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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白袍将     台城遗梦txt下载     台城遗梦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一十八章 乍暖还寒(中)

    鱼公公这话像是一道霹雳在兰子义的脑海中炸开,极闪而过的光亮差点让兰子义昏厥,但巨大的响声又让他的心中透亮。

    兰子义扶着额头站在原地试图将自己稳住,跟在他身后的桃逐虎与桃逐鹿赶忙上前搀扶。桃逐鹿上前本想问怎么了,却发现此时的兰子义真气喘吁吁,煞白的脸上泛着异样的红晕。

    桃逐鹿赶忙伸手去抹兰子义额头,这一摸才发现那额头已经烫得吓人。

    桃逐鹿关切的说道:

    “少爷你发烧了!“

    桃逐虎也发现了兰子义的异样,再听说发烧他立刻意识到了问题所在。桃逐虎捏了一把兰子义的衣服,雨停了这么久居然还能捏出水来。

    桃逐虎揪心的斥责桃逐鹿道:

    “少爷今天泡了一天的雨,你难道就不知道给找间干燥衣服换上?“

    桃逐虎骂完这句就闭了嘴低下头,因为刚才他见兰子义的时候也没有想起来给兰子义找衣服,更何况大营都被烧光了,哪里还能找出件新衣服来?

    鱼公公见兰子义这幅模样说道:

    “卫侯早些回帐休息去吧。你呀,年轻,没经验,又不是吃苦吃惯了的人,偏偏还要跟上那些丘八们风里来雨里去。这不?病了。回去休息吧。“

    有了鱼公公的点头同意桃逐虎与桃逐鹿扶着兰子义就想走,结果却被兰子义用力推开。

    兰子义本就头晕眼花,现在一发力他更是摇摇晃晃,他人虽然摇晃,心里却没有丝毫迷糊,愤怒正在他胸中熊熊燃烧,这让他暂时忘掉了自己的病痛。

    兰子义大步走到鱼公公身前,他看着鱼公公,坚定的说道:

    “不,我要去大帐!“

    鱼公公瞥了一眼兰子义后就接着向前走去,没再多说。

    鱼公公走的很快,但兰子义没有让自己被拉下,他跟在鱼公公身旁问道:

    “东军不是出京剿匪的京军,凭什么让德王带?“

    鱼公公答道:

    “卫侯注意措辞,什么叫‘凭什么‘?德王既然是剿匪的元帅那来的所有军队都应当听德王的。“

    兰子义并没有因为话被鱼公公怼回去便罢休,他追问道:

    “大敌当前,戚准率军力挽狂澜,这个时候下诏征他入京是什么道理?“

    鱼公公道:

    “圣旨是皇上下的,那就是天意。“

    兰子义道:

    “怕不是德王出京输得太难看,皇上想拿东镇兵的命给德王争功劳。“

    兰子义此言一出鱼公公像根钉子一样被钉到了地上,他缳首扫视一圈周围,确认旁边没有闲杂人等偷听后又把跟着过来的二桃二仇四人瞪得不敢抬头。这之后鱼公公盯住兰子义,冷冷地说:

    “子义,你若不是卫侯,不是代公的儿子,不是我鱼朝恩与你家交情深厚,就你刚才那话我肯定抓你进洗冤寺去。“

    跟了鱼公公这么长时间,兰子义有一种摸到了鱼公公底的感觉,他模糊的觉得鱼公公对他有一种长辈才有的……溺爱在里面,鱼公公之前说把兰子义与月山间放在一起看也证明了这一点,所以他兰子义在鱼公公面前的言语也就越来越大胆。更何况一听到德王统军兰子义就知道事情要糟糕,他现在也是豁出去了。于是兰子义也看了看周围,然后他压低声音对鱼公公说道:

    “公公,太尉出京,以多敌少,拼了命打出来的大好局面毁于今日一旦,公公难道觉得这种战果回京能够交差?“

    鱼公公说道:

    “那是禁军哗变造成的,人犯今天已被我正法示众。“

    兰子义又把声音压低一分,他说道:

    “要是德王不从火线上把戚荣勋和神机营调走禁军会哗变才见了鬼了。当时营中四面都要鸟枪手支援,我这里把人都分好了,就是因为德王才让其他各门得不到增援。今天这场大败就是他德王弃军出逃造成的,招几个替死鬼改变不了这一点。“

    鱼公公听到兰子义这话额头上的青筋都突了出来,他伸出指头戳着兰子义胸口说道:

    “老夫说了,今天兵败是那几个禁军哗变造成的,和德王没有关系,你别再给我胡说。“

    兰子义见鱼公公铁了心的护持德王便咋了下舌头,他叹了口气理了理思路,然后缓下语气说道:

    “公公,之前你与德王的冲突你也知道,你哪怕把他捧到天上,伺候到天堂他也不会把你当自己人的。“

    兰子义这话虽然说得缓和,但鱼公公听到后却是面皮抽搐,怒不可遏。鱼公公费了老大劲才算是控制住自己的火气,然后他问道:

    “若我不靠德王我靠谁?难道靠太子?”

    兰子义答道:

    “可德王靠得的隆公公,说句难听的,他那样子说他是隆公公的人都不为过。公公您在太子那里容不了身难道在德王这里就能容身?“

    他探手抓住兰子义的衣领,指着兰子义鼻子说道:

    “兰子义,不要太过放肆,我鱼朝恩是年龄大了心肠软了,但不是说我就不敢杀你!“

    说罢之后鱼公公一手将兰子义推开,两人就这么站着直喘气。

    过了一会之后鱼公公把身子直了起来,他叹了口气说道:

    “我本是要靠你去拉拢德王,结果你和德王闹得水火不容,最后我只好亲自下场。我这么大年纪了你以为我乐意去低三下四?“

    说着鱼公公就又摇起头来。

    兰子义见状想了想,然后说道:

    “是子义无能,坏了公公的事。“

    鱼公公听罢摆了摆手,说道:

    “不仅是坏了我的事,也坏了你的前程。”

    然后鱼公公又叹了口气,接着说道:

    “不过德王他确实……确实不好相处,你年轻气盛,跟他闹不愉快我也理解。但子义,你要明白,我是宫里的奴才,是皇上养的狗,离了皇上我什么都不是。

    太子周围全是文臣,别以为那群书生面善好欺负,读书人心里藏得深着呢!那群书生是不可能容得你我插手太子身边的,他们这些自命清高额读书人打骨子里瞧不起我这样的阉人和你这样的武夫,你不要对他们心存幻想。“

    兰子义闻言说道:

    “那公公就愿意寄人篱下,在德王那里当……奴才?“

    鱼公公摇着头说道:

    “当就当吧,好歹能保条命,落到文臣们手里我可是落不下全尸的,再说了那也是将来的事,将来的事情将来再说吧。“

    说到这里鱼公公突然话锋一转,对兰子义说道:

    “子义,不要觉得你爹在北边领着几十万人你就可以为所欲为,跋扈的番将我见过的多了,被抄家灭门的一个接着一个。你要是再像现在下去,你家府上那上下百口人可就危险了。皇上不会容忍你刚才那种言论的。“

    兰子义听到这里问道:

    “可是公公,就德王那样子,这八万东镇兵在他手里也是九死一生。若是葬送掉现在手上的军队,京城可就真完了。“

    鱼公公闻言已经迈开步子走出了出去,他只是淡淡的回答兰子义道:

    “就是因为不能输所以才要你们这些青年才俊在这里。老夫连你的马屁都拍了,你就不要再给我推三阻四,要么来大帐商议军情,要么尽早回去休息养病,等待出征。“

    兰子义看着鱼公公走出去,无奈的叹了口气,他不得已跟上鱼公公,同时埋怨道: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就算我能打德王骑在我头上我怎么打?“

    鱼公公闻言冷哼道:

    “想办法打。“

第四百一十九章 乍暖还寒(下)

    官大一级压死人,而说出话来的鱼公公比兰子义大的不止一级,虽说想办法听上去就是一句废话,但他兰子义不得不做,他没得选。

    跟在鱼公公身后的兰子义回想着刚才他们两人之间的对话,心中满是无奈。鱼公公看似威风,可他永远都只能绕着皇上转,不能有任何一丝自己的想法。这种人皇上用着当然放心,他对皇上个人的忠诚远超他对大正的忠诚,皇上的意思就是他活下去的动力,也难怪监军多选内臣太监。

    兰子义低着头跟着鱼公公走向大帐。大帐里已经灯火通明,哪怕距离尚远兰子义也能听到里面传来的说话声音。

    在鱼公公带头掀开帐门后兰子义与身后其他人便一个一个跟着进去。这边东军带来的帐篷明显没有德王从京城弄来的大,大家挤在帐中多少显得有些拥挤,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坐在帐中心的德王。

    要说兰子义也已经对德王的诸多作风见怪不怪了,不过当着帐下各级大小军官的面,投入一个女人怀里还真是难得的风景。

    现在大帐中心放着的就是德王从京城王府里搬来的那张御塌。这是皇上钦此的宝贝,整个一块金丝楠木雕出足够三个人或坐或趟到上面。这种家具若是配上园林古玩,再有点丝竹管弦的话自然意境无群,可这东西突兀的横陈在军帐之中,再配上一屋子披坚执锐的武将,怎么看怎么违和。

    更违和的是现在德王正蜷缩着身子落在榻上,就好像是一片被寒风吹落的枯叶,瑟瑟发抖,他两手抱头将自己的上半身枕在一个仕女怀里,脚下则有另一位仕女不停的拍打他的身子,而且还是那种母亲哄小孩入睡似的拍打。

    兰子义瞅了一眼这种没人样的德王就不愿在把眼睛往那边投了,他可不愿意承认是一个没断奶的小孩骑在自己头上指挥作战。

    兰子义想开口让鱼公公去制止德王,不过鱼公公早在刚入帐的时候就走到德王塌旁立下。接着鱼公公扫视了一遍帐下诸将,说道:

    “诸位都见过德王了,那就有事早奏,无事回去歇息吧。”

    鱼公公话音刚落帐下便有一人摔了手中头盔站出来吼道:

    “今天我一营万人将士死伤殆尽,怎么能叫无事?公公你说我回去是有脸睡还是有脸吃?”

    兰子义寻声望去见说话的是武库营的营将,在他把话说完之后其他几个京营营将也都跟着大声喧哗起来。这些被德王支回京去的将领们现在都已经回来,看来今天的事情不是那么容易收场的。

    鱼公公看了一眼跳出来说话的众多京军将领,淡淡地说了一句道:

    “这里是中军大帐,你们是带兵的将军,现在当着德王和我这个监军的面你们大声喧哗,是想反吗?”

    鱼公公一边说一边用他冷峻的目光扫视众人,刚刚他和兰子义那发出来的火还没有退下去,现在正好烧到了这些京军营将的头上。而且鱼公公压根不害怕这些光杆将军的威胁,现在这里是东军的营地,戚荣勋正领着东军众将在帐中乖乖站着呢。

    慑于鱼公公的威严,这几个发话的京营营将们退了退去,可他们满肚子的火并没有因此消散,另一个营将站出来说道:

    “我们前脚刚被赶回京城,后脚整个大营就被妖贼铲平。今天怎么败得?为什么败得?公公总得给我们个说法嘛。”

    鱼公公闻言道:

    “说法?说法你们都已经知道了还有什么可问的?刚才我在营门口已经将带头哗变的那些御林军全都斩首示众了,你们还不满意?是想去布他们后尘?”

    一个营将闻言说道:

    “御林军才多少人,我们数营将士又有多少人?御林军哗变了难道其他人都是摆设,都是废物?全都跟着一块哗变了?”

    鱼公公闻言大怒道:

    “放肆!你是在质问老夫吗?老夫岂是你来问的?”

    兰子义在一旁默默站着看鱼公公与那几个营将吼叫,他挺佩服鱼公公的定力,明明没有站住理居然还能骂这么久,并且脸不红心不跳,头上连颗汗珠都没有。

    同时兰子义也一直注意着德王,德王还是蜷缩在两个女人怀中,无论是鱼公公还是营将,只要有人大声怒吼德王的身体都会抽搐一下,帐中长时间的咆哮让德王蜷缩的更紧了。

    兰子义默默地摇摇头,心里直叹气,就德王这样子哪里像个龙种?皇上扶这么个玩意上位莫不是得了失心疯?

    鱼公公对着众营将吼过之后帐中场面有些尴尬,那些被骂的京军将领们并没有就此退缩,他们站在帐中对鱼公公怒目而视,他们并不想被糊弄,他们默默地要求鱼公公给出解释来。

    事实上今天这一仗打得却是太难看,鱼公公在这里威压众将就是在用自己攒了几十年的面子替德王遮丑,而他的面子正在被德王一点一点糟蹋掉。

    对峙了小半会后鱼公公开口说话了,他明白,今天不可能把事情糊弄过去的。鱼公公道:

    “营中将士虽多,但当时事起仓促,兵力没有及时调动。妖贼先攻东门,后攻南门,再攻西门,当时卫侯与戚侯在营中勉励维持,最后带去西门口的兵力全是神机营和御林军。御林军临阵哗变,致使西门洞开,妖贼破一门后便沿路攻破其他诸门,最后我军惨败。

    我现在说清楚了,你们满意了吗?“

    鱼公公话说的非常强硬,但兰子义知道,鱼公公也就嘴上硬,他是心里是真没底。

    那几个营将听到鱼公公这番话后还是不满意,有人当即问道:

    “怎么个事起仓促?又为什么两位侯爷带去的人马只有神机营和御林军?”

    说罢那人扭头便问兰子义道:

    “卫侯,你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被突然问道兰子义并没有感到意外,刚才鱼公公和众将吵起来时兰子义便预料到待会会有人问到自己。兰子义看了看问话的那个营将,那营将怒气冲冲,两眼喷出来的火恨不得把周围的帐篷连人一块烧了。

    兰子义顿了顿,他现在赶到浑身发冷,脑袋发晕,他需要调整。然后兰子义瞥了一眼鱼公公,开始开口说话,他将今日遇到东门妖贼队伍后发生的所有事情详细说了出来,并向众将说明为何没有带其他各营将士去镇守西门,这期间戚荣勋还时不时开口补充。

    兰子义说得甚是详细,只是当他快要说道德王现行出逃并调戚荣勋前去保护的时候,鱼公公把他打断了。鱼公公道:

    “事情大概如此,卫侯也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我想现在诸位将军应该没什么好说的了吧?”

    诸位京军营将对兰子义的解释还是非常满意的,他们身上的火气也消了不少。不过他们并不是不长脑子的蠢货,兰子义说道关键处被鱼公公打断他们是听出来的。于是有人问道:

    “卫侯刚才说要分派鸟枪手去支援其他各门,还说从各门调来了援军,那为何最后还是败了呢?听卫侯刚才所说,等你们两位侯爷带兵到西门的时候营中情形应当已经被稳定了下来,为什么御林军又莫名其妙的哗变了呢?”

    这个问题正中众人要害,兰子义还没开口回答鱼公公锐利的目光便投了过来,兰子义知道鱼公公是想让他为德王遮掩,但兰子义并没有这个兴趣,他开口说道:

    “当时我与戚侯已经把众鸟枪手集结起来准备派往各门,但……”

    兰子义话还没出口,站在他一旁的仇孝直便拽住他袖子凑到他耳前说道:

    “卫侯,慎重!鱼公公有意要你为德王遮掩,你若开口胡说岂不是坏公公的事?此事做不得呀!”

    兰子义闻言没有说话,仇孝直见兰子义犹豫,赶忙补充道:

    “卫侯,如今帐中除了鱼公公在没有一个说话算数的,你就算当众揭穿德王也不可能伤德王分毫,而你一旦这么做就是拆公公的台。卫侯,不可让一时愤怒冲昏头脑作出啥事来呀。”

    仇孝直凑在兰子义耳边嘀咕半天,那些京军营将早就不耐烦了,他们催促兰子义道:

    “卫侯有话直说,干嘛半道把话咽回去。”

    兰子义本就没打算给德王面子,仇孝直在一旁苦劝也只不过是拖了他一点时间,现在营将催促兰子义哪里还想去忍,当场便说道:

    “但当时德王要跑,专程派人来调走了神机营和戚侯,戚侯一走剩下的人与我兰家没有交情,不愿再听我命,便哗变跑了。”

    兰子义此话一出,帐中顿时哗然,就连那些刚来的东镇军将也都开口议论。

    鱼公公听到兰子义此言脸被气的通红,他用被气哑了的嗓子大声嘶吼道:

    “什么叫德王跑了?当时军中混乱王爷只是出营重新整军!”

    鱼公公这话刚一出,那武库营营将便指着德王说道:

    “我手下将士连饭都吃不饱,他德王每天吃喝玩乐。这也就罢了,可他居然还敢临阵脱逃,这样的废物怎么能带领全军?现在东军到他手上又是什么意思?你瞧瞧他,他现在还在娘们怀里吃奶呢!”

    营将骂的很是凶狠,鱼公公气的火冒三丈。就在两边准备进一步开骂的时候,一直没有动静的德王突然跳了起来,他抽出挂在床头的腰刀朝着武库营营将掷了出去,他骂道:

    “废物?你骂谁是废物?我是德王,现在皇上死了我就是下一任皇上你敢骂我是废物?

    杀了他!来人给我杀了他!“

第四百二十章 有心无力

    谁也没想到刚才还在女人怀里发抖的德王突然之间就会暴跳如雷,那把飞在空中的刀也出乎了营将意料。不过能当上京营营将的人,手底下功夫不会太差,这种敢当面和鱼公公叫板的人功夫只会更扎实。

    这群营将从京中出来时想必是着急赶过来的,他们即使是现在在帐中也还全身披甲。只见刚才说话那营将看都没看,直接挥舞左臂,用扎袖口的护腕将飞在空中的刀打落地下。

    帐中众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守在帐中的众多台城卫不约而同的把目光投向鱼公公请求命令。

    鱼公公对着那些台城卫缓缓地眨了下眼睛,只是鱼公公此时的注意力完全不在手下那些台城卫身上,他把精力全都放到了兰子义那里,令人惊讶的是他被气的通红的脸在极短的时间内便血色尽褪,换上了渗人的铁青色。

    那些台城卫们在看到鱼公公眨眼之后便立马抽刀在手,一拥而上扑向刚才说话的那个营将。营将身手虽好却架不住这么多身手更好的上来擒拿,只一瞬间便被几个台城卫拿下摁到了地上去。

    在擒拿过程中德王一直都在咆哮,他冲着鱼公公,冲着帐中诸人声嘶力竭的吼叫,大声质问为什么还不杀人。兰子义站在一旁被德王吵得耳膜生疼,他就差捂住耳朵跑出去了。

    被摁在地上的营将还在做徒劳的挣扎,他吼道:

    “凭什么抓我?我犯了什么罪?”

    德王见那营将被抓,赶忙走下帐去,拿起刀就照营将砍。德王吼道:

    “老子要杀你就杀了,你个贱军户臭丘八死一地又有何妨?”

    帐中众将见台城卫下帐抓人先是一惊,又听德王侮辱更是一怒,一惊一怒帐中已经产生了一种压抑的焦灼。好在这时鱼公公发话道:

    “德王乃皇上爱子,一军主帅,你区区一个营将当众侮辱德王难道还不该死?军中主帅下令斩你难道有错?”

    鱼公公话说完便扬了扬下巴,对着台城卫下令道:

    “给我拖出去斩了!”

    德王刚才砍出去的那一刀是照着营将的头砍得,不过就德王那酒色缠身的样子,这刀也就是把营将的脸给割开一道口子,并没有伤及性命。

    但挨了一刀的营将却在没有抬起头来,他低垂着脑袋任由鲜血洒落在地。兰子义看得出这个营将在被拿下后已经彻底冷静了下来,想必他此时已经明白事情闹得过火,必须得有人人头落地才能把这件事情兜住。

    德王砍了一刀之后还想再砍,但鱼公公怎能容他当中羞辱营将激怒其他人?在鱼公公的催促下那几个台城卫立刻就把营将拖出帐外,在众人目光接触不到的地方,咔嚓一声,闷响落地。

    帐中众将还没来得及求情,这个发话的营将便被处斩。当台城卫端着那颗刚刚落地,血都还没流干净的人头进帐的时候,众将全都沉默了。

    鱼公公杀鸡儆猴的手腕可谓立竿见影,就连兰子义此时都觉得后背发凉。兰子义知道鱼公公在瞪他,他也伸展目光回望了过去,鱼公公眼神当中的阴冷足够把整张帐篷全给冻住,兰子义不需多做思考便能体会到在那目光之后的怨恨与恶毒。

    在与鱼公公交锋的同时兰子义也没有忘记戚荣勋,要知道现在的这支军队是东镇兵,戚准不在真正可以指挥这支军队的只有戚荣勋,若是戚准入京被皇上留下,那戚荣勋的态度将决定未来战事走向。

    不过从大营西门口戚荣勋一下不挣扎便被台城卫调走这件事情来看,这也是个外强中干的货色。果不其然,兰子义数次用余光扫视戚荣勋,戚荣勋都是站在角落里低头不做声,要知道刚才帐中已经快翻天,他后面的其他东军将领都出列开始喧闹了。

    现在鱼公公杀了一个人,帐中的形式总算是被稳定了下来。众人既然无语,帐中也就没了动静,只有德王一人提着刀气喘吁吁的晃来晃去。

    鱼公公见目的已经达到,就给那台城卫递了个眼色,那人便把人头端了出去。与此同时德王则转身向后,往自己刚才起身的榻上走去。

    那两个之前伺候德王的仕女哪里见过这等场面,又是动刀又是杀人的,当场便被吓的缩在一脚不敢动弹。或者是见德王回来,刚才抱德王的那个仕女抬头看了一眼,正好与德王的眼神对在了一起。谁知这一眼激怒了德王,只见德王一个跨步走到床前,伸手抓住那仕女头发将他拖下塌来。德王骂道:

    “瞅什么瞅?谁让你瞅我的?”

    可怜那侍女前一刻还在享受德王宠爱,下一刻便遭到暴行,那插满首饰的团发被德王扯得七零八落,发根牵着头皮把那女子折磨的尖叫不止。

    可是尖叫并没能救得了这姑娘,反倒是进一步刺激了德王,德王此时已是两眼血红,他使劲扯住姑娘头发将他修长的颈部拉开,然后大吼一声“我让你叫!”便一刀斩下。德王这刀也算是用上了全省力气却只斩断了女子一半脖子,仕女气还为断血就已经溅出一丈多远。

    首当其冲被鲜血溅到的就是坐在另一头的那个仕女,女子被鲜血淋了一身,闭上眼睛尖叫了起来。德王刚斩了一人,听见叫声抬头又发现了另一人,他扔下手中尸体,一步跨上前去,扯开仕女衣襟。能被德王选中的女子,身材样貌都是一流的。仕女的呼吸是急促的,仕女的心跳是剧烈的,直到德王一刀刺出,将女子捅了个对穿。

    德王动手太快,帐中人又都被刚才鱼公公的动作吓住,在场所有人居然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德王虐杀了两个无辜女子。

    兰子义最先反应过来,他跨前一步对鱼公公说道:

    “公公,刚才杀那营将可以说是正军纪,定军心。现在德王杀这两个女子又叫怎么回事?这两个女子有何罪过?”

    德王动手杀人之后鱼公公脸色变得更难看了,有那么一刻他都抬手招呼台城卫过来,但最后他还是忍住没有动手。等到兰子义问话之后鱼公公彻底怒了,他把一肚子的火全都发到兰子义头上,他吼道:

    “你爹是代公,你是亭侯,你又是德王侍读,你要有话你就对德王直说,我能说什么?我有什么资格说?你每次没回都让我去劝德王,怎么?那我当枪使?”

    鱼公公在这边吼的山响,那边德王却没有半分停下的意思。他把刀拔出来后又转身回到刚才砍了一半的仕女旁边,接连又剁了好几刀把人头砍了下来。然后德王把那可仕女的头拿在手中,对这帐中众人吼道:

    “谁是孬种?谁是废物?啊?谁才是废物?老子敢杀人,老子敢动刀,老子才是真男人!”

    德王举着那颗人头照营中诸人巡视一圈,兰子义也看到了。那张挂在头上的脸上写满了仕女临死前的不解,痛苦,还有挂念。兰子义不忍再看,扭过头去叹了一口气,他心想杀个女人就算是男人了?这德王还真是有种。

    德王吼叫了半天总算是听了下来,他或许是觉得帐中众人没人吭声是屈服于他的权威,但兰子义觉得德王是吼累了,因为他现在已经把人头扔掉站在原地大口的喘气。

    喘了半天之后德王缓过劲来,他把刀也扔到一旁,一屁股坐回榻上,也不管那上面血淤了一滩。

    杀了人后的德王像是找回了些许自信,他斜垮在榻上对这帐下众人吼道:

    “传我军令,明日出阵与妖贼决一死战!”

    兰子义听闻此言惊得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会他是真真正正的再也忍不住了,就像刚才鱼公公说得,有话站出来直说,于是兰子义便站出来说道:

    “不行,明日不可出战!”

第四百二十一章 有心无力(中)

    在德王放出话来之后帐中诸将脸色又发生了变化,京军将领还好,毕竟他们手下也已经没人了,打也轮不到他们;可那些东军将领不同,要不是兰子义先一步跳出来,他们肯定在听到德王的命令后跳出来反对。

    仔细数数今天晚上众人已经变了五次脸,兰子义看着众人一会惊一会怒的表情变化,自己的脸都被带动的发酸。

    不过现在重要的不是众人如何,而是他兰子义与德王如何。

    德王杀了两个人明显在兴头上,不成想这个时候兰子义出来当面反对。德王当下大怒,他对着兰子义吼道:

    “兰子义你算个什么东西?你凭什么管我调兵?”

    不过德王对兰子义的怒也就是瞪上两眼,吼上两声,他并没有像刚才对付营将或是那两个仕女一样上去动刀。兰子义之前踹他那脚他还没忘呢,而且桃逐虎与桃逐鹿还手持利刃站在兰子义身后虎视眈眈。说白了德王就是欺软怕硬。

    兰子义已经发烧,现在又在怒气作用下气血上头,跨前站在帐中他只觉得头晕脑胀,但他思路是清晰的,在德王发问之后兰子义立刻答道:

    “我兰子义乃是朝廷钦命的剿贼副帅,此次出征我带着将士出生入死,舍身忘命,屡立战功。你问我凭什么管你?我告诉你,我是皇上亲封卫亭侯,我爹乃是北镇代公,我在娘胎里面就会打仗,我就凭这个管你!”

    其实兰子义说这话多少都有吹牛的成分,尤其是他说自己生来就会打仗,这话要是戚荣勋说出来更有说服力,那是真的久经战阵,而他兰子义只不过是悟性好一点,南下之后打得比较出彩,而且在入京之前兰子义一直想要考科举。

    兰子义这话是吼出来的,德王那副凶残模样当场便被兰子义给吓了回去,不过德王嘴上还是不服输,他当下指着兰子义骂道:

    “我说你个兰子义到底想要干什么?之前那些什么京城九营驻扎的时候你每天好几次过来请战,不仅你来还要让这个姓鱼老奴才也过来烦我,我想听个曲都不行。现在我要出战了你却又当众败坏军心。你说!你说你想干什么?”

    兰子义看着德王躺在榻上不三不四的那副嚣张样子,心中怒火烧得天灵盖都快着了,他强压下那股想要上去抽打德王的冲动,这把他憋得两眼发晕,兰子义说道:

    “兵无常势,水无常形,前后战局差别巨大当然应该采取不同的应敌措施。

    今天以前,京军在时,张太尉好不容易以多胜少,打得妖贼肝胆俱裂,当时我军士气那么旺,只要乘胜追击,妖贼必败无疑。可德王你却莫名其妙按兵不动,全军上下离京城这么近将士们居然吃不饱饭,结果到了今日,妖贼把士气熬了回来,趁着大雨偷袭军营,前几天我们还是战胜之师,今天我们就全完了。你知不知道妖贼先锋打扮成被你传唤来的戏班子才把营门给骗开的?

    我虽然没有和东军将士交谈,但从他们手脚就能看出这些将士星夜兼程而来已经疲惫,你看他们。“

    说着兰子义就指向那几个立在帐中的东军将领说道:

    “你看他们的手,都肿成这幅模样了,这是强行军得不到休息造成的,如此疲兵若不好好休息怎能再战?”

    兰子义此话一出,刚才跃跃欲试准备发言的那几个东军将领立马点头称是。不过对德王而言人心不向着他并不代表他错了,而是代表他面子受伤了,面子受伤之后的德王只会更加固执的坚持自己的观点,他对兰子义吼道:

    “我们今天打了胜仗,就该乘胜追击!”

    兰子义闻言冷哼一声道:

    “你要是管折了几万人,主帅出逃,全军溃败叫做胜仗那我无话可说。若你说最后妖贼被打跑那是胜仗的话这仗也是东军打得,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德王被兰子义顶的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他又说道:

    “既然东军今天能打赢妖贼,明天东军也能打赢!“

    兰子义答道:

    “妖贼今日攻营已经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东军来时妖贼全在大营里面陷着,外围根本没有兵力防御,东军乍来妖贼不知道虚实自然跑了。东军今天击溃要贼固然是大功一件,可我却没有看到妖贼留下多少尸体。既然妖贼实力未损,东军又已经筋疲力尽,那么明天就不能开战。“

    德王闻言说道:

    “你说妖贼用上了吃奶的力气,那他们今天吃奶的力气都用光了明天又拿什么力气来阻挡我?“

    兰子义答道:

    “穷寇莫追,妖贼没有粮草,没有补给,他们已经被逼到死路上,他们只求一战定输赢,这个时候打我们就是遂了妖贼的心愿。我军背靠京城,补给充足,只需扎营稍加时日,待将士们修整完毕,妖贼便是掌中之物。

    总之,明日不能战!“

    兰子义这一番话全都说到了将士们的心里去,帐中诸将闻言纷纷叫好称是。鱼公公此时正站在一旁冷眼旁观,刚才德王那句“老奴才“已经让他听着就够气了,现在鱼公公也乐得兰子义发飙硬怼几下德王。

    德王被兰子义顶的无话可说,这让他更加气恼,他一气之下跳到榻上,一边跳脚一边吼叫道:

    “我不管你说什么,我不管!我说要出战就要出战!君无戏言,明天一定要出战!“

    兰子义闻言又冷哼一声,他道:

    “皇上在台城里坐着呢,你只是个藩王,连太子都不是,有什么资格称自己是‘君无戏言’?你这么说是向谋反么?“

    兰子义说出这话让鱼公公嗅到了危险的气息,于是鱼公公开口说道:

    “子义,不许胡说!德王是皇上爱子,哪里会有谋反一说?“

    鱼公公这时候说这话兰子义不可能不明白其中意思,鱼公公也不喜欢德王,他乐的见到兰子义出手恶心德王,但若是有人威胁到德王鱼公公也不会坐视不管。如此想来兰子义只觉心惊,若是鱼公公肯定支持德王,那明日全军出战岂不成了定事?

    德王被兰子义顶住,一时半会的没法从自己的小脑壳中找到反驳的理由,于是他转头向戚荣勋,张口呵斥道:

    “戚荣勋!这营中的丘八都是你家兵,你说,明天是不是应当乘胜出击?”

    兰子义听到这话眼中目光电转,他的敏锐的精神盖过了他摇摇欲坠的身体,让他可以在短时间内做出反映,虽然这是损耗真元得出来的结果。

    兰子义记得清楚今日作战到关键时刻戚荣勋是怎么掉链子走的,这人虽然长得壮,身手好,可他却实实在在的没胆子,或者说他是没胆略,大事看不清,脚底站不稳。在德王放出话来的第一时间兰子义就看向戚荣勋,看他那样子要是开了口怕是会坏事,再说了,要是戚荣勋真的有那本事刚才就开口反驳德王了,哪里会一直闭嘴到现在。

    于是兰子义抢先发话道:

    “战况如此军中将士人人共见,能行不行岂是戚后一人说了就算?要说也是将士们一起说才对。”

    然后兰子义便扭头对着那些东镇军将们问道:

    “诸位将士,你们说你们愿不愿意明天就战?”

    那几个跟在戚荣勋身后的将校早就跃跃欲试的想要说话了,他们当中好些人都在小声鼓动戚荣勋,只是戚荣勋并不为之所动。现在兰子义问的这句就像是点燃导火索的火星,一下就把这群赳赳武夫的血给点燃了。这些将校们闻言集体越过站在前面的戚荣勋,他们七嘴八舌的说道:

    “连日行军,将士疲惫,以此等兵力明日不可战!”

    “禁军年初全部抽调背上,现在除了我们江南已经没有军队,如果没有完全的把握,哪怕只放一部分妖贼逃脱江南也必遭荼毒,怎么能拍了脑袋明天就战呢?”

    “要想全歼妖贼最好的方法莫过围攻,既然最好是围攻我们去与妖贼决战做什么?妖贼今天新败,士气正颓,我们只需等他们收兵回营,之后我等哪怕只是分兵扎营堵在妖贼门口,妖贼都会不战而降,明日出去和妖贼决战又是什么道理?”

    兰子义一带头,帐中众人全都跟上反对德王提议。德王那欺软怕硬的本性在这时又暴露了,他哪里见过这么多武将一起对着自己吼,当场他就被吓得缩回榻上,全没了之前的嚣张气焰。

    兰子义见德王如此以为今天自己有戏,他准备再添一把劲,带上众将逼德王收回成命,没成想这时候鱼公公放声吼道:

    “都给我闭嘴!”

    鱼公公声音尖细刺耳,音调又高,如此嘶吼出来的音调听上去活像是塞外鹰隼的尖啸。众将被鱼公公吼得耳膜生疼,嘴也就一起闭上了。兰子义本就头晕,这一声吼叫之后他更是觉得田地都开始旋转了。

    兰子义望了一眼鱼公公,鱼公公十真怒了,鱼公公纱帽下面的一头白发全部上指,就差把顶上的纱帽给掀翻了。鱼公公伸出手指,指着兰子义骂道:

    “兰子义!你煽动军中将士,逼迫主帅,你是想带兵哗变吗?”

    兰子义闻言大惊,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的行为害了主帅的权威。虽然他很不愿意,但他还是赶忙跪地,边跪边说:

    “公公息怒,子义也是一片赤胆忠心,所说全是为了大正......”

    兰子义话还没说完鱼公公便打断他怒骂道:

    “你是忠臣,你们都是忠臣,就我是奸佞小人,阉贼宦官是吧?啊?”

    鱼公公指着兰子义本来还想再骂,可他却看到跪倒一般的兰子义竟然就顺势一头栽倒到地上,爬不起来。一起跟进来的桃逐虎与桃逐鹿见状一个箭步跨上去,把人扶起来才发现兰子义已经昏了过去。

第四百二十二章 有心无力(下)

    世界似乎变得巨大无比,却在一瞬间又变得无比闭戾,那里是栖身之所,可这样忽大忽小变换却让身处其中的人无所适从,更确切的来讲是难受。

    好比一人前一刻还在无垠的天空中翱翔,下一个就被网罗束缚,在他剧烈挣扎之际又突然被一股从头而来的巨大力量挤压,推搡,最后被排入无边的深海之中。

    兰子义不知道这种情况还要持续多久,他不清楚自己会不会在一眨眼间再被强迫进另一个狭窄的空间中去。他害怕那种忽大忽小的感觉。

    一想到眨眼兰子义便有了疑惑,他已经多久没有眨眼睛了?他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但他可以看到周围。于是兰子义将自己的感官延展出去,这样一延展兰子义发现周围的世界产生了变化,那里从之前的漆黑一片变成了充满螺旋与曲折的空间。那些螺旋既可以被看见,也可以被摸见,还能被听见。那是一种奇妙的感觉,同一件物体可以被不同的感官同时察觉,同时触及,就好像这件东西并非是在体外,而是在体内一样。

    想到这里兰子义察觉到了一丝奇怪,他所处的这里,这个地方非常奇怪,这里没有时间,没有大小,但兰子义确感觉这里漫长无比,忽大忽小。他的五感皆可以使用但确没有一样有用,他触及到的东西说白了只有他自己,除了他自己在没有其他任何东西。

    兰子义记得这种感觉,只有做梦才会有这样的体会。

    当兰子义想到做梦二字时他的周围崩塌了,这并不是说他逃离了周围光怪陆离的幻想,他依旧还身在其中,他周围的崩塌只是让他的五感变回成了自己身体的触觉。他终于可以感觉到自己,但他自己却被控住了。

    在这之前兰子义感觉到的是周围的空间剧烈变化让自己不适,现在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剧烈变化,撕扯着自己的灵魂,你能想象在你的手臂可以触及云彩的同时你的脑袋已经膨胀的如泰山一般巨大,而支撑这些的腿脚却只有蚂蚁那样大小吗?这种感觉真让你怀疑自己还是不是自己,而兰子义也因此气喘吁吁。

    兰子义被这样的感觉折磨的恍惚,他想要离开自己,他对自己说道:

    “这是个噩梦,我被魇住了,我要出去。”

    接着他开始用力,他努力将自己的意志延展到身体的末端,他的感觉开始扩展到那些或巨大或微缩的部位。原先只是如臂使指的身体现在操控起来却如同搬动重石,而且毫无知觉。兰子义用上了吃奶的力气想去撬动那些僵硬的肌肉,他因此疲惫,他因此憋闷,他想要呐喊却叫不出声音。

    兰子义感到了那种有力无处使的痛苦,但他没有放弃,他继续努力,继续发力,这样憋着用力终于让他额头上渗出了汗水。

    兰子义感觉到了汗水,然后他感觉到了自己的额头,接着就像是最后一铁锹刨开了大堤一样,兰子义全身上下的感觉向潮水一样涌入脑海,浑身上下到处都是酸麻的感觉,他憋在胸口的那口气终于被呼了出来,在这么长的时间之后,如果那真的是时间的话,叹息变成了长啸。

    兰子义终于睁开了眼睛,他看到了挂在头顶上的帐篷和掉在帐篷顶上的那盏明灯,然后他发觉自己躺在床上。

    兰子义回想起了自己最后的记忆,当时他正在犯颜直谏,结果一言出错被鱼公公责骂,他想跪下谢罪可这一跪眼前却全黑了下来。

    “原来是病倒昏了过去,我就说怎么刚才的梦怎么怪怪的。”

    兰子义想要动一动却感到身体异常沉重,倒不是他动不起来,而是他实在没有力气。他撇过头去,灯下有一人正端着碗勺坐在窗前,虽然那人背对着灯火,阴影遮住了脸,但兰子义心知那是月山间,脱口而出道:

    “月儿!你在这里?”

    兰子义这话一出,床前那人却用雄浑的男声说道:

    “少爷你是真被那女子给迷住了,怎么原先在北镇未见少爷对哪个女子动心,到了京城反倒被一个姑娘给迷得神魂颠倒。莫非这江南女子就是温柔可人,能引得少爷流连忘返?”

    说话的这声音再熟悉不过了,兰子义不用看都知道说话的是谁,所以他也懒得再扭头去认是谁。兰子义将脑袋放回枕头去说道:

    “是二哥啊。”

    桃逐鹿这时候正端着一碗水坐在兰子义面,手中的勺子还在半空举着,见状后笑着将勺子放回万里,他调侃道:

    “少爷语气怪失望的,怎么?非得要那鱼公公的女探子来喂你水你猜肯喝?”

    兰子义故作生气的答道:

    “我又没问你要水,你干嘛端水过来?”

    桃逐鹿闻言把碗放到一旁案几上,他两手摁在大腿上,叉开双肘看着兰子义笑道:

    “我在梦中听到少爷你要水喝,赶忙跳起来给你找水,现在你醒了却问我干嘛端水,少爷你这样我可很难作啊。”

    兰子义闻言掉头过来说道:

    “我要水了?我怎么不记得了?”

    桃逐鹿说道:

    “我猜少爷你也不记得了,你已经在床上昏了有两个时辰了,要水也不是这一次。”

    兰子义闻言惊讶的说:

    “两个时辰了?这么久?现在是什么时辰?”

    桃逐鹿闻言侧耳听了听帐外梆子声,然后又回头看了一眼桌上沙漏,最后答道:

    “现在子时二刻许。”

    兰子义听到这话长出了一口气,他自言自语道:

    “没想到已经过去这么久,可是刚才在梦里却又觉得不止这么久。”

    桃逐鹿闻言问道:

    “少爷你在说什么?”

    兰子义道:

    “没什么,只是些自言自语罢了。既然二哥端了水过来我就喝一些吧,我的确口渴难耐。”

    桃逐鹿闻言起身做到兰子义床头,他将兰子义扶起来把水碗端到兰子义身边。兰子义伸手自己接过碗来,仰头就咕咚咕咚把水喝了个干净,冰凉的水顺着咽喉滑下,落入被火烧着的肚中,那种清凉感觉真的难以形容,兰子义纳闷为何以前喝水时没有这种感觉。

    在兰子义喝水的同时,孤身坐在帐中的桃逐虎起身对兰子义说道:

    “少爷,那女人不能要。红颜祸水,自古以来多少英雄好汉都是坏在了女人身上,少爷你又不是不知道。天下女人千千万,干嘛非得收鱼公公的那个祸患?”

    兰子义喝完水后被桃逐鹿扶着躺下,他听罢桃逐虎的话后只是笑道:

    “我以为大哥你去其他帐篷睡着去了,怎么你也在这里。”

    在兰子义说话之际桃逐虎正忙着把自己的衣服给掖紧一点,他问桃逐鹿

    “少爷烧退了没有?”

    桃逐鹿在把兰子义放下后拿手摸了摸兰子义额头,然后答道:

    “还在烧,但没有刚才那么烫了。”

    桃逐虎闻言叹了口气,小声嘀咕了一句

    “幸好那郎中开的方子有用。”

    兰子义见桃逐虎面容憔悴,两眼有血丝,忙问道:

    “大哥你累着了?”

    桃逐虎有些不耐烦,他挥了挥手道:

    “少爷莫要把话叉开,我军中呆惯了,少睡两觉也无妨。我只想知道少爷你为何要收那鱼公公的女子,公公送那人来明显就没安好心。”

    兰子义尴尬的笑了笑道:

    “我收月儿也是为了安公公的心,要不公公怀疑我怎么办?”

    这时仇孝直从帐篷另一角发声说道:

    “卫候若是不想让公公多虑今天就不该当众拆穿德王,你当众说德王的事情就是在拆鱼公公的台。现在这种事情你都干了,少收一个女子又能把事情坏道哪里去?”

    兰子义躺在床上扬起头来看向仇孝直那边,只见仇家父子两人正从床上起来,看来兰子义说话之前这父子两人正在帐中酣睡。

    也不知兰子义是被仇孝直拆穿了脸红还是发烧脸红,反正在仇孝直说完之后他脸上便火辣辣的。兰子义把头扭向帐篷那边,有些恼怒的说道:

    “我都已经病成了这个样子,你们还要拿这些事情来迫我,难道我兰子义与你们有仇吗?”

    仇文若这时说道:

    “我等与卫候无仇,提醒卫候不该沾那女子可是实打实的为了卫候着想,卫候若不肯虚怀纳谏岂不成了另一个德王。”

    兰子义当然知道月山间来他这里就会变成鱼公公的眼睛,但一个女子既已让人心动,又怎能让人放手,兰子义心里清楚月山间那笑容后面不知藏着有多少杀器,但他就是不愿意抛下月山间,他有一种侥幸,觉得自己可以感化月山间。

    所以兰子义狡辩道:

    “你们四人一个一个全是顶天立地的汉子,为什么偏要与一个弱女子过不去?还要说他坏话。我说月儿不是坏人,就算她是我也得和她近处相处一段时间才能看出来端倪不是?月儿我一定要,你们不用多言。”

    桃逐虎闻言摇头,做到马扎上不理兰子义。那边仇文若则叹气道:

    “卫候与其想着怎么辨别月山间是非,倒不如想着明天之后怎么活下去吧。”

    兰子义闻言立刻看向仇文若,他刚想开口问为何心中却找到了答案。兰子义哭笑道:

    “看来我倒下后鱼公公还是逼着众人同意明天与妖贼决战了。”

第四百二十三章 力挽狂澜

    兰子义本来是不愿意入睡的,之前睡梦中那种半梦半醒的扭曲感很是折磨人,他不愿意再次陷入那种清新的梦魇之中。兰子义想要和自家两位哥哥聊天到天明,他也的确是这么做的,可聊着聊着他的眼皮便沉重了下来,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兰子义便再次进入梦想。兰子义只记得在他睡着前与众人最后讨论的是明日决战布阵的问题,在这之后的事情兰子义便记不得了。

    这次的睡眠很是深沉,深沉到兰子义连梦都没做,他睡得很舒服。正因为睡得舒服所以兰子义更愿意就此不醒,好好的睡上一觉。

    若在平时这个愿望自然是容易实现,任谁都不会来打搅兰子义的美梦,可现在不一样,现在实在军营之中,这一觉睡起来后便是官军与妖贼的拼死一战。这道念想一旦出现在脑海中,它就会变成一块烧红的烙铁插入兰子义的心脏。兰子义被这块烙铁烫的浑身发颤,裹在他心中如迷雾薄纱样的睡意在刹那间被烧成灰烬,清醒的意识就像是脱缰的野马一样将兰子义拉回现实之中。

    这种清醒的过程绝对是兰子义最不愿意经历的感觉之一,这样清醒过来的人只是一部分清醒罢了,短时间内他还不能清醒的思考问题。

    兰子义头昏脑涨的睁开眼睛,他深深的呼吸了几口气想要把自己快跳出来的心脏给安回原位去,但这个时候传入兰子义耳中的征鼓声却让他再难冷静下来。

    兰子义一轱辘从床上爬起来,他屏住呼吸侧耳倾听,这是官军的鼓声,是行军的鼓声,声音离这边军帐已远,而且已经不再前进。并且在官军的鼓声之外还有许多嘈杂的呐喊声与吹奏声,这噪音兰子义实在是再熟悉不过了,那是妖贼的喊声。

    刚从睡梦中惊醒的兰子义听闻鼓声便气血上涌,还未苏醒过来的身体与狂飙不止的心脏形成了鲜明的比照,内燥外凉兰子义被这冰火两重天煎熬的快要疯掉。

    兰子义焦急的想要知道现在发生了事情,他大声吼道:

    “来人!快来人!”

    可当他吼出声音后才发现桃逐鹿已经在床边恭候了。

    兰子义看着桃逐鹿问道:

    “二哥,莫非是官军已经出战去了?”

    桃逐鹿看着兰子义,有些为难的点了点头。其实兰子义知道官军已经出发了,要是没出发他怎么可能听到征鼓声,兰子义这么问只是不愿承认这样的现实罢了。

    桃逐鹿点过头后反问兰子义道:

    “少爷难道没有发现营中已经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声音了?”

    兰子义闻言才反应过来的确如此,若是营中嘈杂兰子义他又怎么可能听见远处的鼓声。

    兰子义拄着手倚在床上,他环顾了一下帐内,然后问道:

    “二哥,大哥呢?仇家两位先生呢?”

    桃逐鹿摇头叹道:

    “半个时辰前出征时鱼公公便遣人来把大哥和仇家两位先生要走了。”

    兰子义道:

    “半个时辰?居然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那现在是什么时候?”

    桃逐鹿答道:

    “回少爷,已经辰时了。”

    兰子义闻言叹息,他说道:

    “若是公公派人来传令,动静一定不小,为什么我没被吵醒?”

    桃逐鹿为难地答道:

    “公公担心少爷病情,特地嘱咐不要吵醒少爷••••••”

    兰子义打断桃逐鹿又问:

    “那这么大的事情二哥为何不把我叫醒?”

    桃逐鹿说道:

    “少爷,我刚才说了,公公体谅少爷病情,特地嘱咐我等不要吵醒少爷。”

    兰子义闻言苦苦的叹了一声,他翻身跳下床去,站起身来想找自己的衣服,与此同时兰子义说道:

    “二哥啊二哥,若说三哥在这事情上犯糊涂我也就认了,可你为何也犯了糊涂啊?鱼公公这哪里是关心我的病情,分明是德王不想让我再去搅扰他,所以才不让你们告诉我额的,二哥你怎么这么糊涂啊。”

    兰子义虽然跳了起来,但他刚一落地右脚脚心便传来一阵钻心的痛,若不是桃逐鹿从一旁将兰子义扶起,他肯定就会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兰子义忘了他脚心里有伤,根本站不了。

    桃逐鹿扶着兰子义坐回床上,他对兰子义说道:

    “既然少爷明白是德王有意作梗,那少爷自然也知道我就算当时叫起你来你也会被德王找其他借口拦在营中啊。”

    兰子义闻言默然,长叹一口气不知该说什么好。想了半天后兰子义才对桃逐鹿说道:

    “二哥,快为我着甲吧。”

    桃逐鹿闻言点了点头,赶紧就为兰子义拿来衣衫甲胄,不过一会功夫两人便都穿戴整齐,然后桃逐鹿便扶着兰子义往帐外走去。

    被搀扶着的兰子义看着身上挂着的那副两档铠问桃逐鹿道:

    “二哥,我那身亮银明光铠呢?”

    桃逐鹿答道:

    “少爷莫不是忘了,大营被烧,你那套铠甲当时可在帐篷里呢。现在兵荒马乱,也没人去找,不过我估计就算派人去找,那副铠甲也用不了了。”

    兰子义闻言看了看桃逐鹿,他身上披挂的也不是平常管用的那套甲胄。见到此番情景兰子义也只得叹口气。

    兰子义一出帐篷就被耀眼的阳光刺的睁不开眼睛,他举起手臂挡在眼前好久才让自己适应。

    桃逐鹿扶着兰子义道:

    “少爷,要是晃眼睛不如我扶你先进帐篷里去吧?”

    兰子义摇了摇头把眼中剩下的那些来回跳动的星星甩出去,同时他也用这个动作告诉桃逐鹿他一定要走。

    兰子义在桃逐鹿的帮助下踩着马镫跨上战马,接着便扬鞭猛抽马屁股加速冲向营外,桃逐鹿见状一步并作两步赶紧上马,飞快的跟上兰子义冲出营区。

    营中留守的那些老弱伤病们见到兰子义快马加鞭往外狂奔赶紧跳到路边,生怕挡了两骑前路被撞成重伤。兰子义驱马疾驰在营间,看着营中稀稀拉拉的人问身后的桃逐鹿道:

    “二哥,怎么留守大营的只有这几个人?还全是老弱病残?我们昨晚上带回来的剩余京军在哪?”

    桃逐鹿答道:

    “京军今天一早就被德王给带出去了。”

    兰子义闻言大惊,他道:

    “难道说德王今天要用京营作战?”

    桃逐鹿答道:

    “少爷,据说德王今天要复制几日前太尉的胜仗,京营今天还要被委以重任。”

    兰子义闻言一拳打在马鞍上,他恨恨的说道:

    “这头蠢猪,他难道眼瞎了看不见京营胆破,今天无法再战?现在居然把人拉出去,还要委以重任,这不是笑话吗?”

    虽然兰子义没说蠢猪是谁,但桃逐鹿听得明白兰子义这是在骂德王。桃逐鹿见两人仇隙已深,暗自捏了一把汗,要是这样下去今后兰子义可怎么在德王府里待下去?

    兰子义骂完之后也叹息了一声,好长时间不再说话,也可能是他察觉到了自己失言的行为。又过了一会兰子义才问道:

    “那二哥你可知道德王今日要怎么复制太尉那天的功绩?”

    桃逐鹿对着兰子义摇头,他道:

    “这我就不知道了。”

    兰子义问:

    “那大哥和仇家先生被安排在什么地方?”

    桃逐鹿道:

    “大哥被鱼公公叫去指挥铁浮屠,仇家两位先生则在公公身边听候调遣。”

    兰子义闻言点点头,从这样的安排来看至少鱼公公没有像德王那样得失心疯。

    接着兰子义问道:

    “两军在何处交战?”

    桃逐鹿答道:

    “就在东南,少爷请随我来!”

    说罢桃逐鹿便一马当先,带头冲在前面。

第四百二十四章 力挽狂澜(中)

    兰子义与桃逐鹿两骑人马狂奔于林间路上,虽然今日天晴但连日的大雨已经让道路泥泞不堪,刚刚官军队伍又刚从这里走过,现在这路上是一片狼藉。兰子义与桃逐鹿催马走在这种路上只要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马失前蹄摔下去,现在他二人全速前进已经是在玩命了。

    兰子义看了一眼地上的泥浆叹气道:

    “就这路面,万一失利跑都跑不了。”

    桃逐鹿道:

    “东军八万精锐,长期在沿海抵御海贼,我看就算他们行军过来精疲力尽也不至于被走投无路的妖贼击败吧。”

    兰子义道:

    “戚准若在今日一战必胜无疑,戚准不在东镇军肯定会听戚荣勋的,可那戚荣勋外强中干,毫无主见,德王和鱼公公压在他头上我看他是伸张不得,鱼公公又不会去干涉德王,这样以来军权必入德王手中,一旦军权落到德王手中情况会变成什么样子就不好说了,我是不敢看好。”

    兰子义说罢后看了看自己座下的战马,他说道:

    “没想到这马劲头如此足,我还以为德王不会给我留马匹呢。”

    桃逐鹿说道:

    “本来是没马的,但大哥领着骑兵,他专门拨了两匹马留下来给我们。”

    兰子义闻言冷哼一声,然后说道:

    “这样看来鱼公公还是想让我赶赴前线的。”

    兰子义话刚说完便听到前面传来擂鼓声与号角声,兰子义闻声惊到:

    “糟糕,已经要开战了,难道我们来迟了?”

    说罢兰子义又往马屁股上猛抽一鞭。马儿吃了疼,蹄子发力,跑的更快,只不过一会功夫战马便驮着两人来到了战场。

    被选作战场的这片土地虽然平整开阔,但兰子义看到之后却直皱眉头,因为这里是一片阡陌纵横的水田,兰子义在江陵率领骑兵作战时饱受水田折磨,他深知这里无法发挥官军的骑兵优势,甚至连官军的密集阵型走在这种地面上都不得行进。

    官军队伍末端已经堵在了兰子义眼前,这些还在行军中的队伍连阵型都还没有排列好。兰子义看着前面乱糟糟的队伍,也没有什么心情混入乱军之中,他勒马停下查看四周,发现在自己左手不远处便是一块隆起的小岗,兰子义当下便调转马头往那边,同时队桃逐鹿喊道:

    “二哥!我们往岗上去!”

    说罢兰子义便催马上岗,桃逐鹿紧随其后。

    待两人上岗之后勒马站住,整个战场的形式便尽收眼底。此处地形由北向南,逐渐走低,现在兰子义与桃逐鹿站着的地方便是整个战场的制高点。兰子义看了一圈周围的地形后对桃逐鹿说道:

    “今天排兵布阵的肯定是德王,鱼公公连句话都没插。”

    桃逐鹿道:

    “要说今天是德王指挥我信,但为何少爷这么肯定鱼公公未能插手军务?”

    兰子义抬手挥扬马鞭,指着前面人堆中间那穿着金甲的德王说道:

    “此处居高临下,乃是战场制高点,德王弃此宝地不用却带着全军上下挤在平地上,现在他满眼全是人,我倒想知道他怎么把握战场形式?鱼公公又不是啥子,若是他调兵就算不把本镇设在此处也至少该派骑兵往这边站住,留下这么有利的地形不占难道是等着妖贼过来不成?”

    在兰子义说话的时候桃逐鹿也在观察着整个战场,等兰子义把话说完之后桃逐鹿说道:

    “德王是顺路把队伍给展开了。”

    桃逐鹿这话也是叹息,但兰子义却没有什么心情去听,因为兰子义现在看到了更加让他恼怒的事情。站在小岗上的兰子义现在看的清楚,刚才眼中那些挡在路上的官军全是败退回来的京军,这一万余人的京军正排成一线作为后背军力在后方压阵。至于本应作为主力来参战的东军,则被安排在前方御敌。

    倒不是说东军不该御敌,他们来这里的目的就是灭贼,现在顶上前去也是应该,但问题是现在的东军正以一种匪夷所思的状态排列着一个难以置信的阵型,那八万有枪有炮的精锐战士居然在德王和京军之前结成了一个大圆阵,所有人都被挤进一个圈里,兰子义看到站在圈中稍微往里一点的人就已经动弹不得了。

    几万人被圈在一起列阵已经是个笑话,比这更加可笑的是现在德王阵中居然在擂鼓吹号,八万人结成的那个团子不得不踩着鼓点艰难前行。

    兰子义见状真是恨得咬牙切齿,他骂道:

    “这个德王真是个蠢材,我就是去集市上找一个杀猪屠狗的来指挥都比他强!这天下岂有数万人结园阵前行之理?二哥你看,已经有人掉队了。”

    说着兰子义便举起马鞭指向前去,在东镇军行进的道路上,不断地有将士被挤出阵外,面向后方这面没走两步就彻底没了形状,整个军镇在擂鼓声中越走越散,以至于千疮百孔。

    桃逐鹿的目光从己方这边一直放远延续到妖贼那边去,兰子义怒骂的档口桃逐鹿正抬手遮着眼睛远眺妖贼军镇。桃逐鹿说道:

    “妖贼左右两翼延展,这是妖贼惯用的鹤翼长阵。”

    兰子义闻言说道:

    “鹤翼长阵左右虽宽但前后单薄,只要以铁蹄蹂躏过去,妖贼阵线就是个纸糊的窗户,压根不禁捅。我等自出京以后每次以少胜多无不如此。只是现在••••••”

    桃逐鹿闻言叹息附道:

    “东军团成一团,这样冲上前去正好被妖贼鹤翼长阵左右合围,人数再多到时候被包了饺子也是瓮中之鳖。”

    兰子义又是一拳敲在马鞍上,然后他便勒马引向坡下,兰子义喊道:

    “二哥,快随我去见鱼公公,今天无论如何也要阻止德王!”

    桃逐鹿早有准备,听到命令后一鞭抽到马屁股上,伴着兰子义就往德王冠盖下冲了过去。

    此时此刻的德王正坐在马背上,他的周围是由御林军铁浮屠与台城卫组成的中央本镇,在本镇外围则是昨晚兰子义带回来的一万京军。

    今天是个久违的艳阳天,当空的一轮红日已经发出了刺眼的阳光,春时将尽,南方本就湿热,太阳一出来便将大地煮成了蒸笼。前日下雨时还是阴寒刺骨,只隔一日又是暑热难耐,这天气真是见鬼。

    不过将士们都是风里来雨里去的,这种天气变化尚在可以接收的范围之内,甚至有些惬意,还可以顺道将之前自己被淋湿的衣物拿出来晒晒,只要没有德王那一身明晃晃,金闪闪,能把人眼睛亮瞎的金甲瞎晃悠。

    也不知是鱼公公让德王穿戴还是德王自己打算出来耀武扬威,反正今天德王把那一身重甲都穿戴了整齐。为了避免在太阳底下暴晒,在德王马旁还专门有一侍女手持伞盖遮在德王头顶。那红木制成,长有一丈的伞柄甚是沉重,这一路走来持伞的女子已经换了好几茬,现在这女子举了只一会已经是满头大汗。

    在德王马的另一侧则有一侍女手持芭蕉扇不停地为德王扇风,德王则在马背上龇牙咧嘴地拉扯着自己的衣领。只听德王抱怨道:

    “这么热的天,戚荣勋和他的那群丘八就不能赶紧把妖贼灭了?害的老子在这里晒太阳,要是中暑了他戚荣勋担当的起吗?”

    接着的王楠扭头问驻马在旁的鱼公公道:

    “鱼老头,我排下的此镇如何?比起张望那个老东西来是不是更加精妙啊?”

    鱼公公闻言扭头对着德王点头笑了笑,算是作答。德王见状哈哈大笑道:

    “我真是文武双全,天下无敌啊!”

    鱼公公听着德王的狂笑默默的伸手摸了摸额头上的汗珠。今日天气炎热,但鱼公公并没有像德王那样又是打伞又是扇风,他穿戴整齐头顶纱帽坐在马上一动不动。

    德王笑完之后又扯了扯衣领对鱼公公说道:

    “我说鱼老头,天气这么热,我穿这一身骑马上又累又热。反正以我布下这‘天地合和四面八园’阵对敌必胜无疑,干脆我把铠甲脱了,我们支起帐篷来奏乐歌舞,娱乐娱乐如何?”

    鱼公公闻言掉头笑道:

    “我记得今天德王刚布下阵时,这阵名字不这么叫来着。”

    德王一挥手说道:

    “那时是那时,现在是现在,我给起得名字一定能保佑他军中必胜。

    我说鱼老头,你别把话叉开,我们下马卸甲歇息歇息吧。”

    鱼公公呵呵笑道:

    “德王莫心急,要是现在下马待会打赢了怎么去检阅全军呢?”

    德王闻言点点头,说道:

    “有道理,有道理,那我就在忍耐一二。像我这样肯受丘八苦的王爷,这世上肯定少见。我将来要是不当皇上真是天理不容啊!”

    说罢德王又大笑数声,然后突然间出脚将那个扇风的侍女踹到,他骂道:

    “你他妈就不能使点力气?我都快热死了你看不出来?”

    那侍女被踹中胸口,当场扑地吐血。鱼公公见状一个眼色递给后面后补的女子,那女子便颤颤巍巍的走上前去接过扇子卖力的为德王扇风。

    桃逐虎身披铁甲立在鱼公公身后,他冷笑着看完德王的闹剧,心中暗自道:

    “鱼公公不让卸甲肯定是为了待会见势不妙好逃跑,今天这样子真是凶多吉少啊。”

第四百二十五章 力挽狂澜(下)

    桃逐虎心里正烦着嘀咕,在他身后便有军士高声叫道:

    “有两骑正从后方向这里飞驰而来!”

    桃逐虎闻言总算是稍稍松了一口气,藏在铁盔下脸上也露出了些许微笑,这个时候能从后面靠近本镇这边的,除了兰子义、桃逐鹿不会再有任何人,桃逐虎那两匹马总算是没有白留在营中。

    但桃逐虎松了气并不代表德王也松气,在听到有两骑从后面靠近的消息后德王脸上瞬间没了血色,只见德王惊慌的扭头向后,大声喊道:

    “戚荣勋不是就在前面御敌吗?怎么这么快便放妖贼从后面来了?”

    德王叫的凄厉,可他身旁众将士却都无动于衷。没有行动的众将无法向德王提供安全,至少德王是这么认为的,于是他挥舞着马鞭大声吼道:

    “全都向后!还愣着干什么?全都向后对敌,不可以让妖贼伤害到我!”

    接着德王转身拉着一旁鱼公公说道:

    “鱼老头,赶紧派骑兵过去拦截敌军,把那什么铁浮屠,辑虎营全都派出去,不能让妖贼过来伤害我。”

    德王明显是被惊得发慌了,他探出去抓鱼公公的手上力气非常之大,鱼公公的袖子都被扯得变形了。桃逐虎一直都观察着德王鱼公公,虽然鱼公公脸上依旧保持着微笑,但现在真的已经是皮笑肉不笑了。在德王疯言疯语发泄完后,鱼公公拍了拍他的手背,和声细语的安慰道:

    “王爷莫怕,我们这里还有一万多人,铁骑甲士数不胜数,妖贼若只是两骑过来根本不会对我们造成威胁,身后的将士就会替我们挡下来的。”

    鱼公公的话明显没能安慰到德王,只听德王说道:

    “公公,妖贼可是从后面攻过来的呀,这说明妖贼已经将我们包围了!我看我们还是赶快跑吧。”

    听到“跑”字鱼公公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这个德王刚才还意气指使的叫鱼公公“老头”,现在居然又低三下四的求鱼公公救命,这么短的时间内反差如此之大,这已经不是惊人了,而是让人恶心了。而且作为一军主帅,德王居然会被两骑吓坏,主动提出要逃命,这样动摇军心,后面可还怎么打仗?

    但鱼公公又能有什么办法呢?皇上宠着德王那他鱼朝恩就得伺候着德王,再难也得伺候下去。只见鱼公公又拍了拍德王的手背,说话声音变得更加温柔,他说道:

    “妖贼兵线全被戚候挡在前面,不会有骑兵绕过来的,依我看来的应当是卫候和桃逐鹿,德王放心就是了。”

    鱼公公话刚说完后面便传来兰子义的声音:

    “我乃卫亭候兰子义,诸位将士莫要惊慌!”

    众军士听见来的是卫候,纷纷小声议论起来,这些将士自发的把路让开,兰子义与桃逐鹿两人毫不费力的便来到了德王旁边。

    靠近之后兰子义先是在马上向鱼公公作揖行礼,不过鱼公公却没有多么领兰子义的情。兰子义也知道昨晚上得罪鱼公公太多,今天鱼公公不给面子也在情理之中,兰子义也不敢为此生气。

    更何况今天兰子义快马加鞭赶来并不是为了来见鱼公公,他是为了当下的军情,于是兰子义转头向德王说道:

    “今日是德王排兵布阵?”

    一听到是兰子义过来,刚才还要逃命去的德王立马换了副面孔,他先是左右开弓,一边一脚将两个侍女踢开,他骂道:

    “滚开,碍事的东西!”

    两个侍女被德王的喜怒无常折磨的很是辛苦,无论怎么作都少不了挨骂,现在挨了两脚被呵斥走反倒是种解脱。

    兰子义目送着两个侍女离开,他已经懒得追问德王在前线阵中为何会有女子出现,反正这种事情对德王来说不是什么稀奇事情。兰子义只是追问道:

    “今日是德王排兵布阵?”

    德王瞥了兰子义一眼,哼了一声道:

    “我不派兵布阵难带还要等你这个病秧子来?你好好睡在帐中就行了,来这里干什么?”

    兰子义抿着嘴深吸了一口气,生气已经没有必要了,德王就是这个德行,多说什么都没有用,兰子义说道:

    “德王,这里不是京城,打仗不是胡闹。你得赶紧下令让戚荣勋和东镇兵退回来,再不济也要让他停在原地,不要继续前进了。”

    德王并没有太在意兰子义所说的“停止前进”这几句话,他只注意到了兰子义所说的“胡闹”二字。只见德王指着兰子义气急败坏的说道:

    “大胆兰子义!你算个什么东西,居然敢说我胡闹?我在指挥全军作战,这也叫胡闹?

    来人呐!给我把他拉••••••”

    兰子义也不等德王说完便打断他道:

    “你这还不叫胡闹?古往今来岂有让八万人接成一阵可以御敌的道理?就算你结成一阵也不能让他们动起来呀?现在你看看,你睁开眼睛看看。”

    说着兰子义就扬起马鞭指向正在行进中的戚荣勋本镇,他道:

    “睁开你的眼睛看看,你布下的这阵走了才几步?掉队的将士已经快有一半了。”

    听闻兰子义此言,周围众将士纷纷点头称是,当然他们也只敢暗自里小声说,不敢大声讨论。

    兰子义骂的凶狠,德王有些受不住,便扭头顺着兰子义马鞭看去,再听到将士们的低声讨论德王就有些犹豫了,他想了想说道:

    “前面那些丘八只是诱饵,我原本的计划就是让他们去与妖贼作战,待到他们和妖贼混在一起之后我再用大炮轰击,将妖贼射杀。”

    说着德王便抬手指向一边,兰子义这才看到在本镇前排居然排列着神机营的大小火炮。

    兰子义见到此番情景惊得下巴都掉了,他问德王道:

    “你的炮口直抵着戚荣勋和东镇兵,一旦开炮我军那些将士们怎么办?”

    德王说道:

    “我自会小心。”

    兰子义心中这时候已经骂娘了,他道:

    “你又不去亲自操炮你怎么小心?”

    德王闻言骂道:

    “兰子义你放肆,我是主帅,我让操炮的人小心,他们自会小心,要是他们伤到了自己人我斩了他们便是。”

    德王此言一出,周围将士纷纷侧目,那个离得较近的神机营将校更是叫出声来。

    兰子义哎呦一声说道:

    “我虽然不懂火炮,但那炮弹飞出去打的是一条线,这一点我是清楚的。德王你把火炮全都排在这里,这里地形高低又同前面交战之处差别不大,一炮打出去炮弹首先击中的就是我军将士,这一点任谁操炮都不可避免,

    你将神机营置于死地还要因此处罚他们,这像什么话?”

    德王被兰子义说了一通,找不出话来回答,他面红耳赤的瞪着兰子义,憋了半天才说道:

    “那就让神机营的把炮口扬起来!”

    德王这话一出,不等兰子义开口,神机营的将校就说道:

    “东镇兄弟人数太多,散的又遍地都是,炮口要仰多高我们压根没法量出来!”

    兰子义接着又说道:

    “若真是想用火炮杀敌,那也应当居高临下才对,刚才我策马而来的那处小岗乃是战场制高点,为何德王刚才来时不讲本阵和神机营扎到那里去?”

    德王见到军中将校居然帮着兰子义说话,火便烧到了头顶上去,他指着兰子义和一众将士说道:

    “好啊,好啊!你们这些丘八合起伙来抗我的命!前几日张望那老东西就是如此排阵,你们一个一个屁都不放,现在我也用同样的阵型御敌你们却嫌这也不是,那也不对,你们是不是故意和我过不去?”

    兰子义听到德王此话,只觉的自己牙床发酸,心里发堵,这德王别的本事么有,胡搅蛮缠的功夫绝对是天下第一,兰子义觉得自己简直就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偏偏现在披甲当兵的又是他兰子义。

    兰子义说道:

    “太尉前日布阵乃是总结了几日作战的经验,根据地形和实际军情排列出来的,今日与前日,作战地点变了,天气变了,敌我双方参战的队伍也变了,怎么能在套用前几日太尉的军阵作战?这不是刻舟求剑吗?就算是照搬太尉军阵,太尉那日有把主力都排到前面园阵中去吗?有让园阵动起来吗?

    东军现在是我军主力,主力被团成一团扔到前面去,这样的仗怎么可能打赢?”

    说罢兰子义便掉头对鱼公公抱拳说道:

    “公公,交战在即,子义以为现在应当立即让戚荣勋和东镇兵停下来,子义亲帅骑兵作侧翼,妖贼排的是鹤翼长阵,只要我骑兵上前将妖贼阵线击穿,剩下的事情便是收割了!”

    鱼公公虽然还是一副看兰子义不爽的样子,但听闻此言也点了点头。只是兰子义计划虽好,时间已经不在他们这边了。只见桃逐鹿伸手指着前面说道:

    “快看!妖贼已经与戚候他们交战了!”

第四百二十六章 战能胜之

    兰子义闻言叫到:

    “糟糕!”

    他扭头看向战场那边,妖贼宽广的阵线已经沿着地平线扑了上来,恍惚间兰子义感觉自己好像回到了项城前,茫茫妖贼来时不见首尾的场景着实令兰子义心惊胆战。

    兰子义闭上眼使劲摇了摇头,他告诉自己那只是幻觉,哪怕当日站在项城城墙上,直面潮水般涌来的妖贼时,他与众人也并未被妖贼淹没。妖贼不是潮水,不是天灾,就算是天灾也有抵御的办法,更何况是妖贼。

    兰子义睁开眼再看妖贼,青天白日之下地方任何行动都会被看的清清楚楚,妖贼阵线虽宽但远非遮天蔽日,在与前面团起来的东军遭遇之后妖贼衍生出来的两翼只能堪堪将圆阵合围,妖贼根本没有余力吃掉后面德王本阵的这些官军。

    一直埋没于人群之中,候在桃逐虎一旁的仇孝直看着前面交战的两军冷笑道:

    “妖贼早已不再是江北全盛时期的妖贼了,现在这点妖贼都没有足够的兵力排他们擅长的鹤翼阵,今日一战我们必胜。”

    兰子义闻言回望一眼仇孝直,点了点头后他便对鱼公公说道:

    “公公!战场之机瞬息万变,如今形势于我军来讲还算不上坏,依东镇军战力,哪怕是现在的阵型他们也能顶上相当时间,只要公公同意让子义帅骑兵出击,妖贼便成擒矣!”

    仇文若此时也进言说道:

    “公公名我父子二人随公公左右随时建言献计,现在兵势初合我军已显颓势,如果再不将铁骑派出,等到妖贼合围前方东军,我军士气必竭,公公切不可犹豫!”

    候在鱼公公身旁的桃逐虎见到妖贼攻来已经按耐不住,在兰子义连番请战之后桃逐虎也主动上前请缨道:

    “公公,将铁浮屠交由逐虎带领吧!看妖贼那一脸疲态,我只需三百骑,一个冲锋便能将妖贼全军拦腰斩断。”

    鱼公公也已经是久经战阵,现在形势他心中不可谓不清楚,德王已经让官军失了先手,鱼公公可不想今天这一仗也输掉。于是鱼公公掉头去看兰子义,眼里满是肯定的神情,就差点头同意兰子义出击了。

    但只要有德王在,任他兰子义志勇双全,手下将士以一当百,德王也都会全部浪费掉。要说这德王还真是将色厉胆薄这个特性给表现的淋漓尽致,没见妖贼的时候德王嚣张的天地间都已经没法容下他,可当妖贼出现在视线中后德王脸上立马没了血色,豌豆大的汗珠顺着脑门不停的向下流,居然把脸都给洗了一遍。

    在兰子义向鱼公公进言的时候德王却在马上一个劲的发抖,兰子义其实一直都在暗中观察德王,他一边在心中唾骂德王无胆,一边觉得德王被吓愣之后应当不会再干涉全军。但兰子义错了,就在鱼公公即将命兰子义出击之时德王失声尖叫道:

    “将妖贼拦住!将妖贼拦住!”

    兰子义听到德王尖叫之后心中叫糟。鱼公公闻声之后也脸色突变,他想出言安慰德王,可德王却先他一步指挥了起来,之见德王抽出佩剑,指着那一头神机营传令的将校下令道:

    “立刻开炮,绝不能让妖贼靠过来!”

    那将校闻言吃惊的张嘴说不出话,要知道按照德王之前部署的情况,现在神机营大小火炮的炮口前面全是东镇兵,这种情况怎能开炮?

    见那将校楞在当场,德王再次出言催促,将校被刺耳的咆哮声吼到了之后终于算是认识到自己的处境了,他先是传令命令手下人赶紧调转炮口,然后他说道:

    “可是王爷,炮口现在指着我们自己人,此时开炮必然会伤到我们自己人。“

    这个时候的德王也不知是把自己的眼睛放在那一边,他的头在前线与手下将校之间来回摆动,摇的像个拨浪鼓一样,在听到将校的答话后德王惨白无人样的脸突然就被憋红了,他两眼充血瞪着将校,手中剑锋指着将校鼻尖,抖个不停,德王吼道:

    “我叫你开炮!开炮!不是叫你来忤逆我!这里我的安全最重要,你们都是为了保护我才来的,绝对不能让妖贼靠到我这边来,绝对不能!给我开炮!把妖贼和前面那些臭丘八全打死,全都打死!只要别让妖贼过来就行。”

    兰子义闻言暗自咂舌,这德王绝对心智不全,他也不看看妖贼和东军合起来有多少人,就凭现在手下这几门炮能轰死几个人?反倒是开炮伤了自己人后会让前线东军进退失据。其实兰子义已经非常佩服东军了,在德王这样的瞎指挥之下这些将士们居然还能结阵冲上前去,而且战了这么久,真是不容易。

    鱼公公也在德王的尖叫声中眉头发抖,看那样子他也已经不打算再忍德王了。但鱼公公毕竟不是兰子义,他可以不忍德王去不能触犯德王,只见鱼公公伸手按着德王安慰道:

    “王爷请放心,妖贼现在被东军顶住,只需稍加骑兵蹂躏便可击败妖贼。这时候开炮反倒容易惊吓王爷......”

    鱼公公话未说完那德王便回身使剑斩了下来,幸好鱼公公反应快,及时收手,要不然这一下必然把小臂砍个正着。可即使鱼公公收手够快,剑锋还是将鱼公公手臂衣物划破,在小臂上留下了一道血痕。

    在场将士见状无不吃惊,兰子义更是被这一幕惊得喊出声来。

    收回手的鱼公公脸色铁青,他瞪着德王一言不发,也不知是喜是怒。被人砍了一刀十个人都会发怒,从脸上看不出来怒火也不过是鱼公公故意不想让人看到罢了。

    兰子义喘了口气赶紧问道:

    “公公可好?”

    鱼公公抬起手来对兰子义做了一个“止”的手势,示意兰子义不要再问。

    德王起先斩了鱼公公后还有些惊讶,但鱼公公并未向德王做出半点姿态,德王便觉得自己占到了莫大的优势,于是乎便对着鱼公公咆哮道:

    “你个死太监,你跟我说靠什么官军神威定能将妖贼悉数歼灭,可你看现在呢?现在妖贼都已经出现在眼前了。你听到前面那些妖贼杀人时候的叫声没?你听到那些被杀的人临死前的叫声没?被妖贼挨上可是要死的呀!我让戚荣勋那个废物上前就是为了阻止妖贼,可现在妖贼却出现在我眼前了你说怎么办?”

    兰子义听着德王的叫喊心中一个劲的冷笑,妖贼现在才只是和东军交手,连合围都没有完成,离着本阵有十万八千里,德王现在居然把看见妖贼说成是妖贼近在眼前。就这畏敌如虎的样子让手下将士们看见了会是什么样子。

    想到这里兰子义用眼睛余光看了看周围将士,果然,将士们已经从刚才的交头接耳变成了一脸丧气。这些排成本阵的京军将士新遭大败,士气正在低谷,现在又看到主帅是这么个模样,真是一点战意都没有了。

    兰子义心中盘算以此败兵,待会若是正和妖贼接战该怎么打,于是半天不说话。这个时候军中也无人说话,只有德王一人对着鱼公公咆哮。

    德王这个时候已经完全语无伦次了,他翻来覆去只说众军士该保护他的安全,绝不能放妖贼靠过来。吼了一会之后也不知是德王累了还是想起神机营来,反正德王突然掉头朝那神机营将校吼道:

    “开炮!开炮!叫你开炮你再不开我就杀了你!”

    那将校见德王连鱼公公都敢斩,哪里还敢抗命,再说炮口也已经掉得差不多,于是乎立刻下令开炮射击。

    那些神机营将士站在阵中本有自己的射击位置,突然之间下令调转炮口已经让他们很是为难,半道又下令要让他们立即开炮无异于赶鸭子上架。但德王的吼声全军都听见了,这些将士也不愿此时讨不痛快,便在接到命令的第一时间点火开炮。

    炮口都还没有摆稳,炮弹打出去能有什么效果可想而知。本来若是把火炮全都布置在两翼,现在正好可以压制妖贼延伸出来的左右大队人马,可是现在乱射一通后炮弹打到哪里都没有具体目标,大多数炮弹都被打飞了,剩下好几发则飞入了东军阵中,溅起一片血花。

    兰子义明显看到挨了己方炮弹的东军军阵发出颤抖,在一线厮杀的将士明显慌了神。

    兰子义正在心中咒骂德王坏事,德王却不管自己下令开炮造成的恶果,只是茫然的望着交锋的前线叫到:

    “为什么炮弹没有集中妖贼?没什么妖贼没被炸死?为什么妖贼还在前进?你们快想办法拦下妖贼!”

    叫罢之后德王挥剑指着那神机营将校吼道:

    “你下的令为什么没有击中妖贼?你是不是里通外敌?

    来人!给我把他拖下去斩了!“

    德王话刚说完前面便有将士喊道:

    “妖贼阵中有人过来了!”

    德王闻言大惊失色,兰子义则循声望去,看到远远的从妖贼阵中飞奔出一批人马来。那是雷有德一直藏着的贼军骑兵。

第四百二十七章 战能胜之(中)

    兰子义放眼望去但见一支骑兵从妖贼右翼阵后绕出,直指官军本阵而来。

    连日大雨已经将地面浇灌成了烂泥塘,有草的地方还能站得住脚,没有草的地方几乎就成了一片汪洋。妖贼骑兵一路狂奔而来,溅起泥花满天。

    桃逐虎踩着马镫眺略微眺望后说:

    “妖贼骑兵又散又乱,毫无章法,那些战马瘦的偶能看见骨头架,这种骑兵压根不足为惧。”

    接着桃逐虎向鱼公公请命道:

    “公公!让逐虎带上铁浮屠攻过去吧!收拾这等草寇我军连一回合都用不上。”

    鱼公公刚刚被德王看了一刀,现在胳膊上还在往出渗血。桃逐虎请命之际鱼公公正将手伸给一旁的台城卫让其包扎。

    桃逐虎言罢鱼公公并未在第一时间给出回话,反倒是德王咆哮着吼道:

    “你又要带骑兵走?你走了我这里怎么办?眼看妖贼就要冲到我跟前了你还要带骑兵上哪里去?保护我才是你们这群丘八的第一要务你难道不知道?”

    德王的瞎指挥已经让官军处于不利的地位,现在他的歇斯底里又严重制约着官军扭转颓势。桃逐虎早在今天行军出阵时就憋了一肚子火,现在德王擅自插话到他头上他怎么可能再忍下去?

    只见桃逐虎转头对着德王吼道:

    “你个纨绔子弟整日就知吃喝嫖赌,我军大好形式打成今天这副模样全是你干出来的。我率部出战难道不是去剿贼?我拼死拼活把贼灭了你不就安全了?你把军士全都钉在原地你倒是告诉我你怎么退敌?”

    桃逐虎排在铁浮屠阵中,全身上下都罩在一身铁甲之中,他放开喉咙吼出的声音被铁质头盔包裹在中间,外人听上去好似天边闷雷,直教人耳畔嗡嗡作响。

    德王被桃逐虎顶撞的怒不可遏,他心头那股邪火被桃逐虎这一勺滚油浇上去顿时烧的和天一样高。德王像个熊孩子一样惊声尖叫,胡乱挥舞着手臂指使旁边人去砍桃逐虎。只是德王在马上瞎晃悠了半天却没人理睬他,台城卫与禁军都等着鱼公公发令,而那些被安排在周围的京军则人心惶惶。

    德王吼叫了半天旁边却没有一人听从他的命令,而铁面后面桃逐虎的眼神却是越发的犀利冷酷,德王只是对着看了一下便被吓得浑身发抖。一个外厉内荏的怂包如果失去了别人的支持那他就什么都不是了,“认清”了形式的德王很快便闭嘴,低下头不敢再说话。

    兰子义一直在一旁冷眼旁观,他绝不会允许德王对桃逐虎下手,但他也不是很同意桃逐虎率队出战,迎击妖贼骑兵的计划。刚才妖贼骑兵没来之前,官军骑兵主动出击是一回事,现在妖贼骑兵上前,官军再战则是另外一回事。现在前面东军已经和妖贼混成一团,妖贼两翼步兵也逐渐包围过来。官军铁浮屠本就沉重,冲进前面那堆烂泥塘后能不能迈开腿实在不好说,要是再被妖贼骑兵缠上等到妖贼步兵跟进后怕是会陷入鏖战,那可不是骑兵应当参与的战斗。

    在德王瞎胡闹的时候兰子义一直在小声与神机营那边交流。刚才开炮之后守在前面的神机营营将便赶到中枢这块来寻究竟,但现在鱼公公一言不发,德王歇斯底里,任他神机营的营将心中迫切,他也只能干着急。所以当唯一能靠得住的兰子义传令前来接洽的时候,神机营营将立马就听从了调遣。

    营将与兰子义短暂沟通之后立马下令将鸟枪手掉到前排,同时在兰子义的协调下许多长枪手、长槊手被安排到鸟枪手一旁作掩护。兰子义已经经理多了火器交战的战场,他这么安排就是想用火器压制妖贼的这一波骑兵冲锋。

    还好兰子义及时安排了下去,在妖贼冲上来前前排将士已经布置完毕。

    兰子义注视着这群妖贼骑兵不断靠近,令他惊讶的是这些冲过来的妖贼手中所持的居然是弓箭和梭镖。难道妖贼想要和官军拼骑射不成?妖贼有那本事吗?

    这些被选出来乘马的妖贼想必已经是雷有德能够找出来,骑术最精湛的人了,但在兰子义看来,这群人压根就是被绑在马背上,桃逐鹿更是在兰子义一旁一个劲的摇头,他说道:

    “妖贼这么催马,自己累不说马更累,他们这个样子冲上来就是送死。”

    桃逐鹿的话提醒了兰子义,兰子义摸着下巴皱眉说道:

    “要真是送死他们应当拿长枪重剑直接冲阵才对,拿弓矢梭镖干什么?我军全都披甲妖贼难道想凭手里的破烂杀伤我军不成?”

    说着兰子义转头看向桃逐鹿,想要咨询一二。桃逐鹿此时则手持弓箭,他把注意力全都锁定在了妖贼身上,对于兰子义的问题不置可否。

    兰子义知道桃逐鹿不像桃逐兔那样信口开河,他若不说定是自己心里也没有谱。而且妖贼骑兵将近,兰子义也没有时间再去问桃逐鹿。

    这些妖贼骑兵虽然阵型混乱,但他们作战的思路却非常清晰,这群家伙远远的便开始调整进攻方向,他们没有直冲向官军军阵,而是打算走出一条弧线,掠过官军阵前。

    兰子义默默注视着这群妖贼,心中思索妖贼的用意。神机营营将则在前排指挥着鸟枪手们,待到妖贼骑兵进入射程之后营将便高声吼道:

    “开火!”

    一声令下,排在前排的鸟枪手们便同时扣下扳机,火绳点燃药室里的火药,猛烈喷发的气体将铅丸推出枪膛,射向敌人。

    妖贼骑兵的下场可想而之,这群铠甲都没有披挂整齐的可怜蛋没有一人逃脱官军射出的密集弹丸,他们被鸟枪手们射的人仰马翻,好些妖贼都身中数弹,血飚的满天都是。

    但妖贼却并不在乎自己的伤亡。虽然妖贼进攻时舍生忘死不要命的劲头是人所共知的,可现在这些妖贼骑兵的送死却与之前的悍不畏死有所不同,此时此刻他们不是为了求转生来狂热的送死,他们是有目的的来送死。

    兰子义皱着眉头看着妖贼们这种怪异的行为,他注视这妖贼在临死之前将手中的远射武器悉数发出,然后他明白了妖贼的目的,这些妖贼所有抛出的梭镖和射出的弓箭都是冲着德王去的。

    兰子义顿时叫道:

    “好你个雷有德,学我学的是有模有样啊!你这骑兵居然是派来斩首的!”

    一直侯在兰子义一旁的桃逐虎刚刚连发三矢毙了三个妖贼,听闻兰子义此言他笑道:

    “雷有德想靠这些废物来斩首,这不是照猫画虎么?我等与德王同处本阵深处,还全都是精甲覆体,靠妖贼那两下子又怎能伤到我等?……莫非雷有德是想。“

    说着桃逐鹿便扭头去看一旁的德王。

    德王被桃逐虎吓得不敢说话之时,正好是妖贼薄阵之时,齐鸣的鸟枪声把德王惊出了一个激灵,差点没把他掀下马去。妖贼集中向德王投射的武器虽然没有伤到任何人但却在德王眼前飞舞的天花乱坠,还有一箭都落到了德王马前。

    德王这次被吓得彻底没了人色,在看到箭矢掉落马前后德王立刻勒马,以德王那半吊子的骑术,猛然一勒居然把战马给勒的人立起来,德王虽然没被掀下马去却把自己的头盔掉落在地。

    一旁有台城卫刚想给德王捡头盔,却听见德王大叫道:

    “妖贼来了!妖贼来了!官军败了!”

    说着德王就催马猪突,也不管后排将士有没有让开路,头也不回的撞人就走。组成本阵的京军将士本就士气低落,他们吃够了德王的亏,现在德王掉头逃窜,这些将士再无战意,立马溃散而去。

    兰子义本就在德王身旁,可德王跑起来居然如此快,快的兰子义都没时间反应,兰子义向去抓人劝阻时,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兰子义咬着牙几乎哭出声来,他对桃逐鹿说道:

    “二哥!雷有德真是好手段,德王哪里用杀?只需要吓就行了!”

第四百二十八章 战能胜之(下)

    德王出行时风头十足,一身金甲在阳光底下就是一个人形金块,显眼异常,再加上他身处本阵最中央,全军上下的注意力都在他身上,他一跑全军都看见了,剩下京军一跑本阵就全都跑开了。

    兰子义眼眼睁睁的看着周围溃散的京军人马,脑海里浮现的是昨天大营崩溃的场面,还真应了那句老话,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就因为德王一人,全军上下近十万人居然就土崩瓦解了。

    身在兰子义一旁的桃逐鹿此时正忙着呵斥周围乱军,手中弓箭也瞄向了逃跑的军士。兰子义见状一把摁下桃逐鹿的弓,不等桃逐鹿开口发问兰子义便对桃逐鹿下令道:

    “二哥!兵败如山倒,莫要去拦这些溃军,昨天三哥就是因为当了乱军的路才受伤的。”

    桃逐鹿闻言说道:

    “既然如此少爷有什么打算?“

    见兰子义不发话,桃逐鹿便抱拳说道:

    “若是要走便要趁早走,我与大哥护送少爷往江边去,我们渡江北上,回落雁关里从长计议。”

    兰子义闻言瞪着桃逐鹿骂道:

    “二哥怎能说出这种话来?天子命我出军剿匪,妖贼未灭我有何面目苟活于天地之间?二哥若再敢说出这等话来莫怪我兰子义手中宝剑无情!”

    说着兰子义抽出腰间佩刀,他这才想起来他的佩剑昨天已经丢在大营中了。

    德王走了之后本阵就乱作一团,只有鱼公公带了多年的台城卫与御林军还在原地等候鱼公公调遣。原先随着鱼公公的仇家父子见已经军乱便催马来到兰子义跟前,桃逐虎本也想来,但碍于鱼公公威严动弹不得,只好焦急的停在铁浮屠当中。

    仇文若先一步催马来到兰子义身边,他顾不得行礼便对着兰子义喊道:

    “卫侯!西辑虎营被布置在我军左翼,卫侯可速遣人过去,迟了怕也会被乱军冲散。”

    桃逐鹿闻言问道:

    “现在全军溃散,少爷都不让我阻拦败兵,为何文若你偏要少爷去调辑虎营?他们难道是铁打的,不会败不成?”

    仇文若道:

    “今日溃散之军全是昨日遭受妖贼屠戮的余兵,这些人本就没有士气,德王一跑他们自然跟着跑。

    西辑虎营不一样,这些骑兵在昨日是护送德王出奔的侍卫,并未遭受损失,今日士气不会受损,再加上他们主帅缺席,之前作战是由卫侯管带,派人过去联络定能将其收拢。只是现在败兵如潮,辑虎营要是迟迟不得号令,被乱军夺了气,那就调不动了!“

    兰子义听到仇文若此计大喜,立刻向桃逐鹿下令道:

    “二哥快去往左翼辑虎营去!一定要把辑虎营拢住!“

    桃逐鹿闻言点头,在下鞭抽马之际他问道:

    “那我收拢辑虎营后又当如何?”

    兰子义道:

    “只要收拢辑虎营,之后事情便随二哥处置!”

    说着兰子义伸手按住桃逐鹿肩膀道:

    “二哥,今日是胜是败全在辑虎营,我的生死也全在二哥手中,二哥莫要辜负我!”

    桃逐鹿闻言回头望着兰子义,眉间冰凝,似有话却无话能说,最后桃逐鹿用力的向兰子义点了点头,驾马便去。

    见兰子义话已说罢,仇文若又上前说道:

    “卫侯,本阵虽败,但本阵所辖军队本就不是今日主力,今天作战的核心在前线东镇兵,东镇兵不败今天就还有机会。”

    兰子义闻言点了点头,可此话虽好却不能传到每一个东镇兵耳朵里,被德王安排出去的东镇兵本就被自己的阵型给绊得不清,还未接敌就已经散的满地都是,现在德王出逃,本阵混乱,妖贼又从两面合围而来,处在阵中看不清周围形式的东军战士们士气已经不稳,后面被拉下的散兵已经开始跟着京军一起溃逃了。

    兰子义见东镇兵即将溃散,正一筹莫展之时,仇孝直催马上前对兰子义说道:

    “卫侯,德王贪爆无德全军上下都知道,军中的主心骨并不在德王身上,而是在鱼公公身上。主帅脱逃自然令我全军动摇,但只要鱼公公不走这场面是完全可以压得住的。卫侯现在当作的是去劝阻鱼公公,千万不能让他随德王去了。“

    仇孝直此言如醍醐灌顶浇开了兰子义脑门,兰子义立刻勒马掉头想去与鱼公公交流,却发现鱼公公居然已经调动身边的台城卫和铁浮屠,准备去追德王。

    兰子义见状大为惊讶,他发问道:

    “鱼公公难道也怯场了?为何他也要走?“

    仇孝直说道:

    “这就是我劝卫侯赶紧去拦公公的原因,迟了只怕公公便走了。“

    兰子义一边催马一边问仇孝直道:

    “孝直先生为何料定公公要走?“

    仇孝直一边跟上一边答道:

    “公公是皇上的家奴,也就是德王的家奴,主子要走公公岂有留下的道理?就算公公知道他这一走今天就输,他也得走。

    卫侯赶紧去拦吧。“

    兰子义听闻此言把马催的更急,生怕鱼公公拔马走后他追不上。好在鱼公公手下兵将众多,在周围败军之中想要掉头绝非易事,兰子义赶在了鱼公公走前把路给挡住了。

    鱼公公一见兰子义横冲直闯挡在自己队伍前,便知道兰子义想要干什么,鱼公公盯着还在勒马的兰子义吸了一口闷气,他沉声说道:

    “子义莫要拦我去路,德王一人出逃,身边没有侍卫,若是遇到歹人横遭了不测,你我都担待不起!“

    兰子义用力按下人立起来的战马,还没掉头对向鱼公公便开口说道:

    “今日决战事关京城安危,天子生死,公公一走此战必败,此战一败京城便没了,皇上连出去巡狩的时间都没有,到时候公公还有什么可担待的?德王缺侍卫派人去便好,公公你又为何要走?难道是公公畏敌不成?”

    鱼公公听到兰子义说他畏敌,当下怒骂道:

    “兰子义你休要胡说!我鱼朝恩监军几十年,出生入死无数回,这点小贼能吓得了我?”

    骂完之后鱼公公又道:

    “老夫不过一介宦官,怎么就成了军中要害?难道我还能替主帅稳定人心不成?子义言重了!”

    兰子义此时将马调正,他高声答道:

    “我没有言重,德王那样子全军都看见了,全军将士没人把军心系在他身上。但公公你是内廷老臣,久经战阵,刚才京军奔散,公公你旁边的台城卫和御林军却无一人动弹,公公可是全军的主心骨,你一走全军就真败了。“

    兰子义话刚说完便有一人高声说道:

    “卫侯莫要胡说,我和我的人就没走,怎能说京军奔散?“

    兰子义寻声望去,见是神机营赶来,他的队伍还停在原地,当中夹杂着不少刚才调派过去护卫鸟枪手的长枪手,兰子义想了起来神机营主力昨日也被德王调走,实力并未受损,难怪此时没逃。

    神机营营将来到鱼公公马前,单膝跪地便道:

    “只要公公不走,末将愿留此地,与妖贼一决生死!”

    鱼公公见神机营营将也上前阻拦,长叹一口气,他又开口说话,语气甚是无奈。鱼公公道:

    “我是皇家老奴,护卫皇上,护卫德王是我的本分,德王走了我怎能不随?”

    兰子义道:

    “公公你是军中监军,朝廷的观军容使,今日乃是决定京城存亡的决战,此战若败公公绝没有生还的可能,公公你又何必心存侥幸呢?德王一人出逃,派人护卫便是,公公切不可弃军而去啊!”

    兰子义说罢桃逐虎也进言道:

    “公公,当年您在北镇监军时威名震天,我北镇小儿至今闻公公之名也不敢啼。公公为何回了京城后却变得如此优柔寡断呢?”

    鱼公公闻言咬着牙长叹了一口气,他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点了点头,然后一把拽过身旁桃逐虎的衣领道:

    “你!给我去护卫德王!”

第四百二十九章 决战京城

    桃逐虎铁甲罩身,外人看不清他的脸面,但在鱼公公下令之后桃逐虎明显有一个停顿。

    兰子义知道桃逐虎是犹豫了,接着桃逐虎向他投来的目光便证实了他的想法。

    兰子义朝桃逐虎微微点头表示同意,桃逐虎得到兰子义肯定之后便向鱼公公保全允诺道:

    “公公放心,末将现在便去护卫德王。“

    说罢桃逐虎便扬鞭催马,想要追德王而去。不过鱼公公却在此时拦下桃逐虎,只听鱼公公说道:

    “怎么?你像一个人去?堂堂一个王爷我不能亲自去护卫也就罢了,你一个人去过去当侍卫像什么话?把铁浮屠都带上!快去!“

    桃逐虎闻言为难的说道:

    “公公,如今全军胜败悬于一线,这边战场已无可用之兵,再把铁浮屠调走这仗可怎么打?“

    鱼公公被桃逐虎顶撞后勃然大怒,他骂道:

    “我不去侍卫德王已经是天大的罪过,你还要管我怎么打仗?

    怎么打仗我说了算,用不着你管!你速带铁浮屠去护卫德王,少再给我废话!“

    桃逐虎被鱼公公骂的时候扭头偷偷看了兰子义一眼,带鱼公公骂完之后桃逐虎便罕见的抗言说道:

    “公公!妖贼兵力不足,并未对我全军形成合围,护卫德王不需过多人马,我带一百骑过去足矣。“

    桃逐虎看过那一眼来时兰子义便体会到了他的用意,桃逐虎想要留下铁浮屠,其用意有为全局考虑不假,但更多的则是为了兰子义。因为现在桃逐鹿不再,等桃逐虎在一走剩下唯一可以带兵的就剩兰子义了,桃逐虎可不愿意让兰子义一人陷入敌阵犯险,尤其是在这种战局不利的时候。

    只是鱼公公并不需要作这样的考量,桃逐虎接连两次不听命令已经将鱼公公激怒,他扬起马鞭指着桃逐虎就骂道:

    “桃逐虎,若不是因为现在无人可用,我立刻就斩了你首级示众!少说废话,你点三百骑去护卫德王,快去!德王那快马这么半天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桃逐虎闻言终于不敢再言,他半圈点头之后便点上兵马去了,在经过兰子义身旁时桃逐虎对着兰子义点点头,没再说话便赶紧走了。

    此时整个战场都已经陷入了混乱之中,妖贼损失了他们所有的骑兵,但却已经将主力东军合围在圆心里面;官军虽有骑兵可以机动,但溃散已经扩散到了全军,本阵的京军虽然逃光了,但从前线撤下来的东镇兵则布满周围。那些被包围的东镇兵不是不想跑,而是已经跑不了了。

    桃逐虎走后鱼公公便一脸从容的缓缓掉头,面向战场,看那样子应当是想要稳定军心。兰子义慢慢策马随上鱼公公,仇家父子两人也一道催马跟了上来。仇孝直进言说道:

    “刚才德王一退,我军便有土崩之势,前面东军将士亦在逃跑。妖贼攻来,不为逃兵留条出路反倒是将东镇兵团团包围,可见雷有德已经智竭力尽,他今天出战是来决死的,如今合围官军的战果是他事前根本没有料到的。“

    仇孝直说话期间鱼公公已经走到位置勒马立住,闻言淡淡的说了一句“接着说“

    仇孝直跟着鱼公公一起停住,听到话后先是点了点头,然后说道:

    “东军若不被围便是败军,现在被围就成了战力,妖贼替我们收拢了散军,同时也把他们钉死在了那里。只不过被围的东镇兵也非自愿作战,他们是被逼无奈才留下来的,如不能击败妖贼,东镇兵是不可能回归公公麾下的。“

    鱼公公闻言问道:

    “既然如此那你有何退敌良策?“

    这时仇文若开口说道:

    “如果刚才前来薄阵的便是妖贼最后的骑兵,那妖贼现在就没有兵力再可威胁我处了。既然如此公公可先用手下神机营稳住阵脚,收拢东镇溃兵,再命一将率领铁浮屠绕到妖贼包围圈侧后,同时传令桃逐鹿,命他与辑虎营绕到妖贼另一处,待鱼公公这边将兵力收拢完毕后便三面齐攻,同被围的东镇兵里应外合,到时候被围的就成了妖贼。“

    鱼公公听闻此言,冰冷的脸上总算是露出了些许微笑,他笑道:

    “妙计妙计,你父子二人在京城这些年不得仕进还真是被埋没了呀。“

    然后鱼公公便对兰子义喝道:

    “子义!拦我去路,让我战的是你,那你去领剩下的铁浮屠绕到妖贼侧后,等我信号我们三面合击!“

    兰子义闻言抱拳应诺,仇家父子闻言则惭愧的回头看了兰子义一眼。就是他父子二人的妙计害得兰子义要以身犯险。

    不过兰子义对此毫不在乎,他点头示意仇家父子莫要担心,又对父子二人说道:

    “两位先生随公公留在本阵,建言献策,不可有所隐瞒。“

    言罢兰子义便对那些铁浮屠喊道:

    “将士们!随我来!“

    说罢便一马当先冲了出去,鱼公公见兰子义已经出阵便对着那两百铁浮屠打了个响指,同时说道:

    “好好保护卫侯,若是卫侯有恙我便取了你们的脑袋!”

    那些铁甲精锐听闻此言连忙齐声答道:

    “公公放心!”

    接着便齐刷刷的策马随上前去护卫兰子义。兰子义跃马走出阵后反倒是放缓了马匹速度,颇有些悠然的绕道妖贼侧后。那些催马狂奔而来的铁浮屠们本来以为要跟着兰子义驰骋疆场,结果却得半途勒马随着兰子义慢慢走,这可让这些人马具装的铁甲骑士们费了好一番力气。

    待到众人跟定兰子义后,有将士便开口问道:

    “卫侯为何突然放慢速度?”

    兰子义扬着脖子眺望在另一头交战的东镇兵和妖贼,闻言说道:

    “我不放慢速度难道要直接冲杀过去?你能给我指出来个好地方么?”

    见铁浮屠不再说话,兰子义又说道:

    “你们这些铁甲精骑固然威武,但马匹负荷太重,跑不了太久,待会还要破贼,要是我现在就带你们加速冲锋,过一会你们的马还有力气吗?”

    众将士闻言点头,这时有人问道:

    “卫侯把马放慢没错,可这样走要是妖贼过来袭击我等,我等也得放马跑,这样一来马还是要受累。”

    兰子义闻言扬鞭指向妖贼,他说道:

    “你们看妖贼现在那样子,像是能分出兵来袭击我等的吗?”

    众人随兰子义指向看去,果然妖贼此时正和东镇兵缠斗的难解难分,而且他们兵力不占优势,确实没有余力分兵来威胁兰子义。

    兰子义又道:

    “鱼公公本阵那边防守兵力不足妖贼都抽不出人来过去进攻,我这不过是一股游军,妖贼有什么必要费劲过来硬啃我?你们多虑了。”

    众将士闻言又是一阵点头,有人问兰子义道:

    “卫侯,公公未向我们指明进攻的方向,我们该往哪里去?”

    兰子义答道:

    “辑虎营在左,待会我二哥把那一营将士收拢之后肯定也会从左侧发动进攻,我们向右边绕去就好。”

    众将士闻言闻言赞叹道:

    “卫侯真是妙算,只一出击便把该算得都算好了。”

    兰子义闻言苦笑道:

    “这话你们还是多说给德王听吧,我不好这一口。”

    接着兰子义问道:

    “我在营中未见到张偃武,想必他也应当随军来了前线,可这么半天我就没见到他的人影,他去哪里了?莫非留在大帐我没有看见?”

    一众铁浮屠闻言后交头接耳打听张偃武下落,然后后排有一个将士答道:

    “回卫侯的话,我见过张参军,张参军的确随公公来了前线,只是张参军被德王派去戚侯那里一起带兵了。”

    兰子义闻言问道:

    “张偃武一个肩膀脱臼,他有怎么能上前线去?为什么德王要这样安排?”

    那军士答道:

    “德王布阵的时候张参军极力反对,参军还说什么他爷爷压根就不是这样布阵的,德王一发怒便把张参军安排到前面去了,说是既然张参军知道他爷爷怎么大帐那就去前面监督众军打仗。”

    兰子义闻言叹了口气,摇头不再说话。

    说话间一行人马已经绕到妖贼侧后,有一军士指着前面说道:

    “卫侯快看,那边有人被包围了。”

    兰子义还在低头叹气,他闻言道:

    “东镇兵全军都被包围着,你这说的不是废话吗?”

    这时更多的军士向兰子义指向那处地方,他们七嘴八舌的对兰子义说道:

    “不是的,卫侯,那边有人在大阵外面被包围住了!“

    兰子义闻言一惊,赶忙抬头望向那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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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戚荣勋从一开始就不愿意听德王的那狗屁安排排圆阵出来,他这东镇八万多人与妖贼人数相当,按照他的计划,这八万人按照各营各旗列做数阵,长兵在前,鸟枪在后,哪怕妖贼不主动进攻,这些东镇兵压上去也能把妖贼全歼。但德王偏偏要把人挤在一起排成圆阵,既如此为何昨晚不事先告诉大家呢?

    这还每晚,在戚荣勋好不容易把手下将士带到前面之后,身后的大炮居然想了,那该死的炮弹居然炸到了自己的人群当中,当下便有许多将士血肉横飞,戚荣勋听得清清楚楚,在他身旁便有军士大声发问道:

    “为何神机营要向自己人开炮?“

第四百三十章 刚愎自用

    戚荣勋没法回答将士们的问题,连他自己都弄不明白为何后面的自己人会向自己开炮,难道是德王下的命令?

    想到这里戚荣勋不敢在深入想下去,若是德王只拿他东镇兵当炮灰,那他戚荣勋又如何向手下将士交代?这些将士可都是与戚荣勋再一口锅里吃过饭的手足袍泽啊!他们可是戚荣勋之父戚准一手带出来的精锐啊!难道今天就要在戚荣勋手下折戟沉沙?

    胡思乱想的戚荣勋觉得自己脑袋发涨,他的反应比平时稍显木讷,但并没有完全卡死,该他去想的事情他一件也没漏。

    吊着一直膀子跟在戚荣勋一旁的张偃武凑到戚荣勋旁边,对着他耳朵大声喊道:

    “德王真是个天才,我们只靠着行军就把自己一半的队伍给走垮了!”

    戚荣勋抬手把张偃武推远了一些,他不耐烦的说道:

    “你用不着吼这么大声音,我听得见。”

    张偃武闻言却没有降低半点音量,他用自己能活动的左手指着前方交锋的兵线喊道:

    “戚侯既然能听见那能不能看见前面我们的人已经和妖贼交上了手?”

    戚荣勋瞥了一眼张偃武又看了看前面的兵线,他知道张偃武在吼什么,德王排出来的这个该死的圆阵压根就没法动,走了不一会的功夫戚荣勋手下这几万人就已经没了章法,外围的人越走越散,里面的人越挤越紧,戚荣勋所在的指挥核心附近都已经挤得快喘不过气来了。

    现在前锋交战,可这些将士却连一排都站不齐,后排的人还在不停的往前涌,这个样子根本不用妖贼来打,东镇兵自己就能把自己给灭了。

    戚荣勋当然不能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他立刻高声下令道:

    “立刻传令,全军停止前进,就此站住接敌!”

    处在戚荣勋身边的各位副官闻言立刻就将命令传递了下去,但周围的将士们已经被扯得乱七八糟,这道命令能传到哪里着实令戚荣勋忧心。不过有了这道命令,东镇的将士们总算是可以停下他们混乱的脚步,前排的将士终于不再被后面人挤了。

    这时戚荣勋又下令道:

    “立刻把长刀手排到前面去,把鸟枪手换回来!”

    德王在命令东镇兵出击时不仅把他们安排成了一个团,还越俎代庖布置了各线兵力,东镇的鸟枪手被安排在了第一排,原因是德王觉得应当在接敌的第一时间用排枪击杀妖贼,长枪手被安排在了非常靠后的位置,因为德王觉得长枪离得远也能戳到敌人。此时正在与妖贼厮杀的第一排将士全是东镇的鸟枪手,这些人可不是用来近战的,他们就零星放了几枪然后就被妖贼给贴上了。

    听到戚荣勋的命令后周围的将士们倒是动了起来,但动起来并不代表能走得开,接连有军士呼喊道:

    “少将军!周围太挤了,我们动不了!”

    戚荣勋额头上已经渗出了不少汗水,但他没时间擦汗,只有时间喊话:

    “全体就此扎阵,有内向外,一点一点推出去,不要挤在一起,行列间留出地方来!“

    戚荣勋吼的声嘶力竭,但命令传下去却收效甚微,张偃武在戚荣勋身边也被急得焦头烂额,他对这戚荣勋发火道:

    “德王出的这馊点子就是一陀屎,你刚才为何要把这陀屎给接下来?“

    戚荣勋也已经被周围的军情折磨的心里憔悴,他听到张偃武的咒骂后第一反应是想要一拳打过去换以颜色,但当他看到张偃武后却把自己那口火给咽回了肚子里面,因为张偃武的爷爷乃是张望。

    戚荣勋并不太喜欢这个张偃武,这小子混在京城又没打过仗,靠着爷爷才被安排在军中做参军。而且这人狂妄异常,军中任谁也没被他放在眼里,他连德王都敢顶撞。这种人就是典型的京城纨绔子弟,张扬惯了才好以下犯上。

    戚荣勋压下火后不愿再理张偃武,他只冷冷的说道:

    “军令如山我不得不从。“

    张偃武听到这话恨得上下牙床直摩擦,他叹了口气然后问道:

    “那若这军令是个儿戏呢?你难道就没想过把人排成一团之后会有什么后果?“

    张偃武这一问彻底把戚荣勋的火给点着了,他怒道:

    “张偃武,你说得这么头头是道那你倒是说说看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戚荣勋本想用这一问把张偃武的嘴给堵上,没成想张偃武却直接开口说道:

    “事已至此干脆把前面接敌的这几千人留下,我们率领剩下的人后退重整,列阵再战。“

    戚荣勋觉得这个纨绔子弟除了一张嘴再没什么本事,问他有何办法是想堵住他的嘴没想到他居然真还敢开口还嘴,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戚荣勋哼了一声后说道:

    “你要我抛下自己的袍泽一个人跑?我不是那种懦夫,你若要跑你便跑,我派人送你!“

    张偃武闻言道:

    “戚侯不愿牺牲将士姓名也行,如今我军团在一起号令不行,指挥不便,干脆按照现在将士们的所在位置分成几个大阵,各自为战,这样虽然各阵无法相互支援但好歹能动手打起来,不会向现在这样连转身都嫌挤。“

    戚荣勋听闻此言只觉脑门里面的血在沸腾,被血液点燃的经脉一次又一次的撞击着他的头盖骨,让他怒不可遏。戚荣勋不等张偃武把话说完便伸手从衣领抓起张偃武,他吼道:

    “这是我的军队,我的兵,轮不到你个门外汉来我这里对我指手画脚。“

    戚荣勋说罢便一把将张偃武推开,若不是旁边军士拥挤张偃武一定已经被扔到地上去了。

    周围的将校和军士们见戚荣勋发火全都把脑袋瞥到一边去,不敢插手。

    张偃武被推得撞在别人身上才勉强站稳,他缳首看去周围将士或不做声,或在低声抱怨他多嘴激怒了戚荣勋。终于张偃武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他站直了身子伸手擦了擦嘴角渗出来的鲜血,然后盯着戚荣勋问道:

    “我听卫侯言语,从不觉得你是个刚愎自用之人,今天才知道原来你戚荣勋毫无器量。“

    戚荣勋火还没有消,闻言一指头戳到张偃武鼻子前面说道:

    “兰子义好歹还在边关待过,有些行军打仗的本领,你个纨绔子弟算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在军中说我三,道我四?“

    张偃武虽然被戚荣勋指着,可脸上却没有露出半点怯,他瞪着戚荣勋,绷着下巴说道:

    “怪不得你会听德王的,原来你和他是一丘之貉,都是欺软怕硬的骨头。“

    戚荣勋闻言更怒,正想抓住张偃武再理论却有军士传令来道:

    “少将军!“

    戚荣勋正在发火,闻言没好气的吼道:

    “什么事情?“

    那边将士答道:

    “少将军,妖贼要把我们包围了!“

    戚荣勋闻言大惊,赶忙回头去看,发现妖贼真的已经从两翼延展出来涌向自己的后方。戚荣勋现在开始后悔自己没有骑马出阵了,他本是想与将士同甘共苦,可现在这却限制了他的视野。

    而与此同时张偃武也没闲着,他查看四周军情时瞥了一眼后面本阵,却看见德王那边冠盖已乱,金光覆体的德王居然带头逃了。

第四百三十一章 孤身犯险

    那套闪闪发亮的金甲在阳光的照耀下像是流星一样划过地平线,很快就从战场上消失了。

    如此显眼的事情想要瞒过众人绝无可能,更何况那边德王就没有一丁点隐瞒的意思。

    张偃武看着出逃的德王,心是冰凉的,但这件事情并没有出乎他意料,所以他的感情是平静的。张偃武非常清楚,就现在东军这个鬼样子,德王当众一逃,接下来除了失败就不可能再发生其他任何事情了。这么一想张偃武只觉得好笑,他既然知道德王必逃,那他在被派到这该死的军阵中时命运就已经注定了,为何之前他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陷入沉思的张偃武没有把他看到的东西告诉戚荣勋,不过周围全是人,完全不乏眼尖嘴快的,周围军中很快就响起了惊恐的叫喊:

    “德王跑了!德王跑了!”

    绝望的叫声刺破了笼罩在战场上的天空,它像是瘟疫一样感染了所有还在作战的人,东镇将士们听闻此言如丧肝胆,汹涌合围而来的妖贼则兴奋的高声喊道:

    “你们的王爷都逃了你们还不快跑?

    要是不跑就来给爷爷们的刀锋添点血吧!“

    混乱的圆阵阻碍了戚荣勋向自己的军士发号施令,德王的出逃让东军丧失了战斗下去的勇气,没有意义了,再战下去已经没有了意义。

    无可遏制的,如退潮一般的,东镇兵开始溃散,无论是外围的军士还是内圈的军士,他们的区别仅在于谁跑的快谁跑的慢而已。

    戚荣勋还在幻想能够挽回局面,他在进行着最后的挣扎,他手持长刀,挥舞臂膀,对着将士们大声喊道:

    “弟兄们!不能退!这里京城,你们是精锐,你们钻山约岭四面剿海贼时的勇气都去哪里了?你们从未打过败仗为何现在要逃?”

    戚荣勋说得慷慨,但退去的人潮并没有因此减慢自己的步伐,甚至有人在人群之中反问戚荣勋道:

    “原先带我们打海贼的是老将军和少将军,现在派我们出来送死的是那个什么狗屁德王,我们今天是来送死的怎么能叫打仗?”

    戚荣勋闻言挥刀指向声音出处问道:

    “是谁在那里动摇军心?站出来,看我不斩了你示众。”

    人群依然在汹涌的后退,戚荣勋的话只是让逃跑的军士们绕开了他这里,那个刚才出言反问的军士也没有站出来,他已经融入到了人流中,无处寻觅,无法更改。

    戚荣勋还是保持着刚才持刀指人的姿势,但这让他看上去像个当众被耍的猴子。戚荣勋意识到了周围情形的巨变,虽然他现在带领的是自家亲兵,但这也无法改变目前糟糕的形式。

    于是戚荣勋放下自己的长刀,刨心挖腑地对将士们呼喊道:

    “弟兄们,你们都是百战余生的精兵,这些年来你们随着我和我爹打了那么多胜仗硬仗,之前无论战况多么艰苦你们都撑下来了,为何现在不能再坚持一二?

    德王没脑子,排出这个坑人的圆阵来那是德王的错。现在德王走了这不正好吗?没人再来瞎指挥,我们就能放开手脚权利讨贼了!你们都知道的,这军中的主心骨不是什么德王,是观军容使鱼公公!鱼公公没走我们的主心骨就还在!“

    站在戚荣勋一旁的张偃武冷眼看着戚荣勋训话,哼了一声冷笑起来,虽然他张偃武出京也就几天,他在营中和诸位将领也没有太多交情,但戚荣勋和兰子义两人的表现他张偃武都看到了,孰高孰下张偃武看的清楚,戚荣勋比起兰子义差了有一截,张偃武可是不相信戚荣勋今天有本事把这乱军给拦下来。

    果然,戚荣勋话刚说罢便有军士喊道:

    “鱼公公的冠盖也动了,御林军要跑了!”

    此言一出,东镇军心彻底崩溃,刚才还在小跑的将士这一会开始迈开腿大跑,已经有将士开始卸甲扔地上了。

    戚荣勋闻言悲愤的叹了一声,他还在试图阻拦败兵,但已经彻底没有了效果。

    就在此时一把大手摁在了戚荣勋的肩上,一个比戚荣勋还高的偏将拉住戚荣勋说道:

    “少将军,兵败如山倒,你就不要再逞匹夫之勇了,快逃吧!”

    此人说罢那一圈围着戚荣勋的精锐都跟着齐声说道:

    “我等誓死护卫少将军,定能保得少将军安全离开这里。”

    戚荣勋回头望向那偏将,眼睛里面全是泪,戚荣勋问道:

    “我背后就是京城,逃又能往哪里逃?我若是逃了京城就完了!”

    那偏将闻言说道: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少将军只要留下一条命,将来有的是机会报效朝廷。现在我们前面的弟兄已经快逃光了,少将军再不走就只能留下来送命。”

    戚荣勋听闻此言一把甩开偏将的臂膀,他撕扯着脸上的肌肉,对周围这些亲兵精锐们说道:

    “别他妈跟我说什么留得青山在这种鬼话,我知道逃了是什么下场,我知道逃了是什么感受,我在寿春城外抛下神机营断后送死时也是这么跟自己说得!

    今天若是败了妖贼就攻入京城了,我不能败,不能输,只能赢,只能死!妖贼若是入了京就没有什么将来了!“

    说罢戚荣勋转身举刀,对着眼前的败兵和即将冲上前来的妖贼吼道:

    “我戚荣勋宁死不退!妖贼,若有本事便来取我项上人头!”

    说罢戚荣勋便跨步向前,斜刀上指,一记突刺刺出长刀。

    锋利的刀刃折射着太阳耀眼的光芒,在戚荣勋急速的攻击下,修长的刀身化身成为探头袭人的银蛇,直取妖贼咽喉便去。

    逃兵们知道戚荣勋的厉害,在他出招之前便逃向两边,妖贼被逃兵堵在身后,完全没有看见攻来的这柄长刃,在眼前被闪光晃过之后带头的那个妖贼喉咙便被戚荣勋给刺穿了。

    戚荣勋一击得手后脚下没停便跨步上前,同时手腕一扭就用刀抛开了妖贼的脖子,接着戚荣勋改刺为砍,接着脚下的加速,一刀横砍出去,当面来的妖贼连刀都来不及举便被戚荣勋这一刀给砍断了三人。

    戚荣勋长刃在手,健步如飞,修长的刀刃在他手中化作一条白练,在空中上下翻飞,白光划过必是腥风血雨,人头落地。眨眼之前还在赶羊的妖贼瞬间变成了案上鱼肉,戚荣勋的刀像是可以无视妖贼身上盔甲一样,砍人躯干如剁菜,只不过一会功夫戚荣勋便杀出了一条血路,冲进妖贼堆里去。

    妖贼们在经历了最初的诧异之后很快便反应了过来,眼前这个官军悍将的确难缠,但他只不过一人而已,而且还孤身冲入妖贼人群中。妖贼们很快便把戚荣勋包围起来,一些妖贼在正面操持长枪吸引戚荣勋的注意,另一些则瞅准了妖贼后背准备上去给他致命一击。

    不过妖贼还是失算了,在他们出手之前又有数十把长刀从后面上了上来,后面攻上来长刀不同于孤身犯险的戚荣勋,这些长刀排成了一堵墙,他们齐上齐下,同时挥斩,每一集都能砍倒一排妖贼。

    围在戚荣勋四周的包围圈须臾间就被这堵刀墙撕开了一道血淋淋的缺口,攻上来的这些刀手全是戚荣勋身边的精锐卫队,他们一涌而前,与戚荣勋肩并肩围成一个圈,带头那偏将对戚荣勋说道:

    “少将军怎么一人送死?我等可是在老将军面前立下过军令状的,今天我们愿陪着少将军一起死!”

第四百三十二章 马失前蹄

    十数名东镇精锐肩并肩,肘接肘紧紧的围成在一起,共同构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铁墙。这些战士们手中持有的兵器长度全都在六尺以上,排列的如此密集本应干扰到旁边人,但这些将士却像是心中相通一样,在大开大合挥刀的同时避开了身边同伴手臂,他们的动作不仅没有干扰到对方,反而相互只见掩护住了对方的防御死角。

    这个圆中的每一个将士都是一个单独的个体,他们面对着眼前的敌人,因势而动,各自为战,但他们并没有脱力这个集体,看似独立的挥斩却能够接合成一个统一的整体,整个圆阵在他们长刀的保护下变成了一个铁刺猬,妖贼压根近身不得。

    圆有圆的强处,张望深知这一点所以会在与贼交战的时候排出圆阵来御敌;但排圆阵需要精妙的配合,没有长期的训练配合就无从谈起,德王不知道这一点,所以在他的指挥下东镇兵今日一败涂地。

    戚荣勋站在阵中左手画圆,右手抡浆,在有限的空间中驱刀斜斩,砍断了三根来犯的长矛,站在他身边的一个东镇兵也在同时一击横挥砍断了一排长矛。

    妖贼的兵器都是木杆,遇到御林军长刀自然连一击都挡不住。但妖贼并没有打算那手中的兵器与戚荣勋他们硬拼,这些妖贼经历了遭遇之后最开始的混乱,现在已经重新组织了起来,

    戚荣勋一旁的将士收刀之后对戚荣勋喊道:

    “少将军!妖贼现在上来的全是长矛手,我们够不着啊!”

    戚荣勋望着那些被自己砍断兵器的妖贼从容退下,心中焦急的犹如猫挠,这群妖贼明明就在眼前,只要跨出一步去戚荣勋就能把他们全给斩了。但妖贼身后补上来的其他长矛手还是把戚荣勋的冲动给压了回去。听到旁边军士的呼喊后戚荣勋恨恨地答道:

    “妖贼摆明了是要靠长兵累死我们,你看现在这些贼,上来一波换下去另一波,根本不恋战。”

    阵中另一个军士又是一挥刀斩断一排攻来的长矛,闻言后说道:

    “少将军,斩长矛的能耐我有,但是这样耗下去迟早我们会毫不动的。依我只见我等再次殿后,少将军你赶快逃吧!”

    其他军士闻言纷纷附和,戚荣勋没有在第一时间回应将士们,其实在被围之后他就后悔了,刚才他一冲动,只想求死,拼命杀进妖贼人群,结果却被妖贼围住,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若是落个筋疲力尽被妖贼活捉,那可真是自裁都洗刷不净耻辱。

    将士们的提议戚荣勋也不是没有想过,但他又怎么人心再拿自己将士的性命换生路?明明是他的冲动让自己的将士以身犯险,难道寿春城外的惨剧教训的还不够深刻吗?

    戚荣勋是断然不会抛下自己这些袍泽的,但他也不愿耗死在这里,必须另想办法才行。于是他开口问道:

    “你们有谁能看见主力?现在我军是否还在溃逃?”

    在戚荣勋背后,有军士闻言便在挥刀抵御妖贼长矛的同时回答道:

    “少将军,我军似乎不退了。”

    戚荣勋闻言心中擦亮了一道火花,他立即追问道:

    “如何不退?是重新组织起来抗贼了吗?“

    那军士答道:

    “不,少将军,我军并不是在抗贼,那群废物还是在乱哄哄的和妖贼肉搏,鸟枪手居然拿着枪杆和长矛手对着戳,完全没个章法!“

    戚荣勋一听这话心里又沉了一下,他问道:

    “既然如此那他们为何不退。“

    戚荣勋问出这话后,身后的将士半天没有回答,过了好一会,这将士应当是在观察清楚之后才答道:

    “回少将军,我们的人……好像是被包围了!“

    戚荣勋听到这话眉头不由自主的锁在了一起,之前全军崩溃就是因为妖贼从两翼合围过来,现在全军被围肯定不是好事,但戚荣勋却不觉得眼下的妖贼有本事能吃掉他的东军战士。那个戚荣勋身边的偏将闻言便说道:

    “我看妖贼戳过来的长矛软弱无力,再看妖贼脸上全是菜色,后面涌来的好些贼还带着浮肿。妖贼今日一战明明是强弩之末,要不是被德王排的那个乱七八糟的阵给害了,我们今天定能吃掉妖贼。

    少将军,妖贼为了我们主力是好事,这样至少我们的人不会跑了。“

    戚荣勋闻言轻轻点了点头,这时在他身后的那个将士又说道:

    “少将军,我看见本阵那边鱼公公的冠盖停住了!“

    戚荣勋听闻此言只觉得胸中一股豪气喷涌而出,之前心中的阴霾都被这股气给吹得荡然无存。戚荣勋笑道:

    “好!真是太好了!“

    然后他问道:

    “阻在我等与大军只见的妖贼多不多?“

    戚荣勋身后的将士答道:

    “不多,不过几排人而已!“

    戚荣勋闻言心中暗喜,还好刚才他们有深入太远就被妖贼给烂了下来。接着戚荣勋又问道:

    “你等可与我同心?“

    众将士闻言齐声答道:

    “愿随少将军鞍前马后!“

    戚荣勋听罢笑道:

    “那就好!我们今天谁也不用断后送死,听我号令,我们就以这圆阵一步一步杀回大军中去!后排迈步先攻,我在后面顶住。记住,一定要肩并肩,胯抵胯,绝不可让妖贼趁了我们的空档!“

    众将闻命欣然允诺,接着便跟着戚荣勋的号子,长刀开路,向主力那边一步一步靠了上去。

    这些东军精锐与戚荣勋的配合固然精妙,围成圈时妖贼压根近身不得,但即使如此他们也从来没有演练过组成圈向一个方向移动,一旦迈开了步子这些战士之间不可避免的出现了空隙。

    这些空隙本不致命,将士们练了半生的刀法完全可以弥补这点破绽。但妖贼怎么可能会眼睁睁的看着这块叼在嘴里的肉飞走?早在戚荣勋孤身犯险的时候,他的大声叫嚷便让他的名字传遍了战场。

    妖贼们或许已经被官军逼入绝境,但他们并么有丧失理智,妖贼知道戚荣勋是谁,所以在围住戚荣勋之后妖贼们便开始行动,在戚荣勋喊出撤退的口号后,妖贼迅速做出应对,排在前排的长矛手不再向戚荣勋他们发动进攻,而是稳住阵脚掩护身后赶来的援军,这些匆忙上前的妖贼援军手上全都拿着梭镖。

    戚荣勋刚刚向后退开步子便看到妖贼身后涌上来的援军,但他并不以此为意,因为就算妖贼的梭镖能对戚荣勋和他的几十个重甲战士造成麻烦,投掷梭镖也需要需要空间,妖贼人群这么密集怎么可能会有地方来让他们的人扔梭镖?更何况在起戚荣勋他们撤退的方向上不过只有薄薄的几排将士在做阻拦,妖贼投上一轮梭镖可不知会杀伤多少自己人,那可是在替戚荣勋清理退路。

    但戚荣勋明显低估了妖贼,在那群梭镖手们涌上来的同时,出了包围戚荣勋他们的前两排长矛手,其他妖贼非常神奇的同时向后疏散,给那群梭镖手让出了足够的地方,而那群梭镖手也抓住了实际开始加速、用力,投掷梭镖。

    戚荣勋一看妖贼这架势明显不打算拿自己人的命当回事,当下一惊,惊讶之余他立刻下令道:

    “停止前进,小心敌人梭镖!”

    但戚荣勋此时下令已经晚了,那些排在他身后的战士已经挥刀杀入了妖贼群中,此时正在用手中长刀掀起腥风血雨,无暇顾忌身后事。

    妖贼三个方向涌来的梭镖手在同一时刻向戚荣勋他们投掷梭镖,那些靠前的妖贼直接瞄准东镇兵将手中梭镖水平投出,那些靠后的妖贼则估算准了落点后将自己的标枪高高抛出。

    同时飞来的梭镖刹那间便填满了戚荣勋面前的所有空间,漫天飞来的尖锐枪尖活像是成群结队的蜂群,直取当下的戚荣勋而来。

    没有时间再做反应,戚荣勋只能依靠多年习武、征战练就的本能对抗眼前的威胁,长刀在戚荣勋手中轮转翻飞,但原本照射在刀刃上的阳光早已被梭镖海淹没,黯淡无光的刀刃只能在这汪洋大海中挣扎求存。

    铁刃相交的声音在空中叮当作响,每一次响声都意味着一杆乃至多杆梭镖被长刀斩落。戚荣勋已经用上了吃奶的力气舞刀,他的肌肉在燃烧,他的筋腱即将被扯断,但即使如此他的刀也不是墙,还是有梭镖透过刀缝飞过,还有许多从头顶降下,压根就不给戚荣勋阻挡的机会。

    还好戚荣勋他们各个身披重甲,饿了许久的妖贼扔过来的梭镖力道并不足以穿透甲片,没有被长刀击落的梭镖敲打在将士们身上只能留下“咚咚”闷响,不能伤及里面战士分毫。

    戚荣勋浑身上下咚咚作响,虽然声音不会让戚荣勋鲜血飞飚,但造成声响的梭镖却可以将力道传到戚荣勋身上,戚荣勋被敲得全身疼痛,尤其是脑袋,梭镖打在头盔上震得脑袋发晕。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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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城遗梦介绍:
花枝缺处青楼开,艳歌一曲酒一杯,
美人劝我急行乐,自古朱颜不再来,
君不见外州客,长安道,
一回来,一回老。
————白居易
大正朝廷已经击败了四方所有外部敌对势力,看似天下太平,事实上王朝内部已经危机重重,地方土地兼并造成贫富差距加大,士绅优待又让富人几乎不承担税收,全国各地到处都有民变的危险。
朝廷对此也并非视若无睹,当朝内阁首辅大学士章鸣岳就力图推行新税法,对大正朝廷进行改革,可在这个节骨眼上深居内宫的皇上最关心的居然是用幼子替换太子,废立储君,从太子陪臣起家的章鸣岳自然不同意,宫中府中也因此对立起来。
我们的主人公正是一位将门之后,但他并不想继承武职;他的出身与家庭有诸多秘密,但他并未全然知晓;他有着单纯而又天真的理想,却又从骨子里带着一股敏锐和狡猾,他想要靠书生意气救济天下,可现实却让他走上了一条与理想截然相反的道路。现在他已经来到了京城,这里的高台到底是他成功的奠基石还是他迷梦的开始,让我们一起揭开这番篇章。台城遗梦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台城遗梦,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台城遗梦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