一刀,刚才战事结束后草草处理了下伤口。现在听到兰子义问话他说道:

    “卫侯,就我刚才一路过来看到的模样,大营算是被烧光了,营中粮草、帐篷、积蓄全没了,这个样子靠我们自己是没法扎营的。”

    兰子义道:

    “孝直先生难道是想让我向京城求援?京城东西虽有,可现在天都已经黑了,我们也不可能把东西运过来。”

    仇孝直道:

    “从京城调集物资当然不妥,但我军近处便有现成的物资粮草,我们可以就近取用。”

    兰子义问道:

    “孝直先生说得莫非是来援的东军?”

    仇孝直点点头道:

    “正是!依我之见,我等应当趁现在天未全黑立刻整军投靠东军营中去,东军行军而来,就算补给不足,分些东西于我,就一夜还是够得。待到明天天明京城的物资调来军中用度自然充足。

    更何况我等残兵败将狼狈至此,若是单独扎营,妖贼晚上再来可怎么办?“

    兰子义听到仇孝直所说面露难色,他说道:

    “先生所言甚好,但没有调令我们就这么过去,怕是不好。”

    仇孝直说道:

    “若是卫侯觉得有难处,也可以派人去向东军求援,请他们分些粮草帐篷来给我等使用,虽然费时,但也可行。”

    兰子义闻言点点头,他说道:

    “这么做可以,若是若是东军有心说不定会主动靠到我们这边来扎营。”

    兰子义话说罢便挥手想要招人过来传令,却听到有将士高声过来报道:

    “卫侯!卫侯!有台城卫过来宣令,命我等往东军营中去,两军合兵一处,共同扎营。”

第四百一十六章 贻误战机(下)

    在接到鱼公公的命令之后兰子义立刻着手整顿全军,他留下桃逐鹿率领部分将士继续搜索营地,他则带领大队人马向东军营地去了。

    被兰子义收拢起来的乱兵们互相搀扶着行走在泥地中,杂乱的步伐溅起一阵又一阵的泥花,泥水飞起后黏附在将士们的衣衫上,但这并没有让将士们的军容显得更乱,因为他们的军容已经糟糕的无以复加。

    这些将士们在休息的时候突然投入到战斗中,他们在瓢泼大雨中苦战半日,又被妖贼追着杀了一路。他们的衣甲已经丢失殆尽,他们的伤口让他们痛不欲生,这些曾经的大正精锐京军现在活脱脱成了一群叫花子,若有人能从高处俯视他们行军的队伍,一定会觉得这是一群出去讨饭吃的流民。

    桃逐虎扶着兰子义走在队伍前面,桃逐虎本来想要背兰子义走的,但被拒绝,兰子义可不想因为一点脚伤就让人背,他还没有虚弱到那种程度。

    营中除了桃逐鹿骑回来的那匹马之外已经再找不出一匹马来,从将士们口中兰子义得知,德王出逃之前把营中所有的马匹全部征用走,除了用来做随从的乘骑,还用好些马匹驮他的东西。

    兰子义已经没有力气去为德王的行为发怒了,反正就德王那德行他干出什么事情来也不稀奇。兰子义奇怪的是从妖贼围攻,到德王出逃,中间那点时间逃命够用,但要把帐篷里的东西搬出来驮到马背上却是不够的,除非德王在妖贼刚把门给骗开时便搬东西准备逃命。这样想来德王跑的还真是够快的。

    兰子义想到这里苦笑的摇了摇头,一旁扶他的桃逐虎问道:

    “少爷你怎么突然笑出来了?”

    兰子义道:

    “没什么,只是想到一个笑话。”

    接着兰子义问桃逐虎道:

    “大哥你猜德王得在什么时候开始动手准备,才能把他帐中的那一堆人和物给带出大营去?”

    桃逐虎被兰子义问道先是想了想,然后也如兰子义一般笑了出来,他道:

    “少爷你原来在笑这个。”

    笑罢桃逐虎回头看了一眼跟在后面的队伍,他对兰子义说道:

    “这些残兵已经没法继续和妖贼打了,光是配齐他们手上的兵器和身上的铠甲就要花上好大一番功夫,更别提他们已经没有士气了。”

    兰子义并没有像桃逐虎那样回头去望,他的目光远远地投在前方,待桃逐虎说完后兰子义说道:

    “没想着再靠他们打下去,也不该再让他们打下去。我还记得这些将士们刚出京时是什么样子,当时他们的精气神就是出来打仗的。可你在看看现在,不过是让德王带了几天,现在他们成什么样子了?整个京城九营的人现在合起来不到原先一营。唉!”

    桃逐虎闻言问道:

    “既然如此为何卫侯不直接率队回京呢?反正东军已经来了,妖贼对京城的威胁已经被解除,再也用不着他们去送死。”

    兰子义闻言再次摇头道:

    “京城现在人心惶惶,若是让这败兵回去,城中百姓看到官军这幅垂头模样当下就得乱。这个时候应当回京的不是我们手下的京营,而是戚准带来的东军。”

    兰子义就这么与桃逐虎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话,同时他也在桃逐虎的搀扶下一瘸一拐的走着,仇家父子就跟在两人身后。剩下的队伍中,大多数人都沉默不语,没人说话。

    整支队伍就这样默默的前行,知道东军派过来的人前来接应。到底是与兰千阵齐名的戚准带出来的兵,刚把妖贼打退就能够快速扎营,还能派出人手来现行接应友军。

    来的东军找到兰子义后进行了短暂的接洽,他们申明来意并告知兰子义东军驻扎的营地。其实不用他们多说,在这些将士们赶来之前东军营中就已经燃起了灯火,兰子义离营地已经不远了。

    这些东军将士们把自己骑来的马匹让给了兰子义,兰子义却摆手拒绝了他们,并且将马匹分给了那些重伤躺在担架上的军士。有了东军的帮助兰子义他们率领的队伍行动也变得快了起来。再走不远剩下的这些京军便全部到达了东军营地。

    兰子义本来是想赶紧找一顶帐篷洗刷洗刷身上,顺道处理下脚上的伤口,这阵脚上的那道口子已经疼得火辣辣,而且妖贼退了之后兰子义一直觉得自己头晕眼花,身上还发冷,这一场雨已经把他给淋透了。但刚到门口兰子义便知道自己一时半会是没法歇息了,鱼公公本人正押着一众人跪在营门口等候着兰子义。

    兰子义走在队伍前面,见到鱼公公后先是从桃逐虎的搀扶下松手,然后毕恭毕敬的做了个揖道:

    “子义见过公公。”

    也不知是鱼公公蓑衣穿的紧还是刚才换了一身衣服,现在站在兰子义面前的鱼公公连靴子上都是干净的,没有半点泥土。看着面前比一个山洞里的野人还脏乱的兰子义,鱼公公叹了口气,这可不是叹息那么简单,兰子义与仇家父子都从鱼公公的语调中听出了心疼,这可是难得一见的。

    鱼公公跨前一步扶起兰子义,看着兰子义的脸点了点头道:

    “卫侯今日辛苦了。”

    兰子义闻言笑着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他这阵在心里已经把德王骂了的通透,顺带着把鱼公公也骂了一遍,还有脸说辛苦,有那时间说辛苦当时又为何弃军出逃?

    兰子义没有说话,鱼公公也没有多在意,他把兰子义拉到那排跪在地上的军士面前,对兰子义说道:

    “卫侯,我已经听说了,这些丘八不停你的令,擅自脱逃,害得大营被攻破。卫侯你知道怎么处置吧?“

    兰子义听着鱼公公的话,低头去看那些跪着的军士,正好也有军士此时闻言抬头,看向兰子义。四目相对,两边人看到的却截然不同。人死之前的那副样子兰子义已经见过许多,现在再看已经没什么可触动他的了。

    兰子义轻轻叹了口气,心想这些麻烦事情就不能少一点?同时他对这那些跟他一起来的京军队伍,示意他们赶紧入营去。

    没想到此时鱼公公突然大声对那些将士们说道:

    “不要走,都在这看着!“

    接着鱼公公对兰子义说道:

    “卫侯今日辛苦操劳,舍生忘死在营中坚守,结果却被这群没种的玩意坏了事情,若不是他们临阵脱逃,还得西门无人防守,妖贼又怎么可能攻破大营,杀害我那么多将士?……“

    鱼公公说到这里兰子义总算是听出意思来了,这时一直跟在旁边的仇家父子也凑到兰子义耳前,仇文若说道:

    “此辈若真是临阵哗变,那就是罪恶滔天,不杀不足以定军心,而且听公公这意思……“

    仇孝直接着说道:

    “公公想把兵败的黑锅扣到这群替罪羊头上为德王开脱,同时把卫侯你这个奋战到死的拉出来当榜样,卫侯这次可千万不能有妇人之仁啊。”

    兰子义听罢小声说道:

    “这群王八蛋的确是临阵抗我军令,还把三哥给捅了一刀,顺道丢了西营门。他们的确该死,只是他们替德王去死,怎么看怎么讽刺。”

    鱼公公这时已经对着那些将士训话完毕,他扭过头来,抽出腰间刀递给兰子义道:

    “卫侯,要亲手正军纪吗?”

    兰子义没有犹豫,他接过刀,又给鱼公公做了个揖,然后走到刚才和他对视的那个军士面前,兰子义记得这人,这就是带头跟兰子义呛声的那个军士。

    军士见兰子义走到面前,抬头泪眼婆娑的说了声“卫侯“。

    兰子义又看了那军士一眼,无所谓地说道:

    “临阵脱逃者死,当时我就说过了。“

    说罢兰子义伸出左手按住那军士的头,一刀隔开了他的喉咙。

第二百一十七章 乍暖还寒

    随着兰子义放手离去,那个禁军便仆倒在地,他在兰子义脑海中留下的最后印象是他从眼睛里流出的两行泪,但那泪是恨还是悔,兰子义就说不上了。

    随着兰子义动手,那一排站在禁军身后的台城卫也是手起刀落,这群宫里的近卫同时举刀,同时挥斩,虽然刀下人各个不同,但同时被斩断的脖颈却是相同的。一排人头齐刷刷落地就和树上的果子被同时敲打下来一样,那种壮观场面很多人一辈子都见不上一回。

    那些跟着兰子义一起逃来的京军见到这些乱兵被斩首,全都吓得两股战战,这些家伙当中一多半刚才都当了逃兵,鱼公公要是再歹毒上一点现在在场的这些人都得人头落地。不过鱼公公明显没有那个意思,他的意图已经达到了。只见鱼公公指着那些刚刚落地,还滚来滚去的死人头大声吼道:

    “今日之败就是因为这些孬种,就是因为你们这些混蛋临阵脱逃才造成的!今后作战再敢给我逃跑便是这个下场!都听明白了没有?”

    那群走来的败兵一整天来又累又饿,心惊胆战,现在又亲眼目睹了这种集体屠杀的场面,哪个还敢说不,当场就齐声叫道:

    “小人再也不敢!”

    鱼公公看着点了点头,然后给旁边的台城卫递了个眼色,守在大营门口的台城卫便导引着这些败兵入营去了。

    兰子义觉得自己脚底发软,脑袋发晕,难道是杀来了个人把自己惊吓到了?这不应该,他兰子义可不是第一次杀人。

    鱼公公在招呼完门口的败兵之后转头便对兰子义说:

    “卫侯这才像个北镇健儿嘛,比起之前弱不禁风的样子来可好多了。”

    兰子义做了个揖后将刀递还给鱼公公,然后说道:

    “我北镇健儿又不是嗜血的恶鬼,怎么我动手杀人就成了真正的北镇健儿呢?公公这话说得未免让人心寒。”

    鱼公公刚才一掉头便发现了兰子义身上现出来的虚弱,他没有太在意兰子义话里带的刺,反而关心的问道:

    “卫侯杀人中邪了?”

    兰子义摇了摇头说道:

    “没有,我觉得不是。”

    这时桃逐虎上前一步对鱼公公说道:

    “公公,我家少爷今日从头战到尾,脚底还落了一处伤,人能撑到现在来见公公已经很不容易了。”

    鱼公公听到桃逐虎的解释赞许的点了点头,兰子义听着则是另一番滋味,尤其是那句“从头战到尾”对他刺激很大。于是兰子义情不自禁的说道:

    “哪里是从头战到尾?我是战了一半,逃了一半。”

    兰子义的小声嘟囔自然没有逃脱鱼公公的耳朵,鱼公公掉头问道:

    “卫侯说什么?”

    兰子义被鱼公公一言惊醒,发现自己说漏了嘴,理了理思绪后答道:

    “我在西门军变之后就开始逃跑,路上遇到一位老兵,他扶了我半路,最后舍命替我挡下了妖贼。”

    接着兰子义对桃逐虎说道:

    “大哥,那位替我送了命的兄长是北先登营的徐三黑,家中还有老母妻儿,回京之后大哥抽时间把他们一家接来我处吧,我欠这兄长一条命。”

    桃逐虎闻言点头,鱼公公则说道:

    “卫侯你在德王府中住,能这样说接人进去就接人进去吗?”

    兰子义感觉现在头晕眼花,精神无法集中,他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在听到鱼公公的提醒后也觉得刚才自己说得好似不妥,于是他重新对桃逐虎说道:

    “那大哥就把在京城找出寨子,把他们一家接过来好生安置了,若是他们不愿搬家也行,今后每月为他家里人送音量过去,我回京之后也得亲自过去看看。”

    桃逐虎闻言点头领命。

    此时鱼公公拉着兰子义说道:

    “我们何必在这里站着说话,我们去大帐里说吧。”

    说着就拉着兰子义往营中走。鱼公公边走边说:

    “卫侯今日在营中率部苦战,虽败尤荣,待到战胜回京这件功劳我一定亲自向皇上去请。”

    兰子义头重脚轻,一瘸一拐的跟着鱼公公,闻言说道:

    “公公如此看重子义,子义经受不起啊。”

    鱼公公笑道:

    “有什么经受不起的,你和你爹一直都是我的心头肉,我待你就像待月儿一样,你有什么可见外的?”

    兰子义想不明白为何公公今天兴致这么高,他兰子义今天可是遭了军败,又死里逃生,现在心情一点都不好。不过鱼公公话里透露出来的重视着实让兰子义惊讶,或许鱼公公是想借着给兰子义封官加爵来扩张自己的势力,但就这么露骨的把话说出来还是让兰子义非常惊讶。

    兰子义在听到“月儿”二字后精神又抖擞了起来,他跟在鱼公公身后问道:

    “公公,月儿可好?”

    鱼公公回头瞥了兰子义一眼,答道:

    “甚好、甚好。”

    兰子义又问道:

    “月儿回去,可有……受伤?”

    鱼公公听兰子义这么问突然哈哈大笑,他拍着兰子义的背说道:

    “我没看错,只有像我家月儿这样的可人儿才配的上卫侯,回京之后我立马把人送到你府上。”

    兰子义闻言也没喜的再追问月儿的现状,当即谢道:

    “多谢公公!”

    兰子义虽然一口应了下来,但他身后跟着的四人全都出声反对,这其中尤其以仇文若和桃逐虎两人呼声最为坚决,桃逐虎更是说道:

    “少爷已与诺诺公主订婚,怎能在京中又添一房女子?”

    鱼公公回头看了看齐声反对的四人,又问兰子义道:

    “你的人貌似都看不惯这桩事啊?”

    兰子义笑道:

    “若我非得听他们的,他们又怎么能叫做我的人?”

    鱼公公闻言哼哼冷笑两声,指着兰子义说道:

    “卫侯可比你爹代公开窍的多。”

    兰子义笑着做了个揖,没有说话。而刚才出言反对的四人见状则叹气住口,在无人劝阻兰子义。

    说完月儿的事情后兰子义突然想到了另一件事,他问鱼公公道:

    “去大帐的话德王是不是也在那里?”

    鱼公公点了点头道:

    “不错,德王已经在那里会见东军众将了。”

    兰子义闻言脸上露出了厌恶的表情,他说道:

    “公公,子义今天淋了一天的雨,受了一天的罪,现在真是体力不支,待会入帐见过戚准将军后我想早些回帐中休息。”

    鱼公公看了兰子义一眼,然后笑道:

    “既然如此卫侯就早点去休息吧,你的帐篷已经安排好了。大帐不去也罢,反正戚准也不在。”

    兰子义听到鱼公公前半句话真想谢过,结果听到后面这半句脚步立马走不开了。兰子义惊讶的问道:

    “公公你说什么?戚老将军为何不在?”

    鱼公公说道:

    “戚准已经奉召入京面圣去了。”

    桃逐虎这时也慌了,他从后面上来追问道:

    “那公公,现在营中统兵的是谁?”

    鱼公公答道:

    “这还用问?自然是此次剿匪的统帅德王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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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城遗梦介绍:
花枝缺处青楼开,艳歌一曲酒一杯,
美人劝我急行乐,自古朱颜不再来,
君不见外州客,长安道,
一回来,一回老。
————白居易
大正朝廷已经击败了四方所有外部敌对势力,看似天下太平,事实上王朝内部已经危机重重,地方土地兼并造成贫富差距加大,士绅优待又让富人几乎不承担税收,全国各地到处都有民变的危险。
朝廷对此也并非视若无睹,当朝内阁首辅大学士章鸣岳就力图推行新税法,对大正朝廷进行改革,可在这个节骨眼上深居内宫的皇上最关心的居然是用幼子替换太子,废立储君,从太子陪臣起家的章鸣岳自然不同意,宫中府中也因此对立起来。
我们的主人公正是一位将门之后,但他并不想继承武职;他的出身与家庭有诸多秘密,但他并未全然知晓;他有着单纯而又天真的理想,却又从骨子里带着一股敏锐和狡猾,他想要靠书生意气救济天下,可现实却让他走上了一条与理想截然相反的道路。现在他已经来到了京城,这里的高台到底是他成功的奠基石还是他迷梦的开始,让我们一起揭开这番篇章。台城遗梦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台城遗梦,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台城遗梦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