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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白袍将     台城遗梦txt下载     台城遗梦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六十八章 商帮(下)

    说实话兰子义从未去过商帮驻地,当时发银子时兰子义也是让桃逐虎与桃逐鹿代劳,只见他兄弟两人带人押送银子回来,兰子义却不知道那些钱庄商会的驻扎地在哪。

    独孤豹有说有笑的走在众人最前,他几乎没有用力勒缰绳,胯下的马儿便像是知道路一样在路上七拐八拐,好似自动寻路一般。

    独孤豹绝非是第一次来京城,更不是第一次与商帮打交道,但兰子义在落雁关这么多年却从未听说过于此有关的事情。独孤豹行事如此紧密,难怪能成为兰千阵的心腹。

    四人策马走了许久,终于来到东市附近一条街上。这条虽然依葱河东岸修建,建筑却没有江南地方特有的灵动,一拐进街口,兰子义便感到两旁建筑带来的压迫感。这条街上的所有房屋全部都由灰砖青瓦建筑而成,厚重又扎实,屋檐也修的朴素,完全没有江南建筑那种俏皮到夸张的飞檐。

    月儿这时哼了一声,道:

    “果然是葱畔街,豹将军你的去处还真是好猜。”

    独孤豹笑道:

    “月儿姑娘身为鱼公公爱女,要是连这点事情都猜不到那才不可思议呢。”

    兰子义长在北边,一入此街便有一种回家的感觉,他情不自禁的说道:

    “我来京城大半年,之前怎么不知道有这条街?”

    独孤豹道:

    “卫侯喜欢以后可以常来,这里的家乡菜和平城、落雁关里的几乎没有区别。到了,我们下马吧。“

    在独孤豹的招呼下四人停在了上一扇门前。这扇门开的不大,又埋在周围商肆店铺之间,如果不是独孤豹带路,兰子义还真不一定能找到这里。四人刚一下吗,不知从哪就冒出仆役上前揽住马匹缰绳道:

    “豹将军,您了可是稀客,又来京城公干了?”

    独孤豹道:

    “你小子认人很准嘛,只是这次你看漏了,我今天为我家少爷领路,过来拜访你们曹老板。”

    那仆役闻言扭头看向另外三人,仔细大量过后仆役对着兰子义拱手作揖道:

    “原来是卫侯亲临,小人有眼无珠,没认出来,还请您见谅。“

    这仆役第一眼没有认出兰子义来说明他根本不知道谁是兰子义,但独孤豹只是稍稍提醒了一句,这人便能从后面一行人当中准确把兰子义找出来,这人还是挺有本事的。

    兰子义道:

    “你说你有眼无珠,我看你眼力很好嘛,豹将军身后站着三个人,你怎么知道我就是兰子义?”

    那仆役笑道:

    “卫侯莫要再取笑我了,您身上气质就与周围人不同,豹将军已提醒,小人自然就该找出来。”

    兰子义笑道:

    “到底是生意人,嘴皮就是好使,你个看门人都这么厉害,我还真想看看你家曹老板到底是什么任务。”

    仆役笑道:

    “卫侯真是抬举小人了。您别站在门外说呀,请里面走。”

    说着仆役便侧身让开路,伸手请众人进门,们也在此时打开,自有其他仆役为众人牵马。

    兰子义和独孤豹换了个眼神,然后便带头走入门中。

    进门之后兰子义才知道门后并不简单,在街上建筑的掩护下,这扇小门背后竟让别有洞天,两排高大的灰砖房将中间的小路夹得的又细又窄,,人处其中顿觉渺小。可就是这么一条小路上却是人来人往,两边建筑之中不停的传来算盘敲打的噼啪声响。行走中的兰子义转头向两边看去,看到每一件屋子内都是一个账房,每个张房内都有客户拿着银票与伙计交换银两。

    月儿看着这番光景有些皱眉,她嘀咕道:

    “又土又灰,走两步就觉得身上落了一层沙子,还满身都是铜臭味,好像赶快回去洗个澡。:

    兰子义闻言笑了笑,没有作答。

    在前面仆役的带领下,兰子义他们很快便穿过建筑,来到顶头另一间三层建筑前,那仆役停在门口道:

    “卫侯您与豹将军请进吧,我家老板就在里面等候。”

    兰子义对着仆役拱手,算是谢过,然后与独孤豹带着其他人一起走进建筑内。楼中有其他仆役为兰子义引路,可即便如此兰子义行走于这座碉楼之内也觉得头晕目眩,若是没人引路,让兰子义一人走进这座碉堡,兰子义保准会迷路。

    连上两层楼后到了顶层,仆役才将兰子义一行人带到地方,那仆役推开门后引四人入内,然后对着门里面人鞠躬说道:

    “老爷,卫侯与豹将军来访。”

    兰子义进到屋中,见一中年男子正倚窗而坐,眺望窗外葱河景象,听到门口动静后此人立马起身,迎到门前伸手想要把住独孤豹臂膀,他道:

    “老豹,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你早说你来我便好好为你背一桌酒席,现在只有些便饭,招待你很是不尽礼节呀。”

    兰子义看着说话这人,此人身材中等,长脸大眼,笑起来声滑调高,说起话来语音婉转。

    独孤豹并没有迎上前去与这位曹老板把臂言欢,而是后退两步拱手朝着兰子义作揖道:

    “少爷!”

    那曹老板见独孤豹并不与他亲近,尴尬的笑了笑,然后他也后退一步,对着兰子义恭恭敬敬的作揖道:

    “鄙人平城曹进宝,见过卫侯。”

    跟在兰子义身后进屋的仇文若见此情景暗自点头。本来他觉得独孤豹见到兰子义时倨傲不礼,很没有人臣模样,现在看来这独孤豹只是在私下场合与兰子义行家人里,正规场合此人很是尊崇兰家权威。这样的忠义之士还真是辅弼良臣。

    兰子义见曹进宝作揖,露出了一个满意的文晓,他跨前扶起曹进宝道:

    “曹老板这是做什么,如此行礼真是折煞子义了。”

    接着曹进宝便将几人让入座中,一番主客谦让之后,几人围坐桌上,而桌子就在曹进宝刚才远眺的窗前。

    坐定之后曹进宝便吩咐仆役上菜,然后他笑道:

    “老豹你来怎么也不提前告诉我说一声,连卫侯都来了,我这便饭很是失礼。”

    独孤豹道:

    “我们这些落雁关里的丘八从来都是风餐露宿,有口饭吃就可以,从来不想什么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屁话。”

    曹进宝道:

    “哪还有卫侯呢,还有卫侯带来的这几位先生呢,他们可不是军人。”

    兰子义道:

    “我爹从小要求我生活朴素,我早就习惯了粗茶淡饭,曹老板能在葱河地段修建这么大的宅邸,财力只能用深不见底,富可敌国来形容,如此这般哪怕是一顿便饭,也赛过我日常里吃的那些东西,曹老板绝对尽了地主之谊。”

    曹进宝闻言哈哈笑了几声,正好这时酒菜已经上桌,那曹进宝便举杯敬酒道:

    “卫侯如此简朴,不亏为代公嫡子,来,曹某敬卫侯一杯。”

    于是桌上众人便纷纷举杯,一桌人就此行酒一轮。饮罢曹进宝问兰子义道:

    “卫侯今天为何突然前来鄙社。”

    兰子义道:

    “我豹子叔入京履职,说要带我见见乡亲,我强扭不过便跟豹子叔来了。怎么,打搅曹老板您清净了?”

    曹进宝笑道:

    “不会不会,我就是个商人,整天都忙着赚钱养家,何来清净一说?卫侯肯来就是给我赏脸,我有什么不欢迎的。”

    于是一桌人就这样有吃有喝的说说笑笑,期间天南地北谈论甚多,一直到酒席进行了一半之后,曹进宝才又开口问道:

    “一个月前卫侯从我这支了现银五十一万六千八百四十七两,这可不是个小数目啊。代公在我钱庄的存银这一下子便少了三分之一。

    卫侯这么大的手笔,最近钱可够花?“

第五百六十九章 有求于人

    曹进宝说话的时候兰子义正在吃饭,他闻言并没有停下筷子,而是稳稳当当的把手中夹起的菜吃完,然后才调侃道:

    “我取银子说明我有钱,曹老板给了我银子你库里银子就变少,俺来来说应该是我来问曹老板钱可够花否,怎么反倒成了曹老板来问我钱够不够花?”

    曹进宝闻言哈哈大笑,他道:

    “不瞒卫侯,五十一万两白银虽然不少,但我库里存着的,账上趴着的银子可是这个数目的十几倍,要说我的银子不够花那卫侯就太小瞧认了。”

    兰子义叫了些茶水来润了下嗓子,喝完水后他道:

    “我自然知道曹老板你富可敌国,可你库里的银子全是你的吗?那是诸位商家在你这存的,商家要取曹老板难道还不给取了不成?如果曹老板真的靠别人银子来发财,又干嘛去置办那么多其他产业?”

    虽然兰子义对曹进宝的生意知之甚少,但他知道曹进宝手底下的绝非只有钱庄生意,一个能代表整个北方商帮的男人,手下产业绝对不少。

    果然在兰子义说罢后曹进宝低下头呵呵的笑了两声。他想了想后说道:

    “我还是想知道卫侯今天来我这里是有什么事情?您与豹将军一同前来,这可是天大的面子,如果没有事情,您无缘无故过来难道就是想在我这里吃口家相饭?”

    兰子义闻言点头道:

    “嗯,曹老板你说对了,我今天就是来吃饭的。我年初来京城之后还没有吃过这么地道的北镇菜。”

    今天独孤豹不顾路上辛苦,强邀兰子义来见曹进宝,出门之前便把原因说的清清楚楚,那就是要找曹进宝借钱。待兰子义随着独孤豹进到这条葱畔街,在看到曹进宝临河修建的碉楼之后,兰子义也对曹进宝的财力有了一个相当程度的认识。不用其他人提醒,兰子义便自发的运用起了自己入京以来所学到的一切伎俩,虽然这些伎俩用起来很是卑劣。

    在兰子义点头说完之后他又补充了一句道:

    “其实也不能说我今天来没什么事,正事我还是有的,那就是替曹老板你解决问题,毕竟我们也是老乡,急人之所急是老乡分内之事。”

    曹进宝笑看着饭桌另一端的兰子义,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他没有想到这个十六岁的少年手段居然如此老练,说话滴水不漏让人抓不到把柄。按照曹进宝之前得到的消息,这个兰子义应该是个酸腐秀才,不懂这些门道才对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居然让兰子义进步如此快?

    找不到优势的曹进宝只能把头转向独孤豹,他笑道:

    “老豹,你也别光坐着呀,倒是说两句啊。”

    独孤豹这时只顾着吃菜,没有抬头理会曹进宝,他闻言只是回答道:

    “曹老板,我北镇将士每次出征,你在后方筹措粮秣居功至伟,代公对你很是赞赏。但谈事就是谈事,今天我家少爷带头来此,事情便由他做主,曹老板要谈的话找我家少爷谈就可以了。”

    仇文若与仇孝直听到独孤豹这么说都满意的点了点头,而曹进宝听闻此言则知道今天是不可能拖什么人情了。他沉默了好一会,期间只是自顾自的喝酒,兰子义都觉得曹进宝今天可能要送客的时候,曹进宝下定决心,开口说道:

    “卫侯若是开口帮我,我的确求之不得。我最近确实有些事情不好办,只是不知卫侯能不能帮我办。”

    兰子义听闻此言知道自己已经占得先机,他道:

    “曹老板是家父的老朋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管开口,子义一定尽力。”

    曹进宝撅了下嘴不置可否,他说道:

    “事情比较多,也比较琐碎,我就挑几件重点的,想到哪说哪,卫侯你看如何?”

    兰子义点头应道:

    “当然可以。”

    曹进宝道:

    “那我先说一件近的事,时下最吊人胃口的事情莫过于朝廷开仓放亮的举措。按照朝廷规划,北平城,南京城,以这两点为核心向外一环一环的输送粮食。这么大规模的活动,官府自身的运力是不够的,朝廷需要借助商人,也就是我们这些人的力量运粮。”

    兰子义道:

    “此事我知道的清楚,当日朝廷定下这件事情时我也在场,借助诸位老板也是既定之策。只是这有什么问题?”

    曹进宝笑道:

    “问题可大了。卫侯只知朝廷为了运粮要调集商人运力,却不知朝廷专门出了运粮特许令来限制我等运作。”

    兰子义并未听说过这件事情,于是他转头看向仇家父子,仇文若接过兰子义眼神,转而开口说道:

    “国库粮仓开门放粮,这样投放出来的粮食数量巨大,不是所有商人都有那能力承担这份工作,若是有人心黑,想私吞这些救命粮怎么办?朝廷颁布特许令就由此打算。”

    曹进宝闻言扭头看向仇文若,他道:

    “这位叫就是刚才卫侯进门时介绍的文若先生啊。先生你所说的是不假,我也知道这层道理,但问题是朝廷颁布特许令他并不是按照商人实力了评级发放,而是将每份特许令作价卖出,且卖给的都是京城商人,我北方商帮连一张特许令都没有捞到,这难道也是朝廷初衷?”

    兰子义皱眉道:

    “是谁想出来的这个馊主意?“

    曹进宝道:

    “当然是南北仓粮大总管,工部侍郎申大人了。”

    兰子义听到申忠的名字顿时一惊,他道:

    “竟然是他?”

    曹进宝道:

    “卫侯难道不知是他主官南北粮食?”

    兰子义笑道:

    “这可是个肥差,让申忠来管还真是便宜他了。不过就算他把所有特许令全部颁发给京商,京商也不可能运走全国的粮食,他们的运力也不足。”

    曹进宝点头道:

    “不错,只靠京商的确不能完成超体调拨粮食的计划,所以京商商会这几天一直在叫卖他们的特许令。这可就有意思了,普天之下除了京商便是我边商,他这东西是吆喝给谁呢?”

    兰子义道:

    “自然是吆喝给曹老板你了。既然对方卖,曹老板为何不买呢?”

    曹进宝道:

    “全国都缺粮,能够合法的倒卖官粮的确可以大赚一笔。但运粮是很花钱的,京商给出的特许令价格恰恰是我能赚到的利润,买他们的特训令是划不来的。但不买这特许令我便没法运粮,让京商把粮食运遍全国,那我们边商的市场就会因此被挤兑一空。我可不想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

    兰子义道:

    “反正京商怎么也不肯能运光粮食,等他们运力不足,朝廷自然会想到曹老板,曹老板稍安勿躁便可。”

    曹进宝笑道:

    “卫侯你这么想可就简单了。京商既然可以买通朝廷,垄断粮食,他们也可以把黑锅扣到我们头上。到时候只要朝廷整治我一个观望不进之罪,我们这些商人就要吃不了兜着走。哪里还有什么机会去稍安勿躁。”

    兰子义道:

    “所以曹老板的意思是,让我替你去争夺这特许令?”

第五百七十章 有求于人(下)

    曹进宝道:

    “卫侯说夺并不恰当,因为皇上开仓放粮本身就是为了天下人,岂有为天下人放粮而不需天下人运粮的道理?那本就是我的特许令,我只是想请卫侯待我将情况禀明圣上,不要让他再受奸臣蒙蔽。“

    兰子义闻言笑了笑,押了一口酒。这曹进宝说话腔调十足,声势浩大,不露声色便将自己一方巨贾的霸道气息给展露了出来。兰子义对此非常熟悉,这是北方人的特点,说好听点这叫野心勃勃,说难听点这就是爱吹牛。

    见兰子义不说话,曹进宝继续说道:

    “曹某刚才也说了,我遇到的难事不止一件,卫侯有没有兴趣听我继续讲下去?“

    兰子义道:

    “曹老板但说无妨,我也早就说过,你我老乡应当表里一气。“

    曹进宝笑道:

    “卫侯说的好,好一个表里一气。那我也就不客气了。其实对我们北商而言,除了运粮的事情外还有一件事情也相当令我头疼。“

    兰子义问道:

    “能与运粮这样的大买卖相提并论的事情定不简单,只是不知究竟为何事?”

    曹进宝道:

    “是贩盐的事情。”

    兰子义道:

    “盐?”

    曹进宝道:

    “正是,是盐。我大正幅员辽阔,东西南北,四面八方何止万里,地上生民足以亿计。人活着就得吃饭,吃饭不能没盐,供给我大正子民吃盐可不是小事。”

    兰子义道:

    “不仅不是小事,还是一笔大买卖呢。”

    曹进宝闻言笑了笑,而兰子义则继续说道:

    “只是曹老板,盐铁专营,古已有之,这事是朝廷的事,曹老板怎么还能插进去手。”

    这事仇文若对兰子义说道:

    “卫侯未曾在衙门中任职,具体行政可能不太了解。我大正盐铁专营不假,但朝廷人力毕竟有限,具体到采盐贩盐的各个步骤上,都是放给民间百姓自行经营的,寻常良民只需缴足盐科,拿到盐票便可自行贩卖食盐。“

    兰子义道:

    “原来如此,之前我还从没在意过这些事情。”

    曹进宝笑道:

    “这位文若先生真是娴于吏治,不愧为卫侯智囊。卫侯所说盐铁专营,朝廷垄断之事,与朝廷来看他未尝不想做,据我所知大正开国初期盐就是把在衙门手里的。只是衙门采盐事倍功半,我等采盐事半功倍,两厢一比,优劣自分,后来朝廷也就安心收税,不怪采盐贩盐的事情了。”

    兰子义问道:

    “既然曹老板贩盐合法,哪有有什么难处?我还以为曹老板是要我来帮忙贩私盐呢。”

    曹进宝道:

    “贩私盐可是要杀头的,违法之事不是我这种本分商人该干的。我今天把这件事情提出来说乃是有人要断我财路。”

    兰子义笑道:

    “曹老板你财大气粗,葱河边上一条街都是你的,谁敢断你财路?”

    曹进宝苦笑道:

    “这条街乃是北方众商贾合力,一砖一瓦建起来的,曹某只是被大家推举做庄,暂执牛鼻而已,哪里敢说整条街都是我的?”

    兰子义接着曹进宝说话之机思考良久,待曹进宝说完兰子义问道:

    “莫非又是京商与曹老板生意有纠葛?”

    曹进宝点头笑道:

    “正是,正是,大正虽为一体,可一条大江却把全国分为南北,我们这些商帮也就以地域为限各自聚在一起保暖。这种趋势近些年来越来越明显,我们与京商的冲突也越来越多,盐的事情就是两方争执的焦点之一。”

    仇孝直埋头吃了半天,看来已经酒足饭饱,他这时插话道:

    “我大正食盐来源两处,一是海盐,炼海煮盐古已有之,只要沿海便能产盐。但我大正毕竟不是处处靠海,海盐越往内陆运价格越高,所以内陆食盐很多地区用的都是矿盐。”

    兰子义问道:

    “何为矿盐?”

    曹进宝回答兰子义道:

    “矿盐顾名思义,就是采矿从地里挖出来的盐,矿盐制作与海盐大相径庭,具体我也就不展开来讲。

    孝直先生知道这么多,看来对盐业了解不少,只是漏了几点,内地除了矿盐之外,还有井盐、湖盐,某些咸水湖周围也是可以煮盐的。“

    仇孝直道:

    “曹老板说的不错,内陆虽然不靠海,但制盐吃盐的方法也不少。只是齐、燕、辽三地乃至新罗的海岸全在北商手中,内地盐井无分南北几乎尽被北商掌握,京商手中产盐地不过东南岭南沿海而已,说起盐业来北商完全压住了京商,如此优势下曹老板会有什么难处。”

    兰子义一边听着仇孝直分析,一边在心里重新估量曹进宝的财力。原来曹进宝手里不止是钱庄生意,还有盐业生意,按照仇孝直的说法大正三分之二的盐业在曹进宝手中,全大正每人每天加起来要吃多少盐?曹进宝他一日只收盐钱都能富可敌国,而他兰家做的那点牛羊生意跟曹进宝比真的是小巫见大巫,兰子义进入碉楼来首次感觉到自己是个穷光蛋。

    曹进宝听闻仇孝直所说,呵呵笑了起来。他道:

    “孝直先生真是博闻强记,我与我朋友们的事情全被先生知道了。先生说的不假,我北商经过这数十年的整合发展,手中产盐地确实多余京商,在贩盐这件事情上比起京商来也的确是有那么一点点优势。但那也是以前,现在形势不同了。“

    兰子义心想你曹进宝哪里是只有一点优势,明明是局面大好。但兰子义嘴上还是笑呵呵的问道:

    “京商怎么了,居然让形势改变?”

    曹进宝道:

    “京商动手是从去年开始的,为了支持代公北伐,大正上下都在出力,我等商人也在为代公筹措粮秣,只是北伐声势浩大,北商运力不足,京商借此横叉一杠子,他们擅长水运,手下船多,接着北伐的名义硬是将北边许多盐场纳入自己掌控,而且朝廷似乎有意纵容京商扩张势力,当时争盐场官司打到衙门里,各级衙门无一例外都支持京商,我们用尽一切办法不能改变衙门判罚。“

    兰子义听闻此言,心中明白这是章鸣岳有意支持京商。以章鸣岳与京商之间的关系,朝廷偏袒京商没什么不可思议。

    曹进宝接着说道:

    “海盐盐场我们已经被人割了肉,现今全国缺粮,我等手中的内陆盐矿也快要丢掉了。”

    兰子义道:

    “此话怎讲?粮食和盐矿有什么联系?‘

    曹进宝道:

    “晒盐煮盐需要大片土地和大量劳力,凡是内地盐矿,盐矿附近土地全为盐场,百姓全是盐场工人,盐矿周围不产粮食,粮食全靠周边输入,不过盐价高于粮价,平常年金周围各县都会抢着往盐矿卖粮,矿上工人因为采盐也生活殷实,不差钱买粮。但今年灾情太重,全国各地粮食都有价无市,盐矿工人也是人,不可能只吃盐不吃饭。要让他们吃饭就得运粮,我北商手中吞的私粮哪里能和国库比?京商借着自己手中有特许令,专拿粮食卡人,虽然特训令下来不过几天,但我们手中许多盐已经开始动摇,好些盐矿朋友跑来跟我说再没有粮食他们就只能贱价把盐矿卖给京商了。“

    兰子义闻言做了几个深呼吸,这京商手段果然狠辣,观其妙处不无章鸣岳的风格。兰子义道:

    “曹老板你的两件事说到底还是粮食一件事。早先被京商夺去的海盐盐场,那是巧取豪夺,定有蹊跷,我想法去查。曹老板以及诸位北商同僚财力雄厚,运粮这种事情怎能被排挤在外?这事我也会向朝廷说。不过这两件事情都不是小事,就算我想办也不是能够轻易办成的。不知曹老板有什么可以帮助我的地方?”

第五百七十一章 人尽其用

    曹进宝听到兰子义问话,抬头淡然一笑。曹进宝人不胖,应当说他身形很是消瘦,但此时笑起来他却把自己眼睛眯成了两条细缝,活像是个臃肿的胖子抬不起眼皮一样。

    曹进宝端起酒杯仔细把玩,一个小小的酒盅好像是个稀世珍宝一样被他拿捏了好几遍。在此期间兰子义一直在旁耐心等待,过了许久之后曹进宝停止了手上的动作,他道:

    “卫侯是有难处?“

    兰子义答道:

    “是有难处,曹老板要我帮忙的事情都是朝廷已经定下的事情,要朝廷收回成名,谈和容易?”

    曹进宝闻言咂舌,他道:

    “今天卫侯能来探访我,曹某深感荣幸,所以大家饭桌上,一起谈些琐碎事,也算是我们北镇老乡的情谊。刚才卫侯也说,你我情谊,有难必帮,所以我也就把手头难题说了出来。事情有难度我知道,也正因为有难度所以凭我的力量无法解决。现在卫侯既然听了也觉得棘手,那我也不好强求卫侯做这做那。我在想想其他办法吧。“

    谈话伊始,兰子义以为自己已经抢的先机,没想到现在他刚刚提出条件,曹进宝便把话说死,真要这样谈,接下去可怎么聊?今天兰子义是来求财的,而在刚才的谈话中兰子义也了解到了这个曹老板手中掌握着多少财富,兰子义将来要做的事情可是惊天的大事,这当中所需的银子可谓天量,如果没有足够的财力支撑,兰子义将来的行动必然要大打折扣。所以今天兰子义必须把事情谈拢而不是谈崩。

    兰子义情况不妙,仇家父子自然听得出来。于是仇孝直替兰子义开口道:

    “当今朝廷之中江东士人据位大半,曹老板所提的两件事情有都与江东京商有瓜葛,曹老板割江东人的利去告江东人的官,这怎么可能行得通?“

    曹进宝道:

    “我自然知道找京东籍的官员行不通,但卫侯帮不了我,我也只能再想想其他办法了。”

    仇文若道:

    “卫侯帮不了曹老板,难道朝中还有其他人能帮曹老板?如今朝中非江东士子各个明哲保身,动弹不得,就连内阁的李澄海都年迈昏庸,行将就木,曹老板的事情还能去找谁呢?“

    曹进宝道:

    “所以我头疼啊。但卫侯帮不了我我又能有什么办法?”

    仇孝直说道:

    “卫侯不是帮不了你,而是有难处需要曹老板帮忙。”

    曹进宝道:

    ”我听不懂孝直先生这话的意思。正是因为曹某遇到的都是朝廷的事情,所以我个草民才没法下手。卫侯身为官家,如果也没法处理这些朝廷事,那就是不行了,我又如何能帮得上忙?“

    兰子义面带微笑的听着曹进宝与仇家父子你来我往,他知道曹进宝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但他却没有办法。

    兰子义是很有耐心的,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耐心,例如月山间。自今天进入坊内吃饭开始月山间就一直没有机会说话,她并不是非得要抢着去说,但现在这种你来我往的焦灼状态令她非常反感。月山间在曹进宝问出话来后开口说道:

    “曹老板你就不要揣着明白装糊涂了,卫侯他要为你办事,上下打点可得不少银两,这些钱以卫侯的家底可是出不起,所以卫侯才问曹老板如何能帮上忙。现在曹老板你只让卫侯帮你,决口不提打点的事情,这可让人很难办啊。”

    曹进宝听到月儿开口,惊讶的转头望了过来,他仔细看了月儿良久,然后道:

    “原来是个女子,我刚才居然看走眼。”

    接着曹进宝道:

    “卫侯若是需要银子只管开口,曹某不会不给,但为什么刚才卫侯反倒问我有什么能帮得上卫侯的地方?这话听起来很像是在敲竹杠。”

    曹进宝一句敲竹杠出口,在座所有人都听着不爽,月儿则直接嗔道:

    “曹老板,你这样说话可是会出问题的。”

    兰子义闻言立刻抬手摁住身边的月儿,他想要开口发言,却被独孤豹抢先一步,独孤豹说道:

    “曹老板,我家少爷没有什么敲竹杠的意思,只是他读的圣贤书太多,拉不下脸面来直接开口提钱的事情,所以才拐弯抹角的‘启发’曹老板,没别的意思。”

    独孤豹这么一句话为兰子义圆回场来,虽然有些埋怨兰子义的意思在里面,但总的来讲没让兰子义丢面子。

    曹进宝听闻独孤豹所言,笑了笑道:

    “咱都是北镇人,有什么话直说就好,拐弯抹角的人可是听不明白。”

    独孤豹笑道:

    “我也劝曹老板你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你经商这么久,自然知道赢了吵架丢了生意的道理。”

    曹进宝笑了笑,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他转换了一个语气,然后对兰子义说道:

    “卫侯身居王府,位为侍读,宫里两位公公对卫侯都关照有佳,将来前途可谓不可估量。前途不可估量,要走完这条路,需要办得事情自然也不是我这样的草民能够想得到的。当然那是卫侯自己的事情,轮不到曹某多嘴。只是作为商人曹某自然算得出卫侯办自己的事情要花多少银两,那可是天价。“

    兰子义笑看着曹进宝,一直没有说话。曹进宝顿了顿想要观察兰子义的反应,结果没有等到兰子义开口,于是他便说道:

    “将来卫侯在京城无论办什么事情,无论花多少银两,只管来我这里领,我不问出处,全包。”

    兰子义闻言笑道:

    “曹老板果然财大气粗,一口就把我的开销包圆。正好我也愁自己在京城开销不小,无有财源,曹老板肯帮我那真是再好不过。曹老板你放心,你要求的那两件事情我一定会给你一个让你满意的答复。”

    曹进宝笑看着兰子义,他道:

    “那两件事情卫侯能替曹某办了,曹某自然感激。不过那两件事说白了都是小事,曹某还有一件大事需要卫侯帮忙办。”

    兰子义皱眉道:

    “还有何事?”

    曹进宝见兰子义皱眉哈哈大笑,他道:

    “是我的大事,但却是卫侯的小事,卫侯不必担心。依卫侯现在的势头,将来必定能成朝中栋梁,我想要的是卫侯的一个承诺。”

    兰子义问道:

    “什么承诺?”

    曹进宝道:

    “我想让卫侯答应我,将来朝廷缺钱只能从我这里借。”

    兰子义闻言一愣,然后僵硬的和桌上其他人,尤其是仇家父子换了个眼神。仇家父子也没有弄明白曹进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仇文若便直接开口问道:

    “天下富商巨贾碰到朝廷借钱,无人不躲,无人不避,围困朝廷打出白条,借钱不还,怎么曹老板你反倒要朝廷问你借钱?这事情实在让人想不通。”

    曹进宝道:

    “我曹某人就是爱反其道而行之。我不是让朝廷问我借钱,而是让朝廷只问我借钱,当然还本付息的事情朝廷得给出书面承诺。钱不能白借,所以我要求朝廷给我发行银票的特权。”

    仇孝直问道:

    “曹老板现在不是能开出银票来吗?朝廷没有阻你啊。”

    曹进宝道:

    “朝廷是没有阻止我开银票,但朝廷也没有阻止其他银号开银票,我要的是朝廷给我特许,只需我一家开银票,其他银号不得开票支钱,若想开票只得从我这里开。不知卫侯能否承诺此事?”

    说着曹进宝便看向兰子义,而兰子义则开口笑道:

    “曹老板这点要求没什么难办的,只是那也得等到我有朝一日进庙堂才行。只要曹老板不怕借我花地钱打水漂,我便答应你此事。”

    曹进宝闻言举杯笑道:

    “我相信卫侯,来,我敬卫侯一杯。”

第五百七十二章 捕头

    在兰子义与曹进宝将事情讲定之后,酒席的进度就变得非常快。大家剩下的事情无非就是喝酒吃肉,天南地北的聊天胡侃。等酒足饭饱之后兰子义一行人便辞别曹进宝,启程回复。

    众人从曹进宝碉楼出来,早已有曹家仆役牵马守在门口,兰子义他们接过缰绳,滚鞍上马,然后策马折返。

    上午来时葱畔街上行人已经很多,下午回时街上行人更是变得熙熙攘攘。兰子义望着街上的行人,再看看密布街道两旁的当铺钱庄,各号商肆,他禁不住感叹道:

    “我本以为我家生意已经很大,今日见到曹进宝才知什么叫做富可敌国。”

    策马伴行在兰子义一旁的独孤豹闻言道: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就代公手下那点生意,还不够姓曹的塞牙缝的。“

    兰子义问道:

    “既然如此那为何曹老板在我家面前还这么……谦卑呢?“

    独孤豹笑道:

    “他不谦卑还能怎样?难道还想嚣张不成?他曹进宝无论生意做得有多大,终究也就只是个商人而已,若是朝廷地方没人给他撑腰,他怎么可能守得住这些年来赚下的那些银子?天下不知有多少人盯着曹进宝想要宰了他分肉吃呢。“

    兰子义想了想,点头道:

    “有道理。“

    独孤豹道:

    “况且他的生意有很大一部分在塞外,他和其他几个商人控制着通往塞北和泰西的诸条商路。塞外全是游牧部落,他不靠代公谁还能保得住他生意兴隆?“

    兰子义道:

    “我以为塞外和泰西不全都被不周原围起来了吗?怎么还有商路。“

    独孤豹闻言笑道:

    “卫侯,这天下事情可有许多你还不知道呢。朝廷只是不相让人知道外面的世界,并不是说外面就没有世界。“

    独孤豹说罢策马先行一步,兰子义则留在后面若有所思,他在落雁关里呆了十几年,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外面世界的故事?

    这时仇文若突然开口说道:

    “我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今天曹进宝要向卫侯提出那样的条件来,垄断银票这个条件还好理解,让朝廷问他借钱这就匪夷所思了。“

    仇孝直也摸着下巴思索道:

    “的确,若是曹进宝一家能够垄断全大正的银票,那将来其他钱庄就算有银子也没法异地收支,到最后所有人都只能将银子存到曹进宝那里去。但是让朝廷问他借钱这件事情就让人想不通了,他不过是个商人,朝廷找他借钱不还他怎么办?“

    兰子义则道:

    “既然想不通那就不用想,我们怎么可能弄明白他个商人是怎么想得。反正这事对我们来讲没有坏处,答应了他便答应了,无妨。“

    月山间闻言插话道:

    “卫侯真是有魄力。“

    月儿此话奉承之意跃然之上,仇文若与仇孝直听着都面露不屑之色。还好兰子义没有因为月儿的一句话而飘飘欲仙,他低头苦笑道:

    “这哪里是有魄力,这明明是无能为力,月儿不要耻笑我了。“

    月儿闻言掩面嬉笑,仇家父子听闻兰子义所言也点头赞许,一行人就这么有说有笑的向王府走去。

    本来兰子义以为今天再无他事,晚上回去可以看看书,再和月儿嬉闹一番便可休息了。只是天不遂人愿,回家半道上兰子义遇见了一个麻烦的人物。

    一行人沿河而行,走到天街东面,正要转向向西往王府方向走的时候,杜京带着巡城的捕快们从街口对面迎面而来。

    刚和杜京打照面兰子义便觉得胃中绞痛,撞见这个人,今天可别想轻易走开。月儿更是哼道:

    “怎么又是这个人,真是晦气!“

    兰子义苦笑道:

    “不是冤家不聚头,出门碰上也是缘分,没办法。“

    兰子义能看见杜京,杜京自然也看到了兰子义,在杜京的带领下一行捕快立刻穿过街道朝兰子义他们走来。

    杜京和捕快们并没有乘马,来到兰子义面前后杜京只能仰视高他半个身位的兰子义。不过杜京本人还是非常客气的,他拦在兰子义马前,抱拳问候道:

    “卫侯。“

    兰子义自知没法装作看不见,便在马上抱拳回敬道:

    “我这次可不是在御沟边行马,杜捕头拦我可是没道理的。“

    杜京答道:

    “御沟周边自有御林军管理,轮不到我个小捕头插手。我找卫侯是想与卫侯聊一聊。“

    兰子义道:

    “我与你没什么可聊的。“

    说着兰子义就勒马打算绕过杜京,强行离开。杜京见状连忙跨步封住兰子义的去路,他道:

    “卫侯当然与我有可聊的,难道卫侯忘了那晚与董公子的事情?“

    杜京此话一出,不光兰子义,随行的所有人全都心中振动。这时走在前面的独孤豹久久没有等到后面人,便策马赶了回来,兰子义见独孤豹来,怕他在与杜京发生冲突,于是他便吩咐身后仇家父子与月儿道:

    “你们先随豹子叔回府里去,我和杜捕头去聊聊。“

    说着兰子义翻身下马,他对杜京说道:

    “走吧,杜大人,你挑个地方我们聊吧。“

    杜京看了看兰子义,又看了看兰子义身后的人,然后回头对身后自己人递了个眼神。跟随杜京一起前来的众多捕快得到指示后立刻分成数队各自巡逻,只留杜京一人在场。那边独孤豹赶来后听到了兰子义最后一句话,再看杜京和那些捕快,知道今天这事不好随意插手,于是乎便带上其他人悄悄走开。

    等到相关人士走完,街上只剩兰子义与杜京两人埋没在人群中后,杜京开口说道:

    “卫侯,我只是想与你谈谈,既然你想回府,不如我陪你一段路如何?”

    既然杜京开口说陪兰子义一段回家路,那兰子义也没有必要客气。兰子义闻言便牵马而去,也不管杜京在一旁打算干什么。

    兰子义迈步走开后,杜京便快步跟上,只听杜京说道:

    “我听说卫侯从招婿楼里把人给赎出来了?”

    兰子义本以为杜京要追问董嗣贤的是亲情,没想到杜京问的却是招婿楼。对于杜京的问题,兰子义以沉默作答,杜京则继续说道:

    “我知道卫侯你对我和我弟有成见,但一码归一码,小人想要见一见卫侯赎出来的那人。”

    兰子义闻言扭头说道:

    “如果真的是一码归一码,为什么杜捕头非要纠缠我和我大哥?你就不能放过我吗?”

    杜京闻言道:

    “小人绝无要纠缠卫侯的意思,只是那招婿楼有问题,我怀疑那楼里在贩卖人口,而卫侯赎出来的人恰恰是我追查这么久最好的线索。”

第五百七十三章 捕头(下)

    杜京所说的贩卖人口之事勾起了兰子义的兴趣,那招婿楼兰子义早就觉得古怪,只不过最后那边放了人,兰子义就没再继续追究下去,现在杜京重新提起此事,又把让兰子义开始审视招婿楼。

    青楼用贱籍没人去管,若是青楼敢贩卖良家子为奴,那就是重罪。招婿楼名声虽小,排场却大的要死,这种场子要是被查出来贩卖人口可得牵连出来不少人。

    兰子义想从杜京这里听听详细消息,所以他放慢了自己的步伐,但兰子义看杜京不爽,又不想让杜京看出自己对此事的兴趣,所以他还是牵着马平视前路,对杜京不理不睬。兰子义道:

    “杜捕头,我还是那句话,你有什么事情,想查什么案子自己去找案犯问,不要老是来问我。我赎出来的是我的大嫂,杜捕头无缘无故探访我家女眷,这成什么道理?”

    杜京追在兰子义身旁道:

    “道理总是需要变通的,我查案子是为了百姓,不是为了搅扰卫侯家中女眷,卫侯一向深明大义,不会不懂这个道理。至于案犯那边,招婿楼我要是能进去我早就去了,何必拐弯抹角来找卫侯?”

    兰子义哂笑道:

    “杜大人你可是两县捕头,京兆尹的亲哥,内阁首辅的红人,这京城还有你进不去的地方?”

    杜京道:

    “不瞒卫侯,要是能行我恨不得去宗人府里翻档案,查案子,但我没那本事。别的不说,之说前几天,我到卫侯门前不就吃了闭门羹吗?”

    兰子义闻言哑然,半天找不出话来回答,只得道:

    “那招婿楼不过是家青楼,就算是官家开的教坊司杜捕头都能进去查,招婿楼有什么不可以。”

    杜京闻言叹道:

    “那招婿楼护院人多势众,武艺高强,我无论是硬闯暗访统统都被挡回来,根本就是针插不进,水泼不进。我托舍弟上书朝廷,行公文调城门校尉兵员前去围堵,可每次文书行到司礼监就渺无音讯,催的紧了司礼监便以‘营兵重器,不宜小任’为由把事情驳回。那招婿楼我根本进不去。”

    或许对杜京来讲,文书道司礼监没了下文是因为某些偶然原因,但兰子义却敏锐的洞察到了事情的蹊跷之处。像是有司纠察奸邪,探访案犯的事情,司礼监是不会无故掣肘的,那招婿楼人员兵力强的连京城捕快都突入不进去,这点本就可疑,京兆府调京城守军清查一家青楼,这种蹊跷事情司礼监有疑惑应当闻讯,结果司礼监不闻不问,直接将请求驳回,这很难让人想通。

    一旦将来有朝一日,兰子义投奔太子得逞,隆公公以及他支持的德王就是挡在兰子义面前的顽石,兰子义必须将其清除,现在有事能把隆公公牵连进去,兰子义何乐而不为?至于杜京,兰子义想从他这里知道的事情已经全都知道,对兰子义而言他已经没用了。

    只是杜京并不知道兰子义心中所想,他还是费劲心力想要说服兰子义,杜京道:

    “卫侯,我上次登门拜访就是想要借令兄的事情前去清查招婿楼,卫侯你却不许。不许也行,现在您都把人赎出来了,我正好可以问令嫂几句话。”

    兰子义道:

    “青楼里赎出来的人多了去了,杜捕头去问其他人,别来问我大嫂。”

    杜京这时已经有些着急,他道:

    “卫侯,那招婿楼从来不赎身,卫侯你这是第一次从里面把人赎出来。我盯那招婿楼已有多年,他楼里的女子来源去向全都是迷,外人看去只知里面姑娘年轻貌美,一茬换过另一茬,可谁人去管那楼里的姑娘从何而来,隔几年后又往哪里去?”

    兰子义不耐烦的对杜京摆手说道:

    “杜捕头若是只有这些小事,那还是别来烦我了,我可没有心思去管闲事。”

    说罢兰子义翻身上马,催马就走。

    杜京没想到自己苦口婆心劝说一番换来的却是这个结果,他愣在原地注视兰子义良久,突然他当着街上所有人喊道:

    “小事?那么多女子的性命清白也叫小事?卫侯你这么轻而易举的一言断人性命这与草芥人命有何区别?

    我本听说卫侯你在德王府中直言敢谏,乃是仁人义士,见你两面才知你也不过是个吃喝玩乐,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兰子义,我看走眼了!“

    杜京吼声巨大,街上行人全被声音惊得愣在原地,不明所以的来回张望。那头兰子义本已走开,听闻此言也好似被铜钟震过一般,愣在原地陷入沉思。

    杜京这一言恰恰问到了兰子义心中分野处,他兰子义到底是为了什么来京城的?之前兰子义以为他是为了朝廷社稷,为了天下苍生,可现在兰子义做得这些事情,用得这些手段,真的是在利国利民吗?他到底是为什么来到京城的?

    兰子义回头去找杜京,人群中却已经没了杜京的身影,街上的人流恢复了以往模样,继续来去滚滚,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唯有驻马立在路上的兰子义怅然失神,惆怅之之所以。

    杜京的话激起了兰子义的沉思,他低头策马行在路上,不断的质问自己究竟在京城里做什么?可他却一直没有找到答案。

    兰子义失魂落魄的吊在马山,任由马匹自行。也不知过了多久,走到何处,路旁突然有人叫喊兰子义道:

    “公子,公子,这位公子你也是进京赶考的?”

    兰子义被人叫到这才醒来,这段发呆的时间虽短但兰子义却感到恍如隔世。他抬头看向声音来源,却见一个贼头贼脑,猴精一样的人物佝偻在马旁,那人浑浊的眼珠里不断地流出显而易见的贪欲,他不停的问兰子义道:

    “公子,你也是进京赶考的?我这有好东西你要不要?”

    刚刚被杜京一言戳中心事,现在又有人问兰子义是不是赶考,兰子义过去的回忆一下子全被唤醒,他望着那个马前晃悠的无赖,戏弄办的问道:

    “不错,我就是来赶考的,你有什么好东西?”

    没想到那无赖听到兰子义开口后神色居然转为不屑,他道:

    “没想到居然是个外地人,我看这身行头还以为是那个江东土财主呢。“

    说着那个无赖转身就走,而兰子义则有些愠怒,联想到自己屡试不中的事情,兰子义对那无赖吼道:

    “你这话怎么讲,是看不起我们外地人么?”

    那无赖闻言回头看了兰子义一眼,然后说道:

    “看不起你又怎样?反正这次恩科你们这些外地人也上不了皇榜。”

    接着那无赖一脸坏笑的说道:

    “小哥你今天运气好,撞见我了。你若想考上我这里有条门路,只是不知你愿不愿意走了。”

第五百七十四章 登天之路

    兰子义幼年号称天赋異稟,十岁时便中了八股秀才,可接下来却屡试不中,去年落榜之后他更觉心灰意冷。现在他已经以武勋身份入京就职,再想科举入仕已经不可能。但眼下这个在他马前耍口舌的无赖却引起了兰子义的兴趣。兰子义问那无赖道:

    “只要能让我上榜中进士,什么路我都愿意走,只是不知你手上到底有什么路。”

    那无赖闻言走到兰子义马前,伸手将手掌平摊在兰子义面前,他道:

    “投石问路,想要问路你可得拿出敲门砖来。”

    兰子义知道这无赖是想要银子,兰子义更知道开科取士乃是朝廷要事,不可能有人在大街上叫卖考题,眼前这个无赖九成九是个骗子。

    但或许是兰子义被勾起了自己往日考试的回忆,他现在不想拆穿这个骗子,反倒对这无赖接下来将要介绍的门路来了兴趣。反正又不是没银子,给点钱就给点。

    兰子义探手入怀掏出一锭五两银子放在那无赖手中,想要让他带路。谁知那无赖得了银子居然不为所动,他不屑的对着兰子义翻了个白眼,然后说道:

    “十两。”

    兰子义笑了笑,又从怀里取出一定十两银子放在无赖手中。就在兰子义放下十两银锭,想要取回五两银锭时,那无赖居然卷手将十五两银子全数收进自己怀中,掉头边走,同时说道:

    “跟我来吧。”

    兰子义望着走在前面的无赖,轻声冷笑,他催马跟上那个无赖,而那个无赖则带着兰子义穿梭街上,绕行小巷中。那无赖边走边说道:

    “你们这群外地人,就是不知好歹,朝廷开恩科,你们便来考?你们以为你们能上榜?别做梦了。”

    兰子义问道:

    “皇上开恩科是为了天下士子,这大正是个读书人就能来考,凭什么我们外地人就不行?”

    那无赖哼了一声道:

    “你知不知道这次皇上为什么开恩科?那是因为刚刚灭了妖贼,要赏。我大正靠什么灭的妖贼?是靠你们这些外地人?你们交粮了吗?你们交税了吗?剿贼是要花钱的,这大正的赋税全都出在江东,你们这些外地人全靠江东米、钱养活,什么时候对大正出过力?更别说现在全国闹灾,天下各处都需要赈济,赈济用的钱粮从哪里出?还不是从江东出?你要是长脑子就应该明白这次皇上开恩科是为了奖赏功臣,收买人心。那谁出力最多?要收买谁的人心?是咱江东人!“

    兰子义闻言笑了笑,他问道:

    “剿匪要花钱不假,可光有钱没有人怎能剿匪?你可知道剿匪死的都是将士多是外地人,江东籍贯的战士就没有几个。”

    那无赖不屑的说道:

    “臭丘八,一钱汉,死了就是死了,有什么可惜的?只要给银子多得是人出来卖命,不差他那一个。七夕那天搞得什么入城式,我看就是个笑话,给那群丘八钱就了不得了,还给他们那么大面子,他们能担得住吗?”

    兰子义听到这话心中不悦,这无赖的口气也太嚣张了。兰子义道:

    “我看你模样也就是个街上混混,你有什么资格议论朝廷制度?”

    那无赖拍着胸脯说道:

    “我凭什么?就凭我是江东人,就凭我和当今内阁首辅章鸣岳同样籍贯,我就有这资格。你们外地人就没资格来京城。”

    任兰子义脾气再好,听到无赖这么说也觉得生气,他道:

    “既然你说今次恩科是专门给江东人考的,那我个外地人想要考上完全没有希望,你又怎么能给我指条路出来?我看你是在诳我,把银子换回来,我不随你去了。”

    那无赖闻言回头翻了兰子义一个白眼,他道:

    “你若不信我你便走,我不拦你,但银子既然到了我手里,你就别想再要回去。”

    兰子义怒道:

    “你这不是明抢吗?我要告官!”

    无赖闻言笑道:

    “我就是明抢你又能如何?想告官你就告去,反正你我记下来了,这京城里面遍地都是我兄弟,你敢告官我和我的兄弟不会放过你。更何况你以为官会管你这事?你想多了,叫我出来办事的可是礼部的侍郎大人,你告谁都没用。”

    这个无赖的嚣张模样已经完全激怒了兰子义,兰子义恨不得现在就立刻拔刀切碎这小人的丑恶嘴脸。但这个家伙提到了礼部,虽然这个无赖极有可能是个骗子,但空穴岂能生风?若是这无赖真能和礼部扯上关系,那么兰子义便可以此为借口攻击章鸣岳。

    想到这里兰子义收敛起了自己的满腔怒火,那无赖见兰子义神色变软,以为他害怕认怂,无赖便更肆无忌惮的说道:

    “我告诉你,就算我是个混混,我也是京城的混混,不是你们这些外地人随便可以小瞧的。你可知我们京城人从小耳濡目染朝廷风采,出京便有三品威仪?乖乖跟我走,交了银子给你东西,别来跟我顶嘴。”

    兰子义没在说话,他低头催马,只管跟上无赖。那无赖领着兰子义,趾高气昂的向前走,嘴中污言秽语不断,把外地人骂了个遍。不过接下来的路程比不远,无赖将兰子义领到一处破落巷子里,指着里面一处破房子说道:

    “就在那,进去交了银子那东西,拿完东西赶快走。”

    兰子义问道:

    “我刚才不是已经给过你银子了吗?”

    无赖不耐烦的说道:

    “跟你说是敲门砖,敲门砖,你怎么就听不懂人话呢?还想不想中进士了,想就少废话。”

    兰子义瞪着无赖看了一眼,没有抢辩,他便牵着马往院里走去。

    兰子义一直以为京城繁华,没想到也会有这种落魄地方。那无赖指出的房间院落已经年久失修,看上去摇摇欲坠,随时可能坍塌,可就这么一件破房子,在兰子义进去的时候居然有人从里面匆匆忙忙走出来。

    出来的人与兰子义打了个照面,然后便低头匆忙出去,兰子义看那人背着书筐的模样,知道那一定是个考生,再看小院,连个守门人都没有,兰子义也不敢将马随便留在门外,他便牵着马一起迈进院落。

    刚一进园兰子义便看到堂屋正对面堂屋门前站着另一个书生,那书生面前屋门虚掩,屋门内昏暗不已,也不知屋里坐着是谁,究竟有几人,只能听见黑暗中有个声音说道:

    “二十两!”

    门口那书生闻言踌躇一会,最后咬牙从怀中取出二十两银子递进门去,门内拿了银子便递出一个匣子来,然后门内声音又道:

    “这是今年考题,拿好!”

    那书生拿了匣子立刻侧身打开来看,粗粗扫视一遍纸上表花的经传后,书生也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悲。然后书生发现了进院的兰子义,他赶忙收起摊开的纸张,低头匆匆离去。

    兰子义目送那书生离开,他来到虚掩的门前,从怀中掏出二十两银子递进门内,结果门内人拿了银子后却说:

    “一百两。”

第五百七十五章 自讨苦吃

    兰子义听闻门里人加价,很是恼怒,他道:

    “明明是二十两,刚才那人交银子我都看见了,为什么到我就成了一百两?”

    门里人道:

    “因为你是外地人,今次恩科不是给你们外地人考的,若是考上的外地人太多我会被怀疑的。”

    从之前见到无赖开始,一直到现在门里买考题的上线,这些人在话里毫不掩饰的透露着对外地人的鄙夷与不屑,这让兰子义异常恼怒,同时也让兰子义产生疑惑,他们是因为什么原因非要与外地人过不去?这些人如此坚决是不是可以从侧面说明这些人的确知道什么东西?

    兰子义没在多嘴去争执,他探手入怀拿银两。有了之前被无赖骗钱的经验,这次兰子义没再拿一百两出来肉包子打狗,他凑了凑凑够八十两递进门里去。门里人拿了银子后便递出一个匣子来,然后说道:

    “拿了就走,别耽误我生意!”

    兰子义接过匣子放入袖中,转身牵马而出,在他出门的同时又有书生被引进这边院中。兰子义心道:

    “这儿的生意居然这么好。”

    出门之后兰子义便踩蹬上马,那个引他进来的无赖正忙着接应另外一个书生进院,即使与兰子义擦家而过,无赖也没有抬头理睬。

    兰子义看了无赖一眼,冷哼一声后策马而去,拐了几个弯后便来到主街道。

    上街之后走了一会兰子义便遇到沿路寻来的桃逐兔,看来桃逐兔已经在街上找了许久,他和他的马全都急的满头大汗。

    桃逐兔见到兰子义后喜出望外,在离得很远的时候桃逐兔便高声呼唤兰子义,两人接头后桃逐兔便问道:

    “少爷,可算找到你了!”

    见兰子义眉宇间神色怏怏,有愠怒气,桃逐兔又问道:

    “少爷你怎么脸色这么不好看?难不成是那杜京刁难你了?”

    兰子义闻言挤出一个微笑道:

    “三哥你不要着急,不是杜京为难我,借他十个胆他也不敢那么做。“

    桃逐兔问道:

    “那少爷你怎么耽搁了这么久?心情看着还不好?”

    兰子义道:

    “因为遇到一些事。倒是三哥你,你和大哥二哥不是在府里吗?怎么跑到街上来了?”

    桃逐兔道:

    “还不是因为见不到少爷。豹子叔带着其他人都回来了,却没见少爷你的人影。眼看着已经下午,我们着急便分头上街来找。”

    兰子义道:

    “也就是说现在大家全在街上?”

    桃逐兔道:

    “是的,怎么了少爷,有什么事情要做?”

    兰子义道:

    “的确有事情。三哥你赶紧叫上大哥二哥,把马场里的人都借出来,有个地方我们得去一趟。”

    桃逐兔虽然不知兰子义想要干什么,但自家少爷要干的事情肯定不能耽搁,于是桃逐兔便调转马头打算出发,他对兰子义道:

    “少爷放心,我现在就去,少爷你赶快回府里吧,我们人调齐了待会回府里碰头。”

    就在桃逐兔打算出发之际,兰子义又突然道:

    “三哥且慢!”

    短时间内截然相反的命令让桃逐兔晕头转向,他不解的回头看向兰子义,问道:

    “少爷你怎么了,究竟是有什么事情?少爷要我怎么做?”

    兰子义此时正在思考,他摸着下巴说道:

    “我在想这件事情究竟该不该由我们自己动手。”

    沉吟片刻后兰子义问道:

    “三哥,月儿在哪?”

    兰子义话刚问吧,月山间便策马从人群中现身,她嬉笑道:

    “卫侯是在找我。”

    月山间突然出现,把兰子义以桃逐兔都吓了一跳,不过月山间的身手兰子义是见识过的,鱼公公敢把这个女人带入军营,还敢让她在乱军丛中随意走动,这样的女人绝不简单,她只要想藏,兰子义肯定找不到。

    兰子义笑着对并骥上前的月儿说道:

    “月儿总是能守在让我察觉不到的地方,暗中做我的保镖,这让我很是安心。”

    桃逐兔闻言哼道:

    “我看担心还差不多,还安心呢。”

    兰子义没管桃逐兔,他继续对月山间说道:

    “月儿,我有一时需要公公帮忙,你代我转告公公,现在立刻如此这般......”

    接着兰子义便与桃逐兔和月山间结伴回府,其他在街上寻找的人也都相继回来。当晚兰子义为独孤豹设宴接风,大家饮酒作乐,好不痛快。酒至蚶处独孤豹自然问道:

    “子义今天究竟是是因为什么事情被捕头叫住?”

    桃逐兔闻言替兰子义答道:

    “听豹子叔的描述,今天叫住少爷的捕头就是之前来府上找过事情的杜京,那人是杜畿的亲哥,是章鸣岳的心腹,他有事没事都回来找少爷的麻烦。”

    兰子义听到桃逐兔所说,又想起了今天杜京对他说的话,心中不免惆怅,于是便情不自禁的叹息道:

    “杜京找我谈不上什么麻烦,只是因为我与他立场不同才造成了许多误会。”

    在座其他人并没有想到兰子义会这样评价杜畿,闻言全都转头看向兰子义,仇孝直更是直接开口问道:

    “卫侯今天是和杜京谈了些什么?”

    兰子义笑着摆手说道:

    “没什么,没什么。”

    独孤豹看着兰子义不欲言谈的模样,立刻开口打圆场道:

    “子义你在京中的事情就由你自己安排吧,我就不多问了。不过今天你找鱼公公调动台城卫,这事太大,我不能不问。”

    兰子义道:

    “其实我今天会来迟,是因为路上遇见了贩卖恩科考题的商贩。”

    然后兰子义便将今天路上的见闻说来与大家听。众人听罢之后面面相觑,仇文若则说道:

    “章鸣岳取士的确偏向江东籍贯,但是像那几个卖题的贩子那样露骨的歧视外地人,这就太过了。那几个卖题的是不是假的。“

    兰子义道:

    “是真是假台城卫那边问了自然知道。”

    独孤豹问道:

    “那么台城卫那边有消息吗?”

    兰子义道:

    “暂时没有,不过快了。”

    兰子义话刚说吧,月山间便从外间进来,附在兰子义二胖低语几句。兰子义听着不住的点头,听完之后兰子义便打算开口告诉独孤豹,不过独孤豹却在兰子义之前抬手将兰子义止住,他道:

    “子义不用多说,代公让你入京便是对你放心,今次我来见你一趟,也觉得你能独当一面。你在这里该做什么便做什么,我落雁关之人一概不知,要不然御史台的诸位大人揪住落雁关不放,代公日子也不好过。“

    兰子义闻言点头,他举杯为独孤豹祝酒道:

    “豹子叔一路劳累,当然不用去管这京城里面的琐碎事,来,子义敬豹子叔一杯。”

    又吃喝了几轮之后,独孤豹借口不胜酒力,先回房去睡。而兰子义则与月山间一道出府。

    此时天色已晚,街上行人已经稀疏,兰子义不想弄出太大动静,便早早叫人备好马匹等在门口。桃家兄弟本想跟随兰子义前去,却被兰子义好言劝阻,最后兰子义只和月山间一同出发。

    上马之后兰子义问月儿道:

    “公公他们是在哪里审问人犯?”

    月山间道:

    “台城卫审问还能在哪?只有玄武门外洗冤寺。”

第五百七十六章 自讨苦吃(下)

    京城方圆四十里,人满为患,比肩接踵,白天时走在路上,稍不留神就会碰到旁人,那时直觉街道太窄人太多。可等到晚上,独自上街,空无一人的街道与街旁坊间壁立的高墙又会沉重的压在行人肩上,让人喘不过气来。白天时走不了多久的街道,在夜晚无人的时候便会幽长的异样,无论怎么走都好像走不到尽头,没有行人相伴,这样的街道好似鬼域,就连远处传来的打更声都缥缈的像是从地底钻出,听到这种声音人不禁会怀疑是否真的存在一个打更人,每晚定时定点被敲响的竹筒声音到底是出自人手还是出自鬼手。

    兰子义并不是第一次夜行京城,他早已领教过京城夜的幽寂,只是今晚的街道让人格外感到阴冷。

    想到这里兰子义自言自语道:

    “今晚真是冷啊!”

    月儿闻言说道:

    “卫侯觉得冷吗?我把斗篷给你。”

    说着月儿便要解开斗篷披到兰子义身上。兰子义连忙摆手说道:

    “我不冷,月儿你不要解斗篷。你要是解了斗篷被人看见怎么办?”

    月儿闻言停止了手上的动作,他笑着调侃兰子义道:

    “怎么?卫侯生怕我被人看?我都是你的人了,你害怕什么?再说这夜深人静的京城街上,哪里有人会看到我们?”

    兰子义道:

    “我不是怕你被人看,我是怕你在这个时候被人看到,这个时候你我出门可是相当惹人怀疑的事情,京城鱼龙混杂,谁也保不准有没有人盯着我们。”

    月儿笑道:

    “卫侯多虑了,月儿保证,这周围绝对没人盯着我们。任谁都不可能在我眼皮底下藏起来。”

    月儿的功夫兰子义是知道的,她本身就是个探子,其他探子想要躲过她的眼睛确实很不容易。

    月儿见兰子义不说话,又问道:

    “卫侯刚才说冷,莫不是觉得只有你我走在街上不安全?”

    兰子义摇头笑道:

    “我本以为今晚能和月儿你一起畅游京城,好好花前月下一番,现在看这月黑逢高的光景,真是晦气,这种夜色我又怎能不觉得冷呢?”

    月儿闻言娇滴滴的笑出声来,她道:

    “卫侯你还真是儿女情长

    兰子义自嘲道:

    “只不过是些书生习气罢了。”

    两人就这样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来到东边台城卫衙门那里。平日里到招贤门前,引路的都是公公,今日兰子义与月儿到后,等待他们的却是台城卫。卫军接了兰子义后也不多言,只是带着他二人进宫,向北穿过台城卫衙门后来到宫城外北边的区域

    这片区域说他是台城它却不在宫墙内,说他不是台城它却只与皇宫、外墙相连,普通人根本没有资格进到这里。兰子义只知道这边有武库与洗冤寺,其他情况他也不甚清楚。

    在卫军的带领下兰子义很快来到了洗冤寺,跟在兰子义一旁的月山间一路上很是娴熟,看来她并不是第一次来此,若是没有卫军引路,今天兰子义靠着月儿也是能找到地方的。

    从外间看洗冤寺并不是一个高大的建筑,它连灯火都没有,在漆黑的夜晚这里就像是个黑洞,把夜里所剩无几的光线全部都给吞没掉。

    进门之前兰子义直觉眼前漆黑一片,进门之后兰子义感觉到的则是另外一幅光景,刚一开门兰子义便被扑面而来的血腥味与焦胡味给熏得涕泪四流。从门内深处不停传出的惨叫声和哀嚎声不停的冲击着兰子义的耳膜,那些低附在地面上的喊冤声反倒是显得渺小又无所谓,那种声音简直就是这座建筑的背景音,如果没了低吟的喊冤声,反倒是会让人怀疑这座建筑还是不是洗冤寺。

    兰子义捂住鼻子站在门口适应了好一会才能勉强稳住心神,当日在旧都罗应民地牢里的可怕记忆全都涌入兰子义心头,让他头晕目眩,心神不宁。在兰子义眼中,眼前这洗冤寺那幽邃的走廊活像是地狱的入口,不断蠕动着想要将进门之人悉数吞入腹中,兰子义花费了好大力气才控制住自己的双腿,没让自己立刻转身逃跑。

    月儿自然是发觉了兰子义的异样,不过她并没有在第一时间询问兰子义,她一直等到兰子义精神安稳下来之后才问道:

    “卫侯,你不舒服?”

    兰子义想要喘气却不敢大口喘息,他憋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地道:

    “血腥味,这血腥味还有惨叫声让人心神不宁。”

    然后兰子义扭头惊讶的看着月儿道:

    “月儿你怎么像个没事人一样一点异样都没有?”

    月儿闻言哈哈笑道:

    “这有什么可异样的?我本以为卫侯在战场上出生入死早就见惯了尸山血海,领教了血浆满地,没想到你的胆子这么小。“

    兰子义看着嬉笑不止的月儿,诧异的问道;

    “我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但这里和战场不一样,战场上是相互厮杀,这里确实将人虐杀,这种人间地狱我一刻都不想多呆!”

    月儿闻言不屑的转过头去,她哂笑道;

    “厮杀虐杀那部都是杀人?卫侯你反应未免太过激烈了。”

    说罢月儿便吩咐一旁卫军道:

    “带路吧,我们要见今天抓进来的人犯。”

    一旁伺候的卫军闻言拱手道:

    “大小姐您这边请、”

    说着便在前面带路,月儿随即跟上,而兰子义则在后注视月儿良久,他终于发现自己与月山间是两个世界的人。月儿摆明了就是鱼公公培养出来的杀人机器,她早已经习惯于这种杀戮无度的场面。

    但无论兰子义心里怎么想,该要跟上还得要跟上,他再不情愿也得迈开步伐追上前面两人。

    卫军带着兰子义与月山间走进洗冤寺内,下到地下一层,兰子义看着周围一间接着一间的牢房,看着牢房里或求饶或绝望的犯人,问卫军道:

    “这洗冤寺里的犯人多长时间才能放出去?”

    卫军闻言道:

    “卫侯是瞧不起我们台城卫?关进这牢里的人,只有死路一条,绝无出去的可能。”

    兰子义听到这话再联想到周围的惨叫声,头一次后悔今天找台城卫处理那几个考题贩子。兰子义又问道:

    “这里不是叫洗冤寺吗?你们不替犯人洗冤情,只管杀人,这合理吗?”

    这时月儿笑道:

    “卫侯都到这里来了,还要问什么合理不合理?喊冤的都死了自然就没有冤情,我洗冤寺怎么会辱没名声?”

    兰子义听到这话不再追问,没过多久他便被带进一件审讯室。审讯室中各类刑具一应俱全,组重要的是每一个刑具上面都有一个人,兰子义仔细看了看那些人犯,发现他们中有一个就是今天卖题的无赖。这些人现在浑身血肉模糊,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眼看命不久矣。

    里面负责拷问的几个卫军都已经停下手正在休息,见兰子义与月山间进来后,几个卫军连忙起身作揖,他们说道:

    “卫侯,这几个无赖全招了。”

第五百七十七章 搬家

    兰子义努力控制着自己,不让自己的目光被旁边已经不成人形的那几个“嫌烦”吸引住。在卫军问话之后,兰子义点了点头,他暗中做了几个深呼吸调整自己的心神,之后才问道:

    “他们都是哪里人?”

    卫军见兰子义久久不说话,再加上兰子义脸色凝重,卫军以为兰子义是在思考,

    只有月儿偷偷在一旁哂笑,她很清楚兰子义是被牢里的惨烈样子给吓到了。

    卫军在兰子义发问后立刻抱拳做答道:

    “回禀卫侯!这几个无赖都是京城人,无固定职业,平日游手好闲,偷鸡摸狗,偶尔给人大榭零工,不是什么正经人物。“

    兰子义问道:

    “既然如此那他们为什么会知道恩科的事情?”

    卫军答道:

    “禀卫侯,这几个无赖当中,有一人他家堂叔儿子朋友的大舅哥在礼部当差,这小子得到风声,知道今年要开考,贪心一起便动起了卖考题的念头。”

    兰子义问道:

    “这几个人卖考题时口口声声说今年恩科是给江东士子的赏赐,没有外地人什么事,这是他们编的还是确有其事?”

    卫军答道:

    “他们说的这件事情不是空穴来风,据几个无赖交代,他们那个在礼部当差的什么大舅哥与他们喝酒时透露了这个消息。“

    兰子义闻言摸着下巴,没有回话,而一旁的月山间则凑上前说道:

    “如果章鸣岳真是要排挤外地士子,那他也该找心腹商议此事,怎么会让一个当差的小吏了解这种大事?还让那小吏四处张扬。”

    月山间的话不无道理,但鱼公公与李澄海都提到,章鸣岳和他手下的江东士子已经掌握朝政大半,可见章鸣岳排挤外地士子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科举上面做手脚这次恩科也肯定不是第一次,说不定这种排挤外地人的事情已经是一个公开的秘密。

    兰子义思索着事情的可能性,同时询问卫军道:

    “他们卖的考题是不是真的?”

    卫军摇头道:

    ”每年的考题都是机密,小人并不知道他们手上的东西是真是假。这几个无赖对这份考题的来源也说不清楚。“

    兰子义又问道:

    “这群无赖的那个什么大舅个,你们可知道他的底细?”

    卫军道:

    “卫侯请恕小人无能,我们现在只知那人在礼部当差,具体情况还不了解。不过卫侯放心,这几个无赖家伙已经将他们的大舅哥拱了个底掉,我们只需派人把那人抓回来便可问到我们想知道的一切。”

    兰子义闻言抬手制止了卫军,他道:

    “现在抓人只会打草惊蛇,你们暂时不要动弹。派个人把那个小吏盯上就可以,只要他不跑,我们也就没有什么必要去抓他。

    就算是台城卫,无缘无故去礼部抓人也不是什么光彩事情,而且真要是让那个吏员咬出哪位大人来,事情可就不好收场了。“

    卫军闻言奉承兰子义道:

    “卫侯想的就是周全,小人榆木脑袋,想不到这些。”

    而兰子义则在说过话后看了看一旁在刑具上不成人样的那几个无赖。被骗银子的时候兰子义心里恨不得将这几个无赖生吞活剥,可是现在见到他们这样凄惨的模样,兰子义又觉得心中不忍。兰子义不让台城卫动那个小吏固然有打草惊蛇的顾虑,但他这么做又何尝不是想让你那小吏免受皮肉之苦呢?

    兰子义这点心思能瞒得过卫军,却瞒不了月儿,月儿看着兰子义脸,上前一步问道;

    “外头那人卫侯不让动,里面这几个卫侯又打算怎么处理?”

    兰子义叹了口气道:

    “先押着他们,不要让他们死了,后面正要拿这事出来咬人,这几个无赖可是人证。“

    月山间对兰子义的答复还算满意,她没有继续问,便退下了,卫军则拱手道:

    “卫侯考虑就是周全,小人领命!”

    兰子义刚把话说完,一个坐在老虎凳上的无赖勉强抬起头来,用尽自己的气力哭诉道:

    “诸位大人,你们饶了我吧?我知道的都已经全说了,你们放我回家吧,你们放我回去见我娘吧!”

    在刑具旁边候着的台城卫闻言便是一鞭子抽到无赖头上,他道:

    “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可是洗冤寺,岂是你进来还能随便出去的?”

    那无赖挨了鞭子之后痛哭失声,他道:

    “我就是卖了几张考卷,我们收的银子都被你们缴去了,若是这罪还要罚银子,大人您罚就是,我们让家里人凑钱。你们这样折磨我们是要干什么?“

    卫军闻言抓住无赖的头发把他面门拽起来,两人脸贴脸,眼对眼,那卫军骂道:

    “你小子还想走?知不知道泄露科举考题是要杀头的?”

    无赖哭道:

    “杀头就杀头吧,你杀了我也好过这样折磨我。”

    兰子义不愿继续听下去,他转身沿着回来的路离开,同时说道:

    “别让他们死了,留着将来还有用。”

    说罢兰子义也不管身后卫军行礼问安,他只自己一人自顾自的离开了这洗冤寺。这种地方来一次就够,若是没有其他事情兰子义再也不想来这里。

    返回府中之后兰子义便回屋睡觉,可洗冤寺里的惨状连同之前旧都留下的惨痛记忆同时涌上心头,让兰子义难以入眠。当此困难之时兰子义多想摒除私心杂念,强行让自己逃入梦境当中,享受片刻宁静。但他不能,因为极乐禅师告诉过他,自己是不能逃避自己的。

    当夜无眠,接下来的几天兰子义也一直郁郁寡欢,就连月儿都不能再像之前一样亲近兰子义。月儿自知在洗冤寺的那晚自己的行为过于张扬,所以她也就识相的不多打扰兰子义。其他人问起兰子义的事情时,月儿也耐心的为他们解释当晚洗冤寺里发生的事情,于是众人也都没有过多的叨扰兰子义。

    一直到过了三天之后,独孤豹浏览过了京城风光,启程北还,兰子义与桃家兄弟连同仇家父子为独孤豹送行,一行人渡江游玩一圈之后,兰子义才摆脱了洗冤寺造成的负面感情。

    回府的路上兰子义提到搬家的事情,铁木辛哥应该过不了几天便会赶来京城,而兰子义手底下有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所以兰子义便催促大家开始搬家。

    经过了两天的整理之后,兰子义总算是把放在鹿苑的行礼全部收拾了出来打包完毕。第二天天亮之后兰子义便让马场那边的伙计过来装车打算离开。

    兰子义身为关内侯,又是德王侍读,他要搬家自然引得王府上下轰动。吴幽思虽然与兰子义貌合心不合,但面子上的事情总还是得有说法才行,在兰子义离开前一日,吴幽思便以王府官家的身份派了几个人过来搭手帮忙。而在兰子义走的当天,李敏纯与戚荣勋两人全都过来送行。

    经过了战场上的刀光剑影之后,兰子义与戚荣勋已经建立了一层袍泽情,戚荣勋木讷,来见兰子义也没说别的,只是说道:

    “保重,保重。”

    兰子义则笑答道:

    “我只是去别处住,又不是离开晋城,戚兄不要这样伤感。”

    戚荣勋闻言叹了口气,不再多说

    而李敏纯则对兰子义说道:

    “卫侯走时只管把仆役一并带过去吧,堂堂侯爷怎能没有仆役伺候?“

    兰子义道:

    “我住的是个小院落,住不下太多人,世子殿下好意我心领了,但人还是还给殿下吧。”

    两人推脱一番后,兰子义拒绝不了李敏纯盛情,最后只得带了几个人一并去,剩下的则辞还给了李敏纯。

    就在兰子义以为王府的事情已经处理完毕,打算掉头走人的时候,突然外间传来声音道:

    “德王到!”

    兰子义听到这三个字,心中酸水上涌,怎么德王这个时候来了?

第五百七十八章 故人

    虽然兰子义心里苦水上涌,但他面子上还是恭恭敬敬的对着德王来处拱手作揖。不仅是兰子义作揖,前来送行的李敏纯与戚荣勋也一并作揖迎候德王。

    令人意外的是今天的德王并没有平日里气势汹汹的样子,他的佞臣也没有跟着他,随在德王身边的只有两个侍女。

    德王来到众人面前后抬了下手说道:

    “起来吧,起来吧,不用这么客气。”

    今天德王的穿着很是随意,头发也只是胡乱扎着,此等燕居模样并不适合见客,但对于德王而言能做到这种程度已经出人意料。

    兰子义没弄明白德王今天来此的意图,所以在德王下令瓶身之后,他还是保持着弯腰作揖的样子,并未有所动弹。

    其实德王走来时一直都顾左右而言他,他的眼神飘忽不定,并不能一直放在众人身上,来到众人面前之后,德王也都装作四处看风景,尽量不去注意眼前人,所以他也就没有去管兰子义有没有直起腰来。只听德王接着说道:

    “兰子义,我听说你今天要搬走?”

    兰子义拱着手说道:

    “是的,王爷。”

    德王又道:

    “那你,一路小心,到了新家好好安置。这鹿苑本就是你的地方,你走之后这边也不会被人抢占,我把这鹿苑留给你,你若是想搬回来,或者那天想来看看,都行。”

    说罢德王便转身而去,兰子义则惊讶的直起身来,目送德王远去。刚才德王来时兰子义设想了许多种情况,唯独没想到德王会来为他送行,有那么一瞬间,兰子义甚至在想,如果德王一直这样的话,也未尝不可辅佐。

    与兰子义一起候着的李敏纯还有戚荣勋也被德王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给惊的够呛,李敏纯说道:

    “王爷今天看来心情不错嘛。”

    说着李敏纯瞥了一眼兰子义,观察兰子义对此的反应。

    兰子义在一时神伤之后立刻开始思考今天德王此举的成因,思前想后他觉得今天德王来送行,最有可能的原因是隆公公向德王施压,除此之外兰子义也找不到其他合理的解释。

    对于李敏纯试探性的闲话,兰子义回答道:

    “德王此举甚是宽慰我这个臣子的心。王府之中还能有我一片园地,也是德王对我的恩宠。”

    李敏纯见兰子义回话答得四平八稳,也就不再继续追问。接着客套几句话后,三人约定改日到兰子义府上聚饮,然后李敏纯便与戚荣勋先行离开。

    一番迎送之后,兰子义这边屋里也被收拾干净,打包送外装车。送别了苑中李敏纯与戚荣勋,兰子义也出门上马。早已候在门外的桃逐兔并马道兰子义跟前问道:

    “少爷,要走吗?”

    兰子义点头道;

    “东西都收拾完了哪里还有停下来的理由,我们出发。”

    说着兰子义便催马前行,整个搬家的队伍也随着兰子义的进发而开始缓缓移动。

    兰子义本想着将房子找在东门附近,这样既便于联系东宫,又能快速和鱼公公沟通。但之前早已找好宅院,就在徐三黑遗孀院落旁边。地方既然已经挑好,兰子义之前也已经同意,再换地方就显得麻烦,兰子义他们此行正是往徐三黑遗孀那边去。

    队伍走开之后桃逐兔便问兰子义道:

    “刚才路远里面我好像听到了德王的声音。”

    兰子义答道:

    “德王来为我送行。”

    桃逐兔闻言冷哼道:

    “这德王现在来干什么,当日他找人砌墙围起鹿苑的时候怎么还不见他过来?”

    仇孝直道:

    “依卫侯所说,今次搬家隆公公那边是同意的,这样说来隆公公应该给德王打过招呼,今次德王送行,应该也是隆公公的要求。”

    仇孝直一语道中,与兰子义所想不谋而合,兰子义对此甚是欣慰。正好现在离开了王府,兰子义心情也挺好,于是他便转头调侃仇家父子与桃家兄弟道:

    “刚才我在府里应付德王之时,你们都去哪了?明明你们就在门口,为何不进来为我解围?”

    桃逐虎闻言笑道:

    “苑中全是送行的人,少爷你何围只有?”

    仇文若则说道:

    “为卫侯送行之人不是李世子,就是德王,我们这些布衣白身进去哪里有站的地方?“

    兰子义听到这话哈哈笑了起来。而桃逐鹿则在此时说道:

    “说起德王,我倒是想起一件事情来。“

    兰子义道:

    “二哥是听到了王爷的什么趣闻?”

    桃逐鹿道“

    “趣闻谈不上,只能说是风流韵事。为德王讲学的周游艺之前不是取了一房姨太太么?最近那个姨太太有身孕了。”

    兰子义闻言道:

    “这是周游艺的事情,与德王有什么......”

    兰子义话说道一半,突然想起了之前德王与周游艺这位新夫人的眉目传情,顿时兰子义便明白了过来。桃逐兔则接着兰子义的话茬笑道:

    “德王回京以后,每天都魂不守舍的往周游艺府上跑,到现在才让那小浪蹄子怀上孩子,德王的身板明显不行嘛。要是让我来”

    说着桃逐兔探头望望四周,对众人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坏笑。大家全被桃逐兔给逗乐了,桃逐虎拍了下自己三弟的后背,笑道:

    “三郎你就少耍嘴皮子了,”

    众人嬉笑之际,仇文若催马慢慢走到兰子义跟前,他问兰子义道:

    “卫侯,当日葱畔街碉楼里面卫侯可是答应了曹进宝不少事情,卫侯如若不想食言就得想办法替曹老板办事了。其他事情不说,最近运粮的事情可要抓紧。”

    兰子义闻言点头道:

    “多谢文若先生提醒,这事我是记着的。只是最近一直都没有什么好的机会,我也没法出手。就等着董宣那边动手了,只要董宣动手弹劾京商,他就会遭到章鸣岳围攻,到时候由不得他不来求我,我便可借董宣之手继续上书,弹劾运粮的事情。”

    仇文若听见兰子义提起董宣,便与仇孝直换了个眼色。兰子义见父子两人面面相觑,连忙问道:

    “怎了,出什么事情了?”

    仇孝直道:

    “卫侯最近忙着搬家,鱼公公那边送来的餐盒都是由我于文若打理的。”

    兰子义点头道:

    “这是我让两位先生做的,出什么事了?”

    仇孝直道:

    “今早鱼公公送来的早餐当中有信息道,董宣被外放黔州道某地做知府去了。”

    兰子义闻言咂舌,这董宣之所以好用就因为他是个御史,现在他遭右降不说,还离了言官位置,这样一来今后董宣都没法再开口,一旦开口就要落个诽谤朝政。

    仇文若这时补充道:

    “董宣是弹劾粮商的时候遭遇外放,这事蹊跷,那这件事情做借口上书未尝不可。”

    兰子义叹道:

    “文若先生此话不假,可我还能找谁去弹劾此事?我手上可在没有言官了。”

第五百七十九章 故人(下)

    兰子义话说完后又长叹一声,仰首向天。此时的兰子义深深的感觉到了无力。在战场上时,哪怕身陷包围,兰子义也能靠着自己和周围袍泽的力量绝处逢生。战场之上固然情况险恶,但兰子义却如鱼得水,进退自如,在那里他能运用自己的力量,而在京城,兰子义则只能感觉到自己的无力。

    桃家兄弟看着兰子义这幅模样,心痛不已,桃逐鹿开口安慰兰子义道:

    “少爷不要太过忧虑,没了董宣还有其他李宣张宣,京城言官又不是只有他一人,我们再找便是。“

    桃逐兔也附和道:

    “就是少爷,这几天我和我手底下那些狐朋狗友都已经把京城赌场妓院探了个遍,再拖人下水一点也不难。”

    兰子义调侃桃逐兔道:

    “三哥你说你三教九流朋友遍布京城,结果我之前还被小混混拦路兜售考题,三哥你工夫还是没下足啊。”

    桃逐兔闻言不好意思的挠头道:

    “我下功夫也是需要过程的嘛。再说那些无赖恶棍认识的也是我,他们又不认识少爷你。”

    桃逐鹿与桃逐兔的言语暂时舒缓了兰子义的心情,但兰子义的问题并没有解决,在笑过之后兰子义还是叹道:

    “京城言官的确不是只有董宣一人,但言官再多也不如章鸣岳的人多,我能拖一个两个人下水,我却不能把整个朝廷的官员全拖下水。无论我再找多少人弹劾章鸣岳,都会被章鸣岳摁死。我无力啊!”

    仇孝直听到此话拱手对兰子义说道:

    “恭喜卫侯,贺喜卫侯!”

    桃逐兔听到仇孝直的话非常不爽,他道:

    “我说孝直先生,我家少爷正在这发愁呢,你阴阳怪气的恭喜他什么?”

    仇孝直笑道: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卫侯能认识到章鸣岳势力的庞大,自己势力的弱小,这就把握住了形势,我当然要恭喜。”

    仇文若也道:

    “若论阵战杀敌,经营军队,卫侯家累世军功,我大正少有人能及。但要说治国安民,网络俊才,章鸣岳说他第二,天下无人敢认第一。如果现在让章鸣岳挂帅出征,无论是让他指挥禁军还是番军他难以得心应手。同理,卫侯现在是脱离了军队在文臣当中打滚,势力不及章鸣岳也是常理。“

    兰子义听到仇家父子二人的话,连忙拱手向二人作揖,他道:

    “子义愚钝,幸得两位先生点化。”

    仇文若道:

    “卫侯不必沮丧,世上之事本就不会一蹴而就,卫侯今次不行,再来便是,此路不通,换路即可,要是怨天尤人可就不是大丈夫所为了。“

    兰子义点头道:

    “文若先生说的在理。那依先生之见,子义下一步该怎么才能做,才能打破章鸣岳这铁桶阵?”

    仇文若道:

    “自然是去找外籍官员了。”

    兰子义叹道:

    “可李澄海跟我说的清楚,他不会出手帮我,我要是一个一个去拉人便又会遭到章鸣岳铁腕打压。这貌似不是个好办法。”

    仇孝直这时笑道:

    “此路不通,另有他路。李澄海不行卫侯可以去找罗应民啊。“

    兰子义吸了口气,嘶声道:

    “罗应民?”

    仇孝直点头道:

    “正是罗应民。卫侯之前与我们说起李澄海府上事情时,不是曾经提到,李澄海说朝中唯有他与罗应民不是章鸣岳的党羽吗?”

    仇文若这时补充道:

    “而且据我所知,罗应民本就是因为当年与章鸣岳党争失败,才从户部被外放到旧都当太守的。在被外放之前,罗应民数次主持科举,可谓门生遍天下,要是能说动他,卫侯便有力可借。”

    兰子义闻言抬手拍了下脑门,哎呦叫了出来。桃逐虎则为难的说道:

    “要说这罗应民,他与代公可谓旧交,代公戍边、北伐,这罗太守都帮了大忙。只是今年我等送卫侯来京城的路上与罗应民发生了很大的不愉快,现在要借他的力,很是困难。”

    仇孝直点头道:

    “卫侯与罗应民的纠纷,我与文若也略有耳闻,卫侯上书弹劾罗应民的事情我也知道。但形势不饶人,卫侯是想成就事业还是想做个匹夫,就看卫侯你的度量了。”

    兰子义闻言抬手制止仇孝直道:

    “两位先生不必再言,子义已经有思路了。”

    几人之后又断断续续闲聊了好一会,兰子义则因为思考罗应民的对策慢慢落到后面,这时

    他听到一旁女眷搭乘的车上传来了月儿的声音

    “大嫂脸色为何不好看?”

    车里桃仡答道:

    “有那么不好看吗?”

    月儿道:

    “很是不好,嫂嫂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桃仡道:

    “可能是刚才搬东西时累到了,休息休息就好。”

    月儿道:

    “但我见嫂嫂你是在见过德王之后脸色才不好看的。”

    桃仡笑道:

    “妹妹你真是细致,我也纳闷为何见过德王之后就恶心难受。”

    月儿笑道:

    “莫不是嫂嫂被德王那副浪荡模样给吓到了。”

    接下来车里便是女儿家的私话,兰子义便没有继续听下去。等到了新的住地后,兰子义便指挥众人将行李卸下重新摆放好,不大的院落很快便被塞满。

    过去拜访过徐三黑的家人后,兰子义便回屋来休息,这时桃仡扎了头发,换上围裙,从厨房那边招呼兰子义道:

    “卫侯能过来搭把手吗?我听大郎说卫侯小时候很喜欢进厨房玩。”

    站在桃仡一边的桃逐虎也道:

    “少爷,我跟桃仡提了一下你的事,她便记下了,你就过来让她见识见识吧。”

    兰子义闻言笑着卷起袖子走向厨房,同时对一旁月山间说道:

    “月儿一起来?”

    月儿看了眼厨房里忙乱的仆人们,哼了一声道:

    “君子远庖厨,卫侯要去自己去吧。”

    说着月儿便自顾自的往卧房那边走去。

    兰子义笑着摇摇头走进厨房说道:

    “来,嫂子,我给你搭手帮忙,你可得教教我,别让我切到手。”

    在兰子义说话的时候桃逐虎一直目送月山间离去,等确认月儿走远后桃逐虎搂住兰子义,压低声音说道:

    “少爷,桃仡有事要对你说。”

第五百八十章 线索

    兰子义听闻此言抬头看去,只见桃逐虎虽然依旧满面春风,但眼神里却是忧心忡忡。再看桃仡,桃仡脸上神情则与桃逐虎相仿。

    兰子义回头去看月山间,月儿早已不见了踪影,确认月儿不再后兰子义便随着桃逐虎进入后厨,同时兰子义说道:

    “也亏大哥你能想出这个主意避过月儿,,我都想不到这办法。现在这里没人了,大哥大嫂有事就说吧。”

    桃逐虎将兰子义引入后厨之后又用眼神瞥了眼门外,然后他便拿了一只羊排堵在门口剁肉,桃仡则拿来两个案板与兰子义一人一个,妆模作样开始剁菜。在这期间没人去关后厨房门,因为那样做就太过显眼,月儿一定会知道。

    一切准备就绪之后桃仡开始熟练的切削案上的菜蔬,可以看得出桃仡的刀工很是熟练,只是不知为何她的手却有些微微颤抖,兰子义偷偷看眼桃仡的侧面,发现她的眼神正因为恐

    惧而浑浊。

    既然兰子义看出了桃仡的难处,便不会主动去解开桃仡的伤疤,兰子义只是站在一旁摆弄案上的菜刀,静等着桃仡自己把话说出来。唯一让兰子义好奇的是桃仡究竟有什么事情要说,居然连桃逐虎都面色凝重。

    过了有些功夫之后,桃仡长出了一口气,她甩甩头努力把自己的负面情绪甩出脑海,然后对兰子义说道:

    “少爷,我有要事要告诉你,。”

    兰子义道:

    “我知道,嫂子你连月儿都要设法支开,那肯定是有天大的事情说。”

    桃仡道:

    “这件事情除了少爷可以知道,其他任何人都不能知道,少爷你也不能告诉任何人。”

    兰子义点头道:

    “嫂子请放心,子义绝不外传。”

    桃仡听到兰子义的保证后自己也点了点头,她放下手中的刀,又深深吸数口气,下定决心之后桃仡对兰子义说道:

    “卫侯,你所说的那个叫德王的人,我之前见过。”

    兰子义皱眉问道:

    “嫂子是说德王以前去过招婿楼?何时去的?“

    桃仡摇摇头道:

    “不少爷,我不是说德王去过招婿楼,我是说德王是从招婿楼出来的。”

    兰子义听到这话心中一惊,然后指尖便传来刺痛,刚才被他把玩在手中的刀刃,现在已经将他的手指割开了一道口。

    桃仡与桃逐虎见到兰子义手指破裂,想要上前包扎,兰子义却将两人制止。兰子义将割破的手指塞入嘴中,舔掉鲜血,然后问桃仡道:

    “嫂子,什么叫从招婿楼里走出来?嫂子可你要说清楚啊!德王可是皇上爱子,现在又有夺嫡之势,嫂子你可不敢胡说啊。”

    桃仡闻言痛苦的摇头道:

    “少爷,那个叫德王的人绝对不是皇上的什么爱子,绝对不是。他只是个可怜孩子。”

    接着桃仡问兰子义道:

    “少爷,要想吧事情说明白是个很长的故事,少爷你能听我讲完吗?”

    兰子义对着桃仡点点头,示意她继续讲下去。桃仡得到兰子义的答复后艰难的说道:

    “在遇到大郎之前,我的生命就是秋风催下的落叶,飘零无处,不知何处是开始,何处是结束。最早出现在我记忆中的画面是深红色的高墙,金黄色的琉璃瓦,我记得我曾经在红墙间的青砖路上奔跑,戏耍,躲在黄铜做的大鱼缸和石狮子后面躲猫猫,在记忆里总是有人陪我玩耍。“

    兰子义本以为自己经历了战场上的生死和极乐禅师的开导,现在定力已经不是常人能及,可听着桃仡说她的童年,兰子义的手却不自主的抖了起来,他问桃仡道:

    “是谁在陪你玩。”

    桃仡苦笑道:

    “以前我一直说不上是谁,小时候的记忆模糊地像是梦一样,很多时候我都在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曾经在那样的环境下玩耍过。直到我来到少爷府上,偶有一次见过来给少爷送饭盒的太监,我才明白小时候和我玩耍的人就是这幅打扮。

    从小就有太监陪我玩耍,我这个青楼女子是不是在说梦话?“

    桃仡说道这里不禁自嘲一下。

    桃仡说着说着已经沉浸在了自己情绪当中,无法自拔,她全然没有发现在她一旁的兰子义的两条腿都开始打软。红墙金瓦,这样的地方全天下只有一处,那就是台城。

    兰子义用略带缠斗的声音鼓励桃仡道:

    “嫂子你请接着说下去。”

    桃仡继续道:

    “小时候的记忆非常模糊,我记忆真正开始的地方,是我被扔进船里的那一晚。那一晚我本来还在好好睡觉,突然我便被塞了嘴,套入黑布袋中,接着我就被人抬出去,扔到船上。”

    兰子义问道:

    “嫂子怎么肯定是船上?”

    桃仡道:

    “因为我听见了船上人说道摇桨,而且那种有规律的晃动感只有船上才有。“

    桃仡答过兰子义后继续说道:

    “我被扔到船上,从那以后我便再也没有见过红墙,等到我从船上下来时便已经在招婿楼里。从那以后我便被妈妈教着学琴学唱,学书学画,学跳舞,学狐媚。那段日子痛苦又乏味,说乏味是因为每天都要被人强迫着去学那些不明所以的东西,说痛苦是因为只要有一点做错就要挨毒打,就要没饭吃。再然后我便上楼去接客,我记得清清楚楚,那晚我还不到十四岁。”

    桃仡说到这里,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桃逐虎见状立刻大声说道:

    “叫你不要切葱,你偏不听,现在辣眼睛了吧?”同时桃逐虎赶紧上前搂住桃仡,小声安慰起来。

    外间离内厨还有相当的距离,忙活的众人听不到里面在说什么,当桃逐虎宣言桃仡切葱流眼泪后,大家也只是看了看桃仡案上的葱末,没有起疑心。

    这边桃逐虎搂住桃仡后小声问道:

    “仡儿,别哭了,你有我在这里。不要哭了。”

    等到桃仡情绪初步平稳之后桃逐虎又问道:

    ”仡儿你说了这么多,都是你经历的事情,这和德王有什么关系?“

    桃仡擦了擦眼泪,哽咽道:

    “那招婿楼里的女人生下来的孩子都会被妈妈集中收养,女孩长大了之后会重新在招婿楼里接客,男孩到了一定岁数则会被人带走。

    招婿楼里的女孩子将来都要接客拿银子,虽然少不了挨打挨骂,但每天饭还有的吃。那些招婿楼里长大的男孩子则没有那么多用处,妈妈高兴了便会给他们点饭,不高兴他们连衣服都没得穿。再加上招婿楼里的人都不许出去,那些男孩子非常可怜。

    我到招婿楼时年纪尚小,当时有一个小男孩经常受人欺负,每天吃不饱穿不暖,还经常遭人毒打,我看他可怜便时常接济他,照顾他,直到他被人带走为止。“

    桃逐虎闻言吃惊的问道:

    ”仡儿,你是想说现在的德王就是你当年照顾过的那个男孩?“

    桃仡点头答道:

    “是的。我可以保证。虽然因为年龄增长五官都有了变化,但人的主要特征是不会变的,我可以保证那个德王就是之前我照顾的那个孩子。”

    兰子义这时道:

    “德王乃是司礼监秘密抚养长大的皇上幼子,不可能是嫂子你抚养过的某个人。嫂子你别说梦话了。”

    桃逐虎也道:

    “是啊,仡儿。说不定德王只是与你见过的那人长得相似呢。而且仡儿你如果说的是真的,为什么德王没有认出你呢?”

    桃仡摇头道:

    “不,我没有看错,千真万确。的网没有人认出我是因为我是偷看到德王的,他并没有看见我。如果只凭脸的话那我会自己怀疑是否看错,但德王今天敞开衣襟,我可以清楚的看见他胸口上烙下的伤痕,那是招婿楼里的男孩统一会打下的标记,我死也不会忘记那痕迹的!大郎,少爷,你们可要相信我啊!”

    说着桃仡便看向兰子义。之前不看时桃仡还以为兰子义只是在一旁聆听,现在望去桃仡才发现兰子义此时已经汗流浃背,浑身衣服都被湿透,全身上下好似用水洗过一般。

    桃仡与桃逐虎刚才说的用情,没有发现兰子义的异样,先在同时看到兰子义的模样都有些慌了手脚。还好兰子义意志坚定,虽然他脱水眼中,头晕目眩,但他还是强撑着站稳,制止要上前扶他的大哥和大嫂。

    兰子义站稳之后缓了口气,四处搜索找到了一旁的水缸,他拿起水瓢咕咚咕咚喝个不停,等他扔掉水瓢之后,他终于稳定了情绪。

    接着兰子义走到桃仡面前,虽然男女授受不亲,眼前的还是兰子义的大嫂,兰子义还是抬起双手摁住桃仡的肩膀,他盯着桃仡的脸,坚定的说道:

    “嫂子你今天干的很好,你车上的话我都听见了,你没有走漏风声真是干的漂亮。”

    桃仡点头道:

    “少爷你放心,什么事情该干,什么事情不该干我是清楚地。”

    兰子义道:

    “既然如此那嫂子你请答应我,这件事情不要再和任何人提起。我相信你说的是真的,你说过这些憋在心里的话后人也能轻松许多,我相信你,你心里也已经没有负担,那今后就别再和其他人说了,无论是谁,二哥三哥以及仇家两位先生都不信,谁都不能说,答应我好吗?“

    桃仡望着兰子义,用力的点点头道:

    “好的少爷,我答应你。“

第五百八十一章 拆招

    听到桃仡的回答,兰子义长出一口气。桃仡看着兰子义放松下来,自己也松了一口气,她问兰子义道:

    “我也知道所说事情重大,所以一路上都瞒着月儿。只是没想到事情会这么严重,少爷你居然紧张成这幅模样。”

    兰子义听到桃仡说他紧张,开口便想否认,但想来自己汗流浃背,两腿发软的样子只要被人看在眼里就没那么容易否认,兰子义就改口说道:

    “嫂子,刚才我和你说过了,德王乃是皇上爱子,储君备选,嫂子刚才所说的事情可是在否定德王的血统,我听在耳中怎能不害怕?”

    桃仡听到兰子义的解释点头表示同意,然后兰子义又问道:

    “嫂子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桃仡闻言摇摇头,兰子义见状则吩咐桃逐虎道:

    “大哥,我看嫂子说了这么多,精神都给说没了,大哥你赶紧送嫂子回去休息吧。”

    桃逐虎闻言谢过兰子义,然后扶着桃仡往卧房走去,兰子义则默默跟在桃逐虎身后,明显有事情要嘱咐。

    桃逐虎将桃仡送回房间,将桃仡安排到床上休息后,桃逐虎来到屋外,兰子义一直都在门外等着。由于刚搬家,屋里还是一团乱,其他人都忙着收拾行礼,这边门口只有兰子义与桃逐虎两人。

    见到桃逐虎走出来,兰子义问道:

    “嫂子怎么样?”

    桃逐虎道:

    “睡了,她也累得够呛。”

    兰子义道:

    “累是肯定的,有如此伤心的往事,只是想想都会累得够呛,更别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往外说了。”

    兰子义说罢之后,桃逐虎沉默了一会,然后他问道:

    “少爷,这件事情我们该怎么办?”

    兰子义道:

    “大哥你知道就可以,千万不能告诉其他任何人,二哥三哥也不能说。我倒不是信不过两位哥哥,只是这件事情太过重大,知道的人就会有杀身的危险。”

    桃逐虎闻言垂下目光,犹豫的问道:

    “这么说来仡儿也有杀身之祸?”

    兰子义还在思考问题,他漫不尽心的答道:

    “只要我和大哥还有嫂子不说出去,别人不知道,自然也就不会有什么祸患。”

    桃逐虎叹了口气,追问道:

    “既然如此,若是桃仡没了,少爷你也就安全了。”

    兰子义听到这话心中一震,他看向桃逐虎,看到了自己大哥脸上一览无余的痛苦,兰子义震惊了。他伸手按在桃逐虎肩上,稳稳的说道:

    “大哥不要胡思乱想,你在战场上从来就没有丢下过我,我也不会丢下你和嫂子,我绝不会干出出卖手足自保的事情的,绝不!”

    桃逐虎听着兰子义坚定的声音,又抬起头看着兰子义炯炯有神的双眼,顿时心中安定了下来,他朝着兰子义用力点头,当是对兰子义的回应。同时桃逐虎道:

    “少爷刚才为何紧张成那副样子?仡儿所说只不过是让德王的身份遭到怀疑,这中间最多也就是隆公公插进来一杠子。难道少爷你还怕德王和隆公公那个太监不成?只要让皇上知道隆公公拿野种出来冒充皇子,隆公公就得被灭九族,这不至于让少爷你吓成那样啊。“

    兰子义摇头道:

    “如果仅是隆公公狸猫换太子,那事情就简单了,只需把消息通报鱼公公和章鸣岳,姓隆的会死无葬身之地。可问题在于嫂子的童年。一个在红墙金瓦下,有太监陪同玩耍的人,大哥以为会是什么人?”

    桃逐虎想了想,道:

    “少爷你是想说仡儿是宫里出来的?”

    兰子义道:

    “不止是宫里出来的,我看嫂子有可能是......是皇室血脉。”

    桃逐虎抬手擦了一把头上的汗水,他道:

    “少爷你不要这么危言耸听,哪有皇室血脉进青楼的?说不定是仡儿记错了,也说不定仡儿是个宫女被抓出来了。”

    兰子义道:

    “宫里从来不会收那么小的宫女,宫女也不可能整天有太监陪着玩。嫂子所说的事情与隆公公有脱不开的干系,如果真的嫂子是皇上的血脉,她又能轻易被人从宫里抓出来卖入妓院,那隆公公的力量就已经大到偷天换日的地步了。鱼公公跟我说现在的皇上和过去的皇上没有区别,跟了皇上一辈子的人都看不出隆公公控制皇上的迹象,那隆公公得有多厉害?嫂子被贩卖出宫得是多少年前的事情,那时姓隆的就有瞒天过海的手段,现在姓隆的该有多厉害?“

    桃逐虎听着兰子义分析了一番,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性。他自言自语的说道:

    “所以我们绝不能把消息透漏给任何人。”

    兰子义应道:

    “不错,不能透露给任何人。”

    桃逐虎问道:

    “可是说不通啊?为什么姓隆的要把宫里的人弄到宫外青楼里去?这说不通啊!”

    桃逐虎刚问完,那边就传来了月山间的笑声,月儿道:

    “我就说卫侯在哪?原来在这里呢?卫侯不是要在厨房做菜么?怎么有时间跑到这里来偷懒?”

    兰子义与桃逐虎听到月山间的声音,同时被吓了一跳,两人最不愿意见得人,最终还是出现了。

    兰子义转向月儿,笑盈盈的说道:

    “嫂子不舒服,我就和大哥把嫂子送回来了。现在嫂子正在屋里休息,我与大哥便在门口聊聊,反倒是月儿你,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月山间笑道:

    “我回到卧房,既等不到卫侯你做的佳肴,又等不见卫侯回来,所以便自己出门来找。找到厨房听说大嫂身体不适被大郎送回屋去。我挺纳闷的,刚才还好好的要招呼卫侯你一起做菜,怎么突然之间,说病就病了?于是我便专门过来看看。嫂子到底是怎么了?”

    月儿这个问题着实问住了兰子义,兰子义不知该如何作答。桃逐虎怕被月儿看出破绽,于是抢先一步答道:

    “其实,仡儿她好像有身孕了。刚才正在剁菜,突然就感到不舒服。”

    兰子义听闻桃逐虎这个借口,暗中松了口气,这个借口甚是精妙。可月山间却得理不饶人,她咄咄逼人的说道:

    “嫂子有身孕可是大事,突然不舒服可是要牵扯到两条命的,你们怎么能当做儿媳,我这边让爹调御医过来为嫂子看病。”

    桃逐虎听到月儿所说,后悔的肠子都快断了,他与兰子义赶忙阻拦月山间,想让她不要麻烦,可月儿哪会轻易放过此事?她立刻便飞鸽传书台城卫,等了没多久便有太监引着御医来到府上,同时府上其他人也因为御医到来全都跟到桃逐虎这边卧房来。

    御医来后便对桃仡好好望闻问切一番,兰子义与桃逐虎则焦虑的站在御医后面,绞尽脑汁想要编出个理由把事情搪塞过去,可谁人料到御医诊脉完毕后竟然掉过头笑嘻嘻的对着桃逐虎说道:

    “恭喜桃将军,尊夫人的确是喜脉。”

第五百八十二章 拆招(下)

    无论是躺在床上的桃仡,还是站在窗前的桃逐虎与兰子义,都没有想到胡言乱语诌出来的一个理由居然歪打正着说对了。反倒是跟来屋中观望的其他人欢呼雀跃,纷纷给桃逐虎道喜。月山间更是笑盈盈的走到兰子义跟前说道:

    “卫侯啊,大嫂都有身孕了,你还让她下厨,你这么做可说不过去啊。”

    兰子义立刻应道:

    ”那是那是,月儿说的可没错,的确是这么个道理。“

    然后兰子义拍了拍一旁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桃逐虎道:

    “大哥,御医都确认了,你和嫂子这是要给我添侄子了。别愣着呀,嫂子还等着你说话呢!”

    桃逐虎被兰子义这么一拍才算拍醒,他赶忙上前坐在床前握住桃仡的手,夫妻两人就这么互相握着看着,眼中泪光闪闪,久久说不出话来。

    兰子义看着自家大哥大嫂两情相悦,温存感人,自己也不禁被带入氛围,喜极而泣。宫里来的御医不忍打扰屋中众人的氛围,悄悄地便想离开。兰子义哪能这样就放人走,他赶忙叫月山间取了五十两银子打赏御医。御医见到银子推脱道:

    “下官不过是过来为桃将军夫人把了下脉,用不了这许多银钱。”

    兰子义把接过月山间拿来的那一大锭元宝塞给御医,他说道:

    “大夫您来可是为我家报了一个大喜,这点银子我都还嫌少呢。您请收好,不要推辞”

    御医见兰子义盛情难却,只好笑纳元宝。而兰子义则追问道:

    “大夫好不容易来一趟,不如为我大嫂开一副保胎滋养的方子,让我嫂子补一补。”

    御医闻言道:

    “保胎的方子我有很多,但卫侯要知道,是药三分毒,如果胎相没有问题,那就没有必要吃药。卫侯家中不缺钱粮,每天给桃夫人吃些好的,水果鱼肉再加上新鲜菜蔬,每日吃好就好,不用专门开方子补。不过要是卫侯坚持的话,我也不是不能开。”

    兰子义拱手道:

    “多谢御医点拨,是子义糊涂,乱让您开药方。“

    那大夫收拾好银两医药箱,向兰子义回礼之后便往外走,同时他说道:

    “如果今后桃夫人觉得身体不舒服,请及时来找我。不过依我刚才看的结果,桃夫人脉象四平八稳,母子安康,应该没什么问题。”

    兰子义闻言又拱手道:

    “劳烦羽翼了。”

    说着兰子义便将御医送出门外,屋中其他人恭贺一番之后也觉得不应继续打扰桃逐虎夫妻两人温存,于是便趁着兰子义送人之际一起出门。一行人一直将御医送到府外才算作罢。

    送走御医之后兰子义心情大好,他由衷的感叹道:

    “入京之后千头万绪,多没有好事情,今天总算是碰到了一件喜事。”

    一旁桃逐鹿桃逐兔,连同仇家父子同时说道:

    “可喜可贺,的确可喜可贺。”

    而月儿则皱着眉头笑道:

    “大郎不是早就知道大嫂怀孕么,怎么卫侯和大郎高兴地却像是刚听到这消息一样?”

    兰子义听到月儿的话,自知说漏嘴,连忙补充道:

    “大哥之前也只是猜得,这几天这么忙大哥也没时间操心大嫂的事,今天多亏了月儿找医生确定了这事,我当然高兴了。”

    月山间闻言笑道:

    “看到卫侯你高兴,婢子也就高兴了。”

    虽然兰子义与月山间嬉笑欢快,但是其他几人却没有那么高兴,桃逐鹿便借机说道:

    “少爷,我回落雁关这些天来,有劳月儿姑娘打理府上财产,现在我人已经回来,这件事情就交还给我吧。”

    月儿听到这话娇哼一声道:

    “男主外,女主内,女子心细,管钱比你们这些糙汉子精妙多了。二郎你与其盯着银子不放,还不如多出去结交豪杰,替卫侯网罗势力,那才是正路。”

    桃逐鹿被月山间一句话顶回来,恶气堵胸,气得说不出话来。这时仇文若说道:

    “卫侯的钱,无论是代公积蓄,还是曹老板借贷,都是办公事的钱,说白了是府上的钱,不是私人的钱,要分内外也属外,月儿你硬插手此事可说不过去。”

    兰子义也说道:

    “月儿,我打小花钱便是我二哥做账房先生,这么多年他没出过岔子。文若先生说的不错,现在花的钱都是府上的钱,不是我私人所有,月儿你今天就把账簿银票交还我二哥吧。”

    月儿被众人针对,气得直跺脚,她掩面做哭泣状说道:

    “二郎没出岔子难道奴家就出过岔子?这几日来我打理银钱,府中柴米油盐我哪件事情不操心,哪件事情没办好?你们张口闭口,处处针对我,说的我好想是贪图卫侯钱财一样?桃逐鹿你要把钱拿去便把钱拿去,你一笔一笔去查账,看看这件天我吞了多少银子?“

    说罢月儿便哭了起来。

    对于男人们而言这世上最难处理的莫过女人哭这件事情了。几个男人面对哭泣的月儿都没有办法,活生生被晾在台上找不到台阶下来。兰子义则搂住月儿肩头宏道:

    “我的好月儿,不要哭了。内外有别,该我二哥管的就交给我二哥。至于我的零花钱私房钱,今后全由你来操办,如何?我从二哥那直取的,用来私人开销,打赏的银子,今后就交给你了?”

    月儿听到这话擦了擦眼泪,哽咽道:

    “卫侯你把私房钱交给我,难道能说明你信任我?你分明是信不过我才不让我管钱的。”

    说着月儿就又哭了起来。兰子义则好说歹说,哄着讨月儿开心。一旁的桃家兄弟与仇家父子见状直摇头,却拿月儿没什么办法。

    几人就这么打打闹闹的回到府中,搬家搬了一天,又加上御医来的事情,大家也都累得够呛,晚上兰子义也没叫大伙一起吃饭,大家便各自吃了东西,回房休息去了。

    兰子义吃过东西,洗漱过后便早早入睡,但睡到半夜他却又醒了过来,白天听到的桃仡的故事盘旋在兰子义心头,让他思绪万千,难以入眠。

    睡不着的兰子义起床走到书桌前,他推开窗户仰望夜空,一点一点整理自己的思绪。在听说桃仡的事情之前,兰子义一直觉得,隆公公作为内臣,办事是很有章法的,隆公公并不像普通太监那样作威作福,他手下的司礼监对内阁上奏的大事要事几乎不做蛮横的驳斥,只要利国利民隆公公便会准,可以说隆公公是个能臣。

    但现在听了桃仡的故事之后,兰子义却感到头皮发麻,脊背发冷。一个太监居然可以把宫内人弄出宫外,再将宫外人弄进宫内,还能让那人当王爷。这种通天手段已经不是人力可以做到的了,可以确定皇上现在就是隆公公的傀儡。可皇上被人把持做傀儡的事情居然没人能够看出来,连鱼公公这个跟了皇上一辈子的奴才都看不出,这隆公公可得是有什么本事啊?难怪入京之前娘亲一直嘱咐兰子义,京城里那个人和他没有半点关系。

    对于一个忠臣而言,得到这种消息应当立刻联系内阁和鱼公公,集结朝堂之力铲除隆公公清君侧。可兰子义又不能那么做,真要在这个时候把隆公公的事情捅出来只会让给外朝诸位大人一个巨大的口实,诸位大人一旦有了诛杀宦官的借口,那肯定要上演一出十常侍之乱。以章鸣岳的聪明才智,他肯定不会当何进,失去了合法性的隆公公,甚至是鱼公公都只有束手就擒的份。而兰子义与他父亲兰千阵更没机会南下入京当董卓,只要章鸣岳扫平了三大监的宦官,兰家就彻底没了靠山,等到太子登基,章鸣岳辅政,他兰家的下场就只能看章鸣岳的心情了。

    想了半天兰子义虽然可以理清头绪,却不能找出下一步的方向,不过兰子义还是想清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隆公公与德王的内情,他兰子义现在绝不能说出去。想明白了之后兰子义也累了,于是便躺回床上重新入眠。

    次日起来之后,兰子义派出小厮去请高延宗、李广忠、周步辉,以及李敏纯和戚荣勋这几个人。桃逐虎喜添爱子的事情值得大宴一番,正好赶上兰子义乔迁新居,正好可以设宴。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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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城遗梦介绍:
花枝缺处青楼开,艳歌一曲酒一杯,
美人劝我急行乐,自古朱颜不再来,
君不见外州客,长安道,
一回来,一回老。
————白居易
大正朝廷已经击败了四方所有外部敌对势力,看似天下太平,事实上王朝内部已经危机重重,地方土地兼并造成贫富差距加大,士绅优待又让富人几乎不承担税收,全国各地到处都有民变的危险。
朝廷对此也并非视若无睹,当朝内阁首辅大学士章鸣岳就力图推行新税法,对大正朝廷进行改革,可在这个节骨眼上深居内宫的皇上最关心的居然是用幼子替换太子,废立储君,从太子陪臣起家的章鸣岳自然不同意,宫中府中也因此对立起来。
我们的主人公正是一位将门之后,但他并不想继承武职;他的出身与家庭有诸多秘密,但他并未全然知晓;他有着单纯而又天真的理想,却又从骨子里带着一股敏锐和狡猾,他想要靠书生意气救济天下,可现实却让他走上了一条与理想截然相反的道路。现在他已经来到了京城,这里的高台到底是他成功的奠基石还是他迷梦的开始,让我们一起揭开这番篇章。台城遗梦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台城遗梦,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台城遗梦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