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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白袍将     台城遗梦txt下载     台城遗梦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三十八章 谢罪

    兰子义一人孤零零的站在台城卫衙门里和那尊岳武穆铜像大眼瞪小眼。说兰子义孤零零的并不准确,因为来来往往的有许多太监。但这么多人经过却没有一个人敢和兰子义搭话,大家都装作没看见兰子义,匆匆忙忙的绕过去赶路。

    看来上次的事情兰子义是的确把鱼公公给激怒了。

    从街上队伍散去之后便往皇城东门台城卫衙门拜访鱼公公,只是连续两次被台城卫拒之门外,原因是鱼公公还在参加庆功大典,无暇接见兰子义。直到傍晚兰子义第三次过御桥登门时,台城卫才将他放进宫中,即使如此兰子义也没有立即见到鱼公公,他已经在衙门口等了又半个时辰了。

    没人招呼兰子义,兰子义也并不着急催促鱼公公。既然鱼公公放兰子义进来了,那就说明鱼公公打算见他,现在鱼公公把他晾着说明鱼公公火气没消。既然鱼公公火气没消,那兰子义就不着急去见,现在这样晾一会让鱼公公撒气也是好事,要不待会一见面兰子义就要承受鱼公公憋了许久的怒火,那可比现在干站着难受多了。所以兰子义站在衙门口甚是悠然。

    就在兰子义看着铜像胡思乱想的时候,有个小太监低着头匆匆来到兰子义跟前,他端着一碗水对兰子义小声说道:

    “侯爷,您都站了这么久了,喝口水吧。”

    兰子义低头一看,见是一个之前自己打赏过的小太监,看来兰子义每次大把大把撒银子还是有用处的,至少现在就有人敢过来给他送水。

    兰子义接过水碗道了谢,那小太监则不停的说道:

    “侯爷,不是奴辈不愿给爷您看座,只是爹的脾气没人敢忤逆,这个卫侯你也知道。我给卫侯送碗水还是偷偷摸摸来的。”

    兰子义闻言又道了声谢,然后兰子义问道:

    “敢问公公,现在鱼公公的火可消了一些?”

    小公公闻言正想开口说话,却有一个年龄大得多的太监从内衙走出来给兰子义传话。小太监对着来者慌忙作揖然后小跑着逃开,兰子义则拱手对来人说道:

    “公公。”

    那太监目送着小太监离去,冷哼了一声,然后便换上一副笑脸对着兰子义说道:

    “卫侯,阿爹有请。”

    兰子义点了点头便随着公公迈步进入后衙。进入鱼公公平时招待兰子义的房间后兰子义看到鱼公公正换了一身纨绔散发跣足坐在正对大门的椅子上,月山间正伴在鱼公公身边,而在兰子义进门的同时,另有几个姿色略逊月儿的仕女端着铜盆水壶来到鱼公公身前放下。一个仕女将热水倒入铜盆后,月儿弯腰打算伺候鱼公公洗脚,却被鱼公公拒绝,鱼公公道:

    “这等事情不用儿你来做。”

    月儿闻言娇嗔道:

    “可是爹,平时都是……”

    鱼公公不等鱼儿说完便厉声打断她道:

    “我说过,这事不用你来做。”

    月儿闻言低着头悄悄地站到鱼公公身旁,任剩下几个仕女伺候鱼公公,同时不忘抬头翻给兰子义一个白眼。

    鱼公公见兰子义入门哼了一声道:

    “坐!”

    可兰子义却没有听从鱼公公的要求坐下,反倒是普通一声跪倒在地,兰子义磕了一个响头后高声说道:

    “公公,子义有眼无珠,不识好歹,狗咬吕洞宾,伤了公公的心,子义有错,子义知错,求公公原谅!”

    鱼公公显然没算到兰子义会这么做,兰子义这一磕头惊得鱼公公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不过鱼公公最后还是稳住了心情,他吩咐站在一边的月山间道:

    “去把卫侯扶起来。”

    兰子义则不等月儿挪步就出言道:

    “不,我不起来。公公今日不肯原谅我我就一直在这跪着。”

    鱼公公听闻此言嘴角微微一翘,不过他的语气还是没变,一直就那么吊着。只听鱼公公拖长声音问道:

    “错了,卫侯有什么做错了的?我怎么不知道?“

    兰子义闻言又磕一头,答道:

    “子义有错,子义不该在当日打了德王之后写信给隆公公求援,更不该写了信后还不告诉鱼公公您。是子义有错,是子义首鼠两端,请公公原谅。”

    鱼公公闻言又问道:

    “这也算错?我怎么不觉得呀?”

    兰子义闻言趴在地上说道:

    “以前子义不懂事,京城里十个人给我发糖我便以为人家对我好,现在子义明白了,京城里面唯一能靠上的就是公公,只有公公那我当人看!”

    兰子义此话一出鱼公公再也绷不住,只见鱼公公挥手用力拍桌,指着兰子义大声喊道:

    “我一直拿你当我自己的儿,结果你现在才知道!”

    兰子义闻言自然身子趴的更低,而鱼公公则招呼一旁月儿道:

    “快去把卫侯扶起来,一个侯爷五体投地给我这个太监跪地上像什么话?”

    兰子义闻言道:

    “公公不原谅我我就……”

    鱼公公道:

    “知道了知道了,这事我就没往心上去,子义你不要小题大做了。”

    兰子义听闻此言才起身让月山间把他扶起,与此同时鱼公公则继续说道:

    “其实子义你当时那么干我也可以理解,我在军中又不在京城,能扣下内阁奏章的只有司礼监,卫侯你那么做也谈不上错。”

    兰子义起身后来到一侧椅子上坐下,闻言答道:

    “公公如此大度,子义却骑墙观望,真是令人不齿。”

    鱼公公闻言抬手说道:

    “行了,不用道歉了,这回明白你是谁的人,谁是你能靠上的大腿,以后别再犯就行了。我又不是什么小肚鸡肠的人。”

    兰子义闻言谢道:

    “多谢公公。”

    鱼公公转过脸看着兰子义,问道:

    “我听说你前几天和桃家那三个小子闹得不愉快,还要赶仇家父子走,有这回事吗?”

    兰子义答道:

    “确有此事。”

    鱼公公道:

    “怎么才过了几天你脑袋里就拐过弯来,性情大变呢?连到我这里都是说跪就跪,这哪里能让我受得起。”

    兰子义笑道:

    “我拜公公乃是天经地义……”

    鱼公公笑着打断兰子义道:

    “少给我耍嘴皮子,你这脱胎换骨的样子,莫不是吃了神丹妙药?”

    兰子义道:

    “神丹妙药子义没吃,不过方外仙人子义却是见了一位。“

    鱼公公道:

    “莫不是你初五渡江就是去见仙人了?“

    兰子义笑道:

    “公公耳目就是敏锐,子义去哪都瞒不过公公。不错,我那日就是去江北不知山拜访极了禅师去了。“

    鱼公公闻言眼中晃过一丝惊讶,他问道:

    “子义见到极乐了?“

    兰子义点点头承认了此事。鱼公公见状叹道:

    “我曾经上不知山三次,出了第一次在山顶见到一个‘苦海无涯,回头是岸‘的石碑,其他两次连石碑都找不到,子义你还是有道行的人啊。“

    兰子义笑道:

    “公公过奖了。“

    鱼公公道:

    “见过极了禅师,也难怪卫侯你变化这么大。当年你爹也是见了极乐之后开窍的。

    那既然你见了极乐,极乐有没有告诉你怎么处理你现在和德王的关系呀。“

    兰子义闻言起身走进鱼公公,然后道:

    “这些俗事不足以劳烦禅师,子义自己就能处理。”

    鱼公公笑道:

    “那你倒是告诉我你打算怎么处理。”

    兰子义闻言回头看了看守在门外的台城卫,又看了看跪在地上给鱼公公洗脚的仕女,然后说道:

    “公公,有人在说话不方便。”

    鱼公公闻言大手一挥道:

    “这里的都是我的心腹,没什么不方便的,子义但说无妨。”

    兰子义闻言点了下头,然后凑近鱼公公耳边,轻轻吐出几个字

    “我要跟太子。”

第五白三十九章 换码头

    兰子义悄然出口的几个字犹如一道闪电,鱼公公被这道闪电批得浑身一抖,脸色突变,哪怕兰子义已经起身鱼公公都没有从震惊当中回过神来。

    侯在一旁的月山间看见鱼公公坐在椅子上的震惊模样,先是瞪了一眼兰子义,然后上前询问鱼公公道:

    “爹,您怎么了?”

    鱼公公被这句话问醒,立刻转忧为怒,他起身一脚踹饭地上铜盆,大声吼道:

    “滚,都他妈给我滚!”

    两个伺候鱼公公洗脚的仕女首当其冲被鱼公公的怒火吓到,踢翻的洗脚水溅了她们一脸,淋得他们脸上妆都花了。

    两个仕女在鱼公公发火之后慌忙起身,胡乱收拾了散落一地的东西快步走进后屋去了。守在门口的台城卫听见屋里的动静则不知所措的向屋里探头,换来的确实鱼公公的谩骂。鱼公公道:

    “叫你们滚你们还呆在这里干什么?都他妈给我滚,安排人手到院外去警戒,此院十步之内不得有人靠近,违者以泄密论处!”

    那几个台城卫闻言为难的说道:

    “可是公公身处要位,如果有急事……“

    鱼公公恼怒的骂道:

    “有天大的事情也给我等着!还不快滚!”

    那几个台城卫听闻此言再不敢争执,拱手作揖之后灰溜溜的就走了。

    同屋的月山间此时也低着头打算离开,不成想却被鱼公公叫住,鱼公公道:

    “月儿你留下,我和卫侯还得有人伺候。”

    然后鱼公公指了指与自己只隔一张茶几的另一把椅子,说道:

    “你坐下说。”

    兰子义笑着朝鱼公公欠了下身,他看着空空荡荡的室内,说道:

    “公公,我早就说你得先把人清退。”

    鱼公公闻言怒火攻心,他跣足走到兰子义面前,贴着他的鼻子说道:

    “少在这里给我说风凉话!你在宫里提这件事情和谋反有什么区别?”

    鱼公公的怒火并未吓退兰子义,兰子义笑着调侃道:

    “我一直以为隆公公根本不被公公你放在眼里,现在看来公公还是相当惧怕隆公公的。”

    鱼公公闻言哼了一声走开说道:

    “姓隆的有什么可怕?我会怕他?”

    然后鱼公公意识到兰子义这是在激将他,于是回头指着兰子义恶狠狠的说道:

    “姓隆的没什么可怕的,可怕的是皇上。激将我没有意义,你不用跟我耍这种小聪明,要是你今后说话还是这么不着调,掉脑袋的是你!”

    兰子义闻言拱手奉承鱼公公道:

    “有公公在,子义定掉不了脑袋。”

    鱼公公闻言冷哼一声,又说一遍道:

    “坐下说。”

    兰子义闻言笑了笑,款步走向一旁椅子坐下。在兰子义走动之时,鱼公公吩咐月山间道:

    “月儿,给卫侯看茶。“

    月山间见鱼公公发大火,早已噤若寒蝉,闻言只敢欠身然后拿壶泡茶。等兰子义屁股一坐稳,鱼公公便娓娓说道:

    “子义,你和德王的矛盾我知道,他看你不爽我也清楚。你要真不愿意跟他,不行咱就退一步,我跟皇上说说,让你回落雁关里去。“

    兰子义道:

    “公公,我若是现在回落雁关,等到将来德王登基我全家老小都得没命,而且我来京城本来就有质子的意思,公公去跟皇上说皇上也不见的就会放我。而且皇上那边……“

    兰子义说着说着欲言又止,不过鱼公公并未去管兰子义这些细微的变化,鱼公公只是自顾自的埋怨兰子义道:

    “你也知道德王会登基啊?子义有些事情你不知道,本朝皇室本身是枝繁叶茂,但自从几十年前皇上即位以来,废立不断,皇子皇孙死的只剩下当今太子和德王两个。“

    兰子义点点头道:

    “这件事情我知道,太子曾经和我说过。“

    鱼公公闻言皱着眉问道:

    “太子?“

    兰子义笑道:

    “讨贼之前我曾与太子有一面之缘,公公竟然不知?我还以为这事公公怎么也得知道呢。”

    鱼公公见到兰子义坦白,眉头也就舒展了,他道:

    “子义不要把我想得那么坏,我虽然是皇上耳目但也没有闲到事事都去监察。

    太子对于皇上废立可谓体会切身,子义你从太子那里听到消息肯定知道那是怎么回事。所以你听我一句,德王即位是板上钉钉的事情,现在的太子已经是废太子了。“

    兰子义闻言道:

    “如果废立太子是皇上的意思,那我自然不敢螳臂当车,但如果这就不是皇上的意思呢?”

    鱼公公闻言冷笑了起来,他道:

    “不是皇上的意思又能是谁的意思?子义你莫不是又想说皇上瘫痪在床,一直都在受姓隆的控制?子义,我说过,你怀疑的我也怀疑过,但姓隆的来之后皇上的决断与姓隆的来之前别无二致,那就是皇上本人,一点都没收到姓隆的蛊惑。“

    兰子义端起月儿给他砌的茶抿了一口,留在碗间的胭脂香被热气蒸腾入兰子义的肺中,醉得兰子义心神荡漾。他放下茶碗给月山间跑了个媚眼,然后拄着茶几凑近鱼公公说道:

    “可是公公,皇上前后决断类同并不代表人没变,如果有个人,他有奇能异术,他能看透别人心思甚至他能读取别人的记忆,那么他装成另外一个人又有什么破绽?“

    鱼公公听闻此言压着眼睛侧眼盯着兰子义,他没有说话,只是示意兰子义说下去。兰子义则接着说道:

    “公公,德王无赖,比街上的流氓还要恶心,这种人怎么看都不像皇家出身。德王在今年之前在哪里?公公你可是台城卫提督,大正天下全是你的耳目,德王出自哪里你都不知道,司礼监隆公公说拉出来一个王爷就给出一个王爷,这事情难道不蹊跷吗?“

    鱼公公闻言铁青着脸一个劲的搓下巴,他回答兰子义道:

    “可能真的是皇上宠爱德王,把人惯坏了也说不定。“

    兰子义道:

    “公公,按照隆公公之前所说,德王从小一直由他司礼监抚养,这样子能见皇上几回?一年都见不了皇上几回德王怎么和皇上培养感情?公公,我离德王近,我听得见他再说什么,德王根本没把皇上放在眼里,反倒是把隆公公当成爹。“

    鱼公公闻言厉声呵斥兰子义道:

    “子义,休要胡说!“

    呵斥完兰子义后鱼公公端起桌上茶碗猛着给自己灌了几口,那茶水还冒着热气,兰子义看着都觉得烫嘴。

    喝完茶后鱼公公放下茶杯,也拄着桌子靠近兰子义,两人同时凑在桌上,脸都快贴在一起。只听鱼公公小声说道:

    “子义,有件事我一直耿耿于怀,你平时有没有见过姓隆的手上把玩的那个扳指?“

    兰子义闻言点了点头,鱼公公见状接着说道:

    “那扳指是之前皇上贴身带的东西。我原先一直以为是皇上宠爱,赐给他的,现在听你这么一说……”

    鱼公公话说一半,低下头想了想,然后他抬起头来,目光如炬盯着兰子义道:

    “子义,今天咱爷俩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你娘是茅人,不仅是茅人还是茅人族长的血脉,现在那姓隆的和你娘是亲兄妹。”

    兰子义闻言答道:

    “公公,我入京时我娘和我说得清楚,京城里这人无论是谁都绝不是我舅舅,他已经和我家没有什么关系了。”

    鱼公公听闻兰子义所说吃了一惊,他道:

    “你娘不是哑巴吗?”

    接着鱼公公把手一挥,说道:

    “算了,你家的事情我懒得管。我跟你提这事不是让你去认亲戚。我想说的是茅人是有妖术的,你娘既然和你说话,那她有没有告诉你茅人的邪术,那姓隆的究竟是不是真的会什么移魂夺魄之类的邪术。”

    兰子义舔了下嘴唇答道:

    “公公,不瞒你讲,我娘不会妖术。我娘跟我说茅人之所以遭灾就是因为妖术,从小她就没练过这种玩意。但我娘没练过并不是说就没有这种邪术,我爹亲眼见过姓隆的掌心发电把人劈死,这事假不了。而且公公你有所不知,我每次见到姓隆的都头疼,他发火的时候我头疼的最厉害。”

第五百四十章 换码头(下)

    鱼公公闻言道:

    “头疼。之前姓隆的冲你发火那次,你出来七窍流血就是因为头疼?”

    兰子义点头道:

    “正是,那次隆公公冲我发火我头疼的都快炸了,而且当时隆公公还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

    鱼公公问道:

    “他说什么?”

    兰子义道:

    “他说‘原来你不会用自己的力量’”

    鱼公公闻言拍了下大腿,他道:

    “姓隆的绝对会妖术,就冲他这句话,没得跑。”

    只是兴奋过后鱼公公又陷入了沉默,他想了许久之后说道:

    “子义,我还是觉得你想得这些东西太过虚无缥缈,不着边际,没有证据之前你说的这些对姓隆的指控就是谋反,有了证据之后你这么说会被人打成谋反。”

    兰子义闻言笑道:

    “公公不是说你不怕姓隆的吗?”

    鱼公公闻言冷笑道:

    “小子,再敢激将我信不信我掌你嘴?我是不怕那姓隆的,但要是你的猜想成真,那就等于皇上捏在姓隆的手里,由不得我们不小心。”

    兰子义闻言点头道:

    “这个子义自然明白。”

    然后鱼公公又喝了一口茶,见茶碗见底便对月山间说道:

    “月儿,去给爹拿烟袋过来。”

    月山间闻言欠身,悄悄的去后屋去了烟袋来为鱼公公点上。月儿虽然被鱼公公吓得不轻,但他行走时的步伐依旧婀娜,薄纱下的酮体丰腴的引人入神,而且因为惊吓的缘故,现在的月儿走起路来居然填上了几分楚楚可怜的动人模样。兰子义目送着月山间一路走来,目不转睛,眼睛全直了。

    鱼公公侧着眼笑看失魂落魄的兰子义出丑,默默的不去打扰,一直到月山间为他点燃烟袋之后,鱼公公才悠悠的说道:

    “海外的来的那些红毛黄毛蛮夷总是能折腾出来些新鲜玩意,就说这烟草吧,头一次抽觉得呛,再一次抽便觉得舒爽。”

    说着鱼公公顺着烟嘴深深吸了一口烟,吞云吐雾好不悠然。

    兰子义被鱼公公吐出来的烟呛得咳嗽,挥着手驱散烟雾后说道:

    “这股味道我是受不了。”

    鱼公公靠在椅子里面深吸几口烟雾后放松了许多,他瞥了一眼兰子义,说道:

    “姓隆的事情不清不楚,以后有机会再聊。你刚才跟我说得可是要换个人跟,那你倒是跟我说说看怎么跟那个人。“

    兰子义道:

    “当然是去做他的左膀右臂了。太子我见过,仁厚忠信,善衲谏言,温良恭俭,孝悌两全。德王那无赖德行,太子见我后居然主动慰问德王生活,仁爱如此真乃守成明君。“

    鱼公公闻言失声哂笑,他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兰子义道:

    “我以为你见了极乐脑袋能清醒点,结果你还是酸腐的不像样子。太子仁厚怎么了,太子能纳谏又如何?轮得到你去吗?我他妈在皇上身边待了几十年,内廷三司两个在我手里,就这身份我都挤不到太子身边,你靠着一张嘴就想当太子左膀右臂?你个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儿,就是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尽在这里信口开河。

    子义,我跟你说,别作梦了,你去跟德王和好都比你在这里做空梦强。“

    兰子义闻言笑了笑,道:

    “公公,纵横睥睨是需要想象力的,公公思想如此保守,将来可是很难走出路的。”

    鱼公公闻言敲了下烟斗,磕出一堆烟灰,他狞笑着对兰子义说道:

    “你是读书人,老夫是文盲,你脑袋里有的想,老夫没得想,你来给老夫说说你的想象力,也让老夫开开眼界。”

    兰子义无言起身来到鱼公公座前,他先是朝鱼公公作揖,然后开口道:

    “公公,我先不说如何跟太子,只说德王登基会怎样。德王有隆公公,而且德王与隆公公关系匪浅,按照我朝历代登基的规矩,新皇上任,先帝留下来的内廷必然换血,一旦德王即位,内廷三司必然全落隆公公掌中,公公您到时候去哪?而且公公不仅无处可去,还有杀身之祸,公公您算上之前以副职执掌台城卫,算下来执掌内卫这么多年,朝中多少大臣消失在洗冤寺里?真要德王登基顺手来个收买人心,公公您岂不是第一个被抛出当靶子的?”

    鱼公公听着兰子义的话,脸上神情一点一点阴沉下来,待兰子义说完后鱼公公便抽搐这面皮对兰子义说道:

    “子义不用吓唬我,德王要是即位你兰家是第一个没得。”

    兰子义闻言摊手道:

    “这个我知道,就我和德王现在的关系,只要德王登基,我兰家就是被抄家的下场。正因为如此所以我与公公一定要投靠太子。”

    鱼公公道:

    “德王好歹还是内廷养大的,不厌恶我们这群太监,那太子可是自小伴着读书人长大,心里鄙夷我等阉患久矣,我去跟太子岂不是找死。”

    兰子义道:

    “德王虽然由内廷养大,但养大他的是德王,没有公公您的位置;太子周围全是读书人,但他被皇上排挤,储位不保,只要公公您帮太子即位,便是大功一件,而且太子宫中无人,内廷又不可或缺,只要公公保得太子即位,最后宫中剩下的空位就全由公公来填。跟太子没错。”

    鱼公公道:

    “好,就算跟太子没错,那你倒是告诉我,太子周围被章鸣岳的人围的像铁桶一般,针插不进,水泼不进,我和你爷俩怎么去跟?“

    兰子义笑道:

    “简单,斗翻章鸣岳就行了。“

    鱼公公闻言先是一愣,然后哑然失笑,他道:

    “子义,你就是书读太多脑袋读出问题来了。章鸣岳要是那么好斗倒,早倒了一百回了。我在京城这么多年只见章鸣岳一路高升,供翻上面无数人,还从来没见有人敢和他作对。

    子义,不要因为章鸣岳针对你你就觉得他是个昏官,章鸣岳绝对是我大正立国以来排的上号的能臣。你爹年初那会远征塞北钱从哪来?粮从哪调?全是章鸣岳从牙缝里面挤出来的。

    子义,不要再胡思乱想了。“

    兰子义这时坐回了椅子上喝了口茶,他道:

    “公公,形势至此我们是没其他路可走的,我们必须斗倒章鸣岳,在太子身边挤出位置来才能保住自家性命。“

    鱼公公闻言长长叹了一口气,然后又使劲咋了几口烟袋。过了一会后鱼公公才道:

    “那你打算怎么斗翻章鸣岳?“

    兰子义道:

    “朝中有现成的人可资利用。“

    鱼公公道:

    “谁?“

    兰子义道:

    “李澄海!“

    鱼公公正在喝茶,闻言一口就将茶水喷了出来,他指着兰子义说道:

    “你呀,看人都是什么眼光?李澄海那副老不死的样子有什么能耐去斗章鸣岳?瞧他每次在朝里那副模样,不是睡了就是快睡了,这种昏庸年迈的老东西你也用?醒醒吧,别做梦了。”

    鱼公公喷出水后月山间赶忙上前想要替他擦拭,兰子义也掏出手绢来,鱼公公放下茶杯边说边结果兰子义的手绢擦嘴,月山间则被他推到一边,月儿争宠失败,为此狠狠地瞪了兰子义一眼。

    兰子义冲着月山间笑了笑,然后对鱼公公说道:

    “公公,那李澄海摆明了是在韬晦,咱们出征渡江回来来此,朝堂之上李澄海可是抓准机会唆使手下人出来咬章鸣岳,只是没得手罢了,公公您难道忘了。”

    鱼公公听闻兰子义此言,摸着下巴仔细回想了一下,然后道:

    “你这么一说,好像当时还真有那么点意思。”

第五百四十一章 换码头(下)

    接着鱼公公自言自语道:

    “那李澄海登科早于章鸣岳,入阁早于章鸣岳,年龄长于章鸣岳,结果内阁里面排位却不如章鸣岳。经你这么一提醒我倒是隐隐约约想起,每每在章鸣岳有破绽的时候,李澄海总是会有动作。“

    说完之后鱼公公又对兰子义说道:

    “子义,就算李澄海那老糊涂真是扮猪吃老虎,他也没那份实力。自从章鸣岳入阁成为首辅以来,朝中要害位置,各地重镇要道就全是江东籍士人,外籍士大夫都被排挤到边缘位置。你说的李澄海,和你家有旧的罗应民是当朝少数几个外籍士人执掌要职的人物。你想靠着这几个虾兵蟹将去斗章鸣岳太难了。“

    兰子义闻言挠着下巴想了想,说道:

    “若真是朝中江东士人排挤外省士人那倒正好给了我们可乘之机。要不然朝中铁板一块想插也插不进去。“

    鱼公公闻言神色略冷的看了兰子义一眼,说道:

    “子义,不是我们,你要干的这些事情我帮不了你,你只能自己干。“

    鱼公公这样说兰子义并不惊讶,只见兰子义笑道:

    “公公听我说完这么多还没让台城卫进来把我抓住就已经非常支持我了。”

    鱼公公看着兰子义说道:

    “你心情很好嘛,我不帮你你一点也不失望。”

    兰子义笑道:

    “以公公您的身份,亲自下场处理操办这些事情不合适。“

    鱼公公闻言道:

    “子义你到底还是明白人。只是你要是早些明白这些人情世故,怕也不会和德王闹那么僵,现在也不用费这心思去改换门庭。“

    兰子义道:

    “之前子义确实不开窍,但德王无德,不堪即位大统,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跟他的。“

    鱼公公闻言冷笑道:

    “那你对付章鸣岳难道就能利国利民了?章鸣岳的可是个好官。“

    然后与鱼公公叹了口气,说道:

    “事已至此,我们爷俩也只能给自己重新找条出路。我要提醒你的是在扳倒章鸣岳之前你不能去惹姓隆的。“

    兰子义闻言点头道:

    “子义明白,隆公公我不仅不能碰,还要拉拢才行。朝中能说上话的就那么几个人,子义已经因为把两头都得罪吃过一次亏,接下来便绝对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鱼公公闻言冷笑道:

    “子义,你吃亏可不是因为得罪了两头,而是得罪了三头。“

    兰子义闻言立刻在座上向鱼公公抱拳道:

    “公公放心,子义这次绝对不会在做出卖公公的事情,我和德王的关系注定我不可能去投靠姓隆的,公公放心吧!“

    鱼公公闻言点了点头,道:

    “你需要什么探子眼线,只管来找我,我台城卫的人随你使用,但除非你手上有天大的把柄能让章鸣岳栽倒,除非有这种情况,否则我是不会在朝堂上为你出手的。“

    兰子义答道:

    “子义明白,公公放心好了。只是公公的人我不随便用,一来我用台城卫太招摇,容易留人话柄,二来难保台城卫里面不被外人掺沙子,眼线的事情我自己想办法就好,有不明白或者需要帮忙的,我会来求助公公的。”

    鱼公公听到这里欣慰的点了下头,然后他放下烟斗起身,走在厅中悠悠地说:

    “说道掺沙子,我倒是想起个人来。

    自从姓隆的那厮秉笔司礼监后,虽然我落了台城卫和御马监两处实职,但心思活络的人其实都已经看出来,我在皇上那里失宠了。子义你也知道,我是从御马监起家,现在御马监里的人全是我一手提拔起来的,现在御马监那二把手,原先我提拔他时待他恩如父子,当年他监军出去剿匪遭了金创后,差点没命,是我亲自为他吮吸脓疮救了他一命。可现在,他居然看着姓隆的那边香火旺,跑过去拾柴火,烧热灶,真是看得我痛心。“

    说着鱼公公便举袖擦拭眼角,似是在抽泣。兰子义听到这话便从椅子上起身,来到鱼公公身旁,抱拳说道:

    “鱼公公有话请讲。“

    鱼公公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兰子义,从袖筒里面掏出一张纸条来塞到他手中,接着鱼公公重新坐回椅子喝茶,他道:

    “子义,妖贼在我大正腹地闹了两个月才平息,北边诺诺余部会不会有什么想法,想要钻个空子呢?“

    兰子义收起纸条,再次抱拳答道:

    “公公放心,有我爹和我北镇将士镇守北疆,就是给诺诺十个胆他们也不敢南下。”

    鱼公公放下茶杯道:

    “那是自然,这一点我很清楚,但是皇上不清楚。我为了让皇上放心,打算派个人去塞外巡视一圈,眼见为实,这样逛一圈回来皇上也就能知道北边安稳,不用担心。给你那名字就是这次出去的领队太监,现在御马监的二把手,你和你爹说一声,在落雁关里可要好好招待他。

    只是子义,丘豆伐虽平,他那些残兵旧部却还散落在草原上,四处劫掠成了马贼,我听说草原上乱得很。这次御马监前去巡视北边,你可一定要让你爹保证他们安全啊~!”

    鱼公公说道“安全“两字时故意拉长音调,那声音好似铁器相互摩擦一般尖锐。

    兰子义闻言也坐回椅子上,他挑起嘴角肌肉,毫不掩饰的用冷笑展露自己心中的杀意。只听兰子义道:

    “公公放心,既然去的是公公的儿,那落雁关自然会让客人宾至如归。公公只管等好消息便可。”

    鱼公公听到这话笑着点了点头,他道:

    “子义,你是聪明人,只是没怎么办过事,这次事情交给你,你可要做得漂亮点。”

    兰子义点头笑道:

    “肯定让公公满意。”

    这时鱼公公看了沿屋外,对兰子义说道:

    “时候不早了,子义你也该回去了。我就不送你了,今天让让月儿跟你回去。”

    兰子义听闻此言喜出望外,他高兴地起身向鱼公公作揖行礼,行到一半又想起事情来,他问道:

    “那么公公,明天月儿还用回来么?”

    鱼公公闻言哈哈大笑,他道:

    “早就和你说过,月儿就是你的,你还担心什么?”

    然后他便起身对月山间道:

    “你现在便随卫侯出宫回府,不许延误!”

    月儿闻言欠身向鱼公公道万福

    “儿遵命。”

    鱼公公说罢便哈哈大笑回到后堂,兰子义则痴痴的望着月山间,兴奋的不知说什么好。还是月山间反应敏捷,在在送走鱼公公后月儿便对兰子义道:

    “卫侯今后有的是机会看奴家,干嘛现在呆住?我们走吧。”

    然后便在前面引路,领兰子义出去。

    出了台城卫衙门便已经有人拿着月儿的外套恭候在外,兰子义领着月儿出宫,过桥,上马,接上侯在招贤门外的桃家兄弟。见面之后兰子义便吩咐桃逐鹿道:

    “二哥,我有两件事情需要你办,明天你便启程回落雁关去,先给我爹带个话,再给铁木安达带个话。”

第五百四十二章 交心之言

    兰子义得了月儿高兴地合不拢嘴,只给桃逐鹿匆匆安排几句后便扶着月儿上马,两人共乘一骑,你侬我侬,好生惬意。只是兰子义这么做身后其他人就不是很满意了。

    桃家兄弟还好,他们虽然也觉得月山间此人靠不住,但兰子义以前只顾读书,不近女色,现在开始主动追求姑娘,桃家兄弟心里更多的是欣慰,那月山间虽然靠不住,防着点就可以,无伤大雅。

    而仇家父子就不一样了,仇孝直看着前面马上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旁若无人的打情骂俏,只能被憋屈的连声叹气,仇文若则忍不住骂道:

    “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也!岂有戏弄妇人而薄士子之理?某羞于此行!告辞!”

    说罢仇文若便扬鞭催马,也不向兰子义请示便独自一人先行而去。

    兰子义本来在马上搂着月山间说情话,仇文若从他旁边掠过后他总算是收敛了些,一行人再也无话,径直回府去了。

    当夜无事,次日一早兰子义刚一睁眼,就看见月山间一只手拄着下巴坐在他书桌前,月儿那娇柔的身段好似刀削剪裁,当她慵懒的摊在椅子上时别有那么一番韵味。

    虽然兰子义看月儿看的入神,但他脑袋可是相当清楚,于是他起身想要开口问话,不成想却被月儿问了个先,只听月儿道:

    “卫侯醒啦?“

    兰子义本想问她如何知道自己已醒,想了想以月儿的身手听到背后动静没什么只得惊奇的,于是兰子义便改口问道:

    “我记得月儿你昨晚并没有在我房中过夜,怎么今早就突然出现在了我桌前?”

    月山间合上案上书本,将书桌上的东西整齐的堆放到一边,然后起身转向兰子义,一步一摇曳的走到床头前,她道:

    “奴婢昨晚忙着收拾自己闺房,今早来替卫侯收拾屋子,这本就是婢子该做的,卫侯何故发问。”

    兰子义把目光越过月山间投向书桌,之前散乱满桌的书本笔砚现在都已经被月儿拾掇好按类排放,屋中其他各处也多有物品被重新拜访。

    看着被重新收拾一番的屋内摆设,兰子义调侃月儿道:

    “你刚来我家一天就把我屋里摸了个遍,可有这样伺候人的?而且你之前对我总是爱答不理,怎么今天就勤快的来为我打扫房间?”

    月儿闻言露出一个甜美的微笑,她俏皮地答道:

    “我只是替卫侯把屋子打扫一下,这有什么错?至于之前不理卫侯,那时候我还跟在爹身边,又不是卫侯的人,本就不该理睬卫侯。”

    兰子义道:

    “好吧好吧,月儿你对鱼公公忠心耿耿,我也看的清楚。只是每天都有仕女来到扫我的房间,这屋里的东西好端端的,有什么必要打扫?”

    月儿闻言笑道:

    “既然如此卫侯不如把我辞退回爹那里去,免得我打扫一下卫侯卧室还要惹得卫侯起疑心。”

    兰子义闻言掀开被子起身,摇头叹道:

    “那我怎么舍得?”

    然后兰子义吩咐月儿道:

    “既然是来伺候我的那就帮我洗漱吧,我要起身了。”

    月儿闻言笑了笑,然后打开兰子义卧室门招呼外面的仕女端来器具热水,然后月儿亲自拧出毛巾来为兰子义擦拭。

    兰子义正在享受月儿的服务,门外的仕女进来传话道:

    “卫侯,桃二爷和文若先生求见。”

    话刚说完桃逐鹿便与仇文若迈步入门,来到兰子义卧内。

    平日里兰子义卧内没有其他人,桃家兄弟与仇家父子想进就进,这次也不例外,尤其是仇文若,进门时义正言辞,大义凛然,俨然是打算来说教一番。可两人一进门却看到月山间身着薄衣贴身在为兰子义做洗漱之事,搞得屋中春光无限,两人差点都要掉头离开。

    兰子义见到桃逐鹿与仇文若进来,伸手止住月儿,他结果毛巾自己擦脸,然后从一旁仕女手中接过水漱口,之后对月儿说道:

    “替我梳头就好。”

    等身边事情安排妥当,兰子义招呼桃逐鹿与仇文若道:

    “二哥、文若先生,都是自己人,不要客气了,坐吧。”

    然后兰子义看到桃逐鹿一副外出赶路的打扮,想起了昨晚自己的吩咐,于是上前嘱咐桃逐鹿,在兰子义跨步走动的时候月儿一直拿着梳子在为兰子义打理头发,距离正好,一点也不牵扯兰子义行动。

    兰子义走到桃逐鹿身边,凑到他跟前压低声音说道:

    “二哥,回去两件事,一是转告我爹我在京城有新动作,这个昨晚我已经和二哥说了;二是有事拜托铁木安达,这里有个人名字,他最近要去北边巡游,让铁木安达用懦懦礼好好招待他,一定要让人宾至如归。”

    说着兰子义便将昨天从鱼公公那里接来的纸条提给桃逐鹿,同时眼中杀意如水银泄柱般倾泻而出。

    桃逐鹿接过兰子义的纸条,又看到兰子义的眼神,顿时明白过来。桃逐鹿舒展了下眉头以示遵命,然后他询问道:

    “是好好待他一人还是好好待他一行人?”

    兰子义答道:

    “他是东家,待他一人就好,其他人算不上东西,不必费心。”

    桃逐鹿闻言拱手遵命,转身就要出门,不过却被兰子义叫住,兰子义道:

    “二哥出城前去都锦生挑上些好绸缎,去了落雁关在点上一万两银子,带好东西去和铁木安达说,两手空空可不好见人。”

    桃逐鹿答道:

    “少爷放心,我一定办好。”

    说罢桃逐鹿便出门去了。

    桃逐鹿走后兰子义便招呼仇文若坐下,同时自己也坐回椅子上,他问仇文若道:

    “先生一大早便来,是有什么要事要与我商量?”

    本来仇文若入门之际气势颇盛,可见到月山间就在兰子义身边,他的气便泄掉大半。兰子义自然知道仇文若大清早来是要说什么,但仇文若的面子他兰子义必须得给,人心他必须安抚,所以他开口明知故问,好引出仇文若的话来。

    仇文若被问到后理了理思绪,他看了一眼月山间,然后道:

    “卫侯可还记得自己的雄心壮志?”

    兰子义道:

    “记得,时刻都记的,从来不敢忘记。”

    然后仇文若又问道:

    “既然如此为何卫侯要躺在温柔乡里受女色荼毒?卫侯难道不知妖女荧惑乃败亡之兆?”

    兰子义本来以为月山间在场,仇文若不会说得太直接,没想到这一上来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就冲着月山间来了。

    砸了一下舌头之后兰子义转身吩咐月山间道:

    “月儿,你去为我那些饭点来。”

    月儿好像一点也没有受到仇文若话语的影响,他听到吩咐后笑吟吟的问道:

    “卫侯打算吃点什么?”

    兰子义答道:

    “从小习惯早晨吃些干粮,月儿替我拿来便好。”

    月儿闻言转身而去,经过仇文若时还专门欠身道万福。

    见到月山间走后仇文若第一时间就像开口说话,不过却被兰子义拉住手抢了先,兰子义道:

    “文若先生莫要多言,我迷恋月儿不假,可我绝不会因色坏事。今早月儿在我房间仔细查验了一遍我的文书细软,这些我都看在眼里。

    先生,你要知道,现在我已经决心投靠鱼公公,公公在我身边安插一个眼线他放心,我身边有这么一个人也能及时和公公沟通。我们没有什么事情好瞒鱼公公的,公公是我在京城里唯一靠得住的人。先生一定要明白呀。“

    仇文若闻言叹了口气,他道:

    “公公的事情我自然明白,只是这月山间烟视媚行,心怀叵测,卫侯将这么个人放在身边不被灌迷魂汤都难。“

    兰子义笑道:

    “文若先生相信我可好?我是要月儿她的心和人,但我心中还有大事要办。再说先生若是不信我也该相信自己,对吧?有先生规劝我怎么也不可能沉迷酒色呀。“

    仇文若听闻此言想了想叹了口气,而这时月山间也从外面取了东西进屋来,兰子义看着月儿道:

    “月儿真是神速,这么快便取来东西。“

    月儿笑道:

    “我怕卫侯饿着。“

    然后月儿便将点心递给兰子义,同时也递给仇文若一份。仇文若抬头看了眼月山间,又看了看兰子义,叹了口气后接过点心吃了起来。

    月山间见仇文若吃东西,嘤嘤笑了起来,然后她对兰子义说道:

    “卫侯,院外有人想要求见卫侯。“

    兰子义问道:

    “什么人?这么早来见我?“

    月山间道:

    “是金陵县捕头杜京。“

    (几日后,塞外大草原上)

    一声惨叫之后最后一个台城卫被割了耳朵,他与其他人一道被鲜血染红了半个肩膀,这些台城卫惨遭缴械,跪在地上,割了耳朵之后只能伸手捂住伤口。

    他们狠狠的抬着头盯着站在他们周围的这些游牧军士,眼中全是仇恨和怒火。那个最后割完耳朵的家伙把手中拎着的耳朵扔在地上踩了一脚,收起刀来用胡语喊道:

    “回去告诉你们的狗皇帝,我们是丘豆乏大汗的战士,我们草原上的男儿绝不会臣服于你们这些大正的走狗!“

    说完那家伙便一脚将跪在面前的台城卫踹翻在地,然后吼道:

    “滚吧!“

    那十几个被割了耳朵的台城卫听闻此言看了看周围,发现这些游牧马贼是真的打算放人,于是他们赶紧捡起丢在地上的耳朵,转身头也不回的狂奔而去。

    见到台城卫走后,带队的那个游牧青年从人群后策马而出,他下马走向最后剩下的那个大正官员,那串挂在他胸前的兽牙随着步伐抖动,在青年胸前撞得哗哗作响。

    最后剩下那人是个太监,虽然是个太监还被周围的马贼团团包围,但他却一点也没有丢掉气节跪地求饶,他反倒是对着周围的人群破口大骂道:

    “你们这群瞎了眼的狗奴才知道我是谁吗?我是御马监副丞,大正的兵马我全能调动!就在那边不远的落雁关里,兰千军那几十万人都在磨刀霍霍,你们敢动我一根毫毛我就把你们全家杀光!全家杀光!“

    马贼们没有理会太监的叫骂,他们只是扭头看向那个青年,那青年走到太监跟前后便向人群挥了挥手,那些马贼便先行上马,四散走开。

    太监不知所以地看着青年,而青年则拎起太监用华言道:

    “你说落雁关里的兰将军?他儿子就是我安达,我倒是很想看看我的安达怎么来把我弄死。“

    太监闻言大惊,可他没有机会问话,因为他的脑袋已经被青年锁在臂中。青年贴着太监的耳朵小声说道:

    “死要做个明白鬼,我便让你死个明白。

    我叫铁木辛哥,鱼公公让我帮他带个话!“

    说罢铁木辛哥双臂发力,太监的脑袋随之便在自己肩膀上转了两圈,之后才拉拢着停下来,留在那颗死人头脸上的,只有震惊和无尽的悔恨。

第五百四十三章 京城捕快

    月儿说道捕快的事情时那语气异常平淡,就像是随口提起,兰子义与仇文若两人听闻此事的第一时间都被月儿的语气迷惑,没有意识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一直到兰子义手中点心吃掉一半后他才注意到月儿的话,他追问道:

    “月儿,你刚才说什么?谁来找我?”

    月儿送完点心后便结果一旁侍女的工具为兰子义盘发髻,闻言笑道:

    “我是说杜京来找你。”

    兰子义追问道:

    “你说他是什么人来者?”

    月儿这时已经熟练的将兰子义的头发盘好,裹上纶巾,扎好玉簪,她轻拍了一下自己扎好的头发,笑道:

    “来的杜京是金陵县捕头。话说卫侯觉得我今天为你扎的头发好不好看啊?“

    仇文若看着月山间这样不分轻重,以色诱人的样子很是不爽,兰子义则站起身来哭笑不得,他一边指挥周围人替他穿衣,一边对月山间摇头笑道:

    “月儿啊,捕头来找我你都不上心,搞得我差点把事情漏过去。”

    月儿则娇嗔道:

    “不过是个县里的胥吏,有什么值得上心?卫侯赶快赶他走便是。”

    兰子义闻言摇了摇头,看来鱼公公宠月儿宠的不轻,这女子说起话来口气比兰子义还大。

    在衣服穿戴整齐后,兰子义立刻带头出门往院外去,仇文若与月山间紧随其后。路上兰子义问道:

    “京城不是归京兆府管吗?怎么一个金陵县的捕头来我府上找事?”

    仇文若闻言答道:

    “京城首善之区,地大事繁,京兆府总管全城,治下京城则由拱极门外天街东西一分为二,东边是金陵县,西边是丹阳县,两县分管京城。”

    兰子义闻言点了点头,然后他又问道:

    “这样说来我所处的当是丹阳县辖区,为什么金陵县的捕头回来找我。”

    仇文若答道:

    “分两县是为了处理京城繁剧的庶务,两县头上还有京兆府,其实两县只能算是京兆府的附属衙门。但京兆府统领的是城门校尉,城门校尉虽守城,也巡城却不直接管理京城治安,直接管理治安的还是金陵、丹阳两县的捕快,平日里为了更方便捉拿奸邪,一人兼任两县捕头者大有人在,今天来的这位杜京就是这种两县捕头,他正职挂在金陵县,所以称他为金陵捕头。。“

    兰子义道:

    “如果一人兼任两县捕头,那又有哪个县令能管的了他呢?这种人还不就直接归京兆府管辖了。”

    仇文若答道:

    “卫侯所言不假,这种两县捕头历来都是直通京兆尹,而且今天来的这位杜捕头......“

    兰子义见仇文若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忙问:

    “杜捕头怎么了?”

    仇文若抬头看了眼近在眼前的院门,叹了一口气道:

    “卫侯见了便知。”

    兰子义这还是头一次见到仇文若有话藏着,不过他们已经走到门前,再继续说下去就要被外面人听见,兰子义也就没再继续追问。

    走在门内时,门外来者高大的身影就几乎将门堵住,远远看去此人并未穿着官袍,只是简单的穿了身单衣。虽然只是简单穿着,但来人却并不显得穷酸,相反,那身打扮配上头顶的网巾和脚上的皂靴看上去很是干练,再加上他腰间挎着的那把雁翎刀,一看便知此人是专门作此打扮好方便自己行动。

    来到门口兰子义先是对着门外人拱手作揖道:

    “在下关内侯兰子义,让捕头久等了。”

    然后兰子义便抬头看到了一张非常熟悉的脸,若非来人气质不同,兰子义肯定会把人误认为是杜畿。仔细打量一番来人面孔后兰子义才发现来者与杜畿面容上一些细节的差矣,而且此人年龄也长于杜畿。联想到来者姓名,再想想刚才仇文若咽回肚子里面的话,兰子义已经把他和杜畿联系到一块。

    杜京、杜畿,名字关联如此紧密,而兰子义之前却没有一点怀疑。想到这些兰子义着实为自己钝化的思维感到自责。

    本来来自以是想亲自迎接这位两县捕头,无论什么事请进府里慢慢说,但一看到杜京那酷似杜畿的面孔兰子义便想起了之前被杜畿无端针对的窘境,心情立刻变坏。

    杜京见兰子义作揖,自己也拱手作揖,杜京道:

    “小人怎敢劳侯爷大驾。”

    杜京说完抬头,却看见兰子义脸色冷峻,略带愠气的站在门内对自己怒目而视。刚才还以礼相待,现在突然变脸,兰子义的变化有些让杜京吃惊,不过杜京应当是知道京兆府乃至章鸣岳与兰子义的过节的,他很坦然的便接受了兰子义的变化。

    “捕头找我何事?是我昨晚杀了人还是昨晚放了火?“

    兰子义话中带刺,引得仇文若侧目,月山间则侧身立在兰子义身后,静观风雨。

    杜京当然听出兰子义话中带刺,不过京城这种地界,达官贵人多了去,他个小捕头经常遭人恶言,这点话算不上什么。只见杜京再次拱手,很是客气的说道:

    “侯爷说笑了,我今天来此是找侯爷手下一个人。“

    兰子义抱臂胸前,仰着下巴问道:

    “找谁?”

    杜京答道:

    “请问桃逐虎现在是否在舍下?”

    兰子义听到杜畿突出桃逐虎的名字,心中一惊,这才想起他已经一天没见到桃逐虎了。之见兰子义放下抱在胸前的手背在背后,问道:

    “你找我大哥做什么?”

    杜京闻言抬头,问道:

    “桃逐虎是卫侯大哥?我以为他只是卫侯家包衣。”

    兰子义答道:

    “我家不似你们这些京城贵人,不拿底下人当人。况且我家几位哥哥全是良民,不是贱籍,怎么到你的嘴里就成了包衣奴才?”

    杜京闻言拱手道:

    “是在下一时口误,冒犯了卫侯。

    既然卫侯与桃逐虎称兄道弟,那么桃逐虎一定就在府上了?“

    兰子义道:

    “在我回答你的问题之前我也有一事要问你。”

    杜京道:

    “卫侯请问,小人知无不言。“

    兰子义问道:

    “你和杜畿是什么关系?”

    杜京闻言笑道:

    “小人不才,正是京兆尹杜大人同胞兄长。”

    兰子义闻言冷笑道:

    “这么说来我还得叫你一声杜大人才行喽?要不然岂不是不给杜畿面子。”

    杜京闻言笑道:

    “卫侯这样说真是折煞小人,杜大人虽未愚弟,却有功名在身,与我不同,我不过是府县小吏,不敢劳卫侯抬举。卫侯只要让我见见桃逐虎,问上两句话便是对我最大帮助,除此之外小人一无所求。“

    兰子义闻言哼了一声,道:

    “我家大哥一向奉公守法,来京城这么久,他走在路上连道都不会占,怎么就惹起杜捕头你的兴趣了?”

    杜畿答道:

    “就算桃逐虎是良民,可良民也有控制不住自己的时候,昨晚就发生了一些事情,坏了京城里的安宁,卫侯的大哥直接参与其中,所以小人才来卫侯府上找人。”

    兰子义闻言压低眉梢问道:

    “据我所知我家大哥前晚就出去会自己相好了,难道捕头的意思是我大哥在风月场惹出事端来?“

    杜畿笑道:

    “正是,桃逐虎他昨天在招婿楼与人大打出手,我就是为此事前来的。卫侯可否让我进去与桃逐虎小叙片刻,让我把事情问个明白。”

    兰子义答道:

    “当然不能。”

第五百四十四章 京城捕头(下)

    杜京抬起头来看向兰子义,兰子义还是负手站在门内,一脸不耐烦。杜畿道:

    “卫侯拒绝的竟然如此轻松。”

    兰子义道:

    “那是当然,这里是我府上,让不让你进去自然由我说了算。“

    杜京道:

    “卫侯,我不是来贵府串门的,我是来这里查访案情的。”

    兰子义问道:

    “这么说来杜大人是要传我上公堂了?”

    杜京闻言抬头盯着兰子义看了许久,没有说话,而兰子义则继续说道:

    “杜捕头,我兰子义虽遭降级,但想要拿我,你还不够资格。”

    兰子义如此嚣张,杜京脾气再好也要忍不住,只听杜京说道:

    “王子犯法庶民同罪......”

    可兰子义根本不给杜京把话说完的机会,他直接打断杜京道:

    “我不是王子,我是藩镇守将之子。是否同罪与王子不一样。”

    杜京这时依然恼火,他压低眉头对兰子义道:

    “卫侯呈一时口舌之快可有意义?这里乃是京城,太子脚下,谁那么大胆子干犯王法?章首辅委任愚弟任职京兆就是为了打击豪强,重塑纲纪,卫侯如果不把王法放在眼里,不拿朝廷威严当事,只怕将来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兰子义本就看着杜京不爽,而杜京又接连提起章鸣岳和杜畿这两个名字,当下兰子义便受了刺激,想要看口大骂。还好仇文若在一边看出情况不对,先一步拦住兰子义。

    仇文若跨前半步拱手道:

    “杜捕头,你说桃大郎在青楼与人斗殴,那斗殴可出了人命?可有人残疾?如果只是简单斗殴,无死无伤,自有坊中申明亭调节,不需捕头亲来。如果打出问题,触犯刑律,那捕头来传唤,我们陪着桃大郎去便是,公事公办,我家卫侯绝非徇私舞弊之人。:

    杜京闻言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轮呼吸,他知道兰子义不好惹,他也为自己刚才贸然说出的话语感到后悔。兰子义被仇文若拦下后也冷静了下来,他意识到如果自己真的落下藐视王法的把柄,那就有的章鸣岳出手攻击了。

    两边的人都冷静了下来,都觉得自己不该继续刺激对面,于是两人都不说话,不过场面并未因此僵持下来,因为有仇文若在一旁主动出言。仇文若道:

    “敢问捕头是否要传桃大郎去县衙见原告?”

    杜京被仇文若逼问,知道自己拖不下去,便叹气道:

    “没有原告。”

    仇文若闻言不解的问道:

    “没有原告?也就是说青楼那边没人告桃大郎?”

    杜京不情愿的点头道:

    “是的,妓院那边并未告桃逐虎滋事。”

    兰子义与仇文若两人听到这话同时松了一口气,仇文若继续替兰子义说道:

    “既然如此,那我家卫侯也说的清楚,这里乃是卫侯私宅,捕头能不能进来由卫侯说了算。卫侯已然拒绝捕头,捕头请回吧。”

    仇文若说完看向兰子义,兰子义则对着仇文若轻轻颔首示意褒奖。

    站在门外的杜京知道今天自己没法迈入兰子义府中,不过他还是不愿放弃,只听他说道:

    “卫侯,我来这里并不是打算驳卫侯面子,也不是为了给卫侯难堪,我只是为了找桃逐虎聊几句。我也相信桃逐虎不会无缘无故的何人斗殴,所以我想知道其中原委。如果桃逐虎受了什么委屈,官府会替他讨回公道的。”

    杜京说话的时候兰子义已经转身,仇文若横跨一步挡住兰子义的背影,他对杜京说道:

    “捕头请回吧,我家卫侯已经送客了。”

    杜京仰头望着远去的兰子义,在看看挡在门前的仇文若,只能无奈的叹气摇头,他略微抱拳算是回礼,转身愤愤的迈步走开。

    仇文若送走了杜京之后快步追上兰子义,兰子义此时已经给月儿发起牢骚来,只听兰子义道:

    “好个杜畿,好个章鸣岳,有事没事总是来找我麻烦!这个杜京连连原告都没有就来我这里找事,他们是有多想让我死》”

    仇文若这时已经走到兰子义身后,闻言说道:

    “卫侯息怒,这杜京是京城有名的捕快,为人正直,不惧权贵,只要有罪,任他是高官还是显贵,杜京都敢抓。这些年来杜京每年都能破获好几个大案疑案,京城内外许多百姓都受杜京荫蔽。

    杜畿虽然是杜京兄弟,但从以往杜京办案的行为来看,杜京绝对不会无中生有来找卫侯麻烦。而且大郎在青楼斗殴,青楼居然没有主动报官,这事很是蹊跷,联系刚才杜京最后说的话,他要替大郎讨回公道,我看杜京的的目标不再大郎身上,而是在那青楼身上,大郎只是给了杜京查青楼一个借口。“

    兰子义闻言说道:

    “他杜京是杜畿的亲哥哥,我才不信他会不打我的注意,替我大哥着想。”

    兰子义嘴上虽然在骂,但他心里听到仇文若所说其实已经冷静了下来,他这么说纯属宣泄情绪,所在骂完痛快了之后,兰子义便叹气道:

    “杜京为人如何我不了解,文若先生久处京城,京城的情况你肯定比我了解,我愿意相信你。不过我还是不会相信杜京会替我大哥着想。“

    仇文若闻言道:

    “卫侯不必相信杜京,依我看杜京只是想拿大郎的事情当借口。所以那家青楼绝对不简单。”

    兰子义闻言点头道:

    “我现在也很好奇那家青楼到底是个什么样的金楼银楼?我哥不是过去赎人去了吗?怎么会弄成这副模样?”

    兰子义说罢又叹了一口气。说话间三人已经来到桃家兄弟的卧房门口,就在兰子义要跨步入门的时候,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来。兰子义停下脚步,转身面向月山间,他勉为其难的笑道:

    “月儿,可否请你在外留步,等我和我大哥说完话便出,只要一会儿。”

    月山间闻言没有说话,只是笑盈盈的看着兰子义,她明显没有答应兰子义的请求,她的眼神正在无声的询问兰子义为什么。

    兰子义被月儿这棉里藏钢的眼神盯得心里发毛,他解释道:

    “月儿,我大哥之前并不同意我近女色,现在我大哥自己的女人出来事情,我再带着你进去会刺激到他的。月儿你就在门口停一会,就一会,我说完话救出来。”

    月儿还是那副笑盈盈的俊俏模样,眼都不转的看着兰子义,闻言说道:

    “你大哥自己逛青楼,却让你个少爷出家,这种事也能说得过去?我倒想进去和他说说这理。”

    兰子义闻言抬手嬉皮笑脸的阻止月山间道:

    “我大哥只是想教我成才,别无他意。

    月儿,你行行好,就在外等一等,我待会出来一定一字不差的把里面的对话告诉你,一字不差,绝对不瞒你,好么?“

    月儿闻言不置可否,再次微笑的盯着兰子义,用眼神无声的向兰子义施加压力。

    兰子义见没法阻止月儿,只得长叹一口气,在前引路道:

    “来吧来吧,我还是跟我大哥解释解释更方便。”

    一旁的仇文若看着兰子义这幅惧内的怂样,气得直摇头,他道:

    “忽闻河东狮子吼,拄杖落手心茫然!卫侯如此,将来如何自称丈夫?”

    月儿闻言回头笑道:

    “文若先生当然是伟丈夫了,反正我爹是个太监,在文若先生眼里太监又能算什么东西?对吧?”

    月山间突然把鱼公公搬出来,仇文若当然不敢再言,只能灰头土脸的跟在兰子义身后,默不作声。

    三人刚一进屋就听到里面桃逐兔的声音,桃逐兔安慰桃逐虎道:

    “大哥,你要只是喜欢那青楼女子,咱就想办法把人赎出来,你这么哭不是办法呀。”

第五百四十五章 招婿楼

    桃逐兔说得话并没能制止桃逐虎的抽泣,能让这样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痛苦流涕,今次的事情一定让他非常伤心。只听桃逐虎叹息道:

    “我是想把人赎回来,可是我给银子那边的老鸨不要,我向动手又打不过人家,我怎么办?我想办没法办。”

    兰子义这时一边走一边笑道:

    “这世上还有大哥你没办法的?你没办法我们一起想办法嘛,哭哭啼啼的大哥可就不够痛快了!”

    坐在屋里的桃逐虎与桃逐兔听见兰子义进来,赶忙起身,桃逐虎胡乱用袖子揩了脸上泪水后便与桃逐兔抱拳问候道:

    “少爷!“

    兰子义这时已经走到内屋桌前,他一屁股坐下后便招呼桃家兄弟坐,仇文若跟在兰子义身后也一通围坐桌前,只有月山间一人进屋之后便找茶具给几人上茶。

    兰子义本以为桃逐虎要对月山间说上两句,没想到桃逐虎心神荡漾,完全没看见兰子义身后跟来的人。这倒是省了兰子义开口解释。

    兰子义坐下后问桃逐虎道:

    “大哥你不是已经拿了银子了?怎么对面老鸨不收?难不成大哥你看上的是他楼上的头牌?可就是头牌他舍不得防守也得放啊?哪有这样摁着人不让走的?“

    桃逐虎又叹了一口气,这已经是兰子义走到门口之后第二次听见桃逐虎叹气了。只听桃逐虎道:

    “少爷有所不知,前天晚上我拿了银子,高兴地一宿没睡,第二天便去那楼中赎人,可那楼里的人见我过去,先是百般阻挠不让我进,等我后来进去见到他家老鸨后,那老鸨又说银子不够,不是要五百两,而是要五千两!“

    桃逐兔听闻此言骂道:

    “五千两?有五千两银子都能雕个玉人出来了,何处的头牌能值这个价?“

    兰子义听到这话狠狠瞪了桃逐兔一眼,瞪得桃逐兔闭嘴缩到座上,而兰子义则高声宣言道:

    “只要是大哥的真爱,莫说五千两,五万两我也给,又不是出不起!大哥你回来问我要银子就是,这有什么。“

    桃逐虎闻言道:

    “我一听对面问我要五千两银子,还说是我听错,我当时就和他们理论。吵了半天对面跟我说无论我给多少钱都别想赎人,他们楼上从来就不放姑娘走。“

    兰子义闻言拍桌骂道:

    “好大胆子,他当这天下没王法了?哪有姑娘不准赎身的?不让赎他们要把这些姑娘发配到哪里去?“

    桃逐虎道:

    “我听到这话也是满腔怒火,当时就动手,可是却被那楼上的护院给按住,然后就被扔了出来。”

    兰子义听到这话笑了,他道:

    “大哥你一时失手让戚荣勋占便宜我信,可是青楼里面的护院把大哥你给按住,这就说不过去了,难道他们给大哥下了蒙汗药?”

    桃逐虎再次叹气,他低下头几近抽泣的说道:

    “平常那些看家护院的喽啰们来上十个都不够我打的,可昨天一动手我才发现对面来人身手不凡,三人上前围我,两人擒拿,一人点穴,我一拳都没打到人便被散了劲。我输得窝囊啊!

    当时被扔出楼后我本想再打回去,可从楼里出来的十几个人各个都和拿我的那三个一样,太阳穴外凸,腱子肉傍身,我冲上去一次便被他们擒拿扔出去一次,冲一次便被扔一次,连续被扔了十会后我再也丢不起那个人,所以就灰头土脸的回来了。回了府后才知少爷你白天出去,一直未回,等到少爷你们回来,天色已晚,我这事情又丢人,所以我就只能一个人在屋里哭了……“

    说着桃逐虎就又抽泣了起来。兰子义先是拍着桃逐虎的肩膀安慰道:

    “大丈夫有泪不轻弹,大哥你一直都是个汉子,怎么现在哭得和一个小姑娘一样?别哭了啊,别哭了。”

    然后兰子义转头和仇文若换了个眼色。仇文若和兰子义一样,也从桃逐虎的话里听出了疑点,他问道:

    “大郎,你说你被扔了十次,那你没有受伤么?”

    桃逐虎答道:

    “说来也奇怪,那些人身手虽好却没有对我下重手,每次都是点到即止,只是将我拿住扔出,并未对我拳脚相向。”

    兰子义听到这话吸着气“嘶嘶”发声问道:

    “从没听说过哪家青楼里的护院如此克制的。”

    仇文若则说道:

    “这事情太反常,看这家青楼处理事情的手段,明显是想大事化小,不想惹人注意。”

    兰子义摸着下巴道:

    “要是惹起官府注意,他们不让赎人的做法岂不上了公堂,这种事情他们肯定要低调。”

    仇文若说道:

    “是有这层意思,那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而且以杜京的性格,被他盯上的事情肯定不简单,我看这楼里有鬼。”

    兰子义道:

    “楼里有鬼没鬼的也要先把我家大嫂赎回来!三哥,去点上银票,咱今晚就去那楼上要人!”

    桃逐虎听闻此言当下破涕为笑,桃逐兔则问道:

    “少爷为何要等到晚上,咱现在就可以去!”

    兰子义道:

    “晚上人多,我就是要当众把事情跟他们说清楚。

    去,月儿,把我最好的行头拿出来,今天晚上所有人都给我装扮好了,不许给我丢人!”

    有了兰子义的支持,桃逐虎顿时有了希望,萦绕在他心头的阴霾也因此一扫而空。桃逐虎不再哭哭啼啼,他主动招呼兰子义一起吃午饭。

    不过在吃过午饭之后,桃逐虎的兴奋也慢慢的退潮,他不敢催促兰子义早些上路,只能一个人在院中来回渡步,聊以慰藉。好不容易等到傍晚,桃逐虎连晚餐都不愿吃,只想着早些让兰子义出发。兰子义自然不想让自己的大哥等的焦急,所以便直接带领众人上路。

    骑在马上行起路来以后,兰子义笑着调侃桃逐虎道:

    “英雄难过美人关,要不是这个未来大嫂的缘故,我这辈子怕是见不到大哥你这样手足无措的窘相。“

    桃逐虎骑马走在最前闻言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尴尬的不知道该如何作答。桃逐兔则起哄道:

    “大哥,嫂子要是长得差,性格不好,可就枉费少爷出来一趟了。”

    众人闻言大笑,桃逐虎也没有像往常那样敲桃逐兔脑壳,他只是憨厚的说道:

    “见了就知道,是个好女人。”

    兰子义他们一行人盛装打扮骑在马上耀武扬威,走在夕阳的街道中好不显眼,周遭赶着回家的行人纷纷侧目,指指点点在讨论这是京城那家贵胄,竟然如此威风。

    兰子义斜眼看了看路旁的行人,然后对并骥走在一旁的月山间说道:

    “这身行头绝对压得住旁人,迎娶大嫂正好。只是月儿,你今天为何男扮女装?”

    月山间这次随行兰子义一身儒生打扮,折扇纶巾再配上她那副姣好的面容,望去好不潇洒飘逸。月山间回答兰子义道:

    “卫侯这不是明知故问么?窑子不让女人进,我不男装怎么跟去?

    卫侯与其问我为何男装,不如想象这样大摇大摆的迎娶一个窑姐会有多丢人。“

    兰子义道:

    “我相信我哥哥的眼光,他看上的人一定不差。”

    月山间道:

    “人再好也是窑子里出来的,富贵人家买窑姐作妾乃是常事,要是当正妻取回来那可是要丢大人的。”

    兰子义闻言扭头瞪着月山间,这还是他第一次向月儿露出怒容,他道:

    “你在鱼公公那里为人臣妾我都没有嫌弃你,你来这里嫌弃我大嫂?我告诉你,只要我大哥看上了,想要取,我便随他娶,那是我大哥,他干什么我都支持。至于你,我劝你不该插嘴的不要乱说,那可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月儿被兰子义呵斥,识相的低头示意自己不敢争执,不过她嘴上还是说道:

    “婢子的身份婢子清楚,所以婢子从来不敢奢求不属于自己的位置。卫侯的大哥想干什么婢子当然管不了,我只是说说,卫侯不听也罢。”

第五百四十六章 招婿楼(下)

    月山间策马退下后仇孝直上前并到兰子义马前,兰子义与仇孝直相互作揖后,兰子义问道:

    “文若先生怎么没来?”

    仇孝直笑道:

    “我儿面薄,不敢去风月场。”

    兰子义闻言嘿嘿笑道:

    “怕是文若先生不想污了自己的清誉。也罢,也罢。”

    仇文若则道:

    “卫侯,文若今天挥舞和我讲了杜京今早来的事情。我和文若看法一致,今天我们要取的招婿楼不简单,杜京不会无缘无故去盯一家妓院。”

    兰子义闻言挥手说道:

    “无论这家青楼有什么蹊跷,今天我都要把我大嫂赎出来!”

    然后兰子义低下头凑近仇孝直说道:

    “两位先生如果觉得这件事情有必要查,那就想法去查,需要人手,需要银子只管开口,我来想办法。我雇你们父子来本就是帮我忙的,你们想我想不到的就是你们应该做的,所以放心大胆的去做,别作奸犯科就行。”

    仇孝直闻言点了点头。兰子义又说道:

    “相比于杜京和青楼,我既然已经打算投靠太子,当务之急便是要从章鸣岳那里给自己挤出一个身位来。”

    仇孝直道:

    “不能仅仅挤出身位,只要章鸣岳在,卫侯挤出身位也会呆不久。卫侯若想在太子那里久住就必须拱翻章鸣岳。”

    兰子义道:

    “不错,所以这事乃是当务之急。先生可有什么好主意。”

    仇孝直捋着胡子道:

    “章鸣岳年纪轻轻就居位首辅,他的登天之路就是不断斗翻别人的过程,论与人斗,他说自己是第二,天下没人敢认第一。况且现在章鸣岳羽翼已成,朝中百官全是他的人,卫侯斗他谈何容易。

    但卫侯不动手又不行,我也只能出几个馊主意。“

    兰子义笑道:

    “两位先生的主意全是妙计,何来馊这一说?先生请讲。”

    仇孝直道:

    “我儿还在军中时便提起德王私买军粮一事,现在京城四平八稳,以在下愚见,也就这件事情可以抓抓。”

    兰子义闻言疑惑地说:

    “这事是冲着德王来的,抓又怎么能抓到章鸣岳?而且鱼公公专门嘱咐我,在没有斗翻章鸣岳,列为东宫之前,不容许我碰德王。先生的计策怕是没法用。”

    仇孝直闻言笑道:

    “卫侯有所不知,德王卖粮的下家全是京城周围的京商,京商与章鸣岳乃至江东士大夫关系密切,姻亲不断,可以说他们就是一套人马两块牌子,卫侯抓京商就是抓章鸣岳,没问题。

    而且卫侯在东宫争位,最后还是要向德王开刀,拿私买军粮出来说事正好可以一石二鸟,现在德王动不了我们就不去动他,反正证据在我们手里,想动手时拿出来就好。“

    兰子义闻言拍手称道:

    “妙极妙极!孝直先生果然老辣,就这么办,先生只管动用人脉去查消息,以先生聪慧定不会露出马脚。”

    仇孝直闻言点头拱手,放慢马匹退到兰子义半个身为之后。

    兰子义与仇孝直说罢后又与其他人兴高采烈的讨论了一番,一行人有说有笑的赶路,桃逐虎则有些心不在焉,感觉很是恍惚。这大家也都理解,他要赎人,对面不放,虽然兰子义亲来,但结果如何桃逐虎心里还是没底。

    快到地方时兰子义问道:

    “招婿楼?这家青楼的名号可真是别致。”

    桃逐兔答道:

    “少爷有所不知,这家招婿楼在京城中虽然名号不是最响,管的却是最严的。这楼号称三不收:不收丑,不收病,不收残。长的个头矮的,面向猥琐的,有病的,残疾的,统统不让进去,有银子都不行。我头次带大哥来时就见到一个商人被拒之门外,我和大哥虽然被看门的老龟奴相中,但进屋见姑娘之前还要沐浴净身,光溜溜的被老鸨亲自检查身子。

    我来了一次嫌太麻烦,就换其他地方去了,大哥后面常来,不知是不是每次都要被查。“

    众人闻言一阵哄笑,走在前面的桃逐虎羞得满面通红,没有答话。兰子义笑道:

    “原来如此,这比招女婿要求还严格。难怪叫着名字。”

    嬉笑间众人已经已经来到青楼门口,兰子义带头,众人相继下马,守在门前的护院们立刻上前接过众人马匹。有桃逐虎所说,兰子义看那些护院时自然长了仔细端详,这些人步履轻盈又矫健,走在路面一点声音都没有。

    下马后月山间便看到兰子义耳旁说道:

    “全是一等一的高手。”

    兰子义点了点头,小声问道:

    “月儿若与他们动手,有几分胜算?”

    月儿道:

    “若是一对一能有五分胜算,一对多我怕是跑都跑不了。”

    兰子义闻言点了点头,接着就带领众人想楼内走去。

    兰子义他们一行人衣冠眼里,神采奕奕,即使这楼中只挑俊秀豪杰,兰子义他们也算鹤立鸡群。兰子义本以为桃逐虎在这闹过事,看门的会出手阻拦,没想那几个护院只看了桃逐虎一眼就把人放进去,反倒是伸手拦住了兰子义一旁的月山间。出手的大汉用低沉有力的嗓音说道:

    “这里不是女人该来的地方,小姐请回吧。若是小姐喜欢磨豆腐还请找别家地方,本楼不迎女客。”

    月山间本来对自己的打扮颇有信心,这一路走来也没人看穿,结果一个看门的护院居然把她一眼看穿,还说出“磨豆腐”这种话来,月山间自然羞的满脸通红,捏着拳头直跺脚。

    兰子义见状伸手搂住月儿腰肢,他道:

    “我兰子义今天不是来着找姑娘,所以自己带了姑娘来,免得别有用心之人说我逛青楼,瞎做文章。你这不欢迎女人,所以我让自己的女人男装而来。

    我话说清楚了,现在放我进去吧。“

    兰子义自报姓名当然是为给这楼里的人下马威,但看门的这个护院并没有因为卫侯二字而产生任何情绪波动,他好像判定兰子义回来,在听到兰子义的话后便侧身让开地方,伸手请道:

    “小人明白了,卫侯请进。”

    兰子义侧脸看着护院这幅波澜不惊的样子颇感意外,难道说对面知道他今天要来?但不管怎样停在门外都是示弱,既来之则安之,兰子义在护院让开路后便迈步入门。

    与一般青楼不同,这家青楼并非花天酒地,歌舞升平,虽然这楼里房间众多,屋屋有人,但每间房都被锁得严严实实,只能看见屋内人影晃动,偶尔还有丝竹声响,再看不到任何行人走动。兰子义他们一行人现在是唯一站在楼内大堂中的人。

    这种空旷和自己突兀其中的感觉令兰子义倍感压抑,若是在战场上现在他已经中了埋伏,站满堂内楼上的护院庄客坚定了兰子义的感觉。但兰子义不想露怯,他向桃逐虎投去询问的目光,而桃逐虎则说道:

    “少爷,这里人虽然古怪,但平时便是如此,少爷你就原谅他们失礼吧。”

    听闻此言兰子义稍感心安,接下来老鸨的话则让兰子义的心彻底放回了肚子里,之见一个浓妆艳抹的老鸨走到兰子义跟前,笑嘻嘻的说道:

    “卫侯要的人,小人已经准备好了。”

第五百四十七章 终成眷属

    说罢老鸨一拍手,说道:

    “叫莲儿出来。“

    说罢两个龟奴便伴着一身素衣的莲儿从后屋走来。这位向兰子义他们走来的女子,步履款款,仪态端端,虽然低头颔首却一点也没有怯场的样子,看上去倒是有几分向女子出嫁前的娇羞模样,一身粗布衣服穿在身上竟也不显寒酸,看上去甚至有些古朴。

    这女子来到兰子义他们跟前道过万福后,兰子义终于看见了莲儿的正脸,这莲儿年龄看来比月儿大了几岁,容貌也逊色一筹,但依然是顶级的美人,虽然她的五官仔细看来都有瑕疵,但凑在一起则下次全无,再没半点别扭,配上她那张鸭蛋脸完全看不出是一个风月场中的红尘女子。而站在兰子义身边的桃逐虎此时正深情的望着莲儿,几近不能自持。

    老鸨说话之际兰子义下意识的向他身后一侧的一个房间看去,哪便似乎有人盯着兰子义,但这种感觉只是一瞬间,而且那间屋黑灯瞎火,看上去不像有人的样子。

    回过头来兰子义看向老鸨,此人年老体肥,臃肿无比,又厚施朱粉,扮相诡异,望之犹如一块被涂抹的五颜六色的肥肉块,令人作呕。

    想要在这人面前站稳脚跟着实需要定力,兰子义现在就觉得自己脚跟发软,心中慌张。这老鸨子也是人精,一眼就看出了兰子义的虚弱,她谄媚的笑道:

    “侯爷您是累了?请坐,请坐。”

    说着老鸨就招呼身后的龟奴拿椅子过来。兰子义正好借坡下驴,趁势坐下道:

    “妈妈好眼力,刚才我一路赶来的确受了颠簸。”

    然后兰子义道:

    “妈妈这么有待客之道,那我也得客气。你要的五千两我拿来了。”

    说着兰子义从怀中掏出一票,一巴掌拍在桌上,震得整座楼都响。

    但那老鸨并没有因为兰子义的嚣张生气,她反倒是亲自为兰子义斟茶,笑容可掬的对兰子义说道:

    “前日小人有眼无珠,得罪了卫侯家人,一时失语胡乱诌出五千两这么个数来,卫侯切莫当真。“

    兰子义闻言挑起眉梢斜眼瞪着老鸨说:

    “家人?桃逐虎是我大哥,今天迎回去的就是我大嫂,你也没得罪别人,只是我很生气罢了。我知道,你这的姑娘有银子也买好买,所以我今天带够了钱。你只管开价。“

    说着兰子义又从怀中掏出一叠一票拍在桌上。

    若说平常,这些做皮肉生意的老鸨见到银子可不得两眼放光,好好伺候兰子义这么个撒银子的财主。可现在这个老鸨看着满桌银票居然不动如山,脸上神态没有半分波澜,她还是之前那连谄笑,她对兰子义说道:

    “卫侯息怒,之前这楼中的人都是有眼无珠,见着卫侯兄长居然当作臭丘八随意打发了。“

    桃逐兔闻言指着老鸨骂道:

    “怎么说话呢?骂谁呢?我们都是跟着卫侯出去征战一番刚回京的,你说谁是丘八呢?“

    那老鸨闻言连忙满脸堆笑的对着桃逐兔道歉道:

    “老奴该死,老奴嘴贱,这位郎君千万不要生气。“

    兰子义则道:

    “你当我大哥是穷军户,所以开出五百两来想难住我哥?等我大哥拿了银子来你又不认账,想用五千两堵住我哥的嘴?银子就在这,拿了放人。“

    老鸨闻言笑得更加灿烂,满口赔不是,他道:

    “卫侯,这不是楼里的人有眼无珠,狗眼看人低么?没认出那是卫侯的大哥卫侯说放人,现在就放人。“说着老鸨给了俩龟奴一个眼色,两人便从莲儿身旁让开,莲儿则移步到兰子义这边,桃逐虎身旁,一对鸳鸯就此举首,情意浓厚,好不亲密。

    老鸨说完话后便从桌上挑出一张千两银票,然后就对身后人吩咐道:

    “去拿五百两来给卫侯找零。”

    兰子义闻言抬手制止老鸨道:

    “你只拿了一千两还找什么零?”

    老鸨笑道:

    “老奴哪敢欺骗卫侯,之前说是五百两,就只收五百两。”

    兰子义闻言拍桌起身,指着莲儿道:

    “我大嫂的身价岂是用银子来量的?她是无价的,休要拿五百两出来辱我大嫂的名声!拿好你的五千两,我兰子义出得起银子。明日便去金陵县把我嫂子的户籍改过来,敢迟一步我就来砸你的馆。”

    说罢兰子义转身便走,桃逐兔上前收起多余银票,剩了五千两在桌上,一行人就跟着兰子义出门上马。

    来到楼外几个护院已经为兰子义牵来马匹,众人上马,桃逐虎与莲儿共乘一匹。几人催马走开,离了招婿楼后莲儿便再也忍不住,哭成了泪人。桃逐虎安危她道:

    “莲儿,不要哭了,我这不是来接你了吗?”

    莲儿坐在马上闻言抬头看向桃逐虎道:

    “大郎!不要再和我提那个贱名!我不要在当妓女。妾身有姓姓仡,大郎我嫌弃我出身,愿意取我,我随大郎,称我桃仡氏便可。”

    兰子义闻言转身抱拳作揖道:

    “嫂子这么说真是折煞我辈,嫂子总归有名,没名起一个也好。”

    桃仡闻言摇头哭道:

    “妾身幼时虽然有名,但早已忘记,沦落风尘这些年岁,妾身不敢再取名。大郎早向妾提起过卫侯仁义,卫侯肯自污名誉亲自替大郎赎妾,妾已感激不尽,今日之后,唯有忠心侍候大郎,才能报的卫侯、大郎恩情。叫我桃仡氏便可,妾不敢在取名。”

    行马在一旁的仇孝直闻言捋着胡子点头道:

    “好个桃仡氏,知书达礼。”

    桃仡闻言对仇孝直道:

    “妾身不才,自小便学的经史子集,知道荣辱,更知卫侯与大郎对我的恩情。”

    说着桃仡便泣不成声。

    兰子义见状赶忙打圆场道:

    “既然已经从楼里出来了,就别再提以前的伤心事。走,我们回家。”

    说罢便催马带头,一行人高高兴兴的回到府中。

    次日兰子义便在苑中为桃仡举行了一场小型的过门仪式,因为桃老幺尚在,没有拜过高堂桃逐虎还算不上成亲,只好先将就一二。又因为桃逐虎娶回妓女来终究不入流,于是兰子义也没敢去请李敏纯过来凑热闹,只是派人去请高延宗,李广忠与周步辉三人过来一起庆祝。

    那周步辉借口近日要赴渔阳上任,事情繁忙,人没来,只封了十两银子做红包。高延宗则跟随兰子义家仆,一手抱着一坛酒就来兰子义府上,而李广忠也拎着礼物前来。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呼,更何况来的还都是一起出生入死过的兄弟。兰子义亲自出门迎接高、周二人,等到众人落座,酒菜上齐后,大家先碰一杯,然后就开始放肆的戏谑,高延宗先开口道:

    “当时项城里你桃大郎没死我便知道你有今日!“

    桃逐虎闻言拍桌骂道:

    “高大人你这不是说废话?我没死肯定是要结婚。“

    高延宗闻言伸手止住桃逐虎道:

    “听我说完。我料到你有今日,却没有想到你会娶个可人儿回家,你这副德行就配娶个母夜叉,找这么个丽人回来你不是糟蹋人家吗?“

    高延宗话说完座上众人当即肆虐的放声大笑,桃仡因此羞得满脸通红,借口不胜酒力先下桌去了。而月山间则一直手持酒壶悄悄站在桌外,静静看着桌上众人。

    众人又戏谑一番后,兰子义找到机会开口问李广忠

    “李将军伤势如何?“

    李广忠道:

    “我回京早,伤早就好了。前天入城时我还见到卫侯你呢。“

    兰子义闻言点头道:

    “我也见到了李将军。“

第五百四十八章 默契

    兰子义说罢举杯道:

    “来,敬将军一杯。为了我军大获全胜!“

    兰子义话说完,本来都在起哄说笑的众人随即举杯与兰子义共饮,饮过此杯后高延宗说道:

    “没想到卫侯心胸如此宽广,自己被人夺去功劳,还在这里为剿匪庆贺。”

    兰子义闻言笑了笑,他很清楚自己没高延宗说得那么大度,只是自己之前颓废懊恼的样子没被外人看见罢了。不过兰子义嘴上还是客套地说道:

    “只要能为朝廷除害,有功无功又何妨?比起自己身上这点荣辱我更关心项城的百姓如何。”

    高延宗闻言摇头长叹一口气,拿起酒坛给自己倒了一大碗,他道:

    “击退妖贼算是捡了一条命,可捡回来的这条命,想要熬过今年就难了。”

    兰子义闻言皱眉道:

    “高大人何出此言?”

    高延宗道:

    “其实卫侯也知道的,江北旱啊!旱的要死。今年项城的麦田已经绝收,到现在还没饿死人全赖我我年初时鼓励农户种的那些御蜀粟和番薯,还有百姓们自己种的小米。我来京城之前已经让项城辖区内的百姓全部种御蜀粟和番薯。“

    兰子义问道:

    “妖贼过去一遭,流民又过一遭,项城县内居然还有余粮。”

    高延宗道:

    “去年冬天没降雪我就觉得情况不好,今年开春我便使劲督导播种,妖贼、流民虽然轮番过境,但都走的是县城所在的大道,地没被糟蹋太多。”

    仇文若闻言道:

    “高大人眼光真是高,御蜀粟和番薯朝廷也只是推广播种不久,江东和南方种的挺多,北方还没怎么种这些新奇玩意,高大人居然在境内鼓励播种,真是妙招。“

    高延宗闻言苦笑道:

    “我在京城周围见过这些洋货,知道这些东西是好东西,所以就在境内推广播种。只是百姓们没见过新东西,不愿种。我今年开春见势不妙,强行推种了一波,这才保得没又饿死人,但河**其他地方就……遭兵灾最重的宛城等地已经闹饥荒了。

    洋人卖来的物件固然耐旱,可就今年这旱情,雨水迟迟不肯降下,也不知到了秋天能有几分收成?”

    仇孝直闻言也叹气道:

    “北方没雨,南方雨不停。在我等出兵之前沿江数道便已经上奏报告水患,最近户部、吏部、工部都有消息,据称今年的早稻能有往年两成收成就不错了。”

    兰子义并未下地种过田,但听着仇家父子与高延宗对话,兰子义也感到了形势的严峻。

    桃逐虎闻言放下筷子道:

    “全国南北都在挨饿,我等却在此酒肉穿肠。我是没脸再吃下去了。”

    高延宗闻言笑道:

    “大郎不要这样想,国家之事我等自当尽心尽力,大郎私事我们也要办的风光,今天是大郎你大喜的日子,不要想这些烦心事,来,我们只管喝!”

    桃逐兔闻言举杯调侃高延宗道:

    “跟大家说饥荒的是你高大人,让我大哥宽心的又是你,高大人你这张嘴可是怎么都能把话说圆啊!”

    高延宗闻言自己灌了自己一大碗,他道:

    “没错,就是我这张嘴。可三郎你不能因为我的嘴罚我,相反你还得要谢我!“

    桃逐兔闻言乐了,他道:

    “我为何要谢你?“

    高延宗道:

    “因为我刚一入京就为卫侯向章首辅鸣冤!我说卫侯你不该受此委屈!“

    高延宗一语道出,桌上众人全被惊得停了筷子,大家都知道兰子义今次受罚乃是朝中主政几人的共同安排,岂容外人随意插嘴?而且高延宗入京之时兰子义的事情早已经板上钉钉,高延宗再说又有什么意义?

    高延宗见桌上众人突然陷入沉默,有些不知所措,他见众人都看向兰子义,便问兰子义道:

    “卫侯,我是说错什么话了?“

    兰子义看着高延宗叹息良久,闻言起身拉住高延宗的手说道:

    “高大人,患难见真情!你为了说句公道话,搭上了自己的前程,子义真是感动的无法言语。“

    高延宗听见兰子义说到“搭上前程“眉头略微皱了下,不过他旋即释然,只是举杯说道:

    “我高延宗就这性子,最坏的情况无非是我回家种地去,没什么大不了。“

    桃逐虎闻言起身举杯道:

    “好个‘没什么大不了‘!来,我们为高大人共饮一杯。“

    说罢桃逐虎带头,众人又是一轮豪饮。

    当日众人喝到尽兴,李敏纯虽然没来却派人送了一坛皇上赏赐的御酒为众人助兴,酒至傍晚大家才散去。

    接下来几日内兰子义没再出去游玩,他终日在府内与仇家父子和桃家兄弟商议要事,闭门不见外人,好在也没有外人来找他,德王更是不见踪影没有来给兰子义添堵。

    就这样过了两日,这日一早兰子义起身,跟着桃逐鹿与桃逐兔运动过后,便招仇家父子来卧室商议。

    几人围桌坐下,月山间为众人上好水果热茶,大家正准备谈事情时,门外传来侍女的声音道:

    “卫侯,有司礼监公公求见?“

    兰子义闻言挑了下眉稍,桃逐兔则道:

    “司礼监的人来干什么?“

    兰子义这时已经起身,他边向门口走去边道:

    “来干什么见了便知,都随我去接人吧。“

    众人自然跟着兰子义一起起身,来到门前开门后,兰子义带头向门口的公公,那公公也向兰子义行礼,然后公公道:

    “卫侯,隆公公想请卫侯入宫聊聊。“

    兰子义听到这话,低着头皱紧了眉头。再起身兰子义重新换上笑脸,然后他问道:

    “敢问公公,隆公公想找我聊什么?“

    传话的公公笑道:

    “卫侯不要多虑,隆公公没有别的意思。上次事情过后公公他一直对卫侯心怀愧疚,今天便是想请卫侯过去,仔细聊聊。“

    兰子义闻言回头望了一眼仇家父子,仇孝直与仇文若见状同时默默的闭眼点了下头。然后兰子义对公公说道:

    “那就请公公引路吧。“

    那公公领了月儿给的赏钱,闻言笑着点头,先走一步,兰子义随即跟上。走之前兰子义对月山间道:

    “月儿,这次我恐怕……“

    月山间闻言微笑颔首道:

    “卫侯请去,月儿知道司礼监不是奴家随便能去的地方。只是卫侯去过司礼监后别忘了去招贤门给爹问声好。“

    兰子义闻言点头道:

    “那是自然。“

    兰子义现在脚伤已好,也就没了轿子可乘。骑马来到宫门祛邪门后兰子义便步行随着公公往司礼监去。司礼监兰子义已经来过许多趟,哪怕没有公公在前引路兰子义也能找到地方,见到隆公公后兰子义拱手作揖道:

    “子义见过公公。“

    今次隆公公亲自来到门前迎接兰子义,见兰子义作揖隆公公赶忙伸手将人扶起,他拉着兰子义进屋,同时说道:

    “子义还肯来见我啊!”

    兰子义闻言笑道:

    “公公何出此言?只要公公唤我,我自然得来见。”

    隆公公引着兰子义坐下,然后招呼人上茶。自己坐回座上沉默许久,然后道:

    “卫侯,上次内阁的事情,你我本不该闹成那样的结果。”

第五百四十九章 默契

    兰子义低头向前欠了下身子,当是对隆公公话的反应,然后他说道:

    “我与公公是有些不快,但我觉得这只是之前我与公公有误会,只要把话谈开就没什么隔阂了。”

    隆公公闻言扭头看向兰子义,眼如古波,眉似老松,那眼神似要看穿兰子义的心肝脾肺肾。兰子义又感到了熟悉的头痛,不过头痛并不至于扭曲他的表情,兰子义一直面带微笑低头看着隆公公前方,既不低头露怯,也不抬头敌视,就那么僵持着。

    隆公公观察了兰子义一会,并没有看出什么端倪,但隆公公并不会因为兰子义这一句话便放下心中戒备,他继续试探道:

    “子义,上次军机处里我之所以要逼问卫侯乃是因为章鸣岳给我画了一张大饼,我上当了。”

    隆公公一提起军机处的事情兰子义心中便来火,于是兰子义抬头看着隆公公道:

    “公公,当日军机处里大家说的话子义全能听见,章鸣岳画出来的饼子义也看在眼里,所以我也弄明白了,我在公公这就值这个价。”

    兰子义这话摆明了是发火,可隆公公闻言不怒反喜,脸上还露出了欣喜之色。他道:

    “卫侯不要生气,在我的眼里,皇上的眼里,卫侯和代公的价值是无量的。”

    兰子义见隆公公面露喜色,有些不解,转念一想却又不难想通,隆公公叫兰子义来无非是想要与兰子义和好,后面好继续拿兰子义当棋子用,如果兰子义口蜜腹剑,心怀愤恨,隆公公自然不敢再用兰子义,现在兰子义发火反倒是露了真性情,隆公公觉得自己摸到了底,自然欢喜。

    虽然这与兰子义实际发火的理由大相径庭,但这造成的结果却对兰子义有利。兰子义肯定不能一直发火去激怒隆公公,但兰子义却可以借机为自己捞些好处,于是兰子义问道:

    “公公少在这里骗我,我和我爹要真是有分量哪里会沦落到在军机处里被人论斤卖掉?”

    隆公公笑道:

    “卫侯,你要是那天大早答应我给德王锦上添花,我又怎么会在军机处里卖你?皇上的意思卫侯又不是不知道,德王就是皇上的心头肉,你不肯帮德王皇上和我怎么帮你?“

    兰子义见隆公公发笑,刚才心中的盘算已经拿定了九分,他装出一副受了委屈又有些被隆公公说动的别扭模样,拿起茶杯烦躁的喝茶道:

    “不帮我也没必要害我呀?公公那天可是当着军机处里众人的面出卖了我,现在我和我爹都受了罚,公公这时来说帮我又有什么意义?“

    隆公公闻言笑了笑,道:

    “只要今天我们把事情说明白,今后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我们就有了默契,我向卫侯保证,只要卫侯站在德王这边,我就站在卫侯这边。“

    兰子义闻言叹了口气放下茶杯,他摇了摇头说道:

    “当日我在门口给军虎门发放银两时倒是有想过是不是该给德王让些好处,只是一想到德王那样待我我便没了心情,后来公公卖我我便觉得自己所作所谓乃是情理之中,今天公公又这么说……“

    隆公公见兰子义语塞便问道:

    “卫侯今天听我一言又觉得如何?“

    兰子义抬头看着隆公公道:

    “我还是不后悔。“

    隆公公闻言盯着兰子义不说话,看起来是在思考怎么继续开刀兰子义。

    兰子义见状抬手止住隆公公道:

    “公公请听我说完。

    上次散银两的事情我干了就是干了,绝不后悔。至于今后,有什么功劳就随德王拿去,我也在不争了,争功劳的下场我已经体会过,我没兴趣再尝他一遍。“

    说罢兰子义装出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低头拄着膝盖长吁短叹

    隆公公张开嘴哈哈笑出声来,他抬手指着兰子义笑道:

    “子义啊子义,你到底还是个年轻人啊!只看到了当下挨板子,就没看到将来戴帽子。皇上站在咱这边,只要你安心辅佐德王,将来升官发财,荣华富贵还能少了你?“

    兰子义这时往椅子背上靠了靠,当是放松身体,之后再次坐直身子说道:

    “就我和德王闹得这样子,将来德王登基只要留我家里人一条命我就感恩戴德了。“

    隆公公道:

    “子义,你瞧你这话说得。你兰家功勋卓著,谁能动你?谁敢动你?皇上是知道你家劳苦的。“

    兰子义闻言心中冷笑,那戚荣勋也是功勋卓著,结果被你们卸磨杀驴,他兰家现在是大正最后剩下的藩镇,哪个皇上登基会不想着削藩?

    隆公公接着说道:

    “卫侯你与德王关系是遭,可古人不还说过,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吗?卫侯诚心诚意去和德王拉近关系,德王自然会被卫侯感动的。“

    兰子义叹气道:

    “公公啊,今后我的功劳全归德王,我再也不沾半点。我是心灰意冷了,刚入京时我多想着去做德王的左膀右臂,结果却被德王当作眼中钉,现在我更不敢奢望能在德王哪里谋取什么东西,只求安稳度日,德王别再整我就好。”

    隆公公闻言看着兰子义,许久之后叹道:

    “我也知道以你二人现在的关系,想要让你相信德王难上加难。这样吧,我保证德王今后不再找你麻烦,围住你的院墙今天就会被拆掉,你在府中所作所谓再也不会受人阻止,只要你愿意,那个王什么还是李什么今天就把他杀掉,卫侯不相信德王,我先让卫侯相信我总可以吧?

    卫侯,你会明白,德王只是年轻贪玩,只要他登基就不会再有这些问题了。“

    兰子义闻言心想你隆公公出卖我兰子义的时候眼睛都不眨一下,现在反倒让我相信,开什么玩笑?不过隆公公能开出这等条件,的确是有意拉拢兰子义,兰子义怎能给面子。只见兰子义又叹了一口气道:

    “我已经和德王闹得势同水火,再要是诛杀他的佞臣岂不是要和德王结下天大的梁子?公公算了吧,不用费心了,我搬出王府便是。”

    隆公公闻言咂舌想了想,最后说道:

    “也罢,为了让卫侯信我,我便全随卫侯。”

    兰子义得到这答复心中暗笑,只要出了王府,今后办事就方便多了,接下来的问题就是怎么把对付章鸣岳的事情提出来让隆公公点头。于是兰子义叹道:

    “公公,德王用不用我来辅佐暂且不论,之说东宫位置稳如泰山,章鸣岳保持朝政巨浪难翻。公公您整天说着德王即位,可就这种形式德王如何能够几位?”

    隆公公道:

    “皇上相让德王即位,德王就一定能够即位,这个卫侯不用担心。”

    兰子义又道:

    “那章鸣岳呢?朝中百官全在章鸣岳麾下,皇上同意废储百官也不会同意。”

    隆公公闻言哼笑一声,他道:

    “卫侯是看章鸣岳不爽想要找机会报复吧?”

    兰子义被隆公公看破心事,心中一惊,不过在见了极乐以后兰子义心中的力量已经大增,他迅速的将自己心中的波动转化为眼中的仇恨,他道:

    “那章鸣岳从我入城那一刻开始就处心积虑要害我姓名,此仇此恨我怎能容他?”

    隆公公闻言笑了笑,他抬起手用大拇指上的扳指滚动自己的嘴唇,兰子义记得鱼公公说过,隆公公那个扳指是皇上曾经用过的。

    隆公公想了想道:

    “皇上是爱惜章鸣岳才华不假,但章鸣岳做得确实过分了。卫侯你想干什么就去干吧,有什么手段能往章鸣岳身上招呼就做,皇上宠着他我可没宠着他,马缰绳松了就得想法勒紧。不过卫侯你可要明白,你动章鸣岳我只能保你无恙,不能出手帮你,你只能靠你自己。”

    兰子义得到了隆公公的默许心中长出一口气,只要隆公公同意兰子义动手,兰子义便可放心去做,至于最后是按隆公公的意思勒一下缰绳还是按兰子义的想法下死手,那就看兰子义偷天换日的本事了。

第五百五十章 琐事

    兰子义得了隆公公支持,无论是心里还是面上都高兴的不得了。接下来两人的聊天便轻松了许多,等到快中午时隆公公便要请兰子义吃饭,不过在听到兰子义说要去台城卫见鱼公公后,隆公公便识相的放人了。

    辞别隆公公后兰子义来到招贤门台城卫衙门处,兰子义到时发现月山间早已入宫等在台城卫衙门里,于是兰子义便与月儿一同陪鱼公公吃过午饭。

    这一顿午饭兰子与鱼公公吃了一个多时辰,两人交流许多,相谈甚欢,最后还是因为鱼公公公务不得不处理兰子义才从席间脱身。

    从招贤门出来后兰子义与月山间并骥徐行,因为月山间出门还是男装打扮,两人骑在马上只是引人注目,并未惹人怀疑。

    兰子义今天入宫该办的事情都已经办完,现在回家路上心情大好,他与月儿闲聊道:

    “回京之后终日宴饮,不知不觉胖了十数斤。”

    月山间闻言道:

    “寻常百姓想胖都胖不起来,卫侯却嫌自己发福,这可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兰子义闻言笑道:

    “刚来京城时我就和诗社的人纵情声色过,时间不长却把我的身子掏得差不多,最后被我几位哥哥拉出酒池肉林时我连脑袋都动不了。那种感觉实在糟糕,我这辈子再也不想那样放纵了。”

    月山间道:

    “卫侯之前是没日没夜的纵情声色,现今只是每天吃饭,这两件事哪有什么可比的地方?”

    兰子义道:

    “月儿,一天也不过十二个时辰,我们一顿饭就吃掉了一个多时辰,人生苦短,我却如此消磨,生肉髀里,想起此事则能不让人感慨?“

    月山间闻言笑道:

    “卫侯到底还是个读书人,一有机会便要慷慨激昂一番。只是卫侯何不想想公公为何要拉卫侯吃上一个时辰?若不吃一个时辰,公公可怎么对卫侯放下心来?”

    月山间容貌倾城,尤其是笑的时候,总会散发出一种天真烂漫的气息,她的神态,音调听上去单纯无比,好似魔音,能轻易消解掉人心中防线,让人随她一起置身温柔乡中,忘记俗世,但若那人真的如此做便是正中月山间下怀。

    以月儿的身份,她可以把刚才那句话当做玩笑来说,兰子义却绝不能把那话当做玩笑听,如果吃了一个时辰的饭真的能让鱼公公放心下来,月儿就不会把这件事情说出来了。今天兰子义和月山间的对话稍有处理不好,鱼公公那边肯定会出问题。

    兰子义意识到了问题的重要性,他转头看着笑闹不已的月儿,心中有些发冷,谁人能想到这么一个天真无暇的少女,笑语之下处处藏刀呢?兰子义还是头一次有些后悔让月山间跟到自己身边来。

    兰子义笑着说道:

    “月儿你是怀疑我私底下投靠隆公公?”

    月儿娇嗔道:

    “以卫侯和代公的身家,现在京城里面哪伙人不得拉拢卫侯?你早晨和隆公公谈天的时候我又不在场,我怎么知道你们有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兰子义道:

    “我早晨和隆公公谈的事情,饭桌上我都一五一十的和鱼公公讲过了,月儿若是刚才没听全我可以再讲一遍。”

    月儿闻言娇哼一声,扭头说道:

    “我不是没听全,我只是不相信。隆公公那种人精怎么可能听了你几句话就让出那么多好处给你?”

    兰子义道:

    “隆公公给我让好处的理由很简单,他需要我和我爹为德王站台,他还要借我的力量干预外朝事务,仅此而已,没什么难以置信的。”

    月儿道:

    “所以你从今往后就是隆公公的人咯?”

    兰子义道:

    “我在隆公公那里只是一个棋子,一条值大钱的狗,只有在鱼公公这里我才是人,还是鱼公公的自己人。该跟谁不跟谁我心里依然清楚。”

    月儿笑道:

    “只怕你在隆公公那里也用的是这套说辞吧?”

    兰子义见月儿不信,心中着急,月儿起疑心就等于鱼公公起疑心,鱼公公一旦起疑心,兰子义就又要面临之前被人夺军功时候的窘境。

    兰子义不会再让自己陷入那种两头不靠岸的困难境地,他眼珠在转了一圈后,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兰子义笑道:

    “月儿啊,我空口白牙无论如何都证明不了我的清白,你若要怀疑我也完全没有办法。不过月儿你不相信我,难道你还不相信你自己?以你终日呆在我身边,我若真有什么风吹草,惹人怀疑,月儿你告知公公便是,子义没处可逃。“

    月儿听闻此言瞧了兰子义一眼,然后嬉笑道:

    “哼,算你识相!既然卫侯知道我的厉害可千万不要对鱼公公耍花招哟、”

    说着月山间催马先行一步,走在前面招呼兰子义跟上。

    兰子义见月山间喜笑颜开,暗地里长出一口气,然后他催马追上月山间,两人有说有笑,高高兴兴的回到府上。

    回到府中之后兰子义与月儿将马匹交给仆役,月儿着急换衣服,便先行一步,兰子义则慢慢悠悠的在鹿苑散步,正好活动身体,消化午餐。

    只是走了没多远兰子义就看见仆人们聚在一起,指着桃家兄弟的院落不知在说些什么。兰子义走上前去想要问个究竟,可他还没开口就听见园中传来桃逐兔的哭喊声:

    “唉哟!”

    紧接着便传来仇孝直的声音

    “大郎不要再打了!”

    桃逐虎则随即骂道:

    “我管我兄弟干你何时?你们父子什么时候有资格来管我家事的?再说了,你们这群书生整天张嘴不都是圣贤之道么?三郎赌钱难道也是圣人之道?你们干嘛包庇?“

    桃逐虎嗓门本来就大,一到气头上更是虎啸山林,隔着屋子都能把他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兰子义笑叹一口气,扶着脑门直摇头。那些围观的仆人们这时发现了兰子义的存在,慌忙做鸟兽散逃离现场。兰子义没有驱赶人群,也没有阻止人群逃走,他只是随便点了两个侍女便迈步往里面走。等进了院走到屋门口时,兰子义听到了屋中女人哭泣的声音。

    兰子义又叹了一口气,他心想

    “果然,不出我所料。“

    在兰子义进门之后看到仇孝直与仇文若父子两人正挡在桃逐鹿前面,拦着不让桃逐虎动手,而桃仡正趴在桌上哭泣不已,桌上物件全被摔得稀烂,一猜就知是桃逐虎干的。

    在兰子义进门的时候仇孝直正在开口解释,他道:

    “大郎,圣人不曾叫我赌钱,我也不会去教三郎赌钱。但现在形势不同,三郎去赌场对卫侯有极大的好处。”

    桃逐虎吼道:

    “我只知道赌场把人坑的家破人亡,不知道赌场有什么好处?”

    兰子义开着桃逐虎眼角都快被睁裂的样子,叹气道:

    “先生说的不假,三哥去赌场对咱们的确有帮助。”

第五百五十一章 布局

    屋里争执的众人见到兰子义进来,停止了争吵,他们面向兰子义拱手作揖。兰子义扫视一眼屋中众人之后撇过脸对跟进屋的两个侍女递了一个眼色,但很明显这两名女子完全没有弄明白现在的情况,两人束手束脚,噤若寒蝉,所在门口不知所措。

    兰子义见状有些恼火,他不得已的开口吩咐道:

    “愣着干什么?去把我大嫂扶回房间里面去。”

    两个侍女闻言这才点头行动起来,将伏案哭泣的桃仡扶出屋外。

    桃逐虎明显还在气头上,但兰子义在场他不好发作,等到三个女人出门之后桃逐虎总算找到了机会,他抢先开口说道:

    “少爷,你听我说,今天......”

    兰子义这时已经做到了桌边,闻言直接抬手制止了桃逐虎,他道:

    “三哥又去赌了是吧?”

    桃逐虎道:

    “既然少爷已经知道,那我就说简单点。

    今天一大早少爷出门之后,三郎便偷摸着拿了银子出去,我本打算找他一起出去活动筋骨,府里没有见到他人我便去了赌场,这个没出息的那么一会功夫居然已经赌了好几把,这不被我抓回来正在收拾,却被仇家两位给拦住了。“

    仇文若闻言想要出言辩解,却被兰子义抬手止住。兰子义既没有回答桃逐虎,也没有回应仇文若,他转脸面向桃逐兔,问道:

    “三哥你输了多少?”

    桃逐兔在兰子义进屋之后便小步跑到兰子义身后躲着,闻言不好意思地说道:

    “也没多少,就输了不到一百两。”

    桃逐虎闻言大怒,用手推开挡在面前的仇家父子,隔着兰子义骂桃逐兔道:

    “你这个败家子!一盏茶的功夫输了一百两你还敢说没输多少?“

    桃逐兔见状在兰子义背后缩得更矮,被骂到后怯生生的狡辩道:

    “不到一百两,我说的是不到一百两。“

    桃逐虎听到这话更来气,伸手就想把桃逐兔从兰子义身后揪出来,却被兰子义拦住。兰子义先是把桃逐虎安抚的座位上,然后又把桃逐兔从地上拉起来,也扶到座位上,接着兰子义探手入怀摸了摸,拿出前日去妓院赎人时剩下的银票递给桃逐兔。兰子义道:

    “一百两银子不多,三哥你拿这些去赌,把本钱再赢回来。“

    桃逐虎听到兰子义的话先是一愣,然后猛然拍桌站了起来,他对兰子义吼道:

    “少爷,我是不知你和仇家那父子两人脑袋里面在想什么,但你这样败家就不行!少爷你不要以为二郎回了落雁关你就可以拿钱不当钱,以前少爷你惯着三郎还是偷摸给钱,这次你明目张胆的劝三郎去赌,还一次就给几百两,哪有这样做得?“

    说着桃逐虎便把桌上银票夺回怀中,他道:

    “只要我桃逐虎还在府里一天,我就绝不能让少爷你这样烧钱!”

    兰子义被桃逐虎呵斥不怒反笑,仇家父子两人也被气的笑出声来。桃逐虎听到笑声不解的羞恼起来,他问道:

    “你们笑什么?我哪里说错了?“

    蘭子义答道:

    “大哥你说的话没错,但这话说得时候错了。“

    见桃逐虎不解,兰子义拍着桃逐虎肩膀让他请他坐下,然后兰子义问道:

    “大哥觉得我在京中出了你们几位哥哥和仇家两位先生,还有谁人能靠得住?“

    桃逐虎想了想,还真么找出几个人来,他道:

    “这和三郎去赌有什么关系?“

    兰子义笑道:

    “今年开春台城卫抓了我爹在京城的眼线,虽然鱼公公是自己人,但台城卫可不全是自己人,我爹现在已经把手下各地马场的活动全停了,我现在在京城可以靠那几个老苍头帮忙,但却不能让他们去脏处干活。

    赌场这种下九流的地方从来鱼龙混杂,藏污纳垢,无论是从里面打听消息,还是从中向外传谣言,都是绝佳的地方。三哥现在去赌就是再给我打探消息,所以我支持三哥去赌,两位先生也阻止大哥你打三哥。

    形式不同,应对方法自然不同,大哥你要只是用好与不好,对与不对去断事,那就太死板了。“

    桃逐虎听了兰子义的解释恍然大悟,兰子义则在桃逐虎明白过来之后接过银票,递给桃逐兔,他道:

    “三哥只管去赌,但你要记住,我给你银子不是单纯让你赌的,你在赌场要给我办两件事,只要事情办好你要多少银子我给多少银子,只当是给三哥你的赏钱。“

    桃逐兔闻言喜上眉梢,拍着胸脯说道:

    “少爷只管说,莫说两件,就是两百件我也办的少爷你满意。“

    兰子义点头笑道:

    “好,要的就是三哥你这劲头。三件事你听好,第一件,打听消息。坊间流言,家长里短,只要是个事,哪怕是笑话你都得记好每日回来说给我听。“

    桃逐兔应道:

    “没问题,少爷。“

    兰子义道:

    “第二件事,拉帮结派,多聚流氓。你去赌不要小气,有谁需要银子你多少给点,把这些人吊在你身上,要是有那个不听话只管打断他的狗腿,恩威并施,一定要给我拉起一班人来,将来我用得上。“

    桃逐兔使劲点头,他道:

    “少爷你放心,这点小事太简单,你就等着我办好事情回来告诉你好消息吧!”

    兰子义点头笑道:

    “三哥,那就去吧,我准的。”

    桃逐兔闻言收起银票,高高兴兴的从凳子上蹦起来,一跃出门,高兴的去玩。桃逐虎则在屋里吼了一嗓子叫住桃逐兔道:

    “记住了,你去赌场是办少爷的事情去了,不是玩去!钱都给我花到事情上,敢自己瞎赌我就打断你的狗腿!“

    本来高高兴兴的桃逐兔被桃逐虎这么一呵斥,立马怯了下来,他小声跟桃逐虎应了声喏,灰溜溜的便出去了。

    等到桃逐兔出去后兰子义转头对桃逐虎说道:

    “大哥现在明白了?“

    桃逐虎答道:

    “明白是明白,但我担心三郎年轻乱花钱。“

    兰子义闻言笑道:

    “大哥,明明我才是年纪最小的,你担心三哥干什么。”

    接着兰子义话锋一转,说道:

    “大哥你就是太耿直,性子又烈,嫂子才刚取回家门没多久,你就动手打人。”

    桃逐虎闻言脸红,他辩解道:

    “我没打人……”

    兰子义道:

    “莫要狡辩!赶紧过去把人哄好,别再作威作福!”

    桃逐虎闻言赶忙点头起身,回房去哄姑娘,临出门时不忘对仇家父子点头致歉。

    桃逐虎走后兰子义也起身回房去,他对仇家父子说道:

    “两位先生辛苦了?”

    仇家父子跟在兰子义后面作揖道:

    “卫侯过奖,我父子二人本就是替卫侯想事情的,三郎的事情我们看出来端倪,自然要出手制止大郎。”

    兰子义点头笑了笑,接着他说道:

    “今天我去见隆公公,有件事我有些在意。”

    仇孝直问道:

    “什么事情?”

    兰子义道:

    “我快要走时,隆公公专门提起了我替大哥赎人的事情。”

    仇文若问道:

    “隆公公怎么问?”

    兰子义道:

    “他没怎么问,只是说大哥赎一个青楼女子做正室太丢人。”

    仇文若道:

    “难道卫侯被隆公公提及此事,面上无光?“

    兰子义笑道:

    “不,大嫂是个好女人,我哥取这样一个女人回来乃是家门幸事,一点都不丢人。“

    仇孝直问道:

    “那卫侯在意什么?“

    兰子义答道:

    “我也说不上来,就是觉得乖乖的,他隆公公又不在台城卫,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仇孝直与仇文若闻言换了个眼色,然后仇孝直答道:

    “司礼监手握大权,胳膊远一点貌似也没什么难于理解的,而且卫侯在京城乃是各方势力争取的要人,被眼睛盯着也没什么不可思议。“

    兰子义点头道:

    “或许吧,但总感觉有什么问题。

    对了,京城两位先生熟,两位先生就为我重新找间宅子吧,我们该从这王府搬出去了。还有就是,你二人想办法为我打通李澄海府上,我要见见李中堂。“

第五百五十二章 餐盒

    七夕连同入城凯旋合而为一,给京城士庶打了一支鸡血,京城百姓们无不载歌载舞,欢庆大胜,在没有妖贼骚扰的这些日子里,京城又回到了原来的太平盛世之中,至少看起来是太平盛世的样子。

    从隆公公那里回来之后,兰子义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要处理,这几天中兰子义或读书,或游玩,或与桃逐虎一起前往马场骑马,或与张偃武结伴游猎京郊,过得很是滋润。

    这日一早月山间正在伺候兰子义起床洗漱,屋外仕女忽来禀告道:

    “卫侯,有公公求见。”

    兰子义道:

    “快请进。”

    兰子义话音刚落,屋外的仕女便引着一个年轻太监进门。那太监手提餐盒来到兰子义面前,行过礼后太监道:

    “卫侯,鱼阿爹他挂念卫侯饮食,这份东西是爹他今早吃的早餐,原样做了一份给您送来。”

    兰子义闻言笑着点点头道:

    “有劳公公了。替我转告鱼公公,子义多谢公公挂念。门口几上放着昨天的餐盒,带回去吧。”

    然后兰子义转头对月山间道:

    “月儿,赏。”

    月山间闻言停下了给兰子义梳头的工作,起身取了银两拿给跑腿的公公。那公公接过月山间递来的银子,连声道谢道:

    “奴怎敢劳烦大小姐打赏。”

    月山间闻言扬着下巴道:

    “是卫侯打赏你,不是我打赏你。拿了钱就回去吧,爹还有其他事情要你伺候。”

    那太监闻言点头哈腰的又谢过兰子义,然后便在月山间的催促下赶忙折返回去。在月山间送人的同时兰子义则打开桌上餐盒,将里面的菜品点心一样一样的取出,他对月儿说道:

    “比起我这个所谓的关内侯,月儿你才像是京城大户里出来的贵族女眷,你这口气从来就没有小过。”

    月儿几乎是将那太监赶走之后回到兰子义旁边,继续为兰子义整理头发,她回答道:

    “卫侯你是平易近人。”

    兰子义闻言笑了笑,道:

    “月儿你嘴巴真甜。刚才来的这人是公公身边要人吗?他回去公公有什么要事要安排给他?你催他催的这么紧。”

    月儿闻言无所谓的说道道:

    “我没见过他,也不知道他是谁,但他是爹身边的奴,他就该早点回去听候安排,哪有那么多闲工夫让他瞎逛?”

    这时兰子义已经把餐盒里的餐点全部取出,同时打开餐盒底部的暗阁拿出里面的文书展开来看,听闻月山间的话兰子义只得苦笑道:

    “月儿你还真是倔强脾气。”

    兰子义正说话见屋外仕女又传话道:

    “卫侯,仇家两位先生求见。”

    兰子义闻言赶忙放下文书,亲自扎好头发,起身答道:

    “快请两位先生进来。”

    月儿见状插话调侃兰子义道:

    “卫侯还真是器重那两个穷秀才呀。”

    兰子义闻言笑道:

    “不正衣冠无以见先生,月儿你就少说两句吧。”

    月山间闻言娇嗔道:

    “卫侯说得好像自己之前从没有披头散发见过他父子二人似的。”

    这时仇家父子已经进屋,兰子义同父子二人行过礼后分座坐下,然后兰子义问道:

    “先生大清早来想必之前托付的事情已经办妥了吧。”

    仇文若答道:

    “宅子已经找好了,按照卫侯要求,离东宫近,院子也不大,就在徐三黑他家院子旁边。”

    兰子义闻言点头,同时拿起刚才放下的文书检阅,他对仇文若说道:

    “正好,需要多少银子文若先生只管告诉月儿,拿了银票把地方买下来,我们挑个好日子搬过去,是时候和世子殿下告别了。”

    仇文若闻言点头,同时下意识的看了眼月山间,月山间则回报仇文若一个灿烂的微笑,羞得仇文若赶紧低头。

    仇孝直这时则说道:

    “卫侯,李澄海那边我也已经联系上了。”

    本来听到这个消息兰子义应当高兴才对,但仇孝直却发现兰子义此时皱起了眉头,再看兰子义手中拿着的文书,仇孝直问道:

    “卫侯,是有什么问题吗?”

    仇孝直一语双关,他这一问既是在询问兰子义看的什么东西,又为自己万一说错话留下了回旋的余地。果然兰子义闻言摊开信纸,递给仇孝直道:

    “两位先生看看吧。“

    在仇家父子看文书的同时兰子义叹道:

    “民不聊生啊!“

    仇孝直粗略看过文书后又把东西递给了仇文若,仇孝直道:

    “今年遭灾已经不可避免,只是没想到连江夏都被水淹了。

    不过比起水灾旱灾,这信上写着的塞外的事情才和卫侯有关,御马监副丞被马贼虐杀于大草原上,这件事情代公可是要负责任的。“

    兰子义答道:

    “这个无妨,二哥回去时我爹就已经知道这件事情了。“

    仇孝直闻言笑了笑,没有继续追问。当日兰子义给桃逐鹿吩咐事情时言辞多有闪烁,仇孝直虽然知道兰子义是安排了什么事情,但却没有确定到底是什么事。现在兰子义亲口说桃逐鹿带回去的就是御马监公公死于塞外的消息,那就坐实这件事情是兰子义授意去做的,再追问已经没有什么意义。

    仇文若接过文书后仔细阅读一番,然后他抬头看了看桌上的餐点与食盒,问道:

    “莫非这几天每天公公送来的就是这些信件?“

    兰子义闻言笑道:

    “哪里来的信件,只不过是鱼公公给我送些早餐罢了。上次别过公公后,公公便答应我每日送我几样宫中珍馐让我尝尝鲜“

    然后兰子义便招呼屋外伺候的仕女,命他们取来餐具,然后兰子义招呼仇家父子道:

    “刚才光顾着说事,都忘记招呼两位先生吃东西了,来,一起尝尝宫里的手艺。“

    仇家父子闻言拱手道谢,接着便同兰子义一道共进早餐。吃饭间仇文若说道:

    “既然是公公送来的早餐,吃着便能读出许多消息来。菜中写着章鸣岳上书开太仓与平城仓赈济南北灾民,这可是要事。“

    仇孝直接过话说道:

    “不仅是要事,还能让我们有机可乘,本就打算用贩卖粮食为借口攻击章鸣岳,正愁没有借口,章鸣岳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

    仇文若道:

    “开仓放粮的确会造成巨大的漏洞,但漏洞不止是向我们开,朝中所有人都能从这大洞里面捞好处。京商私贩军粮这个章鸣岳抹不干净,但如果借开仓放粮之际做些手脚,章鸣岳就能很轻松的将那些大商人吃下去的粮食洗干净。“

    兰子义闻言停下筷子,他笑道:

    “两位先生不要把首辅大人想得那么坏,我相信首辅大人是为了天下苍生才请开仓放粮的。“

    不过接下来兰子义便问道:

    “两位先生查的那些商人们吞粮的事情有什么结果?”

    仇文若答道:

    “那几家吞了粮食的商人账本上自然是干干净净的,但这几日他库中粮食实际的吞吐量,还有船帮沿江贩卖粮食的走货量做不了假,只要去查便一查一个准。”

    兰子义闻言摇头道:

    “但问题就是我没法去查。势单力薄啊!无人可用。“

    然后兰子义便问仇孝直道:

    “先生刚才说联系上了李中堂?“

    仇孝直道:

    “正是。”

    兰子义道:

    “何时能去他府上拜访?”

    仇孝直道:

    “今天便可,所以我才和文若来见卫侯。”

    兰子义闻言抬起手伸了一个拦腰,然后他道:

    “正好,是时候忙些正事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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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4324/ 第一时间欣赏台城遗梦最新章节! 作者:白袍将所写的《台城遗梦》为转载作品,台城遗梦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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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城遗梦介绍:
花枝缺处青楼开,艳歌一曲酒一杯,
美人劝我急行乐,自古朱颜不再来,
君不见外州客,长安道,
一回来,一回老。
————白居易
大正朝廷已经击败了四方所有外部敌对势力,看似天下太平,事实上王朝内部已经危机重重,地方土地兼并造成贫富差距加大,士绅优待又让富人几乎不承担税收,全国各地到处都有民变的危险。
朝廷对此也并非视若无睹,当朝内阁首辅大学士章鸣岳就力图推行新税法,对大正朝廷进行改革,可在这个节骨眼上深居内宫的皇上最关心的居然是用幼子替换太子,废立储君,从太子陪臣起家的章鸣岳自然不同意,宫中府中也因此对立起来。
我们的主人公正是一位将门之后,但他并不想继承武职;他的出身与家庭有诸多秘密,但他并未全然知晓;他有着单纯而又天真的理想,却又从骨子里带着一股敏锐和狡猾,他想要靠书生意气救济天下,可现实却让他走上了一条与理想截然相反的道路。现在他已经来到了京城,这里的高台到底是他成功的奠基石还是他迷梦的开始,让我们一起揭开这番篇章。台城遗梦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台城遗梦,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台城遗梦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