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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白袍将     台城遗梦txt下载     台城遗梦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三十三章 马失前蹄(下)

    梭镖淹没了戚荣勋,太阳都被遮住,战场犹如黑夜,只不过坚守了一会功夫戚荣勋已经觉得筋疲力尽,浑身疼痛,还好这漫长的煎熬已经结束,要不戚荣勋真的就要把刀给丢掉了。

    再次沐浴在阳光下的戚荣勋平端长刃直指前方妖贼,刀刃与刀脊交汇的那一点在白日之下神光星点,这把收割了无数生命的长刀在戚荣勋的手中杀气腾腾,戚荣勋毫无保留的将自己的力量投射到面前的妖贼身上,就好像他是战神,他是主宰,他要一骑当千。

    戚荣勋以这样的姿态面对成千上万的妖贼完全是一种挑衅,但这挑衅并不是对敌人有力的宣誓,而更多的是种无奈的震慑,为了拦下刚才妖贼那一轮梭镖戚荣勋已经把力气用竭,现在别说挥刀,他连路都不想走,对戚荣勋而言现在最重要的是争取时间休息。

    戚荣勋举刀扫视了一圈面前包围着他的妖贼,眼下似乎妖贼并没有上前围攻或是投掷下一轮梭镖的打算,戚荣勋在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他刚想要询问身边将士们情况如何,妖贼中却有一人问话道:

    “戚爷好身手,长刀耍的精妙啊。”

    话声出处并不难找,说话的人正骑在马上立于妖贼阵后,离戚荣勋不近也不远,刚好不会被戚荣勋威胁到。

    戚荣勋心中懊恼为何自己没有带一把手铳在身边,他抬头看着马上那人,问道:

    “你认识戚侯?”

    马上那人闻言略微低头咧嘴笑了笑,他道:

    “戚爷不要装了,官军军中排的上号的,能带兵的我都让人描了像给我,你这种追着我从荆州一路打到京城来的我又怎么可能不认识?”

    戚荣勋那眼睛余光瞥了瞥左右两侧,身边的将士看上去没事,但不知道其他人什么情况。戚荣勋换了个姿势拔刀护在身前,他问马上人道:

    “你就是雷有德?”

    那人在马上笑了笑,无所谓的点了点头,他几乎是开玩笑的问道:

    “戚侯,咱长话短说,我敬你是条汉子,你降了我同我一起拿了京城做皇帝如何?”

    戚荣勋闻言吸了一口痰啐在雷有德面前,然后骂道:

    “妖贼,今天便是你的死日,你还有胆子在这里胡言乱语?我堂堂朝廷侯爵,军勋世家,有什么可能向你这么个玩意投降?“

    雷有德坐在马上,听闻戚荣勋的叫骂他一点也没有发怒,反而笑得非常灿烂。待戚荣勋骂完后雷有德已经在马上翘起了二郎腿,他笑看着戚荣勋,高声说道:

    “戚爷!你知道老子我为什么要造反吗?”

    戚荣勋现在迫切的想要知道身后的将士们有没有受伤,但雷有德一直抓住他聊天,一时半会他也找不到空闲回头看,若是在说话的当口专门回头,戚荣勋又觉得是在明显示弱,会丢先手。

    被雷有德烦的恼怒的戚荣勋不耐烦的答道:

    “你有胆子反那就要有胆子死,至于你有什么原因,关我屁事。”

    戚荣勋说话时雷有德还在笑,但在戚荣勋最后一字刚一落地,雷有德便从自己脸上扒下笑容,换上冷峻,从雷有德低沉下的眼眶中渗出的森寒杀气足以让深山里的恶虎毒狼发抖,只听雷有德盯着戚荣勋一字一句的说道:

    “因为我看不惯你们这群没本事的废物占着茅坑不拉屎!”

    说罢雷有德对着马下众妖贼干脆的挥了挥手。

    在两人说话的这会功夫,妖贼已经悄然的恢复了之前密集的阵型,比之前围攻时来的更多的长矛手一见雷有德发出的攻击信号立刻呐喊着挺枪而进。

    妖贼借说话的时间整兵来袭,戚荣勋和他的精锐甲士也没闲着,在戚荣勋说话的这会功夫这些精锐再次围成了一个圈,只是这次重组的将士比刚才少了好几个。

    戚荣勋回头看了一眼被围在中间的那几个受伤的将士,他们无一例外,全是腿上中了梭镖,伤的最重的那个大腿都被梭镖击穿。梭镖来时那几个在后面的将士正忙着为戚荣勋开路,无暇估计身后的威胁,再加上铠甲护裙本来就是设计来防范正面威胁的,在将士们忙于向前进攻时腿便会从铠甲中露出来。

    戚荣勋看了一眼后赶忙回头抵抗妖贼长矛的攻击,最令他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了,他连挥两刀斩断面前十来根长矛,同时吼道:

    “抽出人把伤员扶起来,后面已经没有挡我们的妖贼了,我们杀回去!”

    站在戚荣勋背后的将士闻言答道:

    “刚才是没人挡路了,但现在又被填上了!”

    那几个受伤的将士见状说道:

    “少将军别再管我们了!我们还能站得起来,让我们来断后,你们快逃!”

    戚荣勋又是一刀挥出,削断了刺向他来的数根长矛,他正恼怒着想开口教训那个想要寻死的战士,却感到了一股透阵而来袭向他的杀气。

    这股杀气坚若磐石,迅如疾风,眨眼之间戚荣勋便被死亡笼罩,即使未见其人戚荣勋也知道来敌必欲至他于死地。

    妖贼阵前的长矛手已经停止了进攻,他们并作说列让开宽阔的通道,锁定着戚荣勋的杀气从这些阵中的通道一泄而出,扑向戚荣勋和他身边的战士,在那通道的尽头则是如山一般挺立于大地之上的妖贼重甲死士。

    这些重甲妖贼已经是官军的老相识了,这些家伙人人身上少说有三层甲,刀枪不入,甚是难缠。

    当着戚荣勋面的那个重甲妖贼在己方长矛手发动最后一次进攻时就已经开始迈步加速,现在长矛手停止了行动,只剩下这些妖贼甲士高举巨斧独自冲锋。

    虽然战场人多声杂,但戚荣勋眼中的战场却静得可怕,周围的所有人都已经从当下的时间消失,他们都已经不再存在,只有那个攻来的妖贼和他照着戚荣勋脑袋砍下来的巨斧还留在戚荣勋的世界中。

    戚荣勋不曾想到妖贼居然还留有此等精锐,几日前随张望破贼时可完全没有见到这些家伙呀。

    戚荣勋深知这些甲士的厉害,他们身高马大,力大无群,光是手里的那杆巨斧戚荣勋就自问没有本事举得起来。若是一对一单挑,戚荣勋倒有办法与这些甲士周旋,不落下风,但现在战场空间狭窄,周围要么是敌,要么是自己人,自己人面前一人面对一个甲士,根本没有地方供戚荣勋躲闪。

    戚荣勋瞥了一眼自己手中的长刀,刚才的挥斩把他的长刀挥舞到了右下侧,现在戚荣勋面门大开,正在用脑袋招呼妖贼砍下来的巨斧。

    戚荣勋收摄心神,将自己的精神全部击中了起来。斩完妖贼后呼气的动作被中止,戚荣勋急速提气,同时翻转手腕将刀刃朝内,然后左脚跨前半步,大喝一声挥刀上切。

    戚荣勋这一击似切又似刺,刀锋在从下向上飞过的同时还在跨步的推动下兼具向前突刺的力道。论长度御林军长刀不输任何长兵,按照戚荣勋的计算,他这一击击出,刀尖正中妖贼左侧颚下,妖贼巨斧挥动缓慢,他这一下连刺带切定可割断妖贼喉咙。

    戚荣勋设想的没错,他的速度完全快过妖贼,当妖贼的斧刃还停留在半空的时候他的长刀已经斩碎了妖贼头盔下披挂的甲片,戳中了妖贼的下颚。但让戚荣勋没有料到的是他的刀刃刺入妖贼脖子后居然再也无法动弹分毫。

    震惊无比的戚荣勋满脑子寻找自己攻击无法得手的原因,是自己力道不足,还是自己的刀已经被磨钝了?抑或是刚才妖贼头盔下挂着的甲片阻止了长刀进一步刺入?

    不用戚荣勋多想,妖贼很快便给出了戚荣勋答案。中了一刀的妖贼并没有停止手中的动作,反倒在被刺中之后大吼了出来。

    吼叫的同时妖贼继续挥斧下劈。妖贼这一下用力极猛,势大力沉,连他头上的头盔都被他给挣脱了。戚荣勋这才看到他的刀刃刺入进妖贼脖子仅半寸就被妖贼粗壮的筋腱给拦阻,怪不得他再也推不动刀。

    现在再进攻已经来不及,戚荣勋赶忙将自己脑袋从妖贼斧下错开,同时左手前推,右手回拉,将刀横在自己面前准备硬抗妖贼这一下。

    铁器相交,其鸣铮铮,但这一次出了兵刃铮铮交响外,还多出了一声清脆的响声,戚荣勋的长刀在妖贼的攻击下当即折断,而砍向长刀的都不是妖贼的斧刃,而是妖贼的斧柄。

    长刀断掉的下一刻妖贼的斧头便重重的劈砍在了戚荣勋肩上,戚荣勋被妖贼这记重击砸的单膝跪地,堆在肩上的两层甲片只这一击便被齐刷刷斩断,妖贼的斧刃斩断了肩上肌肉,硬生生劈入戚荣勋右锁骨中。

    戚荣勋扔掉手中半把刀,伸手抓住妖贼斧柄不让其继续砍下。戚荣勋觉得自己整个肩膀都被妖贼砍断了,但他知道,幸亏长刀和肩头的甲片挡了斧头一程,要不然他现在的肩膀已经被拆到地上去了。

第四百三十四 决战京城(中)

    斧刃劈穿甲片时已经磨钝了刃尖,斧身的巨大冲力被折断的长刀消耗了大半。最后卷刃的斧头砸在戚荣勋身上也只是将他砸在地上而已。

    戚荣勋咬紧牙关,两手紧握巨斧长柄。妖贼也在同时用力,巨斧借着重力和妖贼的气力一点一点的深入戚荣勋皮肉之中。

    戚荣勋清楚的知道他的命现在悬在自己手中,他只要稍有泄气那柄巨斧就会要他的命;但与此同时,斧头已经砍入他的血肉之中,戚荣勋的每一次加力都会让肌肉攥那斧刃攥得更紧,斧刃又被妖贼越砍越深,疼痛顺着戚荣勋的肩头火急火燎的烧到他的脑袋上,让戚荣勋着实体会了一把什么叫杀千刀,什么叫生吞活剐。

    “咔!”一声脆响从斧下传来,戚荣勋在第一时间滚动眼珠看向肩头,紧接着身体被掰断的疼痛便传入脑海之中,被戚荣勋勉强举起的右手在疼痛过后便失去了力量,像根面条一样软绵绵的拉拢下来。

    “他妈的,锁骨断了!“

    戚荣勋心中暗自叫骂。要是这样下去他肯定没命,但他根本找不到什么好方法来脱困。

    在戚荣勋感到自己断了骨头的同时,妖贼也顺着斧头触摸到了戚荣勋的伤情。鲜血已经浸透了戚荣勋的右臂,正在一滴一滴从他的手指滴到地上去。

    妖贼嗅到了血的香味后非常的兴奋,那中让人身首异处的快感,那种巨斧辗过漫天血雨的刺激感只要体会过一次就会终身难忘,在没有仗可打的日子里妖贼总是觉得自己若有所失,现在鲜血的香味总算又勾起了妖贼心底里的渴望,他渴望着再次用自己的手撕碎强敌,他渴望着在他人死亡的瞬间体会自己的力量。

    妖贼狂奔不止的心脏撑开了他的喉咙,他用震人耳膜的咆哮吼道:

    “正妖!纳命来!“

    说罢妖贼又往手上加了八分力道,戚荣勋真觉得自己的肩膀要被拆到地上去了。

    陷入困境的并非戚荣勋一人,与他并肩站在一起的将士现在全都在死亡的边缘。雷有德亲自上前督战,他手下的妖贼早已不是围攻项城的精锐,渡江之后妖贼人员损失巨大,可哪怕如此他还是专门挑出人来,为每一个随在戚荣勋左右的将士都被安排了一个重甲妖贼专门“招待“。雷有德今天是吃定戚荣勋这一伙人了,无论如何雷有德都不会让戚荣勋活着离开战场。

    站在戚荣勋右边的偏将,刚刚费劲全力用刀泄开了面前妖贼的巨斧,为此他的刀鄂连同他大半个右手全都被削掉。失去右手的剧痛让他张嘴惨叫,但他看见了一旁快要没命的戚荣勋,于是他咬牙忍住了自己的声音,他用尽自己全身最后的力气,以断腕抵住刀把,跨前一记突刺刺穿了威胁戚荣勋那贼的喉咙。

    与妖贼角力落在下风的戚荣勋瞬间觉得肩头力道消失,他抬头望见捂着喉咙呜咽跪地的妖贼,然后就看见了身旁舍命来救的偏将。

    戚荣勋费力掰开插进锁骨里的斧头,鲜血跟着拔出的斧身喷出,像个小喷泉。

    戚荣勋捂住伤口站起身来,他本想开口与偏将说话,却看见那个被偏将架开的妖贼已经反转斧刃抡着斧头朝偏将看来。

    戚荣勋伸手去拉那偏将,同时大叫道:

    “小心!“

    没想到那偏将却伸手一把推开戚荣勋,同时把刀塞进他怀里,偏将说道:

    “少将军一定要……“

    话未说完,妖贼的巨斧已经从戚荣勋眼前划过,斧尖立着戚荣勋非常近,若不是偏将刚才推的那一把现在戚荣勋小半个脑袋也会被一块削掉。

    粗壮的妖贼抡圆了臂膀挥舞着手中的巨斧,斧刃反射的阳光在经过的轨迹中留下了一道残影。妖贼的力量似乎具有吸力,被斧刃切割出来的血肉向着斧头的残影拼凑上去,形成了一道实实在在的圆弧,向周围人证明着妖贼血腥的军功。

    戚荣勋左手紧握着那把没了刀鄂的长刀,他还记得偏将脑袋飞出去之前眼中对他的挂念,现在他则看到了妖贼眼中疯狂的杀戮欲望。

    戚荣勋被推得向后退去,他还没有找到支点就被脚下的不知什么东西给绊倒,然后倒在了一片血泊之中。戚荣勋支起左手想要翻身起来,手却不自主的摁住了一人。不,不能说那是一人,因为戚荣勋顺便看去才发现那只是站在他左侧的将士剩下的左上般侧身体。这个弥留之际的将士被戚荣勋碰到了之后只是从喉中沙哑的发声道:

    “少将军……“

    戚荣勋这个时候终于有时间把悔恨放进心间,他楹着泪想要替这位袍泽合上眼,可他却连这点事情也办不到,因为斩了他左边将士的那个妖贼已经举起大斧,大喝着朝躺在地上的戚荣勋砍过来。

    戚荣勋来不及在做其他事情,在地上推了一把,然后就蜷起身子,向后滚去。戚荣勋反应迅速,堪堪躲过了妖贼这一斧头。戚荣勋停下滚动,翻身站了起来,刚才在他身后的那些将士一瞬间就围到了戚荣勋面前。

    在戚荣勋他们撤退方向上的妖贼兵力只能勉强阻止戚荣勋他们后退,在戚荣勋的背后并没有妖贼重甲兵威胁。

    护在戚荣勋面前的将士问戚荣勋道:

    “少将军,伤势严重吗?“

    戚荣勋摇了摇头,没有说话,他的注意力全在眼前的战场上。重甲妖贼只一次进攻便消灭掉了戚荣勋他们一半的人,戚荣勋眼前到处都是东军精锐的残肢断臂。

    隔在戚荣勋与自己主力只见的人墙不见半分削减,可他的人已经没了一半,现在向后面开路的自己人全都来防守正面,妖贼又在巨斧手的带领下蜂拥而上,挤占了空出的战场空间。戚荣勋和他的长刀手们被挤压的越来越紧,彻底失去了还手的能力。在戚荣勋看来若是没有奇迹发生,他就要命丧此处了。

    戚荣勋抡起到想要冲上前去拼杀,他想死的壮烈点,在他身旁的其他将士则用力将他拉住,这些将士们说:

    “少将军!不要冲动!我们谁死都行,你不能死!“

    戚荣勋挣扎着想要摆脱周围的将士,他吼道:

    “我送了这么多兄弟的命,我还有什么脸活?今天妖贼围得这么紧我们还有什么可活?让我上去拼!“

    眼看妖贼即将发动下一轮进攻,有将士却突然说道:

    “你们听!好像是马蹄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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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兰子义看到了那一团被妖贼围在中间的东军,阳光之下那些将士金甲灿灿,他们战意高昂,结成圆阵战守的密不透风。虽然兰子义看不清那些将士的脸,但他们的金甲长刀,训练有素,都给兰子义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伙将士绝对是东镇精锐,他们又是为什么被分割出来,围在前面的呢?

    兰子义摸着下巴思考着这个问题,在他身旁的一个将士探头问道:

    “卫侯,我们要不要上去救人?”

    另一个将士闻言骂道:

    “公公命我们等号令同时进攻,就靠我们这两百骑,现在冲上去又有什么用?”

    兰子义听着两个将士吵,没有说话。他并不认为现在不能上去救人,那些被围的若真是东镇精锐,冲破敌阵把他们送回本阵去还是有好处的。

    就在此时一个熟悉的声音映入了兰子义眼帘,这个身影太过熟悉,太过重要,以至于兰子义的眼睛在一瞬间冒出光来。只见兰子义猛夹马腹,扬刀指着妖贼阵中骑马那人道:

    “瞧见那个骑马的了没有?列阵!冲锋!绝不能放过他!”

第四百三十五章 决战京城(下)

    兰子义带来的铁浮屠都还在小声议论要不要上前救援,突然听到兰子义下令进攻将士们无不吃惊,有人便问兰子义道:

    “卫侯,公公令我等待机同时进攻,现在冲上去是违命啊。”

    将士们犹豫之际兰子义已经催马冲出去好几步,听到后面将士的问话后兰子义勒马停住,他取下扛在肩头的腰刀对着身后的将士们挥舞道:

    “违命不违命我兰子义自会向公公解释,不用你们操心。

    今日一战我军战机一失再失,现在好不容易有机会落到我们手上,我们怎能再坐失良机?机不可失,现在就得上。你们若是怕死就自己留在这里,我兰子义一人冲上去杀敌!“

    跟在兰子义身后的那群铁浮屠们被兰子义劈头盖脸骂了一顿,都觉得莫名其妙,还有人小声嘀咕道:

    “干嘛非得去追杀那个骑马的贼?一个贼能牵扯什么战机?”

    这时候有个眼尖的将士发话道:

    “我看那个骑马的妖贼好像是贼将雷……雷什么来着?”

    当这个将士还在敲着头盔思索雷有德名字的时候,其他将士终于反应了过来,这下他们明白了兰子义为何不等其他各军,执意要冲杀上去的原因了。

    将士们也颇有默契,反应过来后便不再声张,只是抓紧时间列队布阵,兰子义也重新加入其中。

    这回等到众人准备完毕,兰子义只给旁边人递了一个眼神便调动了众将士。

    两百余骑铁甲战士催着战马在大地上慢慢加速,大地在铁掌的践踏下一点一点的慢慢发抖,马匹的脚步是坚定的,马匹的肌肉是有力的,骑在马上的兰子义透过马鞍将这些都感受的真切,他的心此时也是一往无前的。

    只是仍有一件事情令兰子义忧虑,那就是马蹄下的大地。自马蹄传来的震动清楚的告诉兰子义,地面并不坚实,他赶到胯下战马的整支马蹄似乎都陷进了地里,这让他心中升起了一种即将被吞噬的恐惧。

    兰子义强压下内心的恐惧,这样做让他感受到了一股无名的焦躁灼烧心田,他问一旁的将士道:

    “我等行进了这么远,为何速度只有这么一点?现在不应该小跑起来了吗?”

    那将士答道:

    “卫侯,这地面被大雨泡了两个多月,全都成了泥地,我们具装铁骑这么重,现在能在这一堆烂泥里面跑起来已经不错了。”

    将士的话坐实了兰子义心中的恐惧,他再也没将自己的感情强压下去。为了雷有德兰子义不惜强行调兵发动进攻,可他手下的铁甲精骑靠得是冲击力取胜,现在马匹跑步起来,他心里很是没底。

    兰子义一边思考一边缳首查看周围环境,想要找出办法来。可这一看兰子义才发现,周围的将士居然跟他一样手里拿得是马刀。兰子义惊讶的问道:

    “你们的马槊在哪?出阵接敌,你们这些铁浮屠不带马槊是什么意思?”

    跟在兰子义一旁的将士闻言为难的说道:

    “德王嫌我们手里长槊林立,站在他身边太难看,让我们在出营前把东西都留在营里了。

    再说我等与卫侯已经跑了这么半天,卫侯怎么现在才想起来这事?“

    兰子义听闻此言又在心里把德王骂了十八遍,今次出战,妖贼全然不是威胁,德王才是,若是有朝一日德王登基,这大正是要完啊!

    当然现在兰子义并没有什么时间再去瞎想,妖贼近在眼前,他们已经从阵后调集长矛手往这边来了,再过不久兰子义他们就要与妖贼短兵相接。

    兰子义抓进缰绳,把身子压低伏在马背上,他知道自己没什么战斗力,只要他不被妖贼拖下马让将士们分心,将士们就能打胜仗。兰子义对将士们下令道:

    “直取贼将,莫管他人!无论得手与否,我们只冲这一次,冲破妖贼兵线后我们那头见!”

    众将士闻言高声唱喏,然后便高声喊杀,直扑面前妖贼。

    若这是在塞北的戈壁或是大草原上打,兰子义有信心靠着两百铁骑把妖贼穿成筛子,但现在就这江南泥泞之地,马没跑起来地就已经被踩成一滩烂泥,眼看就要接敌,马匹的速度也只不过是正常冲锋一半多一点。

    虽然兰子义从本阵出发已久,但妖贼并没有专门调集力量盯防兰子义,此时交战妖贼连长矛手都没有调遣齐备,可见妖贼内部的通信之慢。兰子义心里清楚妖贼已经是强弩之末,可官军则是被羊带着的虎,羊跑了,虎也跟着乱,敌我两方都是半斤八两,想赢还得拼命。

    铁浮屠们一身重甲,刀枪不入,妖贼没有排列整齐的队形完全伤不到将士分毫,两百余骑就这么硬生生的撕开妖贼阵线冲了进去。但骑士们速度不快,被铁骑冲撞的妖贼只是被挤开,至多被撞的晕头转向,连被踩翻在地的都没几个。若要比喻当前的战况的话,那就是一把小钝刀刺进了老牛腿里,刀想刺刺不进去,牛想走也走不开。

    兰子义伏在马背上警惕的观察这周围,密集的阵型在相当程度上保护了他,妖贼一时近不得他身,但兰子义要的不是保命,他要的是铁马金戈,气吞山河,周围的将士冲进妖贼阵中没几步就全被妖贼阻的小步快跑,这还怎么气吞山河。

    在兰子义周围的的将士正挥舞着手中的重刀左右挥砍,剁的遍地残肢,但这种近身肉搏压根就不是他们这些重骑兵该干的,他们该干的应当是撕裂妖贼阵线,从这头冲到那一头,顺便取下雷有德的首级。

    兰子义伏在马上越看越怒,他的心现在像是被数十条琴弦给箍住,那琴弦在心壁上摩擦拉扯,把兰子义膈应的有火难发。兰子义的战马也因为周围战况不得向前,那马每再地上踏一步兰子义的脑子里就退一步,他每退一步周围将士的动作便慢一步。

    焦躁的无法忍耐的兰子义再也没法在马背上呆住,他也不管面前就是数不清的妖贼,当下就在马上坐直了身子,居高临下的兰子义看到了调转马头想要逃跑的雷有德。雷有德现在周围只他一骑啊,这时千载难逢的机会呀!

    兰子义大怒骂道:

    “你们今早都没有吃饭吗?磨磨蹭蹭的干什么?给我加速!冲起来!

    取下雷有德首级我就赏他白银一万两!”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将士们听到有一万两的赏钱,眼睛里面全是光。眼里有光固然能让人打起仗来更有劲,但人又不是神,心里怎么想是一回事,要想办成事还要看周围,将士们当下踩着烂泥陷在人堆里,怎么能冲的动?

    兰子义见周围无人动弹,咬牙切齿;再看面前,妖贼都忙着招呼周围其他更有威胁的官军,完全没人注意他。

    兰子义立刻发现了战机,他的脑中瞬间画出了一条冲向雷有德的路线。一点也没有犹豫,兰子义立刻猛夹马腹,刀拍马臀,催着战马便向前冲去。

    因为兰子义没有威胁,所以站在最前面的妖贼忽略了这一骑,当兰子义突然加速的时候,妖贼们都没有时间去考虑怎么阻拦,便被兰子义的战马挤开。

    虽然兰子义的马跑的依旧不如他理想中那么快,但他好歹算是跑了起来,与此同时雷有德还在掉头,他周围的众多妖贼此时也限制住了他的行动,糟糕的路面也减慢了他的速度。兰子义看着雷有德胯下那匹瘦马,再看看自己胯下这匹高头洋马,心想没人去领赏钱,他兰子义自己去。

    兰子义这么想固然是少年热血,值得夸奖,但他忘记了自己的身手。前排的妖贼没有注意的兰子义,后排的妖贼可看着他呢,他刚一跑起来便有在后排防守的妖贼长矛手抡矛为棍,两手一拨照着兰子义面们就砸了上去。

    兰子义好歹也从死人堆里爬进爬出好几回了,看着木棍飞向自己面门,赶忙缩头。

    妖贼长矛擦着兰子义头顶划过,兰子义头盔顶上的白缨应矛而落,这还没完,在兰子义另一侧的妖贼挺矛便刺,直取兰子义右胸而来。兰子义见状立马放开缰绳,左手推住刀面,右手举刀横推,用尽全身力气硬生生架开妖贼长矛。

    兰子义书生一个,哪有足够力气搞这种格斗,矛尖虽然被兰子义推得避开了要害,但却是贴着兰子义右臂过去的,兰子义的右臂被这一击划出了一道大口子。

    但兰子义顾不得去管手臂上的疼痛,因为刚才他为了阻挡妖贼攻击,已经失去了自身平衡,幸好他对马术悟性够好,堪堪伏在了马背上,要不然他这下肯定要落地滚到妖贼刀下。

    再次伏在马背上的兰子义惊出了一身冷汗,他这才想起来今日出门出得着急,他原先那套明光铠又丢了,身上只穿了一件裲裆铠,这铠甲也就护住前心后背,根本不是铁浮屠那种横行敌阵,刀枪不入的物件。

    妖贼一击不中,又换一着,有两贼见前面同伙失手,知道马上人不好对付,于是两人合力,将矛交叉于兰子义去路上,就等着绊马腿。

第四百三十六章 有来有往

    兰子义不是瞎子,看见前面有人挡路他又怎能坐以待毙?但现在前有妖贼,后无援兵,勒马、掉头都来不及。想定了情况的兰子义干脆贴在马背上再次加速。

    兰子义人马没披铁甲,马蹄踩在泥里还能将就,而且跑开了之后速度也比之前快,一旦快起来更好加速。

    只见兰子义策马疾驰,也不躲闪。

    妖贼见兰子义不躲反而加速,心中暗喜,以为来的是个憨货。没成想就在他们以为兰子义要被绊倒的时候,这一人一马居然腾地从地上飞了了起来。

    兰子义哪肯放过雷有德,他又怎肯轻易认怂,妖贼两根长矛之间留着那么大的一个空档,正好让他可以跃马而起。

    飞在半空的时候是兰子义今天心情最为轻松的时候,堆在他周围的妖贼不可能在空中阻挡他的视线,就好像搅扰兰子义的诸多凡事也被撇到了地上。久违的蓝天白云,和风旭日让兰子义回想起了落雁关的过往,那是一种惬意。

    为何同样的天,同样的日,在落雁管理兰子义就没有这样的体会呢?兰子义找不到答案,而他很快就没有时间去找这个答案。

    马匹滞留在空中的时间是有限的,兰子义可以在心里把时间拉长,但他任要随着战马一起下坠。他看见了那两个挡路的妖贼,在妖贼的脸上写满了惊讶。

    兰子义冲着右手的那贼笑了笑,那笑容极其灿烂,灿烂地写满了兰子义心情,心情好自然身手也会便好,兰子义手中的刀也就在此时照那贼的头劈了上去。

    在高速马背上劈砍目标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兰子义还是办到了。在战马四蹄铿锵落地的同时,中招的妖贼也闷声滚到了地上,他的脸被豁开了一道大口子,血肉不停的从里面往出流。

    兰子义没管身后的事情,刚刚他的动作行云流水,现在他的身心与战马合而为一,他可以感受到马儿肩、背的起伏,他则随着这起伏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吸满了气的兰子义信心爆棚,他学着桃家三兄弟那样举刀直指雷有德,高声喊道:

    “贼将雷有德休走,我兰子义今天便要取你性命!”

    嘶鸣不已的战马被兰子义勒的人立,横指的刀尖反射着太阳的光芒变成了一团火焰,烧得周围人都睁不开眼睛。

    兰子义身高七尺,再加上胯下的高头大马,如此亮相,周围妖贼全被吓傻,要知道北镇鞑子的恐怖威名和东边海贼的残忍一道响彻大正,妖贼们又对桃家三兄弟强悍的战力印象深刻,兰子义看着这么勇武,妖贼心里自然怯了三分。

    肚里胆怯,手上自然也会不由自主的躲着兰子义,兰子义接着把马跑开之后拦路的妖贼不如之前那么碍事了。

    雷有德本来催马站在人群中等着把戚荣勋枭首,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兰子义就这么不知从什么地方杀了出来,也不知道那群废物在干什么,接近十万人,能把官军围住,却不能及时发现兰子义,这不是开玩笑么。

    雷有德在心里把手下的废物们骂了个底掉,但骂是没用的,兰子义已经从人堆里杀了出来,而且刚才那纵马起飞的样子怎么看都不是善类,而且还横刀立马,好不威武。不是说这兰子义是个书生么?为什么会有这么好的身手?北边来的鞑子果然都不好对付。

    三十六计走为上,雷有德非常清楚这个道理,他拼命地勒马掉头打算向后逃,奈何兰子义的马太快,雷有德才转身,兰子义已经纵马冲了上来。

    那些重甲妖贼都忙着围攻起戚荣勋,兰子义攻来时雷有德身边不过是些普通甲士,这些甲士想要持刀截住兰子义,可要贼想得太天真,就算兰子义肯被妖贼拦住,兰子义的那匹快马也没打算让人拦住,那几个挡路的妖贼都没站齐,战马便驮着兰子义直接将人撞翻在地,踩在人身上就踏了过去。

    嗖乎间兰子义已经纵马来到了雷有德身边。兰子义一直盼着的就是这个机会,他把全身力气都鼓到了手臂上,虽然伤口还在流血,疼痛也愈演愈烈,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在兰子义手中高举着的腰刀正在急速驰向雷有德,寒光如此凛冽,定能断人首级。

    兰子义心里如此想着,手上动作也随之快了不少,但雷有德却在兰子义出手之后由惊转喜。

    兰子义看着雷有德那张近在咫尺,狡黠无比的脸,心里嗑腾一声,为何雷有德死到临头却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不过兰子义并没疑惑多久,因为雷有德亮出的身手告诉了他答案

    只见雷有德佩剑右手换左手,反手上挥,挡住兰子义从左边攻来的腰刀。雷有德动作干脆,力道沉稳,硬碰硬架住兰子义的刀后,他的手臂没有动摇分毫,反倒是兰子义被震得向后仰去。

    这一交手兰子义才发现雷有德也是有底子的人,和他这个书生完全不一样。刚才兰子义一时得利,忘乎所以,孤身一人冲上来,现在在雷有德手下露了馅,这可如何是好?

    兰子义知道凭他自己不可能去得了雷有德性命,反倒是现在陷于敌阵,他自己有了生命危险。

    冷静下来的兰子义立刻转换思路,他先是借着自己后仰的动作把马拉起,封堵住了雷有德翻身攻来的企图,然后便催马向左驰去,与雷有德拉开距离。

    但躲开雷有德支持避开狼,往前冲才是陷入虎,因为那几个围攻戚荣勋的重甲妖贼此时已经掉头围了上来,拿跟人一半高的巨斧可不是吃素的,兰子义亲眼见过项城高延宗一刀斩下,人马俱裂的血腥场面,眼下这么多巨斧劈来怕不是要把兰子义剁成肉泥。

    兰子义赶忙勒马停住,四下寻找出路,但周围都是妖贼,哪里还有的可逃?那带头冲在前面的重甲妖贼也发现了这一点,对着其他便吼道:

    “都给我住手,今天我要手刃白衣鬼!”

    兰子义心叫我命休矣,他叫出这句后突然有些想笑,这是他第几次喊出这话来了?

    无论这是第几次,这也不是兰子义喊出的最后一次,由兰子义带领的铁浮屠们跟在兰子义之后,此时终于冲破了妖贼的阻拦,那个带头攻向兰子义的重甲妖贼被一名骑士当头撞翻,后面驰来的其他将士则马刀翻飞,劈砍妖贼。原本肉搏不是这群铁甲骑士的长项,可当他们与妖贼重甲兵掺和到一块之后,妖贼的长兵便没了空间施展,反倒是骑士们近身肉搏占了优势。

    被围在中间的兰子义终于安全了下来,他回头去看雷有德,却见雷有德已经躲到了妖贼阵后,妖贼们则已经组织起了严密的防守,再想偷袭已经不可能。

    心里已经骂开了的兰子义对这雷有德笑道:

    “雷将军你好运气啊!”

    雷有德也笑着答道:

    “都是兰侯爷给的。卫侯这么想要我脑袋,不如上前来与我单挑?我决不让手下人上前插手。“

    兰子义用僵硬的肌肉掩盖着内心的羞愧和愤怒,他冷笑着答道:

    “雷将军自己找人去乐吧,子义没那兴趣。“

    雷有德闻言笑了笑,然后掉马而去,临行前喊道:

    “功亏一篑,只因卫侯。兰子义,今天的事连着之前的事,我雷有德终有一天会让你还上的!“

    兰子义看着驰马奔去的雷有德满脸疑惑,雷有德说得功亏一篑是怎么回事?

    这时有一将士指着地上站着的戚荣勋对兰子义说道:

    “卫侯,刚才被围的原来是戚侯!“

第四百三十七章 深陷其中

    兰子义顺着将士指向看去,那戚荣勋正浑身浴血的和剩下的战士站在一起保护伤员。兰子义看见戚荣勋右臂被血浸透,低垂在身旁,只用左手拿着残刀。

    看到兰子义来援,一直绷着神,憋着一口气的戚荣勋终于松了气,这一松气也就泄了劲,眨眼间戚荣勋便疲态尽显,像是脱了力。

    兰子义看着戚荣勋,戚荣勋也望向兰子义,两人互换眼神,都冲着对方点点头。

    兰子义想要立即过去与戚荣勋商讨军情,但刚才围攻戚荣勋的妖贼现在却与兰子义他们犬牙交错,一时间兰子义竟然动弹不得。

    心急火燎的兰子义大声吼道:

    “你们铁浮屠号称是大正精锐中的精锐,怎么连这几个小贼都搞不定?快些开路,迟了你们难不成相被妖贼围了?”

    兰子义这么骂其实是不讲道理,因为与他们交手的是妖贼精锐。不过这些妖贼的重甲精锐其实不多,兰子义带来的两百骑完全淹没了妖贼。

    精锐就是精锐,被围之后这些重甲贼发现长兵没用便扔掉兵器,徒手去与铁浮屠们搏斗,好几个战士都被妖贼拉下马去。只是妖贼再生猛也比不上铁浮屠,铁浮屠们本就是和妖贼精锐比肩的壮士,人数又多,又居高临下,怎么可能会被妖贼压制。

    将士们很快就适应了妖贼的新战术,不就是用手拽吗?骑士手中的长刀又不是吃闲饭的。什么?铠甲太厚砍不穿?一把刀砍不穿上两把,反正人多,几个人上前围攻一个总能找到他甲胄上的缝隙。至于那些妖贼的长矛手和其他杂兵,连铠甲都没有,刚才冲锋过来的时候这些小贼没被踩倒也都吓跑了。

    铁浮屠们很快就压制了妖贼,被拦下马的几个将士也从地上爬了起来回到马上,妖贼根本就没有时间补刀干掉这些官军。

    兰子义骂完之后前路很快就被清了出来,他策马来到戚荣勋面前滚鞍下马,开口问道:

    “戚侯伤势要紧吗?”

    这时戚荣勋正在旁边军士的帮助下割了袖子包扎伤口,闻言摇了摇头,答道:

    “还好,不要命。”

    接着戚荣勋便把自己肩膀交给军士包扎,抬头对兰子义说道:

    “多谢卫侯出手相救,若非卫侯荣勋今日便命丧于此了!”

    兰子义说道:

    “戚侯严重了,我要是见死不救那还算是人吗?”

    兰子义看了看戚荣勋周围,不见张偃武踪影,便开问道:

    “戚侯,张参军不是随你一道在前吗?怎么不见他踪影?莫非他出事了?”

    戚荣勋“嗨”了一声,非常不屑的答道:

    “你说张偃武那纨绔?在后面大军中间被围着呢,他才没那胆跟我上来拼命。”

    兰子义听着戚荣勋不屑的语气,心中察觉到了一丝微妙。虽然兰子义与张偃武并非至交,但连续打了两仗兰子义还是知道张偃武的为人的,说张偃武有勇有谋一点也不假。戚荣勋这么说话不知与张偃武有什么过节。

    只是无论两人有什么过节,戚荣勋今天打得都不好看,他主力被围,自个还被单独围住,这样子只能叫有勇无谋。于是兰子义不无讽刺的问道:

    “戚侯冲出前来被围是要率部突围?还是要突袭雷有德搞个斩首?我刚才就看见你大军被妖贼击溃,现在又被围在中间,你孤身一人冲出来让身后被围的将士们怎么办?”

    戚荣勋被兰子义一句话问道要害,本因失血而惨白的脸都涨红了。想了想后戚荣勋还是岔开了话题问兰子义道:

    “我刚才看见身后德王出逃,公公冠盖后撤,怎么突然间卫侯又上来支援了我呢?“

    兰子义也不愿让戚荣勋太窘迫,便顺着他的话答道:

    “我把公公劝住了。然后公公就命我带铁浮屠来包抄妖贼,我见戚侯被围便先一步率部上前来解围。“

    戚荣勋闻言看了看在周围四面作战的众将士,问道:

    “铁浮屠尚余五百骑,你这来的不到三百人,其他人呢?“

    兰子义道:

    “被公公派去保护德王了。“

    戚荣勋闻言轻轻叹了口气,边叹气边摇头。兰子义见状心想,既然你戚荣勋也看德王不爽,为何不抗命?东军全是你戚家人,只要你说不德王哪能调动一个兵?

    戚荣勋叹了气后又问道:

    “那你大哥呢?他这虎将为何没有随在你身边?“

    兰子义道:

    “也被公公派去保护德王了。“

    戚荣勋闻言咂舌,但咂舌叹气都没用,他只能往好处想,于是便问道:

    “除了卫侯来还有谁来?”

    兰子义道:

    “辑虎营昨日完璧归营,未受损伤,今天士气应当有保障。我在来之前已经让我二哥过去稳定军心了,只要我二哥能稳住辑虎营,这几千铁骑便是一援。

    除此之外公公马前的御林军、神机营都是战力,现在公公正在本阵收拢你的退兵,等时机一到便与辑虎营一同进攻。

    我绕到妖贼后面来便是要待会配合公公三面围攻妖贼的。“

    戚荣勋闻言问道:

    “若是这样卫侯就不该来救我,现在你身陷敌阵,怎么能配合公公?”

    兰子义道:

    “少我两百骑无伤战局,但若少了戚侯今天所有人都没法向戚老将军交代。

    再说我这两百人全是铁骑,待会送你回阵我便加速从妖贼中间杀条路出去!“

    兰子义话刚说罢便有军士喊道:

    “卫侯!我们被包围了!”

    兰子义回头看了一眼,刚才雷有德逃去的方向已经多出了茫茫多的长矛手,还有之前兰子义领教过的那种两人抱着前行的削尖长木。还好已经有骑士连同戚荣勋手下战士杀开了返回东军阵中的血路,现在只需要把戚荣勋送回阵中便好。

    兰子义踩蹬上马,一用力感觉到了脚心传来的钻心的痛,兰子义这才想起来他的脚上还有伤,不过战况紧急,只要有马,脚上的伤也用不着去考虑。

    兰子义上马后便指挥道:

    “快将戚侯送回阵去,我们往右边……”

    兰子义话未说完便把剩下的咽了回去,因为上马后他才发现妖贼四面八方居然都出现了专门针对骑兵的长矛手,那些尖木头也像是竹笋一样从地里长了出来一样,遍布战场。

    处在外围的将士已经开始催马向中间挤,有人对兰子义汇报道:

    “卫侯,地面已经被我们踩的泥泞,受不住力了,我们的马跑步起来。再说周围全是长矛,还都已经结阵了,我们怎么向右杀?”

    这时戚荣勋已经与周围将士互相搀扶着向后退去,见状便回头道:

    “卫侯,不如随我一起回大军中从长计议,至少那里没有妖贼。”

    兰子义咬着嘴唇没有回答,但形式逼人,他不得不作出决断,不得已,兰子义还是下令道:

    “众军随我先往东军阵中去!”

    于是两百铁骑便踩着泥地,随着戚荣勋从刚才杀出来的缺口进入东军阵中去了。

    其实戚荣勋手下的东军已经不能被叫做军阵,那只是一群被围的乱军,没了戚荣勋指挥这群东军彻底的各自为战,混成一团,兰子义他们一路走来地上除了刚斩的妖贼尸体外便全是东军尸体。

    看到戚荣勋归来,乱糟糟的东军将士终于略微的振奋了起来,这些将士赶紧从已经挤得挪不开胳膊的地方让出条路来让兰子义他们挤进去。

    兰子义刚挤进军阵没多久便看到张偃武在前方挥舞着剩下的那支臂膀声嘶力竭的呐喊:

    “把鸟枪手撤回来,长刀手都顶到前面去。

    你!快把马槊扔了!用腰刀!“

    但东军将士对此置若罔闻,完全不管张偃武在喊什么。

    戚荣勋入军之后立刻投入到了指挥之中,将士们在戚荣勋的命令之下好歹算是动了起来,讽刺的是戚荣勋下的命令和张偃武如出一辙,只是发令的人不同罢了。

    见到兰子义与戚荣勋回来,张偃武总算松了口气,他费劲从人群当中挤过来,对这戚荣勋便骂道:

    “你一个人逞匹夫之勇有什么用?你就不管管身后自己人?没了你这群熊兵谁的号令都不听,各自为战放着让妖贼砍。我们刚被围的时候还是个包子,现在已经成了窝头,这才多大一会功夫已经死了一圈人了!”

第四百三十八章 深陷其中(中)

    兰子义并不知道之前在阵中,戚荣勋与张偃武两人发生的冲突,但戚荣勋自己知道的很清楚。对于戚荣勋来讲自己面前这个面红耳赤,大喊大叫的张偃武就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刚才那一掌招呼到他身上他根本就没长记性。

    戚荣勋伸出自己还能舞动的左手,一把抓住张偃武的衣领,恰如刚才两人争执。他把张偃武的脸拉到自己面前,两人脸对脸,眼瞪眼杵到了一块去。戚荣勋吼道:

    “这是我的人,我拍的阵,我说了算!我已经看到自己人死伤惨重了,用不着你来提醒!”

    兰子义刚刚领着铁浮屠们挤进阵中,马蹄还没有地方落眼前两个带兵的将领却争执了起来。

    本来已经被战况折磨的一头包的兰子义看到眼前这两个瞎胡闹的人真是气的不知该说什么好,张偃武这种京城里面养出来的公子哥一个劲的蛮横,撞上的又是戚荣勋这么一个直性子的职业军人,也难怪会闹成现在这个样子。

    兰子义赶忙滚鞍下马,他右脚刚一落地,疼便顺着腿钻到了心里。

    兰子义疼得呲牙,一个趔趄之后才站稳。再看眼前还僵在一起的两个人,兰子义也顾不上自己的那点疼了,他瘸着腿,一跳一跳的跳到两人面前,抬手掰住戚荣勋的手和张偃武的衣领,然后吼道:

    “大敌当前你们还有心思在这里吵?有这闲工夫干嘛不把手底下兵调动起来?”

    依兰子义手上那点劲是不可能摆开戚荣勋的手的,不过戚荣勋明显很卖兰子义的面子,在兰子义吼完他便把张偃武给推开了。

    再次被当中羞辱的张偃武憋得满脸通红,他心中火无处发泄,只好对兰子义喊道:

    “我倒是有心思排兵布阵,可他手底下这群熊兵宁肯站在原地等死都不肯听我的,我能有什么办法?”

    兰子义忍着脚疼把张偃武拉到一边,他说道:

    “你少说两句!”

    兰子义这一句似乎把张偃武给骂醒了,张偃武终于不再吼叫,只是长长的叹了口气。

    张偃武叹气后终于想起了眼前的兰子义,他问道:

    “卫侯为何在此?”

    兰子义闻言简单的把之前发生的事情又向张偃武复述了一边,临了,兰子义说道:

    “援军马上就来,东军只要再坚持片刻就好。”

    兰子义这话不仅是说给张偃武听,他也是在说给站在一旁的众多将士们听。

    其实戚荣勋再次回到阵中已经让这些被围的东军将士们精神一阵,再次开展的兵力调动也终于让东军能在妖贼的攻势下有了抵抗之力,至少把长兵调到了前面,把火器拉到了后排。

    张偃武听兰子义说完又叹了一口气,不过这一次他叹气不是因为对局势失望,而是因为终于可以松一口气,张偃武拧住许久的眉头也因此得以舒展。

    接着张偃武问兰子义道:

    “可是卫侯现在在此,又怎能按照计划夹击妖贼呢?”

    其实这话不用张偃武来问,兰子义一直都在想这件事,他的人现在和东军步兵混在一起,进退不得,若是此时鱼公公发动总攻,那他兰子义可是一点用处也派不上。

    兰子义并没有立即回答张偃武,而是掉头去看起戚荣勋。戚荣勋其实一直扭头盯着这边,见兰子义望了过来他便说道:

    “卫侯还是要早走为妙,你的骑兵混在我阵中不仅没有施展的余地,还会碍着我的步兵作战。”

    张偃武听到戚荣勋说自己的兵会被碍着,立马不乐意,当场就像开口把戚荣勋顶回去,还是兰子义给张偃武递眼色示意才没让他发作,最后张偃武只是撇过头去暗地里翻了个白眼。

    兰子义答道:

    “我也知道要早走,可是现在铁浮屠们陷于东军之中犹如牛陷泥沼,动弹不得。“

    张偃武闻言说道:

    “卫侯要还是把两百铁骑排成阵来跑必然跑不出去,但要是化整为零,一骑一骑地走,却能走的脱。“

    张偃武突然一言甚是在理,兰子义不禁扭头看去,就连一直看张偃武不爽的戚荣勋也闻声瞥了一眼。

    兰子义看着张偃武想了想,兴奋的表情慢慢的变成了否定,兰子义摇头说道:

    “张参军说得有理,只是我们现在被妖贼重重包围,我两百骑合而为一尚且害怕被妖贼拦住,要是分开了一骑一骑的走怕是跑不出去就要被妖贼全部活捉。“

    张偃武闻言颇有些得意,他看着兰子义笑道:

    “都说卫侯智勇过人,我看卫侯你还是差点嘛。我说你化整为零可是发文后深思熟虑后想出来的,没有要你送死的意思。“

    兰子义闻言看着张偃武问道:

    “张参军若有妙计还请明言,子义洗耳恭听。“

    张偃武说道:

    “卫侯刚才与妖贼交战难道没有发现妖贼军中涣散吗?“

    张偃武说得这一点兰子义也有察觉,若是妖贼军中组织严密必定会将官军一举一动通报雷有德,这样以来兰子义根本没能有机会偷袭雷有德。

    虽然兰子义由此发现但他并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张偃武,示意他继续讲下去。

    张偃武看着兰子义略显木讷的表情甚是满意,他没有再卖关子,直接说道:

    “我在阵中观察了许久,发现除雷有德本阵附近妖贼进攻还有些样子外,其他各处的妖贼只是上来进攻,看着麻木不仁,也不知道随机应变,刚才卫侯突袭雷有德却没有被雷有德提前发现便可证明这一点。“

    戚荣勋闻言问道:

    “要是妖贼向你说得这么不堪为何我东镇将士还陷入苦战呢?“

    张偃武冷哼了一声,都没正眼看戚荣勋便讽刺道:

    “还不是因为你东军全是废物!”

    张偃武此话一出,不光是戚荣勋,两旁边几个听见话的东军都怒了。兰子义这时心里也被磨得烦躁,又见戚、张二人再次交恶,便开口骂道:

    “你们两个想打等到赢了之后回京城里去打,到时候你们两个要死要活我决不拦你们!现在先想着怎么击退妖贼!

    张偃武!你接着讲!“

    还好兰子义及时开骂,若是再迟一会戚荣勋和那几个想动手的东军定不会让张偃武好受。

    张偃武很不服气地摇了摇头,接着说道:

    “正如我所言,妖贼内部组织涣散,卫侯若是回头猪突雷有德本阵那自然是两百铁骑都不够用,但若是往妖贼弱点去那便未尝没有去路。”

    戚荣勋闻言哼了一声道:

    “那你倒是说哪里是妖贼弱点。”

    张偃武没有理睬戚荣勋,他自顾自的对兰子义说道:

    “我刚才看到妖贼阵中各处都在调兵,再看到卫侯前来便知道妖贼调兵要干什么。既然妖贼把许多兵力都调到了眼前雷有德本阵下,那么妖贼的薄弱之处便是……”

    不等张偃武说完兰子义便点头接过话来说道:

    “厚此薄彼不过拆东墙补西墙罢了,此处强自然对面弱,我只需要穿过东军军阵,从那头突围便可。”

    张偃武闻言指着兰子义笑道:

    “卫侯果然冰雪聪明,不需我多言就能明白事理。”

    兰子义对着张偃武笑了笑算是回应,怎么之前就没发现张偃武说话如此刻薄又爱显摆呢?看来还是交情不深的缘故啊。

    然后兰子义便对戚荣勋说道:

    “既然如此这里便交给戚侯了,我带铁浮屠先行一步!“

    说着兰子义便跳着脚走到自己马跟前,着急着慌的想要带队走。

    此时张偃武却来到兰子义马前说道:

    “卫侯分我一匹马吧,我随你们一起去,我还是比较适合带骑兵。“

第四百三十九章 深陷其中(下)

    兰子义闻言吃了一惊,然后他回头看看周围,那些被挤在人堆里面的铁浮屠们都骑在马上,只等着兰子义下达命令。

    兰子义为难的对张偃武说道:

    “张参军,我们来的时候一人一马,刚才一波突袭并未有将士受伤,没有马可以分给你。“

    然后兰子义把腰弯的更低,尽量贴着张偃武耳朵说道:

    “我知道你不爽戚侯,可是军中不是耍小性子的地方,现在又是跟妖贼交战,生死存亡命悬一线的关头,你和他怄气没有意义。听我一言,莫再多说了,你哪怕只是当根木头也好,撑过这一仗,回京之后再闹别扭不迟。“

    张偃武先是被兰子义拒绝给马,又被兰子义教训了一番,当下便不乐意了。

    不过张偃武脾气虽大却并非不长脑子之人,他也明白当下形式恐难,所以只是掉头低估了几句,也没有坚持要乘马离开。

    兰子义望着张偃武的背影,松了口气,然后他望向戚荣勋,两人换了个眼神后没再多言,兰子义便催促手下铁浮屠迈步进发。

    被围的东军挤成一团,哪怕步行也是寸步难行,兰子义他们骑在马上想要挤过去更是难上加难。

    东军自己也在从混乱中寻找秩序,他们自己还在调动兵力,组织防守,突然被骑在马背上的铁浮屠给挤到后这些脾气火爆的将士们开口骂道:

    “骑马了不起啊?骑马就能随意撞人了?“

    马上的战士们也没有嘴软,他们当下回道:

    “老子们就是威武怎么了?我们这才两百骑,待会辑虎营那群家伙过来可是好几千骑呢,你们到时候把舌头骂烂了都没用!“

    两边将士们你来我往,互相谩骂,铁浮屠走过的这一路就是叫骂连天的一路。不过两军这样的相互攻忤并没有什么恶意,相反,兰子义他们这一路过来倒是让被围的东军士气提升了不少。这也难怪,鱼公公的冠盖远远的竖着,辑虎营又即将来源,援军近在咫尺,被围的人还有什么理由不坚持奋战呢?

    等兰子义带领着铁浮屠们走到军阵另一头时,东镇兵们已经从人满为患的阵型上为兰子义他们让出了通路。

    铁浮屠将士们回头看着兰子义,问道:

    “卫侯!怎么走?“

    兰子义举刀指挥,说道:

    “分做五路,一个一个出去,你们一身铁甲完全不用怕妖贼。待冲破妖贼包围后我们左手一离开外坡下见!“

    将士们闻名后欣然允诺,走在前排的几个将士立刻催马顺着东军将士们让出的通路奔腾而去。

    张偃武计划的完全没错,军阵这一头的妖贼防守比起雷有德本阵那边削弱了不少,而且这边地面被践踏的也比那边轻,带头冲出去的几个铁甲骑士们都用不着去考虑妖贼的长矛长枪,只靠着一身铁甲便硬生生像铁榔头一样把妖贼军阵给砸了个对穿,骑士们手中上下翻飞的马刀砍到哪里哪里就是一片血雾。

    后面出发的骑士在前人开出的路上奔驰的更加欢快,被铁浮屠砍怕了的妖贼见到有骑兵从阵中杀出,只想躲闪,根本没有抵抗的意思。

    兰子义看着前面的将士们一个又一个的冲出去,心里踏实了下来,只要将士们冲出妖贼包围重组,待会这些妖贼还不是案上肉?

    这时一个铁浮屠对兰子义说道:

    “卫侯,就剩下我们几个了,难道你不走了?“

    兰子义对那军士说道:

    “当然要走,我们那边见!“

    说着便与将士们点头告别,然后策马狂奔,顺着一条通道便杀将出去。

    兰子义冲的异常顺利,在他这条路上就没几个妖贼敢拦路,妖贼们全是抬头盯着马上的人看,没有一丝攻击的意思。

    兰子义对眼下的战况非常满意,他得意的仰起头,看着走在他前面的那个铁浮屠将士,妖贼不过强弩之末,被砍了两刀就怕得不敢拦路了。

    兰子义脑子里正这么想着,眼前却出现了一根粗黑的棍子,这让兰子义想起了刚才冲击雷有德时那根想要把自己敲下马的长矛。没太反应过来的兰子义扭头去看棍子出处,却见与刚才相仿的情况再次出现,一个妖贼手持长矛,甩出杆来直取兰子义面门。

    兰子义感到在这一刻时间变慢了。

    这种感觉太过熟悉,熟悉的让兰子义恶心,他每次被击中之前都会感到时间变慢,可这对他一点帮助都没有,因为他自己的动作并不会因此变快,他只能眼睁睁的,清清楚楚的记下每一个来袭的细节,等着被击中。在大多数情况下这会都让他落马,摔到马下真的很疼。

    在矛杆来到兰子义面前但仍未击中兰子义的这段时间里,兰子义想了许多,他想到了自己刚才在阵中骑马而过的样子,他想到了自己身上的裲裆铠和其他将士身上具装扎甲的巨大区别,他想到了自己与将士们的大声呼喊,他想到了自己下命令时的意气风发。这些行为无一不在提醒周围那群妖贼,谁是管事的,而妖贼们各个都虎视眈眈。

    兰子义现在满心厌恶,为什么自己刚才就不低调一点?为什么自己刚才就没有察觉到自己行为存在的隐患?为什么他要得意忘形?

    兰子义刚才的所作所为没有一样是符合自己以往要求的,他简直就是在招摇过市,唯恐妖贼不来砍他。

    意识到这一点后兰子义开始厌恶自己,他想要找块豆腐撞死或者到地下挖个洞钻进去。妖贼很快满足了他,粗黑的矛杆正中兰子义面们,他后仰,失去重心,向马屁股的方向滑翔了一段距离,然后帅落到地上。

    兰子义觉得这种飞在空中的感觉好像刚才自己策马飞跃妖贼绊马,只不过现在是刚才动作的回放。这一整套动作终结于兰子义触地的刹那,他的头盔摔没了,猛烈的冲撞让他咳出血,紧接而来的呼吸则告诉他,他的鼻梁已经在刚才的攻击中被打断,因为现在他的嘴里全是咸湿的血液。

    兰子义翻身侧向一边,伸手捂住脸又咳嗽了几声。时间的流逝恢复了正常,随之而来的则是溢满脑海的疼痛感和疼痛带来的眩晕。

    兰子义觉得天旋地转,他艰难的想要站起来,可是脚上传来的疼痛却令他站立不能。好在旁边的妖贼并不“忍心”让兰子义在泥地里打滚,妖贼们很快便上前来“帮”兰子义起身。

    两个膀大腰圆的妖贼一左一右来到兰子义身边,手抄到腋下便把兰子义给拎了下来。兰子义刚被加起来便有一贼上前揪住兰子义头发,兰子义还没看清面前人的模样下巴上便重重的挨了一拳,这一拳把兰子义彻底打的摊在了妖贼手里,连站的力气都没有,脸上更像是被漆刷了一样,全都涂上了红。

    兰子义垂着脑袋晕的不能自已,他张嘴吐出一口血总算让自己感觉好了一点。

    “牙没有掉,真是万幸。”兰子义想到。

    接着兰子义的头再次被揪了起来,刚才出手的那个妖贼撇开下巴露出黄牙,一脸狞笑的对兰子义说道:

    “白衣鬼,这次你没机会嚣张了吧?”

第四百四十章 苦战险胜

    兰子义的眼中还是一片眩晕,那个冲自己说话的妖贼的脸也因此被扭曲的像个陀螺,这让兰子义感觉更晕,于是他便朝着眼前这个扭曲的让人恶心的面庞吐了一口血。

    那妖贼本来抓了兰子义觉得自己趾高气昂,刚才又一拳打在了这个杀人如麻的白衣鬼脸上更让他觉得自己威风八面不可一世,结果自己话刚说完却被兰子义喷了一脸血,这样的气哪里能让人忍受?

    这妖贼应当是个头目,旁边的小兵在他跟前都毕恭毕敬的。可血口喷人这种事谁碰上了都闹。于是这贼寇头目先瞪了一眼周围人,把那几个偷着笑的全都瞪得不敢发话,接着便对着兰子义拳打脚踢,边打边骂道:

    “你个瘪三!竟然敢喷我?我让你喷!”

    可这妖贼只打了两拳便收手回去,旁边妖贼见此颇为不解,偷偷瞄了两眼发现这小头目手上骨节的皮肉被打掉了,再看兰子义,却见他肚上裲裆铠上多了一个血印,原来这头目出手时没有注意,一拳打到了铁块上面。

    兰子义脸上挨了一拳,肚子上挨了一拳,两拳挨下来又吐了一口血。接连吐了三口血让兰子义有些虚弱,不过流走了多余的血后兰子义也觉得自己的脑袋清醒了许多。

    兰子义抬头看向那个妖贼头目,那贼已经气急败坏从腰间拔刀出来,他冲着兰子义吼道:

    “白衣鬼!今天我便斩了你为我那些死去的兄弟报仇!”

    兰子义并没有被妖贼吓住,他只是觉得有些奇怪,自从项城之后他兰子义一直在打败仗,为什么妖贼还是要这么拿他当回事?报仇?他兰子义有杀那么多人吗?

    那妖贼头目拔出刀后张牙舞爪的想要上前砍人,却有另一个妖贼站了出来呵斥他道:

    “你小子算老几?这里能让你胡来?”

    兰子义寻声望去,看见一个穿戴铠甲的妖贼从人群中走了过来,只看他着甲便知这人应当是个更高级的头目。果然面前的小头目对这那人说道:

    “地煞,你说这白衣鬼气人不气人,他喷了我一脸血!”

    那地煞将军道:

    “那又如何?你还想杀了他不成?”

    小头目听到这话有些感觉不可思议,他反问道:

    “不杀他留着他干什么?这白衣鬼杀了我们多少人?要我说杀他都是便宜了他,应当把他片了来吃才对!”

    兰子义听到这话心里终于有些害怕了,杀就杀,死就死吧,死在这虽然不值可阴沟里翻船能有什么办法。但这妖贼居然疯狂到要把兰子义活剥了吃肉,这就恐怖了,而且看那贼眼里红彤彤的血光样子,怕他不是在说大话。

    地煞将军闻言答道:

    “雷将军有令,要我们专门照管白衣鬼,现在好不容易把人抓到,随随便便就让你给杀了我怎么向雷将军交代?”

    兰子义闻言暗自里松了一口气,不过那小头目明显没打算就此放过兰子义,他跳着脚对地煞将军说道:

    “地煞,刚才雷将军传过来的令是让我们找机会放倒白衣鬼,决不能让人跑了。这话的意思的重点是不能放跑了人,死活无关。这白衣鬼的奸诈劲我们大家都领教的不能再领教,他逃了我等必死无疑。现在正妖手里有骑兵,我们要是不杀他待会正妖的铁骑过来劫人我们怎么拦得住?”

    小头目说话期间兰子义虽然还是摊在妖贼手里,低垂着脑袋面无表情,可他其实已经被惊出一身汗来,这小头目脑袋真的非常清醒,要是这里他说了算兰子义被一刀捅死都算是轻的。

    地煞听到小头目的话摸着下巴沉思片刻,兰子义暗地里一直撇着眼睛盯着地煞看,生怕地煞同意了小头目的意见。

    好在地煞想了半天还是说道:

    “白衣鬼不是一般人,我等要是随意处理了雷将军那没法交代。”

    说着那地煞便指了几个人道:

    “你们几个,把白衣鬼拖到雷将军那里去!”

    兰子义听到这话总算是放心了,他安心的低下头,装作半死不活的样子。反正他脚疼走不动路,有妖贼拖着还省事。

    那小头目一听当场暴跳如雷,他骂道:

    “好你个无赖,你留他鬼命是想自己去邀功吧?我告诉你,人是我抓住的,功劳要算也是……”

    小头目话还没说完那地煞便钢刀出鞘,一道白光闪过小头目的胸腔被整个豁开,接着他便倒在了自己的血泊之中。

    周遭一票小贼突然见血,当下被吓得六神无主,两股战战,无人再敢仰视。

    那地煞砍了人之后还煞有介事地扫视了一遍周围,确认没人反对后他恶狠狠的下令道:

    “老子来这里就是管你们这群孙子的,哪个王八蛋不服管那就是这个下场!”地煞抬手指着地上的尸体大声吼叫着。接着地煞随便指了一个旁边的小兵道:

    “你来接那个蠢货的位置,把这里给老子守好了!若是被正妖钻了孔子我就在你身上开几个透明窟窿出来!

    派几个人,随我押送白衣鬼去雷将军那里,少在这里给我磨洋工!“

    新被任命的小头目战战兢兢的点头不敢答话,他低头看了一眼躺在地上那个前人头目,一人一尸居然对上了视线,而那尸体的眼珠子还在转动。被吓得六神无主的小头目几乎跳了起来,赶忙把周围的人点了一圈,派去随同地煞送人。

    兰子义滴流着脑袋,拖着腿,任凭妖贼将他架起,一副半死不活晕晕乎乎的样子。但他的心里和明镜一样清楚,这样子只是他装出来的,要是不这么装他怕会被妖贼赶着走,就他现在脚上带伤的情况,真要自己走那就是上刑了。

    刚才那个上蹿下跳的小头目把兰子义的心给活生生逼到了嗓子眼,那小子看着一副地痞无赖的模样,脑袋里想得却和兰子义想到一块去了,若不是这地煞邀功心切,兰子义就没命了。

    拖行中的兰子义暗地里一直观察着周围的情况,这样做一来是为了熟悉环境,待会逃跑,二来他也好借此机会仔细查看一下妖贼的情况。

    妖贼的确已经是强弩之末,比起项城时和寿春时妖贼全员披甲的盛况,现在的妖贼都快退化成之前荆州时的样子了。妖贼军中现在披甲的只有将领和少数精锐,普通人都是面黄肌瘦,一看就知连饭都吃不饱,而且天王在时妖贼军中的狂热劲也已经所剩无几了,这些剩下的妖贼只知麻木的拿着兵器上前作战,看着更像是被术士从棺材里请出来额僵尸而不是人。

    兰子义身体虽弱,但身材高大,所以体重不轻。那两个架着他的妖贼肚子里根本就没有几口饭,手上软的没力气,他们拖了两步便气喘吁吁,最后有个贼大着胆子对地煞说道:

    “将军啊!这白衣鬼太重,我们快抬不动了。”

    那地煞此时正趾高气昂的走在前面,也不管周围的妖贼他认识不认识,便在那里吆五喝六,骂人家军容不整,生怕周围人不知道他抓到了兰子义。听到后面的小兵抱怨,这地煞骂道:

    “抬不动?他个书生你们都抬不动,我每天身上扛着百斤重的铠甲和正妖拼死拼活我怎么就拼得动?我还是只有一个人!”

第四百四十一章 苦战险胜(中)

    兰子义听到地煞这话差点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这人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再说了,他那一身甲胄哪有百斤重?要是兰子义没记错的话就是铁浮屠那一身甲也不过六十斤,那已经是全大正最重的甲了,真要是百斤甲胄披在身上兰子义可不觉得面前这地煞能这样轻快的走路。

    果然跟着地煞的小贼们受不了他的空话了,有人小声嘀咕道:

    “你当然扛得动了,我们弟兄们每天就是树皮熬水还没有盐,你有野菜有大米还有兔肉猪肉,你当然拼得动。”

    旁边还有个小贼闻言帮腔道:

    “就是,他不仅吃得好穿的好,还躲在后面不用上前线送死,每次上前线和正妖拼命地都是我们!”

    两小贼虽然极力压低自己的声音,但他们心中的愤怒却不是轻易掩饰得住的,地煞走在前面自然听到了后面的群情汹汹。

    不过地煞自有解决的办法,只见他手按刀把,旋脚就转,后面跟着的妖贼没人想到前脚还在走路的人下一脚居然就会转过脸来,当下两边就碰到了一起。

    地煞捉着刀,低着头,把脸贴到那两个说话的妖贼脸上,压低嗓音说道:

    “你们是想随那个躺在自己血里蠢货一起去,是吧?”

    那两个小贼被地煞瞪得脸色煞白,闻言脑袋更是像拨浪鼓一样摇的叮当作响。

    兰子义暗中观察着眼前的事情,心中感慨妖贼已经完全失去了天王在时的那种狂热和精气神,现在这些乌合之众已经成了真正的乌合之众,他们全靠暴力才能勉强将人粘合在一起。只要今日一战打赢,打赢之后大正便安稳了。

    地煞见压服了两个手下,也没再继续扩大事态,他朝着两人哼了一声算是结束,然后就掉头接着走路,同时说道:

    “白衣鬼被抓,正妖主力又被我们围在中间受死,只等今天完了事情,我们便可以长驱直入进京城。到时候我们就能大块吃肉,大口喝酒,金银财宝任我取,黄花闺女等我挑。所以我说你们,猴急什么?争那点蝇头小利干什么?你们只要……“

    地煞话还没说完,便有妖贼喊道:

    “正妖的骑兵来啦!“

    兰子义听闻此言心中大振,之前装的模糊的眼神一下子就敞亮了起来。

    那地煞听到这话吓得浑身一哆嗦,赶忙抽刀掉头。可是马蹄声已近,容不得他多做安排。

    上百骑兵派作尖角状直刺妖贼军阵,澄亮的腰刀晃动着令人喜悦的反光在空中高举,锦绣的衣袍在太阳底下闪闪发光,衣上的盘蟒飞鱼跃跃生辉,好似实物随着马匹一道游走在空中。

    兰子义抬头看向援兵,心中惊喜,来救他的不是普通军士,而是台城卫!

    那个带头的台城卫一马当先杀入妖贼当中,手起刀落先把两个挡路的妖贼斩了,随在他身后的其他将士接着他冲开的缺口一股脑的涌入人群当中,刀刃翻飞,取人首级。

    那个押送兰子义的地煞此时正忙着招呼周围的妖贼为他组成防线,但问题是这里并非他主攻的地段,周围不是他的人,再加上他刚才趾高气昂,吆五喝六,旁边妖贼没几个看他顺眼的,现在官军杀来,这些妖贼出工不出力,就等着看地煞的笑话。

    那地煞指挥了半天拉不来人,台城卫却已经冲到了他跟前,这地煞急得满头包,大声叫骂道:

    “那个该死的乌鸦嘴,好的不说,偏要说坏的,现在正妖真来了!”

    兰子义知道地煞骂的是那个被他砍了的小头目,事到如今还把黑锅甩给一个死人,这个贼是怎么混到现在这位置上的?

    不过接下来地煞的命令可就威胁到兰子义了,因为他对着身后的妖贼下令道:

    “赶快杀了白衣鬼,快!”

    兰子义心说这个蠢货终于做出了一个正确的决定,但他现在这么干不怕太迟吗。

    被拖着走了这么久,兰子义精神恢复了不少,而那两个搀扶他的妖贼则累的气喘吁吁。在地煞下达命令之后,最先有动作的不是妖贼而是兰子义。

    只见刚才还垂着脑袋半死不活的兰子义突然站起身来发力,左一肘,右一肩,连续干翻了身边架着他的那两个妖贼。兰子义虽然是书生,但好歹也能吃饱喝足,那些皮包骨头的妖贼若不用心防备还真没他力气大。

    接着兰子义伸手探向腰间,抽刀出来防身。要说妖贼也是真够蠢的,抓了他既不绑手,也不缴械,拖着一个全副武装的人走他们一点也都不担心。

    那地煞正拉着身边人到他前面堵人墙,听到身后响动,回头一看兰子义已经拎着刀挣脱了束缚,当下骂道:

    “你们这群废物,连个书生都捉不住?赶紧动手杀了他!”

    地煞话刚说完台城卫的骑兵就已经冲了上来,堵在前面做人墙的妖贼被整排撞飞,台城卫们顺手就把腰刀招呼到了妖贼头上。那地煞亏得自己一身铁甲才在这一轮冲锋中抱住了性命。

    虽然地煞保住了性命,但整排战马冲来是不可能躲开的,他也被战马撞飞了出去。

    飞出去的地煞一个狗吃屎落在了地上,他吃了一嘴泥,仔细品了品居然还有血腥味,再看地上自己的门牙赫然断在泥地当中。

    刚才还是立了大功的人生赢家,一转眼却要掉脑袋,巨大了落差令地煞懊恼万分,心都无处着落。他跳起来,看见兰子义就站在他旁边,心中的无名火,有名火在这一刻全都爆发了出来,地煞举刀指着兰子义道:

    “白衣鬼!爷爷今天死也要拉上你垫背!”

    说着挥刀砍向兰子义。

    经历了之前追杀雷有德失手的事件后,兰子义算是明白了自己的精良。眼前这地煞上来拼命,眼睛里一股妖贼全胜时的疯狂模样,这个样子的妖贼兰子义可没把握能干掉他。

    兰子义持刀护在眼前,脚心传来的钻心的疼让他站不稳,他焦急地借着眼睛余光瞥视身后,想给自己找条退路拖延一二。

    不过兰子义完全没有必要这么着急,因为台城卫已经冲到了他身边。只见一骑急速冲出马群,移到地煞身后,接着干脆的勒马急停,同时左手挥刀直取地煞后脑。这一刀挥出去甚是飘逸,兰子义可以感觉到此刀比起其他将士的挥砍来力道不足,阴气很重。

    但马上人挥出的这一刀根本就不是打算以力制胜,他这一刀角度刁钻,轨迹细腻,专向妖贼头盔甲胄间的接缝处去。一道电光闪过,妖贼立地当场,双眼失神制定前方。

    马上人此时刚刚将马勒住,滚鞍便下马来,走过地煞旁边是推了地煞一把,然后那具尸体便扑通倒在地上了。

    台城卫们这时已经将兰子义保护了起来,兰子义则恭恭敬敬的对着刚才救他的人作揖行礼道:

    “多谢公公出手相救。”

    鱼公公大步流星走到兰子义面前,扬手便要出手抽兰子义耳光。手甩到一半却又被他停了下来,再听到兰子义的问候声,鱼公公火也笑了大半,便只将伸出去的手按在兰子义头上,教训道

    “瞧你刚才骑着马那副嚣张样,我离着那么远都看的清清楚楚,你觉得妖贼会放过你?要不是我手上还有台城卫你今天还能保住小命?”

    兰子义瘸着腿想要跪下,闻言只敢答道:

    “多谢公公!”

    鱼公公看了一眼兰子义那一瘸一拐的模样,伸手把他拉了起来,然后没好气的说:

    “跟你说过多少次,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不听,非得冲锋陷阵!”

    然后鱼公公对着周围台城卫吼道:

    “牵马过来!”

    以台城卫闻言立刻牵了一匹马过来,兰子义得了马后赶紧与鱼公公一道上马,接着鱼公公便下令道:

    “走,往铁浮屠哪里去!”

    这时有台城卫指着东北边说道:

    “公公快看!辑虎营来了!”

近期总公司检查,需要加班工作,无法及时更新,还请见谅

    由于总公司将在下月初检查工作,近期我不得不加班完成任务,无法及时更新,有愧于各位热心读者,但我绝不会停更自己的小说,在这一段繁忙的工作过后,我会立即恢复更新速度,非常抱歉。

第四百四十二章 苦战险胜(下)

    微风就像是少女细嫩的手指,滑过肌肤的触感令人心旷神怡。兰子义微微闭着眼,他仰起自己的面孔体会着这种久违的怯意之感,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会让这种美妙的感觉滑走。

    已经过去太久了,太久没有机会能享受这种轻闲了。

    兰子义此时正曲腿坐在地上,他把两只手拄到身后支撑自己的身体,整个人看上去放松极了。与此同时他的战马在他身旁悠闲的散布,兰子义已经把马嚼给卸掉,累了一天的战马正晃晃悠悠的在周围找嫩草吃。

    被风吹的舒爽的兰子义几乎都快进入梦乡,但老天爷却并不想让兰子义入睡,一抹俏皮的红霞恰在此时跳上了兰子义的眼睑,好似一个捉弄人的小姑娘,逗得你欲罢不能。

    兰子义被红霞晃得精神,便睁开了眼,结果刚一睁眼便被西山上的晚霞刺得眼晕。

    “已经是傍晚了。”兰子义这么念叨着,然后他下意识的深吸了一口气,只是这口气刚吸到一半他便后悔了,这之前他一直都提醒自己不能深呼吸,一股混杂着泥土腥气的血腥味像是破了堤的洪水一样涌入兰子义肺中,把他呛得咳嗽了起来。

    “怎么?风寒病发作了?咳嗽的这么厉害。”

    兰子义回头望去,看到是张偃武牵着马在自己身后说话。

    兰子义并没有立即回应张偃武,因为他的咳嗽还没有止住,张偃武倒也不着急,他攥着缰绳学着兰子义那样坐到一旁,静等着兰子义回话。

    等到兰子义终于止住了咳嗽,把两眼呛出来的眼泪擦掉后,他看了看一旁的张偃武,然后指着身后一眼望不到头的尸体说道:

    “风寒不好可以吃药,这一地的死人没人收尸才让我胸闷咳嗽。”

    坐下之后的张偃武也看到了西边日落的美景,于是便把自己的注意力投到了远方。这样出神的望向天边的确可以让人放松,张偃武自己只看了一小会便小声说道:

    “静观江湖潮起潮落,闲看天边云卷云疏。

    好久没有这么悠闲了。“

    这次轮到兰子义不说话,默默的等张偃武了。于是又过了一会,等到兰子义都快忘掉刚才说话的事情时,张偃武才开口说道:

    “卫侯既然知道身后便是血泊,又如何找到这僻静地方享清福呢?”

    兰子义闻言笑着摇了摇头,他伸手探向腰间想要拿水囊,却想起来自己从来就没有带水囊的习惯,平时都是几位哥哥替他拿水。

    兰子义正打算就此作罢,张偃武却将水递到了他面前。看着张偃武那副“包你满意”的表情,兰子义笑着便把水接了过来,拧开咕咚咕咚的喝了起来。

    喝罢水后兰子义抹了抹嘴,他把水囊还给张偃武,然后说道:

    “毕竟仗打完了,人死又不能复生,我好久都没有歇息了,今天天气这么好我不观赏风景那不就浪费了。”

    张偃武调侃道:

    “今后有的是机会看,不差这一回。”

    兰子义道:

    “张侯爷你就少说几句吧,你刚才还不是也看风景看的出神?”

    张偃武笑道:

    “我九死一生,难道还不能让我体会一下活着的乐趣?”

    兰子义闻言不屑的笑道:

    “你被东军保护在正中间,外面的镇军死不光,你就轮不上,扯什么九死一生?”

    兰子义这话刺激到了张偃武心中痛楚,他的意识因此无法再投到外间的景色上去。精神内顾的张偃武显得又焦虑又愤怒,确切的讲张偃武的愤怒居多,兰子义可以清楚的看见他头上肿胀出来的青筋。

    张偃武紧紧攥着地上的泥土,被他牵着的马儿因此惊恐不安。只听张偃武咬牙切齿的骂道:

    “我被堵在中间是不用担心自己死,只是可怜了那群镇军将士,那么一群好汉子就是因为戚荣勋那蠢货瞎指挥才死了这么多。

    卫侯你可知道?他来了八万精锐,今日一战死了至少一半!“

    兰子义闻言看向张偃武,张偃武则怒气冲冲的盯着兰子义。兰子义知道张偃武这火不是冲他来的,张偃武只是怒火攻心罢了。

    兰子义想了想,没有直接回应张偃武的。在兰子义看来戚荣勋今天出错的就两个地方,一是战前想也没想便听了德王的安排,二是在自己手下人溃逃之后他自己带队鲁莽地出去送死。除此两点之外戚荣勋今日表现还算可以,就他手底下被围的那样子,任谁过去指挥也不会比他更好。现在张偃武在这里牢骚满腹多半还是和戚荣勋合作的不愉快的缘故。

    不过张偃武说得话虽然带情绪,他说得事却没错,今日一战东军可谓是死伤惨重,就现在,在他们身后那片刚刚激战的战场上,那片看不见头的尸山血海当中有一小半都是东镇兵的尸体。

    兰子义并不愿把张偃武的怒火给挑起来,于是他轻描淡写的问道:

    “张侯爷为何不把手里的缰绳放开?你这样牵着马,你不累马也累了。“

    张偃武被兰子义晾了半天,火也消了不少,闻言说道:

    “我把马放开马不就跑了吗?这附近有没有可以栓马的地方,我只能牵着了。”

    兰子义笑道:

    “这附近已经没有妖贼了,马要跑就让他跑吧,还怕它丢了不成?”

    然后张偃武看了看在兰子义附近悠闲吃草的那匹战马,自己也摇头笑了笑,接着就松开了缰绳。初被放开后那马立刻便向着另一边逃跑了,可跑了几步后马儿发现,周围也没有什恶魔威胁,于是又挪着小步一跳一跳的蹦跶了回来。

    见到自己的马又跑了回来,张偃武算是彻底放心了,他对兰子义说道:

    “卫侯果然是边关长大,对马匹这么了解。”

    兰子义笑道:

    “我只是知道天有好生之德罢了。”

    张偃武闻言脸上的笑容再次消失,他冷哼一声说道:

    “既然卫侯有好生之德,为何刚才东辑虎营来后却带队后撤,我这边连续多次发信号你硬是不来支援?你这是见死不救。”

    兰子义被张偃武指责并没有发怒,也没有担心,他只是望着张偃武,没好气地说:

    “你知道原因的,你也知道这不是我的错。要怪你怪那位去,别坐在我旁边唠叨。”

    说着兰子义往身后远处打了个眼色,张偃武顺着瞥了一眼过去,看见那边鱼公公正在带队巡视战场。

    张偃武长叹了一口,摇着头把眼神收了回来。这一次收回来后,他许久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才问兰子义道:

    “卫侯为何从刚才开始一直叫我侯爷?我可没有袭爵位。”

    兰子义说道:

    “今日我等剿灭妖贼,回去论功行赏,你怎么也都封侯了,叫你侯爷又有什么问题?”

    张偃武听闻此言又叹了一口气,他回头看着身后遍地的尸体,说道:

    “要是这也叫大获全胜,那这世上就没有败仗了。我要是靠这遍地将士的尸首换取爵位,今后我就再也睡不着觉了。”

    兰子义听闻此言,心中一动,一句古话立刻映入脑海。兰子义苦笑道:

    “一将功成万骨枯。”

第四百四十三章 班师回京

    张偃武初闻此言先是一怔,然后愕然的看着兰子义,他痴痴的张着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直到许久之后,张偃武才像是接受了什么一样,叹了一口气,他脸上的表情因为肌肉的松弛而不再绷紧,但这并非是因为他放松了下来。

    兰子义不用去看都可以感觉到张偃武现在的那股无奈和焦躁,张偃武不是放松了下来,他是放弃了,他现在被命运按在地上,而他也放弃了挣扎。

    张偃武开口对兰子义说道:

    “是啊,一将功成万骨枯!”

    张偃武这句话说罢便与兰子义同时陷入了沉默中,两个人就这么坐在地上,望着西山上渐行渐远的落日发呆,好像这样他们也能随着落日一起远去,不用再去考虑身后的尸山血海。

    但现实之所以为现实正是因为它并非人们心中臆想出来的东西,它有迹可寻却无法抗拒,尸山血海就在兰子义与张偃武身后,他们可以选择无视,可以选择遗忘,只是他们永远不能让这件实实在在发生过的事情消失,而这件实实在在发生过的事情会引出一连串的事件,所有参与其中的人都必须为此负责,无法逃脱。

    这不,鱼公公已经骑着马来到了两人跟前,纵使兰子义与张偃武想要观赏落日消遣,鱼公公也要被时间强迫着去推动接下来的事情,这就是命运。

    在台城卫的护送下鱼公公催马疾驰而来,他并没有什么闲情逸致去观赏风景,所以他勒停了战马后便立刻翻身而下,同时讽刺地说道:

    “你们两个像对小姑娘一样肩并肩坐在这里干什么?知不知道自己是大正的爵爷,是出来带兵的?”

    鱼公公奸细的嗓音将已经神游物外的兰子义和张偃武拉了回来,张偃武本就对鱼公公刚才见死不救的行为不满,现在被搅扰的清梦自然更为恼火,他没管身后鱼公公,依旧盯着西边的山头,有一出没一出的说道:

    “我在观赏落日。”

    鱼公公听到这话来了劲头,也不知他是生气还是被逗着了,只见他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张偃武,似笑又嗔的骂道:

    “好你个张偃武,看太阳?现在太阳都落山了你还有什么可看的?屁股后面将士们的尸体都没人收,你却在这里看太阳?

    还不回去带队收拾战场?“

    张偃武听到鱼公公尸体的事情,脸颊上的肌肉不自主的抽搐了一下,还好他是背对着鱼公公,鱼公公并没有看到他的表情。

    接着张偃武从地上站了起来,他拍拍屁股,对鱼公公装模作样的做了个揖,然后说道:

    “回公公的话,偃武今日劳累一天,脱臼的肩膀疼得要死,收拾战场这种力气活,偃武是做不了了。

    现在贼也退了,仗也打完了,我看我还是回京早些休息,免得我这条胳膊没法再用。“

    说罢张偃武便头也不会的朝自己的战马走去,待他翻身上马后只对兰子义说了一句:

    “卫侯!我们京城再见!”

    然后便策马穿过站场,也不管后面鱼公公还有没有其他安排。

    鱼公公全程一直盯着张偃武,直到张偃武策马离开,在鱼公公的脸上再也找不到一丝情绪,太阳落山后天空阴阳交错的惨淡光芒打在他的脸上将他照的活像个阎王。

    鱼公公望着远去的张偃武,恨恨的说道:

    “好个张偃武,很有脾气嘛。“

    早在鱼公公刚来说话那会,兰子义便已经恭恭敬敬的从地上站了起来,这半天里兰子义一直都侍候在鱼公公旁边,悄无一语。这时候兰子义听见鱼公公言中带怒,又看见鱼公公按在刀把上的手被捏的咯咯作响,兰子义觉得自己得替张偃武说两句,于是便道:

    “公公息怒,张参军今日身没险境,眼里看见的全是死人,精神被刺激到了,所以才会如此出言不逊。“

    鱼公公闻言冷哼一声,一把推开手中的刀说道:

    “我不息怒还能怎样?他爷爷是当朝太尉难道我还能杀了他不成?“

    鱼公公说这话的时候音调极高,兰子义被鱼公公调门压住,不敢再言。

    接着鱼公公上下打量了一下兰子义,然后问道:

    “你在这里也是学着张偃武一样看太阳?“

    兰子义心说其实是张偃武学他来着,可这话是不敢说出口的,于是兰子义换了个思路说道:

    “我随公公出京苦战两个月,今日算是修成了正果,一时疲惫,便在此处落脚出一会神,再没有别的意思了。“

    鱼公公听道“苦战两个月“这句话时,眉宇间多出了一份怜惜,望着这个从头打到尾的后生,鱼公公也没有心情继续发火下去,他换了个口气问道:

    “你这么累,脚上还有伤,为什么不干脆跟着张偃武一并回京去呢?“

    兰子义闻言作了个揖道:

    “辑虎营尚在追击妖贼中,还未归还,剩下的战场也需要打扫,军务繁忙,子义不敢先走。”

    鱼公公闻言点了点头,然后便向前走了几步,也学着刚才兰、张二人的模样眺首看着西山,说道:

    “我也累了两个月了,要是我也能有机会看看风景该有多好。”

    兰子义朝着鱼公公微微保持鞠躬的样子,同时他也瞥着眼睛看着鱼公公的背影。兰子义心说要是他鱼公公有心赏风景,早就赏了,那会问出刚才那么一长串的话来?说到底还是鱼公公没有那个风雅劲嘛。

    盯着西山盯了半天没有盯出什么名堂来的鱼公公没兴趣继续发呆下去,他想了想后问兰子义道:

    “子义,你知道刚才张偃武为何向我发火吗?”

    兰子义闻言收回了盯在鱼公公背上的目光,欠了欠身子说道:

    “子义不知。”

    鱼公公闻言回头看向兰子义,满眼全是试探,他可不相信兰子义会对张偃武的行为不知情。不过鱼公公并没有深究兰子义,或许是因为兰子义是他的人,也或许是他被兰子义瞒了过去,反正鱼公公自顾自的接着说道:

    “张偃武是在生我没有及时出兵救援的气。”

    兰子义听闻此言垂在身体两侧的手指不由自主的抽搐了一下,这件事情不仅张偃武发火,兰子义也觉得生气,明明刚才只要辑虎营与铁浮屠早一步发起进攻,妖贼就能被早些击溃,东军将士也不会死伤这么惨重,为何刚才鱼公公宁肯拉着数千骑兵游行都不肯发动进攻?

    想到这里兰子义忍不住了,他开口问道:

    “公公刚才为何不尽早出兵支援东军?轻装上阵的台城卫都能在妖贼阵中驰骋,这证明妖贼根本无力防御骑兵,我们只要早些出击东军根本不用伤亡这么多人。”

    兰子义说道一半时鱼公公便掉过头来瞪着他了,但兰子义还是坚持把话说完。

    鱼公公眯着眼睛盯着兰子义,兰子义刚一说完鱼公公便开口道:

    “还敢说你不知道张偃武的心思?我看你就是和他串通一气!今天的事情已经够让人心烦,德王居然在我们击败妖贼之前就退回京城里去了,跑的真是快!现在你又在这里给我添堵,这世上难道就没有一件能让老夫少操心的事情?”

    兰子义闻言还想开口,却被鱼公公打断,鱼公公挥着手说道:

    “卫侯不必多言!再有什么话问你自己的智囊去,老夫没有功夫在听你胡扯了!你在这里等桃逐鹿回来复命,他若回来便鸣金收兵,穷寇勿追,不要再去追击妖贼了!”

第四百四十四章 班师回京(下)

    鱼公公说完话转身便走,兰子义也心中窝火,所以只是对这鱼公公远远作揖了事,没有再多说其他话。

    等到鱼公公走后兰子义又等了许久才等到桃逐鹿,桃逐鹿率部归来时半轮残月都已经挂在天上了。

    天上既无风又无云,惨白的月光没有阻拦便撒向大地。若是满月,想必此时这片旷野上将别有一番风景,但残月的光芒只能把地面的景物照个大概,行走其间要小心脚下才能防止滑倒,而在夜色更深的地方还留有数不清的尸体,说不定正有那具没合上眼的尸体从暗中投来目光呢。

    返回的辑虎营包括桃逐鹿在内都已经耗尽了精神,连战马都不再嘶鸣,只是低着头费劲的拖着背上的人前进,要不是害怕骑士们的马鞭和马刺,这些战马估计现在就已经趴窝不动了。

    将士们浑身上下都是血污,他们身上多少都带着些伤,虽然都不是什么致命伤,但伤口总是会让人痛苦的,人一旦忍着痛苦就会非常容易疲惫,这些将士们又都苦战一天,脸上累的连表情都没了,要不是妖贼已经被打退,就这些从夜幕中走出来的将士,任谁看都会以为是败兵。

    桃逐鹿远远的就看见了兰子义,所以他先其他将士们一步策马前出,小跑着来到兰子义面前,然后滚鞍下马。

    见到桃逐鹿过来,兰子义瘸着腿上前扶住自家二哥问道:

    “二哥还好?”

    桃逐鹿点点头道:

    “我还好,没什么事。”

    兰子义又问:

    “那妖贼剿灭了吗?”

    桃逐鹿闻言叹息一声,摇头说道:

    “妖贼哪里能剿得灭呢?从今天东军被围开始,我们便再没机会剿灭妖贼了。少爷难道忘了?鱼公公让我们发起冲锋之前妖贼便已经各自为战,我们刚一冲妖贼便分成了几块各自逃命去了。这样我怎么可能剿灭妖贼?”

    兰子义自然知道这些情况,但他还是心存侥幸,所以才会开口发问,哪怕听到桃逐鹿如此回答,兰子义还是没有放弃希望,他问道:

    “所以我才让二哥兵分几路去追击,难道就连一路妖贼都没有剿灭?”

    桃逐鹿摇头道:

    “妖贼人多跑的还散,我手下三千辑虎营一队分三队,三队分九队都没能把所有妖贼全盯住,那些没人追的妖贼自然就都放跑了,剩下有人追的屁股后面的追兵也不过几百骑而已,杀不了多少人的。再加上江南水网密布,植被茂盛,天也快黑了,我怕后面遇到伏兵,所以先一步把弟兄们聚拢退回来了。”

    兰子义闻言出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

    “也罢也罢,这怕也是天意啊。”

    兰子义说话时疲惫不堪的桃逐鹿正在着手卸掉自己的头盔,他看上去动作僵硬,两个肩膀就像锈住了一样,兰子义几乎都能听见从里面传出来的咯吱咯吱声。

    虽然头盔的重量只占了铠甲重量的一小部分,但对桃逐鹿卸甲这个动作的象征意义远大于他的实际意义,桃逐鹿身上的铠甲虽然仍在,他心中的铠甲这已经随着头盔一起被摘掉了。轻松许多的桃逐鹿心情也好了不少,他想起来了什么事情,赶紧对兰子义说道:

    “不过也不全是坏消息,还是有好消息给少爷带回来的。”

    兰子义听闻此言锁紧的眉头立马松动开来,他赶紧问道:

    “二哥有什么好消息?”

    桃逐鹿道:

    “我在追击中见到妖贼发现妖贼似乎......有火拼的迹象?”

    这时候辑虎营将士们已经陆陆续续的骑马返回来,将士们对兰子义纷纷行礼,兰子义也一一向战士们报以敬意。

    兰子义对桃逐鹿所说的内容非常感兴趣,但他并没有继续向刚才那样追问,反倒是变得矜持了起来。在将将士们招待的差不多之后,兰子义一瘸一拐的走向自己的战马那边,桃逐鹿见状赶紧一步跨上将兰子义搀扶起来。兰子义此时才小声问桃逐鹿道:

    “二哥砍出了什么迹象呢?”

    桃逐虎扶着兰子义边走边说道:

    “我亲自带队追击雷有德,半路见到那些普通妖贼居然和雷有德抢起路来,雷有德全靠手下精锐开路才将路冲开,要不是他的马快现在我就已经活捉他来见少爷了。”

    说话间兰子义已经走到马前,在桃逐鹿的帮助下兰子义踩蹬上马,接着桃逐鹿自己也回去乘马,等到两人重新并骥而行时,兰子义问道:

    “妖贼本就是乌合之众,胜则争功,败则诿过,我等官军在兵败时还内讧呢,更何况妖贼?这说不定只是个别情况,二哥凭什么认为妖贼就火拼了呢?”

    桃逐鹿道:

    “少爷所想我也不是没有考虑,只凭这一点我当然不敢断言,我是结合其他几路弟兄们带回来的消息才做出判断的。”

    兰子义问道:

    “其他几路弟兄的消息?”

    桃逐鹿点点头道:

    “正是。分出去的其他几路弟兄回来后也说他们见到了类似的情况,妖贼逃兵已经不往一处跑,几路妖贼各自抱团,互相夺路,再也算不上是一股军了。有将士还带回消息来说,妖贼当中多有咒骂雷有德的人,还有许多人骂雷有德背叛天王,活该被生吞活剥。”

    听闻此言兰子义久违的,终于露出了一个微笑,妖贼分崩这件事情虽然来得突然但也并非出人意料。

    就在此时,在兰子义与桃逐鹿前进的方向上迎面传来两骑马蹄声。虽然现在战场上全是官军,但声音传来的第一时间,桃逐鹿还是立刻警觉起来,马刀在手准备护卫兰子义。

    兰子义倒是并不担心来人,在还只能模模糊糊地看到前面黑暗中两骑轮廓的时候兰子义便扬言问道:

    “来的可是仇家两位先生?”

    兰子义话音摞时仇孝直与仇文若父子两人已经催马来到兰子义面前停下,父子两人在马上对兰子义作揖,然后同时说道:

    “军务繁忙,小人见卫侯见得迟了。”

    兰子义在马上向仇家父子作揖还礼,同时说道:

    “二位先生言重了。”

    接着兰子义问道:

    “若说起军务,两位先生一直都在后方,并未参加一线血战,有什么事情忙住了呢?”

    仇文若答道:

    “卫侯只说中了开头,我与父亲虽然不亲自上阵搏杀,但我们却是军中少有的文吏,前线战事结束我父子二人就得忙着清点战场了。刚刚赶在日落之前把战场上的己方伤员给全部点了出来,我方将士的尸体也点了个大概,剩下进一步的行动只能等朝廷调拨人手来干了。”

    接着兰子义便与仇家父子交换了一下各自掌握的信息,四骑以兰、桃两人在前,仇家父子在后,成田字型向前徐行。

    待到将各自信息都了解的差不多后,仇孝直出言调侃桃逐鹿道:

    “我刚才来时见二郎横刀立马,难道还怕我父子谋害卫侯不成?”

    桃逐鹿虽被调侃,但他并没有随仇孝直一起戏谑,他一丝不苟的说道:

    “兵荒马乱的我自然要以少爷安危为己任,若是刚才冒犯了先生,逐鹿再次便向先生陪个不是。”

    兰子义望着抱拳作揖的桃逐鹿笑道:

    “二哥这是何必呢?孝直先生只是开玩笑而已,二哥你这样可就见外了。”

    这是仇文若说道:

    “据刚才二郎所言,雷有德丧失对手下人的控制应当不假。妖贼起事靠的是天王的邪教,雷有德下克上杀了天王,他要想稳住贼心只能靠军功,现在雷有德兵败京城下,有此下场也是必然。其实雷有德能带着妖贼撑到现在已经很难得了。”

第四百四十五章 下一站

    兰子义坐在马上闻言摸了摸下巴,他点头道:

    “文若先生所说不错,雷有德的地位是军功堆出来的,在他费了天王之后他就只能通过胜利来稳固军心,一旦战败他便会落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接着兰子义回头向仇家父子二人抱拳道:

    “说道这里子义得要好好向两位先生作个揖,先生在寿春城中就已经料到雷有德的下场,真可谓是料事如神啊。”

    仇文若见状对兰子义抱拳回礼道:

    “卫侯过奖了,我与家父只是做些份内的事情罢了。”

    仇孝直见到兰子义作揖倒是没有着急回礼,他捏着自己下巴上那一小撮胡子似笑非笑的说道:

    “见几知危,只要梳理清楚过去,把握住现在,想要看清未来并不难,并非我父子二人算计到雷有德的下场,实在是情势如此,天意使然,我父子二人只是把这趋势说出来了而已。所以卫侯不必这么客气。

    只是看到现在满地的尸体,在下心中很是悲哀。“

    兰子义听闻此言略微皱眉,不过他并没有生气,他只是把身子转回去淡淡的问道:

    “孝直先生为何心生悲哀?”

    仇孝直道:

    “因为任我父子才智通神,洞见未来,还是无法阻止这遍地的尸体。把握住天下大势又怎样?察觉到天命所归又如何?我也就只能做个过客罢了。”

    仇孝直这一番感慨勾出了兰子义心中无限的感慨,若说仇孝直只是个看客的话,他兰子义则是参与了全过程的亲历者,在这期间兰子义或因为自己,或因为别人,但绝大多数情况下都因为德王,反正兰子义并没能凭借自己的一身本事救下人来,他只是勉强抱住了自己的命而已,在他身后是一条铺满了将士们尸体的血路。这其中的无力感、挫败感,乃至无奈才是真正令人失望透顶以至于绝望。

    在仇孝直感慨完后兰子义便唏嘘不已,四周将士人影攒动,或骑行或不行,黑暗之中看不清他们的身影,但隐约间似乎能够看到一些早已殒没沙场的老兵,一时间已难分清这里究竟是回京的大道还是黄泉路。

    桃逐鹿似乎并不关心周围的情况,他面无表情的扫视着周围的人影,是不是还冲着黑暗中的人影点头示意,但仇家父子看的清楚,桃逐鹿的手一直摁在刀把上没有松。

    兰子义叹咏许久之后终于停下了声音,他骑在马上低垂着头默默的随着马儿前行,也不管周围行走的到底是人是鬼,又沉默了许久之后兰子义才艰难的开口说道:

    “孝直先生这是合言?你是幕僚,把自己的谋划说出来便是尽责,是否听取是我这个领兵的将领的事情,先生又何必悲哀?

    真正应当心痛的是我,子义无能,害得众多将士白白殒命沙场,子义有愧啊!”

    说着兰子义仰面朝天又是一声长啸,两行热泪顺着眼角随声落下。

    说来也奇怪,在兰子义长啸过后,笼罩在众人周围的那片黑影便消失不见,月夜战场再次回到他们身边,随行的也只剩下刚刚赶回来的辑虎营战士。

    仇家父子暗自里长出了一口气,仇文若更是明显不满的看了自己父亲一眼。仇孝直此时已经一声冷汗,他可没想到自己会活见鬼,听见兰子义自责后立即答道:

    “卫侯不要过于自责,朝中大势如此,并非卫侯一人可以改变。这一仗能够打赢卫侯已经出了十二分力,卫侯是有资格面对那些九泉之下的将士们的。”

    仇文若不愿让话题继续在这个路数上进行下去,于是也插话道:

    “说道朝廷大势,刚才我等带人打扫战场时见到张偃武与鱼公公先后气冲冲的策马而去,卫侯可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兰子义情到真出,整个人都还沉浸在悲痛中,闻言他用袖子擦擦眼泪,却没法立刻答话,过了好一会兰子义才能开口,他把之前遇见张偃武与鱼公公的事情说了一遍,等到说完时兰子义狠狠的吹了马鞍一拳,惊得马都跳了起来,兰子义说道:

    “都怪公公见死不救,东军将士死了这么多,我真是想不明白他为何要这么做?他与东军有什么仇?”

    兰子义这话是咬着牙说出来的,声音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桃逐鹿听到这话赶忙警觉的查看四周,还好没有人注意这边,不过若是有人有心留意这边谈话,而桃逐鹿又没有看出来的话,那就只能是鱼公公的安插在营中的台城卫了,正要撞上这种事情只能自认倒霉。

    仇孝直与仇文若父子两人闻言互相换了个眼神,两人都明白兰子义说出这话是因为他还没从自己的情绪当中走出来,此事虽然可以理解但绝不能放纵发展下去。

    仇文若先看口说道:

    “卫侯,公公乃是长辈,哪怕做得事情不合常理,卫侯也不应当出言不逊。“

    兰子义闻言道:

    “可是……“

    话未说完仇孝直便打断兰子义道:

    “卫侯可知公公为何见死不救?“

    兰子义听到这个问题心中一震,虽然他的心还笼罩在自责中,但他敏锐的嗅觉已经让他察觉到这个问题并不简单。

    兰子义侧过身回头看向仇孝直,他眼中的痛苦正在退散,他问仇孝直道:

    “孝直先生有话请讲,子义愿意洗耳恭听。“

    仇孝直闻言闭上眼略微点头,然后说道:

    “既然如此那就请卫侯容我再卖个关子,敢问卫侯我大正四方镇军是从何处来的?“

    兰子义道:

    “若论镇军起源,那是在大正立朝时为太祖四方征伐的各路军队,在天下太平之后,太祖便按着东西南北四个方向把这些军队变成了四方镇军,我家祖上就是从北边草原上归顺大正的部落民。可是这与鱼公公见死不救有何关系?“

    仇孝直闻言笑了笑,道:

    “卫侯既然知道镇军起源那就应当理解镇军的作用……“

    兰子义闻言抢先说道:

    “镇军的作用自然是捍御四方了,当年太祖皇帝就是这么安排的。“

    说道这里兰子义愣住了,他隐隐约约的好像感觉到了什么线索。

    仇孝直望着兰子义笑道:

    “前朝昏虐,鼎出宫闱。当时群雄逐鹿天下,我太祖皇帝只是其中一只,最终剪灭四方,定鼎天下时,大正已经收了诸多降兵,还有许多在外带兵的公侯颇有尾大不掉之势。太祖是不放心这些军队的。“

    仇文若闻言接着说道:

    “当时四面都有外患,太祖那时的禁军还没有现在的禁军这么大规模,而且刚打下天下来便要裁撤藩镇,怎么看都有卸磨杀驴的意思在里面,所以太祖皇帝才设立了四方镇军。“

    兰子义皱着眉头说道:

    “所以镇军的存在就是为了抵御四面的外患,外患一除,镇军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这也就是为什么南军是帅先被裁撤掉的,因为岭南出了海没有任何敌人。“

    仇孝直点点头,继续说道:

    “朝廷一直都在裁撤藩镇,这个卫侯自然清楚,但裁撤藩镇总得要借口,藩镇兵又多在边疆立功,无缘无故裁撤掉的话难以服众。所以朝廷需要借口。“

    兰子义闻言抬头空洞的望着仇孝直,他说道:

    “所以妖贼便是一个借口。“

    仇孝直答道:

    “海贼已经被东镇兵剿干净了,东边再无外患。对东镇兵而言,京城下的妖贼是必须要打赢的,但更好的是东军与妖贼两败俱伤,现在的结果对朝廷,对皇上而言可谓是好的不能再好了。“

    仇文若闻言叹了一口气也说道:

    “所以戚荣勋在江北时征调东军的行为并不会被朝廷怪罪,相反还帮了朝廷一个大忙。“

    兰子义听到这些话心中无力的恨不得躺倒地上去,他长叹一声道:

    “只因为这个原因就要赔上十万条人命吗?天哪!“

第四百四十六章 下一站(中)

    虽然兰子义慷慨激昂,仰天长叹,但仇孝直一点也不为之所动,他静静地等待兰子义宣泄掉感情,然后说道:

    “卫侯固然可以慨叹命运对这些东军将士的不公,但逝者已逝,活着的人还要继续活下去,卫侯与其为了死人黯然神伤,不如多考虑考虑活人的问题。”

    仇孝直还是一如既往的冷静,冷静的都有些冷酷无情,就连他儿子仇文若在现在的这种场合下都不太能听下他父亲的这番言论,仇文若说道:

    “父亲!这里遍地的将士都是为国捐躯才殒命沙场的,就算我等不能存恤其性命也应当哀悼其战没,父亲怎能对他们不管不顾,说出如此狠心的话来呢?”

    仇孝直闻言冷冷地说道:

    “仗已经打完了,有的是时间哀悼亡者,无论是后面设坛祭祀亡灵,亦或是为将士们收尸起坟,自有礼部、兵部去忙,我们随着节哀就是尽责,现在更要考虑的下一步的问题。”

    兰子义虽然依旧仰面朝天,但他并没有神游物外,在仇孝直说完之后兰子义便淡淡的说道:

    “孝直先生是想说的是北军吧?”

    仇孝直闻言点点头道:

    “正是,灭贼一战,东军损失惨重,不用朝廷裁撤东军依然完蛋。现在我大正只剩下北军一处藩镇,而北军抵御的诺诺又在年前被彻底打残,朝廷下一步要削的必定是北军。”

    兰子义低下头轻轻叹了一口气,抬手止住仇孝直道:

    “先生所言……家父都有考虑。马放南山是好事,那说明天下太平,只要朝廷一道圣旨,家父立马就会放下军权,从落雁关里携家带口赶来京城养老。

    无所谓削藩不削藩的,都是朝廷的人,朝廷怎么安排我家听令便是。“

    仇孝直听闻此言开口便想说话,可他嘴都张开了话却没有出口,旋即仇孝直改口说道:

    “卫侯是不相信我父子俩还是不信这周围的环境?”

    兰子义闻言第三次回头看向仇孝直,冷冷的月光下兰子义身上像是罩了层冰霜一样冷。

    兰子义没有说话,但他的眼神已经在询问仇孝直何出此言了,仇孝直又不是木讷之人,看到兰子义的眼神后立刻清了清嗓子说道:

    “卫侯家里已经到了树大招风的地步,岂是想放手就能放手的了的?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说得就是卫侯,卫侯与代公又不是不知此事。既然如此卫侯为何要打那种官腔来敷衍我?”

    兰子义闻言叹了一口气,他坐在马上想了半天,然后说道:

    “我并非不信孝直先生,也并非怀疑周围有人盯着,你瞧周围这许多人马,离我们都远,不怕人听见。”

    仇孝直问道:

    “既然如此,为何卫侯……”

    没等仇孝直把话说完,兰子义便打断他道:

    “这个为何,我看还是由文若先生来回答的比较好。”

    接着兰子义掉头看向仇文若道:

    “文若先生,依你之见就我家现在的形式,如何做才能保得太平呢?”

    仇文若闻言捋了捋下巴,看了兰子义一眼。虽然他的话是在回答兰子义,但他却然后扭头对着仇孝直说道:

    “卫侯家的确已经到了身不由己的地步,但现在所有的事情都还处在一团迷雾之中,所有的事情现在都只开了一个头,卫侯就算看清了自己的处境又能有什么办法?

    再说为人臣者当以忠孝为先,现在妖贼随灭,大正腹地却被搅得满目疮痍,江北大旱,江南水灾,此时正是多事之秋。当此时节卫侯与代公应当专心朝廷,尽自己为人臣的职责。古语有云,至诚如神,只要卫侯与代公忠心无二,自然会有老天庇佑。“

    仇孝直闻言冷哼了一声道:

    “吾儿,我真没想到你学了这么多年居然成了一个呆子。若老天爷真有心惩恶扬善,奖励忠臣孝子,那张望又何必被临阵换掉?张太尉在京城活的有多憋屈你又不是不知道。“

    仇文若被自己父亲嘲讽也没就此让步,他非常客气地答道:

    “可张太尉至少保得了后半辈子的荣华富贵。太尉本就对朝廷赤胆忠心,他卸甲归田也算是修成正果了。“

    仇孝直闻言还想答话,兰子义却在此时说道:

    “文若先生所说便是我想说的。我家祖上本是戎狄,所以历代先祖都在北疆奋勇搏杀,为的就是告诉天下人我家并非人面兽心。

    而且现在形势并未明朗,我不是想动就可以动的。虽然迟早我会走到下一步,虽然被天意推着走很是被动,但贸然行动风险太大,我现在心里也没有谱,所以现等一等吧。“

    仇孝直闻言闭上眼点了点头,不过他并没有心服,所以只是说道:

    “在下只是幕僚,最后拍板的还是卫侯,卫侯这么说,在下也不便多言。“

    兰子义笑道:

    “我虽不知孝直先生有何计策,但我却知孝直先生是要我主动出击。可是我现在有什么可动的呢?贸然出手只能像只猴子一样上蹿下跳,惹人耻笑罢了。

    先生有话尽管说,未来还多有需要仰仗先生的地方,只是现在,还请先生把自己的才智往后拖一拖,等到后面局势明朗一些后再为我出谋划策。“

    兰子义把话说道这个份上,仇孝直也没什么好说的,他对兰子义作了个揖,不再继续说这个话题。

    几人骑行已久,遍地尸体的战场已经被留在了众人身后,这多少让几人的心情轻松了一些,眼不见为净,说得或许就是这个意思吧。

    待到几人进入回营的路段上后,一起退回来的辑虎营将士也都在同一时间先后归营,路上的人就变得多了起来。当将士们或在前或在后,专门为兰子义他们四人空出了一片地方来,将士们都是京中混饭吃的老油条,自然知道那些话该听那些话不该去听。

    桃逐鹿依旧漫不经心的骑在马上,旁人看来他完全处于心不在焉的状态,实际上桃逐鹿的手就没从刀把上挪开过,他一直都在警惕四周。

    仇孝直在人流密集之后前前后后仔细观察了一番,确认将士们没有靠近后兰子义开口说道:

    “现在只剩下一件事情要紧,那就是明日的入城式了。”

    兰子义闻言苦笑道:

    “张偃武因为不愿踩着将士们的尸体往上爬,所以才给鱼公公摔脸自己一人先行。想不到我兰子义却要蘸着人血吃下这口馒头。惭愧啊,惭愧。”

    仇孝直闻言道:

    “张偃武不知道鱼公公用意,所以他才意气用事。但卫侯不一样,卫侯你知道。”

    兰子义摇头叹道:

    “知道了又能如何?我知道了也想要意气用事。”

    这时仇文若说道:

    “卫侯你今天已经意气用事惹怒了鱼公公,否则鱼公公也不会怒气冲冲的先走一步。”

    兰子义继续苦笑道:

    “那都已经这样了我还能如何?去给公公道歉?”

    仇文若道:

    “卫侯不要因为一时情绪就一直闹情绪,后面的事情还有很多,公公今后有的是要用卫侯的事情。卫侯既然知道了公公的用意就应当及时调整自己的思路,考虑一下今后那些事要做,该怎么做。”

    兰子义道:

    “文若先生是要我选边站队?”

    仇文若道:

    “卫侯早就站到队里了,哪里还需要选边?我与父亲之所以追随卫侯便是看中了卫侯你能独当一面,哪怕你站在队中,今后怎么做还要看卫侯的性情,刚才家父啰嗦一堆不过也就这意思,只是父亲有意干涉卫侯行动,而我愿意静候卫侯自己作出选择。”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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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城遗梦介绍:
花枝缺处青楼开,艳歌一曲酒一杯,
美人劝我急行乐,自古朱颜不再来,
君不见外州客,长安道,
一回来,一回老。
————白居易
大正朝廷已经击败了四方所有外部敌对势力,看似天下太平,事实上王朝内部已经危机重重,地方土地兼并造成贫富差距加大,士绅优待又让富人几乎不承担税收,全国各地到处都有民变的危险。
朝廷对此也并非视若无睹,当朝内阁首辅大学士章鸣岳就力图推行新税法,对大正朝廷进行改革,可在这个节骨眼上深居内宫的皇上最关心的居然是用幼子替换太子,废立储君,从太子陪臣起家的章鸣岳自然不同意,宫中府中也因此对立起来。
我们的主人公正是一位将门之后,但他并不想继承武职;他的出身与家庭有诸多秘密,但他并未全然知晓;他有着单纯而又天真的理想,却又从骨子里带着一股敏锐和狡猾,他想要靠书生意气救济天下,可现实却让他走上了一条与理想截然相反的道路。现在他已经来到了京城,这里的高台到底是他成功的奠基石还是他迷梦的开始,让我们一起揭开这番篇章。台城遗梦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台城遗梦,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台城遗梦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