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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白袍将     台城遗梦txt下载     台城遗梦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五十三章 求见

    京城官员似乎都喜欢沿葱河两岸置办宅邸,想来其实不难理解,葱河两岸,嫣红柳绿,风景宜人,在这附近置办宅邸不仅可以赏风观景,还能彰显宅子主人的高雅品味。

    兰子义此时此刻正与仇家父子并骥徐行于葱河西岸,一边赏风景,一边往李澄海府邸去。这还是兰子义头一次出门没带桃家兄弟,一来兰子义今次是去中堂处,不是上战场,没必要带桃家兄弟,二来桃家二郎、三郎已经被兰子义派出去忙,不在身边,桃大郎刚娶了夫人回家,每日醉在温柔乡中,今天也没有主动要求跟兰子义出门,或许桃逐虎不来也有昨天和仇家父子闹得不愉快的原因,不过那就不得而知了。

    月山间倒是跟兰子义跟的紧,即使男装也要随兰子义出门,这自然是因为月儿身兼鱼公公眼线,兰子义也知道这一点,所以月儿怎么跟他他从来不去阻止。

    兰子义望着河岸两边密植的柳树与梧桐,由衷地赞叹道:

    “好风景!”

    仇孝直道:

    “卫侯何不吟诗一首以尽胸怀?”

    兰子义笑道:

    “我已经脱离诗社,不再附庸风雅,先生有意可以自己来。”

    仇孝直笑道:

    “仇某不敢。”

    待仇孝直说罢,兰子义又静静的骑在马上看了会河边的风景,骑在后面的月山间看见兰子义额头渗出汗水来,便催吗上前,拿出用具倒了一碗凉茶递上。

    喝过茶水后兰子义将水杯还给月山间,然后问仇孝直道:

    “那李澄海究竟是怎么和先生说得?他有意直接请我去面谈?”

    仇孝直笑道:

    “没有,我连李澄海的面都没见到。我不过是一介布衣,李澄海可是当朝军机大臣,我哪有那么大面子见到他老人家。我只是通过他家府上人递了卫侯的名帖。“

    兰子义道:

    “那先生怎么确定李澄海愿意见我呢?“

    仇孝直道:

    “因为李澄海答应了。“

    兰子义问道:

    “孝直先生难道换了李澄海的名帖回来?“

    仇孝直笑道:

    “卫侯啊,读书人最好的是什么?自然是面子。当官的读书人尤其好面子。他们不仅好面子,还要想法让别人给他面子。我可没那面子换回李澄海的名帖。“

    兰子义道:

    “那先生怎么断定李澄海想见我?“

    仇孝直道:

    “因为我联系的那个李澄海府上人专程来找我,他说李澄海病风,每日嗜睡,平日从内阁回来后便静卧榻上,从不见人。但代公功高位重,卫侯剿贼得力,卫侯若真有心拜访,就算是只凭代公面子,李澄海也推脱不得。”

    仇文若道:

    “这已经是明明白白在开口请卫侯了。“

    月山间则说:

    “这哪里有请的意思?李澄海一个冢中枯骨还该傲视晚进,他有什么资格这么做?“

    兰子义闻言挥手制止月儿继续发声,他道:

    “月儿莫要多言。我本就是晚辈,过去探望当朝中堂没什么丢面子的。礼之用和为贵,能和就好,我没什么好抱怨的。”

    然后兰子义回头看着仇家父子与月儿三人马上挂着的礼品笑道:

    “所以两位先生要我备好这些礼品,是吧?”

    仇孝直道:

    “正是,毕竟卫侯是要去看望病人。”

    仇文若则摇头笑道:

    “唉,诸位大人们啊!圣人书读到最后全成了繁文缛节,真是虚伪。”

    兰子义听着仇文若的话,笑了笑,他又问道:

    “李澄海宅子还有多远?咱们已经走了有一会功夫了。”

    仇孝直指着前面不远处一间大宅院对兰子义说道:

    “那就是,和章鸣岳府隔着葱河斜眼对望。”

    兰子义这时已经准备勒马停步,他道:

    “他二人的宅邸还正应了他二人的关系,你若说他们两人选址的时候没故意安排我都不信。话说章鸣岳的宅子真是不赖,住在里面宛如落榻仙境。”

    月山间跟着兰子义一起下马,她道:

    “卫侯觉得好,就想办法把那宅子夺过来吧。”

    兰子义牵着马走向李府门口,悄声回答月儿道:

    “那是迟早的事情。”

    众人来到李府门口,仇孝直与仇文若两人先上前去,扣动李府门前铜环,待里面衙役开门,仇文若便拱手递上兰子义名帖,说道:

    “请您转告李中堂,关内侯兰子义前来拜访,前些日子家父托人前来递过帖子。”

    那门人听见兰子义三字赶忙向身后招呼,里面人七手八脚的将正面大门拉开,接着出来一管事仆役,对着仇家父子拱手道:

    “老爷吩咐过,卫侯来了要好好招呼,请问卫侯何在?”

    仇文若与仇孝直连忙伸手指了指门下台阶出站着的兰子义,然后道:

    “卫侯在此。“

    门内的仆役们见状赶忙出门接过兰子义一行人的马匹礼品,兰子义也在同时迈步登阶,对那掌事的仆役说道:

    “看来中堂已经在等我了。“

    仆役对兰子义拱手作揖道:

    “老爷身体一直那样,要说能等候卫侯那是不可能,具体情况卫侯见了便知。“

    说着仆役便让开身位,伸手请兰子义入府。兰子义朝仆役点了点头,接着便在其一路下与仇家父子和月儿一并入府。

    李澄海府邸虽然比章鸣岳的小,但也足够壮观,兰子义一路走来连续换了三拨引路人,越是在府里面的人,穿着越是奢侈。兰子义在其他地方,哪怕是章鸣岳府上也没有见过这阵仗,足见李府上下等级森严,不同级别之人不敢擅入内府,生怕触犯雷霆。

    等到了最后李澄海居住的后堂处,那里看门的小厮穿着都赶上了门口迎候兰子义的话事人。为兰子义引路的仆役来到门口后停步,他对着侯在门外的仆役拱手作揖道:

    “还请六郎带话进去,卫侯兰子义求见老爷。“

    兰子义听闻求见二字,面上不快表露无遗,仇文若直接开口,大声对屋内讲到:

    “关内侯兰子义前来听闻中堂身体不适,特来拜访,以尽晚辈礼数。中堂若有时间,卫侯愿贪一刻,中堂若无意思,卫侯也不敢多叨扰。”

    兰子义听闻仇文若发言,满意的对仇文若点点头,而刚才一问一应的两个李府仆役则很是愕然,那个引路的更是小声开口道:

    “卫侯这是干什么?府中自有我等引路,卫侯请不要擅自发话。”

    月山间闻言怒斥那仆役道:

    “你个狗奴才,有什么资格替卫侯发话?我家卫侯在宫中见皇上时都能畅所欲言,来你这里反倒要看你脸色?你家老爷都没发话轮得到你来教训卫侯?”

    月山间这一发怒,气色甚是凌厉,只那黛眉倒竖都吓得引路仆役不敢犯颜,李府仆役们没了主意,只好回头看身后屋里有何指示。兰子义转脸瞧了一眼月山间,他头一次发现这样一个娇柔女子竟然还有这么英气十足的一面,果然是鱼公公调教出来的人,巾帼不让须眉。

    好一会没有动静,兰子义都觉得今天要谈崩走人,屋里却传来一个年迈的女声道:

    “请卫侯进来吧。”

    兰子义闻言脑袋里纳闷为何里面是个女人在说话,腿上则迈开步伐,带着众人进屋。可来到门前,守门的小厮却伸手拦下仇家父子和月儿,里面的女声也道:

    “老爷身体不适,见不得许多人,卫侯手下人可暂往他出歇息,老爷只见卫侯一人。”

    兰子义听到这话不禁皱起眉头,他回头忘了一眼仇家父子与月山间,众人也都在李澄海拒客之后很是愠怒。

    兰子义回头对屋内说道:

    “今日随子义前来拜访中堂的,不是我的手下,而是我的左膀右臂,幕僚近侍,他们都是我的家人,中堂拒绝他们便是将我兰子义拒之门外。”

    屋内女声答道:

    “刚才门外小厮不懂礼数,冒犯卫侯,老身在此向卫侯陪个不是。现在中堂不见他人并没有羞辱卫侯的意思,只是的确身体不适,需要静养,见不得许多人进屋吵闹。卫侯非要带人的话,便带一人入内,再多便是卫侯不给老爷面子了。”

    兰子义闻言心中骂道内阁里面又闷又热,人还嘈杂,你李澄海屁事没有,现在见我却要拜这么大排场,折腾谁呢?不过李澄海已然这样要求,兰子义也不好驳人家面子,于是他回头道:

    “月儿,你随我来。

    两位先生,这个……“

    仇家父子闻言拱手道:

    “月儿不能离卫侯,这点我等明白,卫侯只管进去,我父子两人休息休息也好。”

第五百五十四章 刑部尚书

    仇家父子到底脑袋转的快,不用兰子义多说便明白了兰子义心思。兰子义感激地对父子两人点点头,然后目送李澄海的家仆将仇家父子引入偏室。接着兰子义回头看向月山间,月山间则对兰子义略微颔首道:

    “卫侯,我们一起进去吧。“

    兰子义点点头,那个守在门口的李府仆役为兰子义打开门后兰子义携着月儿昂首挺胸迈入屋内。

    京城的天气自从七夕过后就晴朗了起来,今天更是一个大晴天,按理来讲这样的天气室内不会昏暗,可兰子义踏入屋内的一瞬间却没能立刻适应光线的剧烈变化。使劲眨眼好几下后兰子义总算看清了屋内布置,这才发现屋内昏暗的原因,不大的一件卧房内所有门窗都被紧紧关闭,不仅关闭,还挂着纱帘,这种情况下屋里不俺才怪。

    七月天气,门窗全闭,这种屋子理应闷热无比,可兰子义进屋后却觉不到燥热,反而感觉到了一股清凉,配合着屋里蒸腾而上的熏香,这样一间封闭的小房间居然有那么一丝恬静的感觉。

    兰子义与月儿进门后,身后的屋门便被关上,门外的仆役们没有一人跟进。兰子义在眼睛适应光线之后又向屋内望去,却见李澄海放着空塌不躺,偏偏躺在椅子上。那把椅子与兰子义屋里的摇椅相似,人可躺在其上,也可坐在其上,兰子义知道这样椅子的舒适。

    不过躺在椅子上的李澄海并没有前几天养病在家的兰子义那么有限,坐在兰子义面前的李澄海目光呆滞,老态龙钟,嘴吧一张一闭,口中涎唾顺着嘴角流出,连衣领都被打湿。好在李澄海椅子边还坐着以为老妪,拿着手绢为李澄海擦拭嘴角,要不然李澄海的样子要比现在更加狼狈。想必刚才一直开口说话的就是这位服侍在一旁的老妪。

    兰子义看着李澄海的样子,心里暗骂,内阁里面还只是装睡,到了家里居然装司马宣王,这出戏演得也太假。不过兰子义还是对着李澄海恭恭敬敬的作揖,这一低头兰子义才发现开在李澄海脚前的土室地穴,难怪屋里这么凉快。

    见到兰子义作揖,躺在椅子上的李澄海眼神里似乎有了些神色,伺候在一旁的老妪则替李澄海答道:

    “我家老爷今天便装见卫侯已经失礼,卫侯不必客气。”

    兰子义闻言直起身板,他抱拳问老妪道:

    “敢问您老是……”

    老妪闻言道:

    “老身乃中堂大人正室,所以才再次贴身伺候大人。”

    兰子义一听这话,赶忙对着老妪再次作揖,他道:

    “原来是李夫人,子义冒犯了”

    老妪闻言点点头,伸手指向李澄海对面的凳子道:

    “卫侯请坐吧。”

    兰子义随即入座,月儿则恭敬的侍立在兰子义身后。

    那老妪在月儿进屋之后便一直似有似无的拿视线观察月儿,现在靠近之后老妪观察的更加仔细。兰子义怕这位李夫人看出端倪询问,便自己先下手为强,问道:

    “之前我在内阁见到李中堂时,李中堂还相当精神,怎么回到家里之后反倒……成了这副样子?”

    兰子义说着便瞧向李澄海,眼神之中颇有轻蔑之意。

    李夫人在兰子义开口之后便收回眼神,继续伺候李澄海,闻言答道:

    “卫侯有所不知,我家老爷身体一向不好,往日在阁中朝中只不过是努力强撑,再加药剂调理,方才能办理公务。自从妖贼起事之后,朝中事务繁剧,老爷每天都加班加点,操劳公事,连回家调养的时间都没有。剿平妖贼之后又要犒赏将士,分配钱粮,再加上今天天灾,老爷他的身体终于就垮了。”

    兰子义装作惋惜的说道:

    “可怜李大人朝廷栋梁,居然累成了这幅模样,真可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此等功劳苦劳,子义定当上书朝廷,为李中堂请下褒奖。”

    李夫人闻言谢道:

    “老身替老爷谢过卫侯了。”

    两边客套话说道此处已经足够,接下来应该聊聊正事了。只是李澄海这副模样摆明了是打算以不变应万变,等着兰子义亮底牌,开价码,装疯卖傻捞尽好处。李澄海这番套路兰子义自然看得清楚,若是仇家父子在场,让他父子二人开口讲价,兰子义坐在后面观望,陪这老家伙玩玩也不是不可以。

    但现在兰子义孤身一人入室,如果他自己开口讲价,那便是主动去求李澄海,主动求人便已经在出手之前输了一招,后面谈话都要处处受制于这个装病的李澄海,那样子太被动。月儿虽然也能替兰子义说话,但她来兰子义身边太短,两人默契不够,而且她那副大小姐脾气真要开口,谈崩的可能性很大,再加上月儿的女扮男装也是变数,所以兰子义不打算让月儿站在前面去。

    刚才进门之前,李澄海就一直耍手段强压兰子义威风,剪除兰子义羽翼,现在到了屋内,兰子义只能亲自上阵与李澄海硬拼。但这并不是说兰子义就没有办法拿回先手,刚才客套了那么半天兰子义一直都在盘算今天怎么破局,到这个时候兰子义也已经差不多计划好。只见兰子义微微一笑,开口说道:

    “敢问李夫人,中堂大人他是何时病倒的?”

    李夫人答道:

    “也就是这几天的事情。”

    兰子义又问道:

    “朝廷那边可知道此事?”

    李夫人道:

    “我替老爷遣人去内阁告假几天。”

    兰子义点头道:“那就好,那就好。“接着兰子义话锋一转,眼放神光,好似鹰鹞一般盯着李澄海道:

    “李中堂为了朝廷,辛苦一生,劳苦万分,竟然落得身残体瘫,子义见之,心痛不堪。今日既然已经见过中堂大人病情,子义便万万没有放下中堂不管的的道理。我已想好,今日回府我便上书皇上,请皇上准许中堂大人以太子太师之位致仕,告老还乡,如此一来中堂大人得以颐养天年,子义也算办了好事一件,对于中堂心中再无遗憾。”

    站在兰子义背后的月儿闻言嘴角升笑,明显是听懂了兰子义的话外之音。

    现在皮球被踢给了李澄海,兰子义很想看看李澄海怎么接这球。只是躺在椅子上的李中堂依旧半死地躺在椅子上,坐在一旁的李夫人也没有半点惊讶的模样,那李夫人只是说道:

    “我家老爷这幅模样,我早就劝他告老还乡,老爷也上书皇上好几次,但都被皇上强留走不得。卫侯如果能在皇上那里求下情来,那可真是帮了老爷一个大忙,老身先在此谢过卫侯。”

    兰子义听到这话,略微挑了挑眉梢。这位李夫人嘴巴确实够硬,但兰子义也不会就这么被她的虚张声势给吓住,兰子义打算再往前试探一步,于是他起身拱手道:

    “既然如此,我便回去写奏章了。中堂大人的病搅扰不得,子义已来探望,便没有理由继续打扰,子义告辞了。”

    说罢兰子义转身朝门外走去,而他的耳朵则一直听在李澄海身上,只等对面动静。

    果然,在兰子义伸手推门的那一刻,李澄海坐不住了,他抬起手朝李夫人挥动几下,口中咿咿呀呀发出声音。得到指示之后李夫人慢慢起身,她款款走到门前对兰子义说道:

    “老身去替老爷取些蜜水来,可否请卫侯暂替老身照看中堂?”

第五白五十五章 刑部尚书(下)

    兰子义闻言对李夫人略微颔首表示同意,然后目送李夫人推门而出。李澄海这老东西终究还是沉不住气了。

    果不其然,在李夫人离场之后,一直目光呆滞,几近丢魂的李澄海从躺椅上做起,老家伙伸手指着面前凳子对兰子义说道:

    “卫侯请坐吧。站着多累。”

    兰子义背对着李澄海冷哼一声,心中暗骂要不是刺到你这老东西痛处,你岂能动身?然后他转身来到李澄海面前再次作揖,之后落座。兰子义非常关切地问李澄海道:

    “大人不是已经累的中风瘫痪了吗?怎么突然之前又做起来了。若中堂大人是在硬撑,那我劝您还是快点躺下休息,像您这样强行催动元气可是会折寿的。”

    此时的李澄海全然没有了病样,连在内阁里面老态龙钟的样子都被一扫而光,他冷冷的盯着兰子义,眼神又狠又辣。只是李澄海眼睛虽然有神,却并不是老鹰捉小鸡那样志在必得,兰子义出手逼得他露出真容,开口挽留兰子义,这种后生岂能容得他李澄海轻视?

    只听李澄海冷笑道:

    “老夫身体如何,能撑多久,老夫自己清楚,不劳卫侯挂念。古人云士别三日即当刮目相待,今日卫侯可比之前……稳重多了。”

    兰子义笑着低头理了理前衣摆,他答道:

    “中堂大人过誉,子义只不过善思善学罢了。倒是大人您,鞠躬尽瘁这么久,也是时候歇息歇息了,真的不用子义上书为中堂告老还乡?”

    李澄海冷哼一声道:

    “内阁要害,皇上自有安排,皇上若用不到我,我自然会走,皇上若觉得我这个老东西有用,我就是有病也要强撑着为皇上尽命。”

    兰子义笑道:

    “中唐大人真乃忠诚也。”

    月山间则在此插话道:

    “只怕是李中堂老骥恋栈,舍不得当下的位置吧。”

    月山间如此出言不逊,简直就是在伸手抽李澄海耳光,以李澄海的身份哪里会把这话咽下,当下便怒骂月山间道:

    “你这奴才,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

    然后李澄海掉头对兰子义说道:

    “卫侯,这种下人没大没小,你怎么能带他在身边?今天他以下犯上,明天他是不是还要蹬鼻子上脸?依照我大正律,吓人顶嘴鞭二十,卫侯你若不动手管教,今天我就得要替你管教了!”

    兰子义其实乐得月山间出言揭穿李澄海虚伪的面孔,所以在月儿发话后他也没出言阻止,现在李澄海放话要动手管教,兰子义便答道:

    “下人确实得管,可这人子义真的没法管。”

    李澄海怒道:

    “卫侯你连个奴都管不住?你这袒护自己人的借口未免也太敷衍了吧?”

    兰子义道:

    “中堂息怒,月儿我真的管不了,她可是鱼公公赐来贴身伺候我的,我敢打她鱼公公可不会放过我。”

    李澄海闻言一惊,他道:

    “卫侯你竟然有…..”

    然后李澄海仔细看了看月儿,恍然大悟道:

    “原来你带来的是个女子。”

    得知月儿身份后兰子义李澄海明显气短了许多,他坐在椅子上低头思索,是不是抬头观察月儿,眼珠在框里滑来滑去,持续了好一段时间。

    过了一会之后,李澄海看来是想明白了,他再次开口问兰子义道:

    “卫侯今天是为何事来访?”

    李澄海出言直问兰子义,也不再纠缠刚才月儿的出言不逊。兰子义只不过亮出月儿背后的鱼公公,李澄海就被吓的不敢吭声,兰子义不禁哂笑他。在李澄海开口问过之后兰子义答道:

    “我今天就是来看看李中堂病情,别无他意。”

    李澄海闻言靠回椅子上,他道:

    “卫侯,我已经对你开诚布公,你却还要下套诱我。我已经一把年纪,没有什么兴趣去对一个后生低三下四,卫侯如果真的是来看我,那你已经看过,现在便可以走,至于告老还乡之事,我休息几天自然会去上朝,不用卫侯费心向皇上上书。

    但我要提醒卫侯,你家与我无旧,你好不容易来找我一回可不要白白浪费时间。“

    李澄海说罢便躺在椅子上,继续抬头望天,兰子义则盯着李澄海,扬起一边嘴角深吸一口气。进门之后聊了这么几句,李澄海的为人兰子义已经看的清楚,兰子义非常不喜欢这个老东西,但这个老东西还必须得要用,因为朝中再无其他势力可以制衡章鸣岳,所以哪怕老东西倚老卖老,兰子义也必须给他一个面子。

    于是兰子义开口说道:

    “中堂要这么说,子义的确是有些事情要找中堂大人商量。”

    李澄海闻言嘴角终于扬起笑容,他道:

    “卫侯有什么事情但说无妨。”

    兰子义哼了一声后叹了口气,他道:

    “中堂以为章鸣岳此人如何?”

    李澄海闻言笑道:

    “章鸣岳器量广博,年轻有为,真乃社稷重臣,他这首辅当之无愧,老夫对他没有什么看法。”

    兰子义心中现在已经骂开了,刚才他就不该听信李澄海的话挑明事情,现在说出事来李澄海又闪烁其词,耍滑头想坐地要价,这事怎能不让兰子义来气。

    兰子义道:

    “中堂大人这话说得可真是漂亮,只是大人在朝中的所作所为却并不像是和章首辅关系有多么好。”

    李澄海道:

    “子义你是想多了,哪有那回事情?”

    兰子义道:

    “其他事情不说,只说一件事情。当日剿贼半途我与公公渡江回京,那日朝堂之上李中堂你手下的史云起可是咬着章鸣岳不放啊。”

    李澄海听闻此言又从椅子上坐了起来,他道:

    “哪里有什么手上手下的,他与我只是同僚,顶多是上下级,何来是谁的人这一说?卫侯莫要听风就是雨。”

    兰子义道:

    “那当日李中堂为何一直袒护史云起又怎讲?在他被皇上勒令拖出去之前李大人可一直都在替他说话,在他被拖出去的时候,子义可是清清楚楚的看见史云起目视中堂,眼神很是哀怨。”

    李澄海盯着兰子义看着他把话说完,李澄海没有开口回答兰子义,良久之后他才道:

    “卫侯,我知道你与章首辅有过节,我也知道你年轻气盛咽不下这口气。卫侯固然初生牛犊不怕虎,但我劝你一句,章鸣岳不是那么容易能动的。”

    兰子义知道李澄海已经松口开始谈论核心问题,于是他道:

    “所以我来找李中堂。”

    李澄海闻言叹息道:

    “卫侯你既然记得史云起,自然也记得当日在场的李承,那李承乃是我刑部左侍郎,可他却不归我来管。卫侯你可知道现在朝中除了我已经没有多少外道籍官员了?现在朝中文臣铁板一块,清一色全是江东士子,这都是章鸣岳上台几年来干的。最近几次科举,一榜二榜进士当中越来越少,你以为这是巧合?”

    兰子义道:

    “正因为如此所以我们不能放任章鸣岳胡作非为。我知道一件事情,可以让章鸣岳吃不了兜着走,但我需要有人在朝中提出……”

    李澄海听到这里打断兰子义道:

    “卫侯,你能想到的别人也都想到了,该干的早有人干了,没用的。无论你有什么把柄我都不会替你出手,因为朝中的外道官员没一个少一个,而他章鸣岳的江东官员则少一个补一个。卫侯想要试身手请自便,但不要拉上我。”

第五百五十六章 应对之策

    兰子义盯着李澄海,李澄海也看着兰子义,在李澄海说完话后两人都不再说话,就这样僵持在当场,互相盯着对方。

    李澄海的回答不是兰子义想要的,兰子义今天来找李澄海可不是来听他诉苦,让他置身事外的。

    吸过一口气后兰子义率先开口,他道:

    “李中堂,我与你说了这么多,我想干什么你知道的清清楚楚。你既然不肯帮我那你是要打算害我了?”

    李澄海干笑一声,他道:

    “我只是保持中立。”

    兰子义道:

    “你捏着我的把柄保持中立,这可是坐收渔翁之利的姿态。”

    李澄海道:

    “卫侯,你这么说就有失偏颇了,我能捏卫侯什么把柄?是卫侯知道章鸣岳的某件吃不了兜着走的事情还是卫侯对章鸣岳的恨意?天下人有章鸣岳把柄的多了去了,想要让章鸣岳不好过的也不止卫侯一个。而且就章鸣岳与卫侯结下的这种梁子,难道卫侯没动作章鸣岳就会相信卫侯没有噬人之心?不可能的。卫侯就算不把事情说出来又能韬晦到哪里去?

    更何况我也已经告诉卫侯,朝野上下非江东籍贯的士大夫都受我的影响,这种事情卫侯只要有心思捅出去,我便逃不了一个结党营私的帽子,真要说把柄,我被卫侯捏在手里的也不少。“

    兰子义闻言深吸一口调整思路,然后他缓和语气说道:

    “听李大人话中意思,不无对章鸣岳的怨愤之言,你我都看章鸣岳不爽,为何李大人不肯一道与我出手将章鸣岳掀翻马下?“

    李澄海闻言笑道:

    “我倒想问问卫侯为何对章鸣岳有如此大的执念,明明章鸣岳势力庞大,如日中天,卫侯还要处心积虑的想要扳倒他,这可是不自量力。”

    兰子义道:

    “我动章鸣岳的理由李中堂刚才已经替我说清楚了,我想我也不用再多做解释。我只是想要请李中堂出力帮我,李中堂可否给我一个明确的答复?”

    李澄海明显不相信兰子义对于自己动机的解释,他在兰子义说完话后一直盯着兰子义,在给兰子义施加压力的同时努力想要看穿兰子义心思。不过李澄海比起章鸣岳来就差远了,兰子义在入京之后密集的经历了许多重大事件,心智早已超越以往,现在李澄海岂能看穿兰子义底牌。

    李澄海既然没能看透兰子义,也就没法轻易开口反驳兰子义的理由,他只得退而求其次,回答兰子义道:

    “我不碰章鸣岳的理由刚才也和卫侯说的清楚,朝中外道士大夫已经没剩下几个,我自己的刑部左侍郎都是江东人,这种时候我不可能轻易出手,卫侯所求之事恕老夫不能答应。”

    兰子义冷哼一声从凳子上起身,也不作揖,也不行礼,转身便朝门口走去,他道:

    “既然中堂大人没那心思,那我也就不再叨扰。只可惜我本打算事成后与李中堂一起匡扶社稷,李中堂既然没兴趣,我也只好自己来了。”

    李澄海闻言冷笑道:

    “卫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勇气很令老夫钦佩,但卫侯能凭什么匡扶社稷?凭你兰家在北镇的藩镇?”

    兰子义闻言止步,回头说道:

    “中堂大人有这种想法,将来定不会长久。我只告诉中堂大人一件事情,司礼监与台城卫两位公公全都支持我,李中堂不来我再去找其他人,没什么麻烦的。”

    说罢兰子义便再次迈开步子朝外走去。

    李澄海听到兰子义说出内廷两位公公的名字后坐不住了,他叫住兰子义道

    “卫侯且慢!”

    鱼公公与兰子义的关系不用再讲,京城里面长脑子的都能看出来,要是连司礼监的隆公公也支持兰子义,那兰子义背后的力量就相当惊人,有此助力,与章鸣岳搏一把也未尝不可。

    李澄海已然心动,但他还是不能确定兰子义话的真实性,于是他开口确认道:

    “卫侯之前才在内阁与隆公公撕破脸,怎么这么快就能得到隆公公支持?卫侯怕不是在诳我?”

    兰子义在被李澄海叫住之后便转身面对李澄海,他道:

    “当日内阁之中是章鸣岳居中作梗,胡乱挑拨才使得我与两位公公关系恶化。两位公公不是傻子,自然清楚谁才是背后推手,隆公公更是不愿被章鸣岳玩弄于股掌之上,所以才有我出来合纵连横。李中堂现在肯信我了吗?”

    兰子义话说罢,屋内再次陷入沉默,李澄海思考许久,一时没法给出兰子义回答。这时屋门外响起之前李夫人的声音,李夫人对着屋内说道:

    “老爷,宫里有人过来传话,请老爷去内阁商议要事。来传话的公公也请卫侯一并过去。”

    突如其来的声音打破了屋内的僵局,李澄海也再没有可能继续漫无边际的思考下去,他必须做出选择。

    之见李澄海先是对兰子义点点头,兰子义心领神会的对门外答道:

    “李夫人的话子义清楚了,待我与李中堂告别后,夫人便可以伺候中堂大人更衣。”

    门外李夫人闻言允诺,然后便离开门口,屋内李澄海听到门外脚步声远去后便对兰子义说道:

    “卫侯想要干什么老夫无权阻拦,但卫侯想要从我这里借人却是不能。卫侯试过的方法之前早就有人试过,那些人全都完蛋了,连同上次史云起也完蛋了,我没有必要冒这个风险。”

    见兰子义面露不快李澄海立刻补充道:

    “卫侯请听我说完,虽然我不能派人给你,但如有需要我在朝中会帮你,也请你转告两位公公我会与他们配合。这是我现在唯一能做到的事情。”

    兰子义听到这话心中大骂李澄海老乌龟一只,只想捞好处,不肯下血本。不过李澄海肯松口出力总比他什么都不做的强,兰子义也只得说道:

    “李大人这么做虽然令人失望,但子义也没有办法改变大人的想法。只是子义想要提醒中堂大人一句,今日畏手畏脚,明日讨不到好处可不要后悔。”

    李澄海说道:

    “那我倒要劝卫侯最好小心。”

    兰子义没有听完李澄海最后所言,他带着月儿推门而出,来到园中,门外的李夫人则在兰子义出门后带领几个侍女进屋去伺候李澄海。

    出门之后的兰子义没做停留,迎上仇家父子后径直便往李府门外走,连李府引路的小厮都要小跑才能跟上兰子义的步伐。

    仇家父子见兰子义心情似乎不好便互相换了个眼色,然后仇孝直附在兰子义耳边问道:

    “卫侯与李澄海谈崩了?”

    兰子义叹道:

    “崩是没有崩,只是李澄海这缩头乌龟靠不住,他只肯在朝中帮我,不肯发力派人助我。”

    仇文若闻言上前跟在兰子义身边小声说道:

    “要紧之事本就求不得别人,卫侯还是得靠自己的力量才行。”

    兰子义道:

    “是啊,得靠自己。

    宫里的人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刚才李夫人说让我也去内阁。”

    仇文若道:

    “刚才来传话的人被引到我们落脚的屋中,自然就知道卫侯在这了。”

    兰子义骂道:

    “李府的仆役真是蠢货!”

    仇孝直道:

    “估计是因为御马监死了人,阁内着急,所以才召集众人前去。”

    兰子义道:

    “既然如此那就过去吧,今天免不了又得一番出枪舌战。”

第五百五十七章 朝中大事

    兰子义迈入内阁中时屋里已经坐满了人,正如兰子义所料鱼公公与隆公公二人已经早早坐在屋里,章鸣岳带领着一众文官坐在两位公公对面。

    今次内阁中的人员与上次兰子义来时有所不同,申忠已经不见,但多了几个其他官员,兰子义看到其中一位正是上次在吏部围攻他的陈之涣,在陈之涣前面坐着的那人兰子义也见过,乃是现在兵部最后主事的右侍郎赵谅。

    兰子义刚一入门变能感受到屋内压抑的气氛,以章鸣岳、杜畿为首的众人脸上苦的和吃了黄连差不多,望之不似人形。隆公公脸上神色虽然也凝重,但他更多的是一种思索,而非承受压力。唯独鱼公公一人,坐在屋里品茶吃瓜,一脸的风轻云淡,好不自在。

    兰子义心想鱼公公也不知韬晦一点,他这模样别人看了难道不起疑心?

    兰子义来屋内站定之后向着诸位大人拱手作揖,两位公公对兰子义点头颔首,章鸣岳等其他几位大人则心不在焉的向兰子义敷衍了一下算是了事。

    兰子义坐下后章鸣岳随口问道:

    “明明我派去卫侯府上的人说卫侯不在家,怎么卫侯来的这么快。我本打算不叫卫侯了。”

    兰子义笑道:

    “中堂有请,定有要事,子义就算再天边也得飞回来才行,岂有不来之理?”

    在兰子义说话的同时有人来到章鸣岳耳前切切私语,兰子义从说话那人时不时瞟过来的眼神可以断定,说的肯定是兰子义去李澄海家中的事情。

    果然,在那人说完之后章鸣岳从疲惫的脸上挤出一个微笑道:

    “卫侯原来是在李中堂家,难怪消息如此灵通。”

    听说兰子义在李澄海家中,鱼公公和隆公公全都把视线移到了兰子义这里,而兰子义则不动声色的笑道:

    “子义在近日京城游玩之时,听说李中堂抱病在家,于是今天便背了些礼品前去探望,没想到就被章首辅给撞上了。”

    虽然兰子义脸上微笑不已,心中却在怒骂李澄海把宫里传话的人引到仇家父子休息的地方,再深入一层思考之后,兰子义感觉到李府的仆役这么做不像是一个失误,倒像是有意为之,对李澄海来讲,让章鸣岳知道兰子义与他有关系是可以为他增加筹码的。

    章鸣岳闻言道:

    “那可真是巧,偏偏在我有事要请卫侯过来旁听的时候,卫侯出现在了李府之中。”

    兰子义毫不相让的答道:

    “的确很巧,偏偏在我拜访李中堂的时候章首辅派人来传我入宫。”

    章鸣岳闻言没再继续说下去,他低头抬手捏了下鼻梁,这时坐在另一头的兵部右侍郎赵谅开口说道:

    “卫侯可知今天被内阁宣来是和缘故?”

    兰子义当然知道自己为什么被叫来,于是他摇头答道:

    “宣我入阁定有要事,赵大人就不要戏弄子义了,赶紧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吧。”

    赵谅闻言转眼看向章鸣岳,章鸣岳却为抬头做出反应,而杜畿则在此时开口道:

    “卫侯就没有听到你家传来什么消息?”

    鱼公公听到这里放下茶杯开口说道:

    “杜大人,你个京兆尹整天不在自己衙门忙着,老是跑到内阁来凑热闹,这事我就不说你什么了。可今天你把我们全都叫来,又不告诉我们有什么事,现在又开始盘问卫侯。

    我在台城卫呆的久了,逼供问案的事情没有少做,你和赵大人一后一前的针对卫侯,是想干什么?“

    兰子义见鱼公公出来替他站台,心中甚暖,底气也足了不少,于是在鱼公公说完之后兰子义便作色开口道:

    “杜大人,你看我不爽便直说,总是拐弯抹角来找我麻烦有什么意思?前些天令兄无缘无故来我家门口找我麻烦,我还没和杜大人您开口谈呢。”

    杜畿闻言瞪着兰子义说道:

    “你家大哥在青楼打砸店铺,我哥身为两县捕头前去问话有什么问题?”

    兰子义道:

    “明明是那青楼不讲理,拿了钱不放人,坐地要价,还把我大哥从楼里扔出来,你不去找青楼的麻烦反倒来我府上提人?有这种道理吗?”

    这时隆公公开口说道:

    “够了!这里是内阁,今天来这么多人是为了商讨正事的,不是来这骂街的!你们在我和鱼老哥这两个太监面前青楼这,青楼那的,你们是对宫里的太监有意见吧?”

    隆公公说这话时语调诙谐,脸有笑意,他不是在呵斥兰、杜两人,而是在出言缓和气氛。有隆公公出面调停,屋里的气氛顿时缓和了下来,兰子义与杜畿两人双双归位,不再继续纠缠青楼那档事情。

    章鸣岳知道自己不能继续沉默,他开口说道:

    “一直以来台城卫和驿站就是两套并行的系统,论消息传递的速度,鱼公公知道的只会比我早,不会比我迟。不过鱼公公在等我来说,那我便说好了。前些日子我们派去塞外巡视边情钦差被塞外马贼劫掠,带头的御马监副丞被枭首,十几个做护卫的台城卫被割了耳朵,行凶之人说他们效忠邱豆发可汗。”

    说完这些之后章鸣岳揉着太阳穴又叹了一口气,然后拿起茶杯喝了一口。

    兰子义听着这些,眼珠一直都在眼眶内打转,他不能在此处露出破绽,于是便装出面色凝重的模样,坐会椅子上低头不语,好像想要逃离这个话题。

    在章鸣岳说完之后,兵部赵谅便接过话说道:

    “代公在落雁关那边已经调兵戒严,在代公还在发回京城的加急文书上写明,他打算派人往喏喏王庭,将此事通报艾苦盖,要求喏喏发兵在草原上追查凶手,请朝廷准许。”

    章鸣岳听到这里有些发怒,他道:

    “代公身居一方藩镇,大正北边全靠他守着,这点小事居然也要朝廷来准?他之前打仗也没见他这么死板呀?这种事情也用问?”

    兰子义闻言心中暗笑,他心说动手的就是自己安达铁木辛哥,这事能查吗?他爹这摆明了就是在踢皮球。

    杜畿在章鸣岳说过之后转头问兰子义道:

    “卫侯,北边草原不是已经被令尊荡平了吗?邱豆发也在天牢里关着,怎么突然又冒出效忠邱豆发的人?”

    兰子义闻言砸了下舌头,装作顾左右而言他的敷衍道:

    “戎狄,禽兽也,居无定所,来去如风,这些家伙水草丰美时便是牧民,闲来无事时便结伙出门打秋风劫掠,这种事情在草原太常见,我年初去王庭会我爹的时候还遇到一群马贼呢,这事情没有什么不可思议的。”

    杜畿道:

    “马贼是马贼,现在劫了我们的是邱豆发的余部,这可是非常严重的事情。”

    章鸣岳这时抬起头来开口说道:

    “代公不是问朝廷的意见吗?我的意见是准,今天内阁便票拟代公奏章送司礼监。不仅要让艾苦盖的人查,落雁关也要派人查,京城兵部连同御马监要再派钦差前往塞北督察此事!被杀的可是我大正的钦差,司礼监副丞,这件事情不查清楚,让凶手逍遥法外,我大正的脸面往哪里搁?“

    然后章鸣岳叹了口气,继续说道:

    “先是妖贼沿江祸乱数道,接着又是天灾,南方大水,北方大旱,如果塞外戎狄再起异心,这大正是要完啊!钦差被杀之事一定要查,必须要在规定的时间内把凶手抓住,拿回京城凌迟车裂!必须要以狮子搏兔之势杀鸡儆猴,让塞外的戎狄死了那份觊觎之心,要不然我大正北疆永无宁日!”

    章鸣岳说的非常激动,每到动情之处还用手指骨节敲击桌面,咚咚之声震得内阁里屏息无言。

    不过也不是所有人都不干说话,鱼公公这时就端着茶碗,悠悠的来了一句:

    “我看算了,这事没什么可查的。”

第五百五十八章 朝中大事(下)

    鱼公公无心一句话,语惊四座,对面文臣全被惊的长大了嘴巴,连坐在鱼公公一旁的隆公公都为之侧目。

    呆了好半响杜畿率先反应过来,他惊讶的问鱼公公道:

    “这么大的事情怎么能说算了就算了?为什么要算了呀?”

    鱼公公闻言放下茶杯,若无其事的看着问话的杜畿道:

    “杜大人,按理来说你们读书人懂得比我个老太监要多,想得也比我周全,自然应当知道怀服远方,恩威并施的道理。去年末,今年初刚刚对北边懦懦动过刀,现在草原之上疮痍未复,人心不稳,这时候朝廷大张旗鼓的过去查,岂不是要让草原各部落人人自危?万一草原叛乱,朝廷从哪里出银子供给北镇再打一仗?所以我说算了,给北边草原开恩,放他们一条生路,这也是为大局着想。”

    鱼公公此言一出,举座哗然,杜畿当即便激动地说道:

    “公公所谓恩威并施不假,但我大正要死一个北巡的钦差做恩情?这叫什么恩?北边杀了人的是丘豆乏残部,给他们施恩他们也不会效忠朝廷,这恩施出去有什么用?”

    鱼公公道:

    “你们这些读书人,整天读圣人书就应该斯文点,结果天天喊打喊杀,死了钦差本来就是大事,再派人去查,那些戎狄不知底细,人人自危。真要擦枪走火草原叛乱,你们这些读书人又不上前线去拼命,整天靠着一张嘴在京城里咋咋呼呼,有什么意思?”

    杜畿被鱼公公说得一个劲的叹气摇头,而此时兵部陈谅则问鱼公公道:

    “公公,御马监是你的地盘,这次死的御马监副丞还是公公你一手提拔上来的人,公公你就忍心让自己人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

    鱼公公闻言低头叹了一口气,举袖擦拭眼角,他叹道:

    “我怎么可能忍心啊?你口中的副丞在我心里就是我的亲身儿子,这次派他出去也是因为兹事体大,我要派一个放心的人才能保我大正北疆安危,结果没想到竟然出了这种事情,我心痛啊!”

    说道这里鱼公公几乎抽泣了起来,坐在一旁的兰子义见状心里都笑出了声来,鱼公公演戏的本事真是高,什么心痛,他心里乐都来不及哪里会心痛。

    鱼公公猫哭耗子假慈悲了一会功夫后,抬起头来看向面前众文臣,他道:

    “可是心痛又能怎样?这天下皇上最大,王事最重!我的儿死了又能怎样?只要能让天下太平,不要打仗,这仇我忍了。”

    鱼公公说这番话时可谓感情真挚,声发肺腑,但兰子义听着怎么就那么想笑呢?其实不止兰子义,内阁里大部分坐着的人听着鱼公公这话都摸不着头脑,因为按照以往鱼公公眼睛里不揉沙子的性格,这口气他怎么可能咽下?唯独坐在一旁的隆公公品出了味道来,拈花而笑,不言不语。

    一众文臣们被鱼公公说得不知该怎么处理这件事情,他们换过一轮眼神之后集体将目光投向章鸣岳。章鸣岳身为内阁首辅,在这种时候不能不表态,他自然觉得鱼公公的决定奇怪,但他并没有摸清楚鱼公公这样决策的愿意,于是他还是坚持己见道:

    “公公,御马监副丞被杀一事不光是你内廷的事情,更是朝廷的事情,不是公公一人的私仇,而是我大正的脸面。试问钦差无故被杀,而朝廷不闻不问,塞北诛部落会怎么看我大正?我大正为天下至尊的权威往哪里放?”

    鱼公公这时已经哭完,闻言轻轻嘶了一声,然后突然对兰子义道:

    “子义!你爹是怎么干的?北边几十万人连钦差都保护不好?落雁关里的丘八都是吃闲饭的?“

    兰子义听到这话自然装腔作势的拱手谢道:

    “子义不才,未能及时告知家父事情重要性,家父统兵不力,保护不周,害了钦差姓名,这的确是大罪一件,子义愿意代父受罚。“

    结果鱼公公得理不饶人,继续作色道:

    “你家受罚能抵得上我大正的脸面吗?再说自你入京以来你老子兰千阵已经和你受过多少次处罚了,这么大的事情你以为是你家能受个处罚搪塞过去的吗?“

    鱼公公这么说,兰子义颇感意外,要知道这件事情可是鱼公公授意做得,现在鱼公公又说得如此危言耸听难道是要出卖他不成?

    兰子义疑惑的抬头看向鱼公公,却看见鱼公公投来的意味深长的目光,再结合刚才鱼公公那番话里有话的指责之词,兰子义明白了过来。

    接着兰子义掀翻座椅跳了起来,他情绪激动的说道:

    “什么错都怪我,什么错都能归到我兰家头上,我人在京城,钦差死在塞北这种事情也能赖我?我爹统兵数十万,每日忙于公务,哪里有时间时时刻刻出去陪着钦差?自我入京以后,朝廷之中时时事事全都是针对我们父子来的,找个借口就想要折腾我父子。

    我算是想明白了,你们根本不是要什么朝廷脸面,你们就是想要我和我爹的命!行!反正兔死狐悲,鸟尽弓藏,北边的懦懦被打完了,我兰家也没用了,我与我爹父子二人愿意引颈就戮,用我父子人头警示后人,凡为大正鹰犬者,绝无好下场!“

    兰子义说这话的时候是冲着章鸣岳他们一众文臣去的,而诸位大人则被兰子义的一通火发的脑袋发懵。虽然不能说章鸣岳和杜畿没有把这件事情往兰子义和兰千阵身上扯的意思,但话说道这一步,还没有扯上兰家,怎么兰子义就突然跳了出来?

    而恰在此时,隆公公悠悠哉的插话道:

    “章首辅,钦差的事情,我觉得也算了吧。这事情发生在代公地界,而代公今年以来连次受罚,今年一年的俸禄全都给罚光了。要是这件事情继续追查下去必然要牵扯上代公,那代公面子实在挂不住。朝廷总不能真的鸟尽弓藏吧?

    再说这次死的这位御马监副丞虽然是以钦差的身份出去的,但到底来说都是内廷的人。一个太监而已,死了就死了,没什么伤朝廷脸面的。草原那么大,他偏偏就能碰上丘豆乏余部,死了也是命中注定,没什么可多说的。“

    隆公公最后这句话明显有弦外之音,鱼公公嘴角抽了好几下想要开口质问,但最终碍于场面还是把话给咽了下去。

    对面章鸣岳见两位公公居然同时制止此事,心中疑惑更甚,他仔仔细细的观察了隆、鱼二人,然后又看了看兰子义,思索一番之后章鸣岳恍然大悟,脸上忧愁也被扫清大半,只听章鸣岳道:

    “也罢,既然两位公公都说这事算了,那就算了吧,反正人是你们内廷自己的人,我管的太多就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而且户部也没银子,真要在北边弄出事情来,朝廷也没钱处理。“

    其他众文臣听闻此言纷纷侧目看向章鸣岳,杜畿更是惊得说道:

    “大人,这事怎么能这么办?“

    章鸣岳抬手制止住杜畿,他道:

    “本就不是大事,没什么必要继续纠缠下去。“

    兰子义听到此话慢慢悠悠的坐回椅子上,他与鱼公公换了个眼色,一老一少两人对这个结果都很满意。

    章鸣岳接着说道:

    “但死了人不能不闻不问,好歹得要处理一下,依我之见让埃苦盖上表谢罪,今后加强对草原各部的管理,这事算完,两位公公意见如何?“

    鱼公公又开始喝茶,闻言只是点头,隆公公则道:

    “就这样吧,首辅大人尽快票拟此事,皇上过了司礼监就用印了。”

    然后章鸣岳又道:

    “但今次事件还是表明北边草原事态不稳,朝廷不能对此掉以轻心。

    圣人视华夷为一家,其所以别者,教化而已。草原上的戎狄之所以易犯纲纪,就是因为教化不足的缘故,我看应当将草原各部酋长子弟全部招来京城,好好教化一番,等他们回去便可以教化自己部落的百姓,将此设为定例,不过几代,戎狄就可变成我大正百姓了。

第五百五十九章 能臣

    章鸣岳说完之后抬头扫视一眼众人,然后道:

    “两位公公以为我这方法如何?”

    鱼公公闻言道:

    “这是你们读书人的事情,我个老太监没什么好说的。”

    隆公公则点头道:

    “首辅大人所言甚是,夫怀柔远方者,教化为先,召集部落酋长之子入京来学的确是好事。只是不知最后养出来的是阿史那杜尔还是刘元海。”

    章鸣岳闻言道:

    “惠帝无能,政出多门,诸王争位,乱战中原,晋室是内耗至死的,刘渊不过趁机捡漏。若把刘渊放到太宗治下,未必不是如阿史那杜尔一般的能臣。为政在己,不在于人,只要我大正政通人和,上下齐心,周边蛮夷只有习仰风化之力,何来造反一说?”

    隆公公明显非常喜欢章鸣岳的观点,他用力点头说道:

    “好个为政在己,首辅大人不愧为我大正首辅。”

    章鸣岳听到这话把桌上的文书翻页,然后道:

    “既然如此,我们来说下一件事。”

    章鸣岳正要说话的时候,门外传来的脚步声却将他打断,李澄海在几个人的搀扶下颤颤巍巍的走进军机处,然后力不能支的拱手道:

    “诸位,老朽来迟了,还请诸位大人、公公见谅。”

    接着李澄海看向章鸣岳,眯着浑浊的眼睛问道:

    “没有打搅首辅大人议事吧?老朽来的不迟吧?”

    章鸣岳这时已经起身,他搀扶着李澄海入座,同时道:

    “李中堂这是什么话,您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哪有迟不迟一说呢?反倒是我们大声议事同意搅扰李中堂精神。我刚才还以为李中堂你不来了呢。”

    然后章鸣岳话锋一转,说道:

    “只是李中堂不是病风吗?怎么今天还有精力接待卫侯?”

    李澄海闻言用苍白的声调笑着回答章鸣岳,那声音像足了夜枭,他道:

    “卫侯数日之前便派人来我府上求见,我不好驳晚辈的面子,今天正好觉着身体不错,所以就见了卫侯。”

    章鸣岳这时已经回到座上,闻言道:

    “那可真是辛苦了李中堂,李中堂还是要注意保养身体才行。”

    坐在另一头的兰子义听着李澄海的话,袖子里拳头捏的咯吱作响,这李澄海老穷秀才一个,就知道嘴上讨便宜,非得把兰子义过去说成求见,而且他这么光明正大的把事情捅给章鸣岳等于把兰子义抛了出去当靶子,还好他没有当中说出今日谈花的内容,不过李澄海的为人兰子义已经看透了,这个老东西心术不正,可得当心。

    兰子义偷空恶狠狠的瞪了李澄海一眼,而李澄海在落座之后便装的入睡,没有回应兰子义。

    章鸣岳安顿好李澄海之后只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他继续说道:

    “那让我们来讨论下一件事情。今次妖贼虽平,沿江诸道却饱受兵祸,其他各道也多少受到影响,既然人心不稳,我提议乘凯旋刚过,人心正旺的时候开恩科,收拢天下人心,两位公公以为如何?”

    鱼公公闻言又喝了一口茶,他道:

    “好办法。”

    隆公公也道:

    “此举可为。”

    章鸣岳闻言点点头,又翻过一页文书,然后他道:

    “第三件事情是这几天一直提的老问题,今年我大正南方洪涝,北方干旱,已经可以断定夏粮绝收,秋粮的情况也不乐观,如果朝廷不作为举国上下,从南到北要面临全国性的饥荒。我计划票拟奏章,让各地开仓放粮,应对今年饥荒,以免出现大乱。”

    隆公公闻言道:

    “开仓放粮乃是义举,我本不该反对,但今年灾情太重,直接放粮我看各州县的粮仓也坚持不了多久。”

    章鸣岳闻言点头道:

    “我大正南北两大粮仓,京城太仓,北边平城仓,这两个粮仓存储的粮食足够全大正百姓吃一整年,再加上各地仓中存粮,粮食不是问题。”

    鱼公公这时插话道:

    “可太仓与平城仓只偏据一地,粮食再多也不可能供给全天下,离两仓太远的地方还是会有饥荒。”

    章鸣岳闻言答道:

    “公公所言不假,这几天我也一直在和诸位同僚商议此事,已经有了办法。北方以平成为核心画圆,由平城仓向邻近州县运粮,邻近州县同时开仓向外圈州县送粮,一城接一城,一层套一层,让库里的粮食动起来,走到路上,再偏远的州县也能得到邻近州县的粮草支援。

    南方则以沿江、沿海,乃至沿没条能够通航的支流各州县为点,以点概面,散开向内陆延伸运粮,太仓则沿水路向沿岸各县运粮,这样一来南方偏远府县也都有邻县粮食供给,不用挨饿。“

    鱼公公闻言砸舌暂不说话,而隆公公则道:

    “首辅大人规划的固然合理,但由平成发粮只能走旱路,旱路运粮费车费马,运量远不如水路,执行如首辅规划的方案必将斥资巨大,到时钱从何来?

    江南大水,江面能不能正常通航?这几个月份正是沿海发泰风的季节,粮船走海路一旦遭遇飓风可是船毁人亡的惨烈下场,粮送不到,人死一大片,这样得不偿失。“

    章鸣岳闻言点头道:

    “隆公公所想,鸣岳也不是没有考虑过,解决方法我有这么两条。

    第一,各州县放粮决不白放,而是按照当地市价卖粮,同时州县出面开立粥厂,没钱百姓可以通过粥厂糊口,有钱百姓则可从仓储买粮,这样一来朝廷既可以通过出售存粮筹措银两,又能够平抑粮价,打击富商大族囤积居奇,守粮不卖。只要有朝廷粮草源源不断地流入市中,那就由不得地方粮商不卖粮,这样以来民间的存粮也会被带入市中,缓解饥荒。

    第二,在太仓,平城两仓往外官送的同时,招募商贩直接卖粮,只要将两仓出售的粮价压低,让商人有利可图,自然会有人来主动往各地贩卖粮食,这可以大大缓解官府运粮的压力。

    至于水路问题,大江虽然今年以来水患不止,淹了好几座大城,但按照近期各州县所报,雨水已收,江面已趋平稳,通航没有问题。至于海路,我们尽力招募沿海老道水手,争取不遭泰风,真要是遇到那也没有办法,沉船总比什么都不做的强。“

    章鸣岳解释了这么多,隆公公与鱼公公两人都再没什么问题,而且出人意料的,隆公公居然主动看向鱼公公寻求意见,鱼公公也破天荒的向隆公公点头表示同意。看来在大是大非的问题上,朝中各位掌权的头脑还是能够放下派系,同心协力的。

    在得到鱼公公的肯定后,隆公公对章鸣岳点头道:

    “就按首辅大人说得做吧,内阁只管票拟,皇上那里我去解释,有什么方案司礼监都会尽快用印通过。“

    鱼公公也道:

    “台城卫在各地都有分支,救灾这等大事,如有需要我台城卫也可参与。“

    章鸣岳听闻此言长出一口气,脸上最后剩下的那点阴霾也一扫而空,他收拾了一下桌上文件,然后说道:

    “那今天就没什么事了。还有件小事需要告知一下两位公公,之前安排的那个协理京营戎政那个职位,我觉得没有必要多插一人,招入京城的高延宗,我打算让他统领东辑虎营。“

第五百六十章 无能为力

    在章鸣岳与两位公公谈拢开仓放粮的事情之后,兰子义本以为今日已经没有事情可谈,他都已经打算收拾东西走人,没想到章鸣岳却在临了抛出这么一个重磅消息来,打了兰子义一个措手不及。

    章鸣岳说这件事情的时候都已经开始收拾桌上东西,对面两位公公也已经放松心情打算抬屁股走人,再加上章鸣岳说话的语气轻描淡写,两位公公差点就随口把事情应承下来。兰子义见状赶忙起身开口对两位公公拱手作揖道:

    “公公,子义以为首辅大人此项安排尚需仔细讨论,不该这么仓促就下决定。”

    本来已经打算走人的鱼、隆两人见兰子义如此郑重,都收起脚步重新坐回椅子上,鱼公公更是开口问道:

    “子义此话怎讲啊?”

    兰子义道:

    “公公,子义在江北之所以能凭项城孤城拖延妖贼数日,正是因为高延宗在我入城中之前已经做好了充分准备。我与高延宗肩并肩,背靠背做过同袍,深知此人文武双全,胆略过人,他在城门前只靠一柄关王刀便能将妖贼杀的寸步难进,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而且在今年大旱来临之前高延宗已经未雨绸缪,在全县推广种植御蜀粟、番薯等洋人舶来的耐旱作物,项城今夏因此免遭饥荒,吏治政绩无可挑剔,此等百年难遇的人才怎么说革职就革职?哪有这种道理?“

    兰子义这么一说,鱼公公也想起来之前好像提起过这个人,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的形式,现在章鸣岳方想要降此人而兰子义则在保此人,鱼公公自然看得出保下此人,对己方乃是一件极其有利的事情。

    不光是鱼公公看了出来,隆公公也看了出来,只听隆公公道:

    “经卫侯这么一提醒,我也想起高延宗这个人来。此人功劳簿上记得可是浓墨重彩的一大笔,我记得前几天七夕入城的时候此人还随队带兵入城来着。而且之前首辅大人拟给高延宗的官职可是吏部职方司员外郎兼任京营协理戎政,怎么说换到辑虎营就换到辑虎营了?”

    两位公公出面质询章鸣岳的提议,章鸣岳自然不能坐视不理,在他一旁的杜畿便开口解释道:

    “高延宗勇略过人,首辅大人以为让他继续担任文职实在是大材小用。职方司员外郎不过从五品,辑虎营正将乃是正五品,升半级还能发挥专长,这样安排对高延宗才是好事。”

    兰子义闻言心中冷笑,谁人不知在大正,武职天生比文职低半级?杜畿话说得再漂亮也掩盖不住他们的险恶用心,高延宗之所以被革职下放军营,原因无外乎为兰子义说话那件事情。

    兰子义开口道:

    “高延宗中的的科举进士,不是武进士,我大正前线武将从来就没有文官改任的,首辅大人这样安排难以服众。而且东辑虎营在剿匪作战中损失殆尽,现在的东辑虎营连个架子都没有,我想问问首辅大人,让高延宗去领一个空营这到底是何居心?”

    兰子义说罢后杜畿打算开口回击,不过章鸣岳却将杜畿拦住。章鸣岳没有回答兰子义,而是对着两位公公说道:

    “就像宫里处理宫中太监我管不着一样,吏部做人事安排也有吏部的思路,既然连死掉的

    钦差都是两位公公自己处理的,我吏部正常安排人事难道有什么值得非议的吗?“

    章鸣岳一旦祭出御马监副丞死在草原上的事情,鱼公公和隆公公立马就闭嘴了。

    鱼公公转脸对兰子义说道:

    “子义,坐下,内阁重地不要没大没小的。”

    隆公公则对章鸣岳说道:

    “我看内阁还有其他事情要处理,我也就不在这里打扰首辅大人公务了。“

    说着隆公公与鱼公公便前后起身玩外走去,内阁众人自然也起身客气的送行。

    兰子义并没有立即随着隆公公与鱼公公一道起身,他坐在椅子上哀叹一声,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自责不已,一直到两位公公快要出门时,兰子义才接受了自己无法保护高延宗的现实,起身随两位公公一道出门。

    在离开内阁之前隆、鱼二人一直并肩徐行,快出内阁时隆公公突然开口说道:

    “鱼老哥你提拔起来的那个御马监副丞,之前老是来我这里拍马屁,显忠心,所作所为很是令人不齿。这次没在塞北也是死有余辜。“

    鱼公公闻言看了一眼隆公公,他道:

    “死于不死他都是我提拔起来的人,就不劳隆公公操心了。“

    隆公公闻言笑道:

    “那是,老哥的人自然归老哥你管,我个小字辈没什么资格插嘴。“

    隆公公这话颇让鱼公公受用,他闻言摆摆手对隆公公说道:

    “你我不同路,恕我不能远送。“

    然后鱼公公便招呼兰子义道:

    “子义,来,你我顺路,同行一起走吧。“

    跟在后面的兰子义闻言先向隆公公作揖,然后便跟上鱼公公的脚步向东边招贤门处走去。

    远离内阁之后鱼公公对兰子义说道:

    “子义啊,你个高延宗,他运气不好,他是文官还敢得罪章鸣岳,我也没法帮他。“

    兰子义闻言叹道:

    “他是在入京之后见了章鸣岳便替我打不平,所以才得罪章鸣岳的。“

    鱼公公闻言转头看了兰子义一眼,然后他道:

    “竟然是这样,那我刚才还真应该替他说两句。“

    兰子义略显落寞的苦笑道:

    “公公刚才也是独木难支,子义明白的。“

    鱼公公点头道:

    “子义了解就好,我一人也不可能掀翻大局。只是高延宗如此仗义,我也不能亏待了他。“

    兰子义闻言笑着点了点头,只当鱼公公在说空话。不过鱼公公明显很上心,他接着说道:

    “既然东辑虎营没有人,子义你就想法替他补一点,也算是尽手足之情。“

    兰子义没有听懂鱼公公的话,他问道:

    “京军招人与我有什么关系?我哪来的本事去替东辑虎营招人?“

    鱼公公闻言抬手敲了兰子义脑壳一下,他道:

    “你小子平常聪明怎么突然就不开窍了?他辑虎营是骑兵,你家北镇也是骑兵,难道就没有退伍的,不干的?“

    鱼公公这话点心了兰子义,兰子义立刻拱手应下此事。正常情况下京军只从禁军当中选拔壮士,藩镇一般只有将领能被招揽入京军,普通士兵若是被招入京营,一般都会被打乱原有编制,分批次一点一点吸收进入京军,为的就是把藩镇兵变成皇上信得过的京军,防止藩镇实力渗入京城。

    但今次剿匪,京营损耗巨大,章鸣岳一招乾坤大挪移直接将东军大部整个搬到京城中做京营,顿时让外朝的手伸入了军中,鱼公公这时开口也有引北军入京制衡外朝的意思。本来京营军士的身份档案都是由台城卫审核把控的,现在鱼公公这么跟兰子义说等于是放开手让兰子义拉人过来,兰子义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于是兰子义拱手作揖,谢过鱼公公,而鱼公公有嘱咐道:

    “章鸣岳安排这么大排场满大正倒腾粮食,他手下那些圣人门生怎么可能放过这个上下其手的机会?我同意他开仓赈灾,可没同意他从中贪污,卫侯你不是和李澄海勾在一块了吗?动手好好给我查他粮食的事,这次怎么也要让章鸣岳脱层皮下来。”

第五百六十一章 赌棍

    兰子义从宫里出来时已经到了下午,在与仇家父子汇合之后,他们三人便轻骑返回府中。

    回到鹿苑,兰子义与仇家父子下马将马匹交给门前恭候的仆役,门内月山间已经带领仕女,手捧冰砂瓜果迎候兰子义。

    兰子义进门之后先接过仕女递来的毛巾擦洗面上汗水,同时笑道:

    “自从月儿来了府上,我才知道被人伺候是什么滋味,在此之前无论是在塞北还是在京城,平日里的琐碎事都是我自己办的。”

    月儿闻言嬉笑道:

    “能伺候卫侯乃是奴家福分,只要能让卫侯开心奴便算是尽心了。”

    跟在兰子义身后的仇文若本来也接过毛巾擦拭了手脸,在兰子义说话之时他正打算拿片西瓜吃了消渴,听闻兰子义与月儿的对话后仇文若将瓜放回盘中,敛容正色对兰子义道: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卫侯节俭乃是难得的好事,怎么能因为尝到了为人服侍的甜头就醉倒在温柔乡中,将好习惯抛到脑后呢?”

    兰子义闻言赶忙转身,他改色对仇文若作揖谢道:

    “文若先生规劝的在理,子义甚是惭愧。”

    月儿闻言也把手中冰晶交给一旁仕女,然后陪同兰子义一同作揖,她谢道:

    “先生利言似箭,句句戳中我的不是,奴家好生害怕。

    先生如此直言敢谏,真不愧为卫侯股肱之臣。只是月儿不太明白的是,文若先生这么吃得了苦,为什么刚才还要拿起西瓜往自己嘴里放呢?”

    月儿说话时笑颜如月,语调婉转,仇文若刚才的动作被月儿这样戏谑的指出来,顿时与他规劝兰子义的凿凿之言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显得酸腐气十足。

    仇文若被月儿笑得面红耳赤,抬不起头,一边吃瓜的仇孝直则笑看风云变幻,一点没有趟这趟浑水的意思。好在兰子义及时出面缓解场面尴尬,他道:

    “田文曾曰:有能扬文之名,止文之过者,虽私得宝于外,急入谏!孟尝君尚且能做到虚怀纳谏,不问出处,我难道连古人都比不上吗?文若先生说得不错,我该听,该谢。”

    然后兰子义换上笑脸凑近月山间面庞道:

    “月儿你做得也没错,只是以后不要这么奢侈了。”

    然后兰子义便牵着月儿的手迈步往院内走去,仇孝直与仇文若父子两人则换了个眼神,苦笑着摇头,兰子义这样各打五十大板等于和稀泥,什么都没做嘛。

    在向院内走的时候兰子义吩咐周边仆役道:

    “传话厨房,看午饭有什么剩下的,热一热弄点过来吃罢,我肚子都饿了。“

    一旁仆役领命而去,月山间则好奇的问道:

    “卫侯难道没有吃午饭?“

    兰子义道:

    “懒得在外面吃,就想回来随便吃点休息。“

    然后兰子义道:

    “话说从李府出来之后我便着急赶往宫中了,月儿你没在宫外迎我,怎么算得准我什么时候回来呢?“

    月山间笑道:

    “是爹让我早点回来准备什物伺候卫侯的,所以没有在宫外等候卫侯。爹给我消息说卫侯何时出宫,我自然算的道卫侯什么时候回来喽。”

    兰子义听闻此言心中一震,他虽知道月山间与鱼公公定有联系,只是没想到联系的如此紧密,居然连他兰子义何时出宫,鱼公公与月山间两人都有交流。

    月儿接着笑道:

    “卫侯没吃过东西正好,桃家两位郎君也刚从外面回来,正在屋中歇脚,卫侯正好可以与几位郎君一起吃酒。”

    兰子义闻言点点头,然后他想了想问道:

    “大哥和三哥怎么刚从外面回来?我三哥不是出去赌了吗?回来这么早干嘛?“

    月儿笑道:

    “那就得要卫侯你自己去问你的两位哥哥了,奴家可管不了他们的事情。“

    兰子义听到这话笑着伸手捏住月山间的脸蛋说道:

    “这府里还有你月儿不知道的事情?我可不信。“

    说笑间几人已经来到兰子义房中,桃逐虎与桃逐兔那边也已经有仆役过去传话,不多时兄弟两人便赶过来,待到酒肉上齐,一桌人便开始吃喝。

    桃逐兔吃了没几口便问兰子义道:

    “少爷你出去一趟怎么连饭都没吃?“

    桃逐兔的面容看上去很是疲惫,眼圈青得发黑,不过他的精神看上去却很饱满,这让兰子义很是好奇。兰子义道:

    “我去的两个地方都不管饭,回来路上又不愿在外面吃,所以便没吃。倒是三哥你,你好不容易可以明目张胆的去赌场了,怎么今天这么早便回来?“

    桃逐兔叹了一口气答道:

    “我开头以为少爷放我去赌是对我开恩,现在我才明白少爷你是想让我戒赌。“

    兰子义惊讶的说道:

    “我可没那意思,三哥你为什么要这样说我?“

    桃逐兔叹道:

    “我有了银子,有了时间,前往赌场没日没夜的赌了三天,输赢暂且不表,玩到最后我着实觉得累,不光累,还觉得很是无聊。而且少爷你又不是白让我去赌,我赌的时候还要拿银子放贷,分心笼络他人,到最后我就根本没心思再能放到牌桌上,满心盘算的都是少爷你给我安排的任务。从昨天开始我就不想再去赌场了,一进去全是舔着脸问我借银子的主,我神智都被这群地痞给掏空了。“

    桌上众人闻言全都笑了起来,桃逐虎拍了一下桃逐兔的后脑勺道:

    “不想去也得去,少爷给你安排了差事你就得干好。”

    桃逐兔闻言又叹息了一声,也没答话,只是默默低头吃东西。桌上其他人见到桃逐兔这幅霜打茄子的样子,全被逗的又是一轮笑,笑罢之后兰子义道:

    “三哥你也没有必要总是放钱赌博嘛,你也可以带上那几个玩的好的出去吃吃喝喝好,游玩打猎,都行啊,老是去赌自然累,你出去外还能结交豪杰。“

    桃逐兔闻言谈起头来道:

    “少爷说得有道理。“

    兰子义又问道:

    “所以三哥你今天回来这么早就是因为自己不愿继续呆在赌场里了。“

    桃逐兔摇头答道:

    “那倒不是,今天我和大哥早早回来是去赌场打架去了。“

    兰子义问道:

    “打架?“

    桃逐兔道:

    “是啊,打架。本来赌场里面有他们自己放贷的,而且赌场赚前的一大头就是放高利贷,结果我去了之后当散财童子,四处给人借银子,手脚还大,坏了赌场的生意,人家就想要揍我,我呢就把大哥叫上过去揍他们,打完架,我们也就回来了,刚进门。“

    兰子义闻言仔仔细细上下打量了桃逐虎与桃逐兔一番,他道:

    “三哥,你和大哥两个人打了一个赌场的人?你们身上连点伤都没有。“

    桃逐虎这时说道:

    “只我和三郎去也没什么问题,但打群架要的是气势,所以我就从马场那边借了不少人,反正赌场里的那几个喽啰根本不够看,三两下就打趴下了。“

    兰子义闻言笑道:

    “哎呀,看来用不了多久杜京杜捕头就要来找我麻烦了。“

    这时仇孝直开口说道:

    “卫侯,三郎在赌场干的不错,既然刚才路上我们都没想出什么好办法来动章鸣岳,不如问问三郎赌场里有没有什么何时的人物可供我们利用。“

    兰子义闻言点头,然后他问桃逐兔道:

    “三哥,你在赌场可有遇见和朝中御史关系密切的人?最好是子侄兄弟之类关系密切的,让我抓点把柄用用?“

    桃逐兔闻言停下筷子,摸着下巴想了想,然后道:

    “少爷你这么问,还真有一个人可用。“

第五百六十二章 赌棍(下)

    昏暗的灯光,拥挤的人群,弥漫四方的腐臭汗水味道在人们疯狂的四肢搅拌下奇妙的融合在了一起,这种融合之后的产物是那样的浑然天成,以至于置身其中之人对此习以为常,而站在门口的兰子义却被呛得反胃作呕,对他而言战场上的血腥味和腐烂尸体的味道都比这里的味道好闻,因为战场的腐烂仅限肉体,赌场里的腐烂却是发自灵魂。

    兰子义披着斗篷兜帽将自己的脸面隐藏在阴影中,他站在赌场入口处附近,低调的躲过来往的人群。兰子义一步也不愿再深入赌场,若不是今天为了收网拿住那人,兰子义连这门都不会进。

    桃逐虎领着马场里面的几个青壮散布兰子义周围,他们装作自己是赌客,其实他们的注意力都在兰子义身上放着,这赌场里要是有人敢碰兰子义一下,当场就会被一众人丁掀翻摁到,然后打断双腿。

    赌场里面的明眼人已经看出兰子义一行人的与众不同,有几个去找赌场里管事的通风报信,却被管事个拎了扔出赌场,赌客们绝不会想到,这家赌场已经默认了兰子义他们的存在,所有的打手都装作看不见兰子义他们,赌棍们更不会想到的是,这间赌场的老板已经和桃逐兔喝了交杯酒,拜了把子,今后桃逐兔在他地头活动都不会受到太大限制,只要桃逐兔干的不出格就行,而那老板手下可不止这一间赌场也不止是仅有赌场。

    兰子义找了个地方掩着鼻子坐下,一旁男装打扮的月山间则为兰子义端茶递水,没过多久桃逐兔便从赌场里面的人群中挤了出来,他来到兰子义身边俯身凑在兰子义耳边说道:

    “少爷,就是那个小子。”

    兰子义顺着桃逐兔指向望去,见到在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正在度桌前望我的挥舞手臂,他呐喊着,尖叫着,两个眼珠突兀着几乎就要被用力压出眼眶。这个青年的注意力已经全部被被赌局吸引,青年身上的每一寸皮肤,每一块肌肉都会随着桌上翻滚的骰子一起激动,兴奋,高潮,然后沉入绝望,继而开始下一次轮回。青年已经全然不去理会周围的环境,自然也不可能发现阴影中正有一只头狼盯着自己。

    兰子义只看那青年一眼便厌恶的不愿再多投入视线,那青年比起一块沾满苍蝇的腐肉更令兰子义恶心。

    桃逐兔为兰子义指明人物之后接着说道:

    “那小子名叫董嗣贤,乃是御史台右佥都御使董宣之子。这小子赌输奇差无比,出手却还阔绰的像个富家少爷。”

    兰子义接过话道:

    “所以欠了了你的钱?他欠了多少了?”

    桃逐兔笑道:

    “两千两。”

    兰子义惊道:

    “两千两?他他妈四天时间输了两千两?”

    桃逐兔道:

    “之前他在我求爷爷告奶奶我也不过借给他百两,少爷你说要找个和御史挂钩的人物后我便想起此人,这小子真是为了赌连命都不要,正好符合少爷你的要求,所以那天少爷安排了事情之后我便重点关注此人,每日带他吃喝嫖赌,花天酒地,两千只是赌资,要算上其他的就更多了。”

    兰子义笑道:

    “三哥你还真是大手笔。”

    桃逐兔道:

    “少爷吩咐了,我自然干好。”

    桃逐兔已经看出兰子义非常厌恶周遭环境,于是他对兰子义说道:

    “少爷,人你也见了,待会拿人我和我手底下那群狐朋狗友就能搞定,少爷要是觉得这里闹得慌就出去歇着吧,人待会我就带进巷子里。”

    兰子义闻言点了点头,他本打算起身就此离开,不过却想起一件事来,他问桃逐兔道:

    “三哥,我只在这赌场里带了一会都觉得这片沼泽吃人不吐骨头,陷进去绝对出不来,三哥你是怎么出淤泥而不染的?”

    桃逐兔闻言挠头笑道:

    “我哪里能出什么淤泥还不染啊,我来着就是找点刺激,现在这刺激不到我了,我自然就没什么兴趣了,少爷你憋得慌就和大哥先出去吧,剩下的事情我来办。”

    兰子义对着桃逐兔放心的点点头,然后带着月儿悄悄出门,桃逐虎连同剩下的的青壮见兰子义出去也都随后各自出门跟上。

    出了赌场拐过几个弯,兰子义进了一条死胡同,虽然夜色刚至,天黑下来也是不久以前,但这条小巷却被周边建筑挡的漆黑无比,已经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小巷与正路的中间线只不过是条光与影的交界线,可就是这么一条交界线,却划出了两个世界。

    兰子义走入巷子之后便脱下斗篷,黑暗中便有一只手伸出接过衣服,同时仇孝直则问道:

    “卫侯怎么出来这么早?“

    兰子义道:

    “里面呆不住,乌烟瘴气把我熏了出来。“

    仇文若这时说道: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刚才就劝卫侯不要进去,卫侯你偏不听。“

    兰子义闻言笑了起来,他道:

    “文若先生你这话可别当着我三哥的面说,倒是厚你们两厢人又吵起来我还要替你们调停。”

    正说话间桃逐虎也和那几个进门的青壮拐进死胡同,埋身黑暗中,桃逐虎问兰子义道:

    “三郎刚才已经和我说了,等那董姓小子赌完手里这点钱就把他薅出来找他算账。”

    虽然黑暗里看不清脸面,但兰子义还是对桃逐兔点点头,他道:

    “几位哥哥都是我的左膀右臂,办起是来我真是放心。”

    接着兰子义拍着桃逐虎肩膀说:

    “我早就跟大哥你说过,三哥就是出去玩玩,不会坏事的,你瞧三哥现在哪有因为赌钱坏事的?”

    桃逐虎闻言嘿嘿笑了笑,算是答话,接着桃逐虎转而问道:

    “我听三郎说那小子只欠了咱两千两,这数目是不小,但也不算多,人家老子好歹也是御史台右佥都御使,凑一凑怎么也都能凑出这个数来,咱拿这点钱不见得能要挟到他老子呀。“

    兰子义闻言笑而不语,仇孝直则替兰子义说道:

    “大郎这样想就有些浅了,拿钱要挟人只能要挟一时,拿事要挟人才能让他逃无可逃。以董宣能言敢谏的倔强性格,无论欠多少钱都不会替卫侯做事。卫侯之所以要拿他儿子开刀是想借这件事情离间他和同僚的关系,虚则实之让坊间以为他投入卫侯门下。“

    仇文若这时补充道:

    “而且以董宣疼儿子的性格,估计用不了太大功夫他就得就范。“

    桃逐虎道:

    “两位先生说得固然好,但具体该怎么做呢?“

    兰子义笑拍着桃逐虎肩膀道:

    “大哥不要着急,慢慢你就明白了。“

    这之后大家又闲聊了几句,没过多久就听见赌场那边传来躁动声和叫骂声,听声音便知是一群人赶着某个人朝兰子义这边走来,快到死胡同时桃逐兔一番感谢将随行的其他人送走,接着便独自押人过来。

    来到巷子口桃逐兔一把将人推入黑暗中,那人开口骂道:

    “姓桃的,你知道老子是谁吗?你知道我爹是谁吗?我告诉你,我爹便是御史台左副都御使董宣,你今天这么对我,明天我便让我爹把你抓起来关牢里去。“

    董嗣贤刚把话说完,黑暗中便伸出一只脚踹中他膝盖,把他踢跪到了地下,不等董嗣贤开口喊叫桃逐虎便一记中拳轰到他脸上,听那清脆的响声,这董嗣贤的鼻梁应该是被打断了。

    在董嗣贤捂着鼻子满地打滚的时候,兰子义开口说道:

    “董大人弹劾不避权贵,铁面无私的名声兰某久有耳闻,只是不知他什么时候连跨两级从正四品升任正二品呢?“

    董嗣贤闻言大惊,躺在地上呜咽道:

    “你是谁?你们是谁?桃三郎你把我弄到什么地方了?”

    站在董嗣贤身后的桃逐兔闻言抬脚提了下姓董的脑壳,桃逐兔笑道:

    “你他妈也不想想,京城里面有几个姓桃的?亏你爹还是当朝四品官,你连朝中动向都不知道?还问我是谁?”

    恰在此时一个随行的青壮点亮了灯笼,灯笼照在俯身下去的兰子义脸旁,朦胧的灯光只能照亮兰子义的脸和周围人的大概形状,那场面真是有种说不出的诡异。兰

    董嗣贤躺在地上被吓得脸色惨白说不出话来,子义借着灯光进一步凑近躺在地上的人,他蹲身做到旁人递上的马扎上,对着董嗣贤抱拳说道:

    “区区不才,关内侯兰子义是也。”

第五百六十三章 父慈子孝

    被打落在地的董嗣贤听闻来者是兰子义,吓得浑身发抖,他回头向后望去却看不见自己进来的路,挡在他眼前的只有人,准确的说是只有人腿,因为那盏灯笼实在是太暗,除了兰子义的脸能看个大概之外,周遭所有人都只能看见腰部以下,在向上看便是漆黑一片。

    董嗣贤现在觉得被拖入阎罗殿中受审也就是这种感觉。

    兰子义坐稳之后笑看地上的董嗣贤东张西望,过了一会之后兰子义才开口道:

    “董公子,我已经报上名号了,公子难道不与我客气两句?”

    董嗣贤听到这话算是被点醒,他回过头来看着兰子义,愤怒与恐惧集同时冲入他的头脑,将他撞得颤抖不止,不能自已。董嗣贤冲着兰子义吼道:

    “姓兰的!你算计我!”

    站在兰子义后面的桃逐虎和站在董嗣贤身后的桃逐兔听闻此言本来打算动手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董嗣贤,不过兰子义早一步察觉到了两人的动作,便抬手制止了两人,兰子义笑道:

    “算计你,我算计你什么?”

    董嗣贤道:

    “你故意派人来引我去赌,现在让我身负巨债,好要挟我,这还不叫算计我?”

    桃逐虎闻言道:

    “你个烂赌鬼算个是么东西,有什么资格让我家少爷算计你?你也太抬举自己了。”

    桃逐兔则道:

    “董公子,你这话说的好像是我把你拉进赌场似得,我半年前第一次来赌场的时候你就已经是这里的老主顾了,你倒是告诉我我怎么把你拉进赌场,害你算计你的?“

    董嗣贤被桃家两兄弟说的哑口无言,想了半天找不出话来反驳,最后只嘟囔了一句:

    “你借我银子害我越陷越深,这还不叫算计我?”

    桃逐兔闻言笑道:

    “董公子,你当初哭着喊着求我借你银子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兰子义这时笑道:

    “董公子不必惊慌,只不过是借了几两银子而已,并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两千两银子我还是出的起的。”

    董嗣贤听闻兰子义所言长出了一口,他放下捂住鼻子的手摸着胸口为自己顺气,可这样一来他流血不止的鼻子便没了照应,两行鲜血就此染红了他的衣服前襟。

    兰子义看着董嗣贤的模样忍不住笑出来,只是在这种灯光之下兰子义的笑容看上去多少有些狰狞。

    那董嗣贤手忙脚乱的想要止住自己流淌的鼻血,但更让他兴奋的事情是兰子义所说的话,董嗣贤以为兰子义这样开口是想放过他,于是他便高兴地问道:

    “那卫侯是打算让我走了?”

    桃逐兔闻言失声笑道:

    “你从哪听出来这层意思的?我家少爷什么时候说要放你走?”

    董嗣贤道:

    “他刚刚不是说两千两银子不算什么大事吗?“

    兰子义悠然笑道:

    “两千两银子对我不算大事,但那也是我的银子,我可以把银子扔了,可以把银子融了,也可以把银子捐庙里打布施行善,怎么都行,但是董公子你可要记住了,无论我怎么花我的钱,那都是我的事情,轮不到你来插嘴替我想办法。”

    董嗣贤被兰子义的一番话弄得晕头转向,他不知所措的问道:

    “那卫侯你要干什么?你倒是说清楚啊?你不要这样吓我啊!”

    兰子义看着董嗣贤这幅快被吓哭的样子笑的更加灿烂,不过在董嗣贤看来兰子义的面容只是变得更加狰狞,于是董嗣贤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他哭道:

    “卫侯你要什么你就说啊,你让我干什么都成,不要再吓我了。”

    兰子义见状心里直摇头,他朝后伸出手去,站在他身后不远的仇文若便从怀里取出已经写好的文书递到兰子义手上。兰子义拿过文书递给董嗣贤道:

    “我不要什么,只要你把你老子的名章和他右佥都御史的印鉴拿出来给我就好。”

    在兰子义提出要求之前董嗣贤的脸上还有意思希望,等听到兰子义的话后董嗣贤脸上再无人色。董嗣贤道:

    “你,你要那些东西干什么?”

    桃逐兔这时厉声呵斥道:

    “叫你拿你就拿,哪来那么多废话?“

    董嗣贤道:

    “有了我爹的名章和他为官的印鉴,便可以以我爹的名义发送公文,卫侯你让我拿这两样东西出来,万一你发出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我全家人头可就没了。“

    兰子义心想这个浪荡子虽然是个废物,但多少还知道点事,不至于傻得叫干什么就干什么。

    兰子义打了个响指,说道:

    “三哥,把欠条给我。”

    桃逐兔听到吩咐便将怀里所存的,董嗣贤之前签署的欠条递给身旁的马场青壮,传了一圈之后从兰子义身后递了出来。

    兰子义拿着欠条在董嗣贤面前晃悠道:

    “董公子,我也知道,你家老头子虽然是清官,但真要出去凑,两千两银子也不是什么难事,所以我从一开始就没有拿这银票要挟你的意思。”

    董嗣贤道:

    “既然如此卫侯就把和我之间的账一笔勾销,咱俩就此别过,如何?”

    兰子义闻言冷笑,他道:

    “董公子,你还是没有明白现在的形势,我不是要挟你替我做事,我是要请你帮我个忙。”

    董嗣贤闻言刚想开口拒绝却被兰子义抬手制止,兰子义继续说道:

    “董公子先不要着急拒绝我,听我把话说完。你虽然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赌桌上钱,但你也应该知道你爹和你爹背后的满朝大臣与我兰子义势不两立,现在你欠了我这么多钱,如果传出去,你爹怎么做人?你怎么继续做人?你赌钱只是一点个人爱好,最多只是惹你爹心烦,但你要是问我借钱去赌,那可就是与满朝大臣为敌,到时候你爹都要完蛋,没了你爹庇佑你可怎么办?“

    兰子义见董嗣贤听到话后心智动摇,便又向前移近了些,凑在董嗣贤耳前柔声细语的安慰道:

    “公子,我肯让我三哥借钱给你是因为我愿意拿你当朋友,钱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份心意。我已经想你展示了我的心意,你也得要有所表示才行。你欠我钱的事情不能走漏出去,走漏出去你家就得被朝中大臣喷出来的口水淹死。所以只要你把你爹的印章拿出来,神不知鬼不觉的给我就行,我保证不把这件事情说出去,到时候无论我干了什么,反正你爹东西丢了,你一推二五六,剩下的事情便与你家无关,你有的是借口解释清楚。”

    接着兰子义伸手说道:

    “银票!”

    站在兰子义一旁的月儿闻言便从怀里拿出一沓银票来塞给兰子义,兰子义拿了前后道:

    “董公子,你爹好歹也是正四品的朝廷命官,结果你来赌场耍钱却穷的要四处借银子,这也太寒酸了。你家老头子那是你亲爹,结果他连银子都不肯给你,你这么维护他有什么意义?难不成你回去跟他说,虽然你欠了我兰子义的银子,但你愣是没答应我去偷你老子的印鉴?你觉得你爹会被你的这份孝心感动呢,还是会把你腿打断让你这辈子都没法再出门呢?“

    兰子义说道这个份上,董嗣贤已经彻底动摇,他那双三角小眼睛在眼眶里一个劲的打转。兰子义见时机已到,便趁热打铁的说:

    “董公子,我只要你帮我一个忙,你帮我的事情我保证替你保密,一个字都不会往外说,不会牵连你家,不仅如此今后你的赌资我全包了。这五百两便是你的定钱。”

    说着兰子义便晃了晃手中银票。那董嗣贤本就因为他爹不让他赌心有怨恨,现在在兰子义的威逼利诱之下哪里还能坚持的住?见了兰子义的银票董嗣贤口渴的直咽唾沫,他道:

    “卫侯此话当真?只要我把我爹的印鉴拿出来你就替我保密,还要给我银子?”

    兰子义笑道:

    “那是当然,只要你肯帮我把你爹的东西拿出来。来签了这份军令状,答应替我办事,这五百两就是你的了。”

第五百六十四章 父慈子孝(下)

    五百两银票就在眼前,董嗣贤怎能忍受得了此等诱惑,他一把夺过银票,然后便在兰子义的军令状上摁了血手印,反正董嗣贤满脸都是血,颜料很好找。

    得了军令状后兰子义非常守信誉的放人,在董嗣贤头也不回的逃走之后,兰子义也将马场带出来的人送回住处,然后回府休息。

    次日一早桃逐虎与桃逐兔便来催促兰子义起身,在和桃家兄弟一起活动过后,兰子义来到浴室,在月山间和其他侍女们的伺候下沐浴更衣。在这些每天早上例行的事情完毕之后,兰子义终于坐到了自己的卧房里悠闲的小憩,而月山间则拿着梳子替他梳理头发。

    月山间一边梳一边问道:

    “卫侯昨天怎么那么轻松就把董宣的儿子给放了?你放了这么长的一条线,结果钓上鱼来又立即放生,哪有这种道理?”

    兰子义笑道:

    “不放要如何?难道要把董公子绑了逼董御史就范?那是土匪干的事情,不是我干的。再说我正要是绑票威胁董御史,董御史只需报官便可,前几天上门找我的杜京立马就会要我好看。“

    月山间道:

    “可董嗣贤那小子真的会按照卫侯你说的去干?我看那小子已经赌的丧失心智,他的两只眼睛里已经没有人气,这种东西根本信不得,卫侯难道不怕他白拿你的银子逃跑?他毕竟是朝廷命官的儿子,只要他想跑,卫侯下次再想抓他可就难了。”

    兰子义闻言大笑,他道:

    “他按我说的做了,有做了的搞法,他没按我说的做,有没做的搞法。重点不在他有没有按照我说的去做,重点在于我想不想去干。月儿你可不要忘了,我还有这个呢。“

    说着兰子义便将桌上那份董嗣贤签了的军令状拿道月儿面前晃了晃。

    月儿瞟了一眼兰子义手中的军令状,不懈的嘲讽道:

    “我看卫侯你是在军中呆的太久脑袋已经呆傻了。军令状这种东西在军中有用,在京城能有什么作用?一纸废文书而已,姓董的那小子说不干就不干了,卫侯你还能拿着这军令状找他要印鉴去不成?”

    兰子义哈哈大笑,他拍着下月山间的手臂安慰道:

    “月儿你只管看好,到了将来你自然会明白。”

    月儿冷哼一声道:

    “只怕是卫侯你自作聪明,现在在这里搪塞我。再得不说,只说万一事情败露,那董宣过来找你麻烦,你可怎么办?”

    兰子义笑道:

    “求之不得!”

    月儿道:

    “就你嘴硬。”

    两人正在嬉笑的时候,忽有侍女到门外传话,侍女道:

    “卫侯,府外有人求见。”

    兰子义问道:

    “是谁要见我?”

    侍女答道:

    “来人说他是御史台右佥都御史董宣。”

    月山间闻言叹了一口气,拿指头戳了戳兰子义脑门说道:

    “你看看,你看看,说曹操曹操到,人家这么快便找上门来了。“

    兰子义笑着起身,他道:

    “我还怕他不来呢。月儿,替我把头发扎好。”

    德王府本来就是一座大花园,兰子义的鹿苑在王府中更是一片幽静住处,这鹿苑是一个私人别墅,人处其中可以精神抖擞,陶冶情怀,但这地方却少了许多功能,最重要的一点便是鹿苑当中没有正式的堂屋可以用来招待客人。平常兰子义他们置酒言欢都在各自卧室当中,兰子义一般见外人也都是在自己卧房,但今天这人不同,兰子义不好在卧室里招待人家。

    于是乎苑中仆役将董宣引入苑内凉亭中,兰子义便在此厅中等候,待引路的仆役下去后,厅内只剩主客两人,外加在一旁伺候的月山间,周围都没有其他人。说实话,这种地方很适合聊天。

    但董宣今天来兰子义府上明显不是过来找人聊天的,董宣气急败坏指着兰子义骂道:

    “兰子义,竟然指使我儿子偷我印鉴给你,连这种下三滥手段你都能使得出,你不觉得丢人吗?”

    兰子义本来对着董宣拱手作揖,没想到换回来的却是一番谩骂。不过兰子义并未因此发怒,他稳稳地坐会座上之后,伸手招呼董宣道:

    “御史大人请坐。”

    董宣怒骂道:

    “兰子义你少来这套,我那不孝子都跟我说清楚了,你让他偷我印章给你,你还有什么资格让我坐?“

    兰子义收回手臂,笑了笑说道:

    “如果大人是要兴师问罪的话,直接参我或者去内阁告我就行,何必像现在这样在我府上撒泼?莫非是怕你儿子欠我两千两,又收我五百两的败露出去?”

    董宣被兰子义点到痛处,一时之间没有答话,想了半天之后董宣才道:

    “我儿子欠你的钱我会还上的。”

    兰子义笑道:

    “一点小钱而已,只当是我送给御史大人了。”

    董宣被兰子义这种无所谓的态度激怒,他骂道:

    “兰子义你到底打的什么鬼主意?一边让我儿替你偷我御史印章,一边又说钱不重要,你开什么玩笑?”

    兰子义道:

    “董大人不要这么说,老是什么偷呀偷的,多难听?我可没有让你儿子去投什么东西,你儿子只是觉得欠我银钱心中内疚,所以想要那东西出来报答我,并非我指使他去拿什么东西。”

    董宣怒骂道:

    “你胡说!”

    兰子义闻言从袖中掏出一纸文书递给董宣,同时他道:

    “你瞧,这是昨天你儿子签的文书,上面只写着你儿子愿拿物来抵赌债,并未说要拿什么。董大人你何必一口咬定是我指使你儿做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情的。”

    在兰子义说话期间董宣将手中文书通读一遍,越读越生气,最后涨的满脸通红,一把将文书撕扯的粉碎。

    兰子义见状微微一笑,又从袖中拿出一份文书道:

    “董大人想撕尽管撕,反正抄本多的是,原件又不在这。”

    董宣扔掉碎纸屑,指着兰子义骂道:

    “兰子义,你以为你耍的这些小聪明很有用?你以为满朝大臣会信你的这些鬼话?你以为你能靠这些东西要挟到我?”

    兰子义闻言脸色转冷,他道:

    “朝中大臣不用相信我,正如他们不用相信你一样,读书人多得是,没了你有的是人会顶到你现在的位置上。我不用要挟你,我只需要把我手上的这点东西公布出去朝里就没有你的立足之地。”

    董宣被兰子义震住,不仅因为兰子义气势逼人,更是因为兰子义所言句句属实,但董宣不会就此束手就擒,他道:

    “没我位置便没我位置,我董宣又不是贪恋权势之人,你兰子义将手中文书公布出去,我至多不过辞官回乡罢了。“

    兰子义笑道:

    “好个辞官回乡,只是董大人辞官回去之后打算怎么面对家乡父老,是告诉他们自己因为儿子赌博归乡,还是告诉他们你被我抓住把柄?董大人混迹官场多年,难道就不去设想一下到时候漫天飞舞的谣言会是什么样子?你还有家可回吗?“

    兰子义这一席话击垮了董宣的内心,他重重的做到身后的凳子上,无力的说道:

    “卫侯刚才说没打算要挟我的。”

    兰子义道:

    “我当然不会要挟董大人,我只是需要董大人替我弹劾一批人。”

    董宣闻言抬手说道:

    “卫侯若想让我弹劾首辅那还是请作罢,我宁肯辞官也不会那样做。”

    兰子义笑道:

    “不,董大人,我哪会让你做那种数典忘祖的事情,我只是要你纠察几个京城的商人罢了。”

第五百六十五章 长辈来访

    董宣抬头看向兰子义,他的眼神摇摆不定,他的精神动荡不安。兰子义知道董宣在动摇,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鱼儿只要开始咬钩,那么接下来他便只能任人宰割,所以聪明的垂钓者总是会将自己的鱼饵伪装的美味又无害。

    果然,在思考了一会之后董宣试探的问道:

    “卫侯只是要我追问几个商人?”

    兰子义闻言从袖筒中拿出一封信交给月山间,月儿则起身将信送给董宣,然后兰子义道:

    “没错,就是几个京城的商人。姓甚名谁以及具体以何事弹劾我都已经在信上写清楚,董大人照我说的起草文书就好。”

    董宣接过月儿递过的信件仔细阅读起来,他皱着眉头道:

    “卫侯罗列的这几人都是京城几个大粮商,而且......卫侯是要问责他们的粮食来源?”

    话到此处兰子义知道事情已经到了关键点,他悄悄吸了一口气,凝聚心中精神,小心翼翼的静下心来说道:

    “不错,今年天灾人祸接踵而至,全国上下粮食歉收,这几个大商人居然在过去几个月中拿出大把现粮贩卖出去,此中必有蹊跷,所以我要让董御史帮我纠察此事。”

    董宣道:

    “这是正事,也是好事,卫侯若因此事找我,直说便是,何必算计我父子,用下三滥手段来要挟我?”

    兰子义闻言笑了笑道:

    “董御史真会开玩笑,我若求你你会替我做吗?不用点手段你怎么会帮我?“

    董宣闻言低头想了想,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他转而问道:

    “粮商手中都有存粮,最近外地粮价飞腾,粮商抛售粮食也没什么稀奇。”

    兰子义道:

    “粮商卖粮自然不稀奇,但他们抛售的数量绝非民间小商能够存储下来的,我对这一点很感兴趣。如果他们真如董大人所说卖的是自己存粮,那也就再没什么事情,董大人也可以因此换上欠我的人情。“

    董宣闻言叹着气摇头道:

    “我欠你的人情?你抓我的把柄还差不多。我只想知道这些粮商与卫侯无冤无仇,为何卫侯要抓住他们不放?”

    兰子义闻言装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说道:

    “董大人婆婆妈妈不肯纠察,难道是受了粮商的银子不成?我爹往日在落雁关聚集粮草事没少受这些粮商刁难,我在落雁关里买到的东西品相比京城差,价格还要贵十倍,这**商岂有好人?董大人只说替不替我干就行,哪来那么多为什么?“

    董宣听闻兰子义的唠叨,心中安稳了许多,只要兰子义不是想要针对章鸣岳,那他董宣纠察几个粮商还不是手到擒来?这点小事就能赚回他儿子落在兰子义手中的把柄,董宣又有什么理由不去做?

    心有波澜,面即生相,董宣表情的变化自然逃不出兰子义的眼睛,而董宣接下来说的也在兰子义的意料之中。只听董宣道:

    “既然如此我便替卫侯弹劾此事。只是......”

    兰子义闻言给月儿递了个眼色,月儿赶忙为两边斟上茶水,接着兰子义举起茶杯道:

    “董大人放心,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替我上了此道奏章,后面我绝不再纠缠你。来,我们碰一杯。“

    董宣见状又叹了一口气,十分不情愿的举起茶杯,与兰子义相对一言而尽,接着董宣便起身离开,月儿连忙追上安排仆役带董宣出门。

    带月儿转身回来时,兰子义已经走出凉亭,他道:

    “这几天人来人往,访客颇多,可我身边人却有遗漏。”

    月儿闻言笑道:

    “卫侯不去考虑眼下这些要紧事,反倒去思考周围人在不在。”

    兰子义道:

    “我可看不出眼下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反倒是我二哥,算算日子他也该回来了,这么久不见他人难道说是路上遇到了什么事情?“

    月儿笑道:

    “你家二哥如龙似虎,他一人一骑足以挑破一座山寨,寻常匪患有哪个不长眼敢去惹他?卫侯你还是别瞎操心了。

    话说回来卫侯今天是怎么料定能吃下董宣的?哪怕是在御史当中董宣也是出了名的强硬,卫侯有恃无恐的硬上,真不怕把自己牙咬碎?“

    兰子义伸了个拦腰笑道:

    “董宣再硬也是人,是人就会有弱点,朝中为官之人不是为名就是为利,无论他董宣为哪个他都不该和我有牵连,然而他却和我前脸上了。这样一来他就要想方设法和我撇清关系,我抛出一个看似无害的事情让他做,他处于侥幸便会接下,只要他接下来,后面自然就再也跑不了了。“

    月儿道:

    “卫侯刚才不是说不再去找董宣麻烦了吗?”

    兰子义笑了几声,他道:

    “我是不会去找他麻烦了,可他查了粮商的事情之后章鸣岳难道会放过他?你看他今日居然光天化日来我府上,都用不着我去传流言,过几天朝中他的流言就会满天飞,此人已入我掌中,再也逃不掉了。”

    说着兰子义伸出手掌展开,捏紧做拳头状。月儿见状上前一步俏皮的将兰子义的手拍下,她道:

    “我劝卫侯你还是小心为上,不要再吃大亏。”

    兰子义道:

    “有月儿提醒,我自然会多加小心。”

    正在两人打情骂俏之时,仇文若快步从外间走来,兰子义见仇文若来,赶紧与月山间分开,正色敛容迎候仇文若道:

    “文若先生怎么来的这么匆忙?”

    仇文若刚进院时便看到了黏在一起的兰子义与月山间,他本想出言进谏几句,但想起之前每次出言都被月山间顶回来的窘境,他又不愿多开口,反正兰子义见到他来也换了一副正经模样,仇文若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作没看见。

    仇文若对兰子义拱手之后说道:

    “我匆忙来此是为了告诉卫侯二郎回来了,刚才我听仆役提起此事,所以特地赶来亲口告诉卫侯。”

    兰子义一听桃逐鹿回来,哪里还有心思再等,迈步便向大门走去,同时说道:

    “二哥回来了,正好正好,月儿,你快传话让大哥三哥他们一起来!”

    月山间闻言赶忙吩咐路上遇见仆役,让快快传话,同时兰子义则转头向仇文若。仇文若知道兰子义要说什么,于是抢先说道:

    “卫侯放心,家父已经到门口了。”

    兰子义闻言点点头,然后笑道:

    “话说回来今天还多亏了两位先生。两位先生之前是怎么算到董宣不知章鸣岳与粮商的事情的?今天话到关键处我心里还有些紧张呢。”

    仇文若笑着答道:

    “章鸣岳乃是首辅,就算朝中大半都是他的人,他也不可能和所有人都交往密切,章鸣岳与京城势力之间的具体联系本就不是能摆上台面讲的事情,知道的人自然不会多。卫侯是在鱼公公身边,有台城卫做消息来源,所以知道许多事情,董宣何许人,他怎么可能知道那么多?”

    兰子义闻言哈哈笑了起来,然后众人来到门口,兰子义本想好好招呼自家二哥,没想到站在门口的并非一人,而是两人,兰子义见到来着后先是一惊,然后恭恭敬敬的拱手作揖道:

    “豹子叔!”

第五百六十六章 长辈来访(下)

    兰子义赶到门口时仇孝直已在门前与人聊天,站在仇孝直对面的则不止桃逐鹿一人,还有另外一名精壮的中年男子站在桃逐鹿一旁。在兰子义走到门前时这名中年男子正与仇文若说笑道:

    “原来这位就是孝直先生,二郎在落雁关里没少说先生和先生郎君的妙计高招,今日有缘一见果然仙风道骨,不同凡响。”

    仇孝直则拱手客气道:

    “将军过奖了,我与犬子不过是尽力辅佐卫侯而已,谈不上什么仙风道骨,奇人异事。”

    这时兰子义与仇文若从院内走来,仇孝直闻声回头笑道:

    “看来我儿脚程很快嘛,这么快便把卫侯从院里叫了出来。”

    兰子义来到门前,见到那门口那个彪形壮汉立刻恭恭敬敬的拱手作揖道:

    “豹子叔!”

    这位被兰子义称为豹子叔的中年男子正是落雁关中兰千阵副手独孤豹,虽然此人打仗是个一等一的高手,但平日里此人掌管最多的却是军中钱粮。现在独孤豹竟然与桃逐鹿一起来到京城,不知他究竟有何打算。

    兰子义对着独孤豹拱手作揖,独孤豹则只是略微颔首算作回应,跟兰子义一起前来的仇文若见此情景有些疑惑,兰子义可是代公独子,下一任的北镇阀主,独孤豹身为番将将来是要在兰子义手下干的,而现独孤豹却不行礼,难道他有不臣之心?

    仇文若满心疑虑的看向桃逐鹿,却没有从桃逐鹿脸上看出半点不满,再回看兰子义,居然也在作揖之后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这时仇孝直发现了儿子的窘迫模样,于是走上前小声说道:

    “看来落雁关里众人关系十分不一般,我等外人还是不要轻易插话的好。”

    另一边兰子义起身之后独孤豹便迎上前拍了拍他的臂膀,上下打量一番后独孤豹开口说道:

    “嗯,很好,到底是从战场上历练了一番下来,身子比之前那副弱不禁风的模样结实多了。眼神也变了,凶狠之中透着狡猾,很有兰千军当年的风范。”

    兰子义被独孤豹一记熊掌拍的有些眩晕,不过他还是很快站稳,同时笑道:

    “豹子叔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难不成我天生就该当武将?我可是要科举入仕的人。话说回来为什么总是有人向我提起兰千军这个名字?“

    独孤豹这时已经朝向了站在兰子义身后的月山间,正打算作揖行礼,闻言笑道:

    “什么兰千军,我何时提过那个名字?”

    接着独孤豹便对着月山间作揖道:

    “末将独孤豹,见过月小姐。”

    月儿见状咯咯笑出声来,同时向独孤豹道万福,她道:

    “奴婢何许人也,怎敢劳独孤将军行如此大礼?”

    独孤豹作揖过后起身笑道:

    “月儿小姐乃是鱼公公掌上明珠,末将能在此见到才是真荣幸。”

    月儿闻言再次咯咯笑了起来,他反问道:

    “那卫侯还是豹将军少主呢,豹将军怎么就那么无礼?“

    独孤豹看了一眼兰子义,然后笑道:

    “子义?我当然拿他当少主,但他想让我弯腰屈膝,还是登继承了代公的爵位之后再说吧。“

    兰子义闻言笑道:

    “豹子叔说的是。”

    兰子义刚说罢,门内不远处便传来声音道:

    “二哥!你回来啦!”

    不用问也知道来的是桃逐虎与桃逐兔。这两兄弟久日未见桃逐鹿,那番想念只可能比兰子义强,不可能比兰子义弱,他们也是一路小跑追出院外来见桃逐鹿。来到门口本想兄弟携手,好好言欢,没想到却看见立在门口的独孤豹,当即两人便蔫了下来,他兄弟二人同时拱手作揖道:

    “豹子叔!”

    独孤豹见状招呼两兄弟道:

    “你们都这么客气,难道说是因为我突然入京打搅了你们的好日子?”

    兰子义这时上前招呼独孤豹与桃逐鹿进屋,同时说道:

    “豹子叔不要老停在门口,有什么话我们进屋里聊,二哥和你在路上走了这么久也都累了吧?”

    等到一行人走动起来之后兰子义插话道:

    “豹子叔刚才也提到自己是突然入京,只是不知为何这么突然?是找我有事?”

    独孤豹闻言笑道:

    “的确有事,所以代公专门命我入京。”

    兰子义问道:

    “是什么事情?”

    独孤豹答道:

    “就是你拖二郎带的那件事情。”

    兰子义不再说话,转头看向后面的桃逐鹿,交换个眼神之后兰子义说道:

    “豹子叔请听我说,事情是这样的......”

    就这样一行人边走边说,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的将兰子义入京之后遇到的诸多事情一五一十的罗列出来,从初次进王府就吃下马威的事情一直说道今早董宣来访的事情,从院门口一直说道兰子义屋里。说了好久才把事情说完。

    独孤豹一直静静地听完众人说话,期间不是举杯喝茶,而桃逐鹿则开口道:

    “原来我和豹子叔进门时遇到的那人便是董宣大人,这些事情都是在我离京的这十数日发生的?“

    桃逐兔道:

    “没错二哥,那晚去堵截董宣那个废物儿子时少爷可是威风,可惜二哥你没遇见。”

    独孤豹闻言放下茶碗,震住众人,待屋内屏息之后,独孤豹盯着兰子义冷冷地问道:

    “子义你果真要改换门庭?”

    兰子义点头道:

    “正是,德王仁厚,乃守成之主.....”

    独孤豹闻言打断兰子义的话道:

    “这种话子义你和其他人说说就行,不用跟我说。我要问你的是你知道这样做的风险吗?”

    兰子义道:

    “我只知道,如果我不这么做,继续跟在德王身边只会粉身碎骨。”

    独孤豹又道:

    “京中可有人支持你?”

    兰子义道:

    “暂时无人,等我将章鸣岳打下擂台后自然多得是人。”

    独孤豹听过这话久久没有做声,过了好一段时间之后独孤豹问道:

    “这屋子是否安全?”

    兰子义被独孤豹问住,不知该如何作答,而月山间则接过话说道:

    “豹将军请放心,现在这屋没有外人,刚才进屋时时我便把所有仆役全都支走了。”

    独孤豹闻言道:

    “好”

    然后起身拍着兰子义大笑道:

    “我独孤豹就等着少爷你这么干呢!北镇将士立功无数,岂能永远屈居京城文官脚下?太小瞧我们了!”

第五百六十七章 商帮

    独孤豹突然间的反差把屋里众人都吓了一跳,没人想到他会在听到兰子义的志向后狂喜不已,就连兰子义自己都没有想到,不过独孤豹会这么做也不是没有任何苗头,兰子义记得当日他出关之前,参与的那场秘密会议中,独孤豹的话里就透露出了他对朝政的不满。

    兰子义笑着对独孤豹说道:

    “豹子叔真是一点都没变,还是老样子。”

    独孤豹闻言笑道:

    “子义你休要在此和我套近乎,之前出征你有那次参与过?”

    独孤豹话说完后顿了顿,然后道:

    “只是子义,你的想法虽好,可代公手上实在是没钱继续供你这样败家了。”

    兰子义道:

    “豹子叔此话怎讲?我什么时候败家了?”

    独孤豹说道:

    “卫侯你觉得自己是在干正事,代公也觉得你在干正事,我也觉得你在干正事,但代公的银子不觉得你是在干正事。你来京城之后已经花掉多少银两了?有算过吗?一个多月前你可是在京城街道上散出现银近六十万两,加上最近花出去的钱,怎么也都快七十万了吧?”

    兰子义辩解道:

    “豹子叔,你听我说,我发放银两乃是为了赈济......”

    独孤豹从站起来后便在屋中漫步,他抬手打断兰子义的话说道:

    “子义,我和代公都不觉得你发银子的事情做错,而且你在京中代表着代公脸面,奢靡之地花些钱在吃喝玩乐上面也没什么问题。但是子义,影子不是凭空变出来的,照你这样的花法,再过不久代公攒下的银子就要被你花光了。”

    兰子义笑道:

    “豹子叔,大正的牛马犬羊几乎都出自我兰家之手,这么大的生意怎么连点家当都没有?我花七十万就把我爹花穷了?”

    独孤豹点头答道:

    “是的,没错,子义你的确把代公花穷了。

    子义你只看到每年从落雁关进来的牲口,却不想想购置这些牲口需要花钱,全国各地贩卖这些牲口的雇工,各地租用的场地,牲口发往各处路上的粮草消耗,还有疫病影响剔除病马都要花钱。,除过这些外将军府里上下百口人的吃穿用度,平常军士们逢年过节的赏赐,这些都要花银子。

    当年代公乃至代公父亲兰老将军行商的一大缘由就是补贴军中,现在子义你一下把花钱的口子开这么大,代公手里的生意不仅没法补贴军用,反而要克扣军饷才能维持子义你在京中的活动,这可就忘本了。“

    兰子义被独孤豹一番话说得垂下头,他的确没有考虑这么多,这么仔细,他开口问道:

    “豹子叔的意思是我将来做事时要精打细算,不要在大手大脚的花钱?“

    独孤豹笑着摇摇头道:

    “那怎么可能,卫侯你要干的可是翻云覆雨的大事,注定花钱如流水,要是把你小心翼翼,不肯把银子撒出去,怎么可能笼络人心。”

    兰子义被独孤豹说糊涂了,他问道:

    “那豹子叔是要我做什么?”

    独孤豹道:

    “节流不行那就只有开源可行了,正好我北镇也不是无源可开,我这次来京城的一个重要任务就是带子义你去见见财主。”

    兰子义闻言哼了一声道:

    “凭什么让我去和那群铜臭味满身的商人勾结在一块?”

    独孤豹说道:

    “当兵的和行商的都差不多,没什么你贵我贱的,子义你最好把自己这副书生臭脾气收敛收敛。

    话说到这份上已经差不多,下一步就是办事了。走吧子义,我们去拜访下北方商帮的会馆。“

    兰子义闻言惊讶的问道:

    “现在就去?是不是太着急了?叔你和二哥已经连续赶路好几天,现在应该休息休息才对。”

    月山间也跟着兰子义一块劝道:

    “豹将军,就算要走也该酒足饭饱之后好好休息一番再去见人,如此风尘仆仆过去实在太累。”

    独孤豹并没有听兰子义和月山间的话,他自顾自的朝屋外走去,同时说道:

    “我们这群臭丘八平日风里来雨里去,早就习惯风餐露宿了,这一路上走的安稳,天天住客栈,一点也不累。至于吃饭,会馆那边自有招待,反倒是我休息几天再去显得不那么重视人家。子义你就别推辞了,你每天在京城养尊处优,总不会也和我一样旅途劳顿,行走不得吧?”

    兰子义见独孤豹这边推辞不得,只能起身,他吩咐月儿道:

    “月儿,为我准备什物。”

    接着兰子义便向外走。其他人见兰子义出门自然跟上一起出门,兰子义借机将桃逐鹿拉在一边道:

    “二哥,我托铁木安达办得事情,没有什么问题吧?”

    桃逐鹿道:

    “少爷放心,铁木辛哥为了这件事,专门招揽了一群邱豆发余部,这些家伙不会华严,只说胡语,最重要的是这一票事情干完之后铁木辛哥将参与此事的所有人全部灭口,绝对无人会走漏此时风声。”

    兰子义闻言点了点头,道:

    “不愧是铁木安达,下手又狠又准,真让人放心。”

    桃逐鹿补充道:

    “我回京之前有京中使者往北方召集部落贵族子弟入京,其中就有铁木辛哥。”

    兰子义道:

    “那二哥你可得侦查好安达入京的时间,我要亲自去城外迎接他。”

    桃逐鹿抱拳领命,兰子义则在众人簇拥之下出府。

    来到门口时独孤豹已然坐在马上,独孤豹身边还有匹空马一看就知道是留给兰子义的。见到兰子义出来独孤豹笑道:

    “二郎一来一回,往返北疆京城,的确受累,不如今天就让他们三兄弟好好在府上聚首,子义你看如何。”

    兰子义踩蹬上马,闻言抱拳说道:

    “豹子叔说的好,子义也有此意。不过此行就我与豹子叔二人还是嫌少,还得再加三匹马。”

    独孤豹扭头看了看送行的众人,然后到:

    “我知有两匹马是为仇家先生准备的,可另外一匹是要给谁?”

    独孤豹话刚说吧,已经男装打扮的月山间款步从府中走出,她道:

    “是留给我的。”

    独孤豹看了看月儿,又回头看看兰子义,想了想后没再追问,默许了月儿的存在。于是一行人别过桃家兄弟,催马出发。

    走开之后兰子义问道:

    “豹子叔这是要引我去见那家金主?”

    独孤豹闻言道:

    “子义上次发银子是拿银票出去领会银子的吧?”

    兰子义点头道:

    “正是。”

    独孤豹道:

    “我们就是去见这银票庄家。”

    兰子义闻言领悟地笑道:

    “原来如此,那还真是得要见见。”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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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4324/ 第一时间欣赏台城遗梦最新章节! 作者:白袍将所写的《台城遗梦》为转载作品,台城遗梦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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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城遗梦介绍:
花枝缺处青楼开,艳歌一曲酒一杯,
美人劝我急行乐,自古朱颜不再来,
君不见外州客,长安道,
一回来,一回老。
————白居易
大正朝廷已经击败了四方所有外部敌对势力,看似天下太平,事实上王朝内部已经危机重重,地方土地兼并造成贫富差距加大,士绅优待又让富人几乎不承担税收,全国各地到处都有民变的危险。
朝廷对此也并非视若无睹,当朝内阁首辅大学士章鸣岳就力图推行新税法,对大正朝廷进行改革,可在这个节骨眼上深居内宫的皇上最关心的居然是用幼子替换太子,废立储君,从太子陪臣起家的章鸣岳自然不同意,宫中府中也因此对立起来。
我们的主人公正是一位将门之后,但他并不想继承武职;他的出身与家庭有诸多秘密,但他并未全然知晓;他有着单纯而又天真的理想,却又从骨子里带着一股敏锐和狡猾,他想要靠书生意气救济天下,可现实却让他走上了一条与理想截然相反的道路。现在他已经来到了京城,这里的高台到底是他成功的奠基石还是他迷梦的开始,让我们一起揭开这番篇章。台城遗梦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台城遗梦,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台城遗梦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