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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白袍将     台城遗梦txt下载     台城遗梦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八十三章 余波荡漾

    兰子义派出去请客的仆役很快便从外面回来,高延宗与李广忠二人自不必多说,这两人一听到桃逐虎的好消息便带着礼物直接跟前去通报的仆役一并赶来,而李敏纯则同上次桃逐虎成亲时一样,只是封了礼钱拖仆役送来,人并没有来。

    令兰子义不悦的是周步辉与戚荣勋二人的反应。仆役去找周步辉时,周步辉下榻客栈的小二只告诉兰子义,周将军已经赴渔阳上任,人早就走了。周步辉此次能够顺利袭爵,全程都是兰子义拖兰千阵在背后运作,而周步辉何时上任,何时离开京城兰子义居然一点也不知道,这人离京之前居然都没和兰子义打声招呼。至于戚荣勋,前一日还含泪送别兰子义,怎么过了一天人也不来,礼也不送。

    在门口迎客的兰子义笑着将高延宗与李广忠迎入府中后,等来的却是周步辉和戚荣勋的不来的消息,脸色难看可想而知。伺候在一旁的月山间安慰兰子义道:

    “卫侯,两人不来就不来罢,戚荣勋本就与你不是同路人,何必为此动肝火,待会还要和客人吃酒呢,不高兴可不好。”

    兰子义叹了口气道:

    “戚荣勋昨天送我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只是那周步辉,他何时离开的京城?居然悄无声息的就走了?”

    一旁的桃逐兔道:

    “那周步辉本就不是个什么好东西,他之前出卖少爷时就不曾犹豫,现在花言巧语骗了少爷帮他弄到爵位,他的心愿便了了。我劝少爷你不要在生气,那周步辉就是白眼狼一个,咱吃欠长一智,今后防着点这小人就行了。再说没来的又不是他周步辉一人,李敏纯还请了两次都没来呢,少爷你就不要生气了。“

    兰子义叹了口气笑道:

    “李敏纯乃是新罗世子,大哥又无爵位,又无家世,取得媳妇还出自青楼,以李敏纯的身份地位,他来了才奇怪。三哥说的对,我也只能想开点不生气。人都到齐了,现在就差我们,我们赶紧回去吧。”

    说着兰子义就和两人返回客堂。今次买下的院落虽小,却有专门用来接客的前堂,大家终于不用继续在兰子义的卧房内设宴。兰子义他们进到屋中时,已经入座的众人早就说笑开来,见到兰子义与桃逐兔回来,一桌人七手八脚的就把两人拉入座上。

    今次酒宴没有女眷作伴,月山间还是作为侍女拎着酒壶伺候在一边。待兰子义与桃逐兔入座之后,高延宗带头举杯唱到:

    “今天我们来着是干什么呀?”

    众人应道:

    “吃桃大郎的喜酒啊!”

    高延宗道:

    “既然如此那我们还等着干什么?“

    于是众人大笑举杯,豪饮一轮。一轮饮罢,众人坐定,高延宗兴高采烈的拍着桃逐虎的肩膀调侃道:

    “你小子动作挺快嘛,才结婚没几天就把人肚子搞大了。”

    桃逐虎笑道:

    “我与仡儿是老相好,今日结果乃是提前播种的原因,和这几天没什么关系。”

    众人闻言哈哈大笑,接着又饮一轮。此轮喝罢兰子义便起身举杯,对着高延宗作揖道:

    “高大人,请受子义一拜,这一杯,我敬你。”

    高延宗见兰子义作揖,慌忙起身摆手道:

    “卫侯这是做什么?使不得使不得!延宗何德何能居然要让卫侯参拜?“

    兰子义举杯道:

    “高大人为了我仗义直言,最后落了个遭贬的下场,子义欠高大人一个人情,心中有愧,怎能不拜你?“

    桌上其他人听闻兰子义所说,全都识相的保持沉默,高延宗则先是一愣,然后与兰子义碰杯,两人干杯坐下后,高延宗落寞的笑道:

    “卫侯肯这么说,我当时顶撞章鸣岳那一场就算没有白来。卫侯乃是我欣赏的人,又是与我一起守城的袍泽兄弟,为了兄弟,这点事情不算什么。而且我也只是由文官转武职,没什么贬不贬的。”

    兰子义看着高延宗的脸色,听着他说的话,知道他虽然不后悔这件事,但对于章鸣岳贬他还是耿耿于怀的。兰子义叹了口气道:

    “高兄,我对不起你。你当时为我说话时已经起不了作用,而我却没能及时阻止你,等到内阁讨论你贬官事情时,我又不能阻止司礼监用印,我真是愧对高兄信任。”

    高延宗笑道:

    “卫侯哪里话,内阁和司礼监又不是卫侯说了算,卫侯上哪阻止去?”

    这时李广忠举杯说道:

    “今天大家都是来恭喜桃大郎的,说这些糟心的事情干什么?来来来,咱喝酒,忘了这些烦心事。”

    众人闻言大笑,跟着一起举杯,又喝一轮。之后大家吃吃喝喝,闲聊好久,仇孝直觉得时机已到,便开口问李广忠与高延宗道:

    “两位回京这么久,都接管着京营,不知最近手底下补员如何呀。”

    李广忠道:

    “我从禁军调到京军以后带的是武库营的步兵,武库营在今次剿匪时损失并不大,回来都两个月了我那兵员已经补齐,只是......“

    说着李广忠便看向一旁高延宗。高延宗在仇孝直问出问题后便自顾自的灌了一杯闷酒,现在见大家都看过来,便道:

    “东缉虎营的情况诸位都了解,庐州一战打光了,我现在就是一个光杆将军,每日坐空空如也的辑虎营大堂里连个鬼影子都没有,想要补员却无一人一马补上来,我也只好拿着俸禄逛逛京城,欣赏风景。“

    仇孝直起身为高延宗斟满一杯酒,等高延宗说完之后仇孝直道:

    ”高大人此番待遇,不像是巧合啊。我听说西缉虎营死伤的兵马都已经补齐,东缉虎营怎么这么久还补不上人?“

    高延宗将仇孝直满上的酒一饮而尽,他道:

    “我很想说我手下没兵是因为东缉虎营全军覆没,人员缺口太大,朝廷想要补员心有余而力不足。可实际情况我也知道,别人都在补员,就我没有,说白了还是因为我说错了话,活该我当光杆将军。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东缉虎营就该被裁撤,我也该告老还乡了。”

    坐在一旁的兰子义默默的看着仇孝直与高延宗对话,他知道仇孝直为何会突然提出这么尖锐的一个问题来刺激高延宗,而话说道这个份上,就该兰子义出手了。兰子义道:

    “高兄不必唉声叹气,军中补员岂能因为私人恩怨而被手握重权之人耽误?朝廷没兵给你东缉虎营补,我想办法给你补。”

    高延宗听到这话喜上眉梢,他推开酒杯抬头看向兰子义道:

    “卫侯这话可当真?“

    不过高延宗转念一想便褪下喜色,说道:

    “卫侯,朝廷有规矩,不许番军入京军,我看卫侯还是不要胆大妄为吧。”

    桃逐虎闻言笑道:

    “不许番军入京军,那东军集体便京军算作什么?往常京军都是从禁军当中选拔而出的,现在北方的禁军骑兵在剿贼的过程中元气大伤,哪里有功夫简拔五千人出来重建东缉虎营?”

    桃逐鹿补充道:

    “我家少爷说为东缉虎营补员,肯定不是拿在编的番军来充数。五镇每年有许多将士退出行伍,禁军的一大骑兵来源就是我五镇退伍的老兵。少爷说补员,要补过来也是这些人马,谈不上番军入京。”

    兰子义也道:

    “而且高兄你在项城守城是笼络了不少健儿,现在正是用人之际,何不把这些健儿当中善骑射的人招来,再加上我落雁关里退伍谋生计的老兵,你的东缉虎营很快就能重建。”

    高延宗被众人劝说,打消了心中疑虑,他并没有看穿兰子义想要借此将势力渗透到京军的企图,或者他高延宗压根不相信兰子义会这么干,只听高延宗笑道:

    “如果是这样,那就有劳卫侯了。就是人员审核的时候怕会遭台城卫纠缠。”

    兰子义笑道:

    “非常时期有非常安排,我相信内廷几位公公不是不明事理之人。”

第五百八十四章 余波荡漾(下)

    高延宗听着兰子义的许诺,喜笑颜开,其他人也都跟上氛围,举杯同庆。

    就在大家酒酣兴尽之时,忽有小厮从屋外跑来。伺候这兰子义吃酒的月山间在小厮进屋之前就将人拦住,月山间道:

    “慌慌张张做什么?没看见卫侯正在兴头上么?有什么事也等着卫侯喝完酒再说。“

    那小厮被月山间拦住,着急的不得了,他擦着头上的汗说道:

    “月儿姐,捕快闯进府里来了、“

    小厮话刚说完,两排捕快便身披官袍,挎着腰刀威风凛凛的走向这边屋来,领头的正是杜京。

    月山间黛眉紧皱,恶狠狠的盯着来的捕快,她不等捕快靠近便迈步出门,迎上来者,之见月山间立在路中,伸出一只手挡住杜京去路,她道:

    “这里乃是卫侯府上,你个小小捕头,有什么资格随便进来?”

    杜京哪里会把月山间放在眼里,见月山间伸手挡路他便抬手去拨,可两人一交手杜京才发现眼前这弱女子臂力惊人,平衡性还好,杜京的力道传到月山间身上全被泄开,杜京若不下手擒拿,根本不能拨开挡在面前的手臂。

    惊讶之余杜京停下了脚步,他扭头看了眼一脸愤怒的月山间,明白过来眼前女子手底下本事绝不简单,于是只好借机改变手上动作,拱手指天道:

    “奉京兆尹杜大人之命前来传唤关内侯兰子义。”

    月儿道:

    “传唤?他京兆尹有什么资格传唤卫侯?”

    杜京道:

    “京城地界,偷鸡摸狗,大小案件,全归京兆府和两县县令管,卫侯作奸犯科,京兆尹怎么就没资格管?”

    月儿问道:

    “卫侯做什么奸?犯什么科?你倒是说清楚让我听听啊?”

    杜京道:

    “私放高利贷,绑架拼命,胁迫百姓,指使他人偷盗,这还不叫作奸犯科?”

    月儿哼了一声,收回拦在杜京面前的手臂,凶狠的放话道:

    “我月山间虽然是个奴婢,但跟着爹爹在京城里行走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从来只有我们抓人,何时见过人来抓我?今天有我在就不许你胡来!”

    杜京并不知道月儿底细,也不知月儿口中的爹是谁,但他清楚月儿身手绝不差,正要动起手来,一对一间杜京不敢说自己能讨到便宜。而且今天杜京是来传兰子义,不是来收押兰子义,虽然他杜京在京城执法一向不避权贵,但像兰子义这样身份崇高,背景深厚的人,他杜京也不敢乱来,真要是动起手来,杜京可就没法处理了。

    本来传唤人犯这种小事,随便找个衙役就能办,但传的是兰子义,由不得杜京杜畿两兄弟不小心,今天杜京带这么多人来就是为了在声势上压住兰子义,免得人传唤不过去。可现在一个小姑娘就将杜京去路堵住,让他动弹不得,这可怎么继续传唤兰子义?

    骑虎难下的杜京很是焦头烂额,他稍作思考后选择硬着头皮继续死撑,他道:

    “这位姑娘是要妨碍公务了?你可要想清楚后果。”

    月儿盯着杜京的眼睛毫不相让,他走上前贴金杜京,同时袖筒抖动,杜京看的清楚,一道白光已经从月儿的袖中落到手中,那是一件短刃。月儿一字一顿的对杜京说道:

    “我不清楚后果,能不能让我试试。”

    杜京听着月山间的威胁,在看着她手上的动作,一言不敢多发。站在杜京眼前的这个女人意志非常坚定,情绪却很不稳定,杜京要是再说错半句话只怕这女人就要动手。

    在杜京与月山间对峙的时候,跟杜京前来的不快门都有些不知所措,眼下无论是进是退,带头的杜京都该给个指使,可杜京却和眼前女子两不想让,玩起了木头人。这些捕快们以为杜京被兰子义的强权吓住,可他们又怎能知道,若非杜京铁腕强项,怎么肯带人来硬闯卫侯府。

    好在这时兰子义从屋中出来,开口说道:

    “月儿,不得无礼,杜大人来是来办公务的,公务传我我去便是了。”

    刚才小厮慌乱跑到门前时兰子义便已经听到了月儿的对话,现在院子里动静闹得这么大,兰子义又怎能不出来收拾场面?

    月儿听到兰子义的话,哼了一声不再理睬杜京,扭头就往回走,同时她道:

    “卫侯要去便去,你愿受刀笔吏羞辱奴婢也管不着。”

    说着月山间便走回卧房,再也不管前院客房这里发生什么事。

    月山间走后杜京暗自松了一口气,但在他转头看向兰子义身旁站着的桃家兄弟与高延宗李广忠两人之后,杜京心头又犯起了嘀咕。

    兰子义面对如临大敌的杜京显得相当随意,他问道:

    “我这里今天正在设宴,诸位兄弟若肯赏脸不如进来一起吃口酒,然后我们再去衙门如何?”

    杜京抱拳拱手道:

    “卫侯不用麻烦,只要你肯尽快跟我走就是给了我天大的面子。”

    站在兰子义身后的桃家兄弟早就跃跃欲试想要找杜京麻烦,此时听到杜京催兰子义走,三兄弟更想动手,不过他们都被兰子义给拦住了。

    兰子义对杜京说道:

    “那我就随杜大人走一趟吧。”

    然后兰子义又转身对高延宗和李广忠作揖道:

    ”抱歉抱歉,本来是请高兄和李将军来饮酒作乐的,没想奥却中途败了兴致。现在我也只能请两位先回了、”

    高延宗看了杜京一眼,然后对兰子义说道:

    “卫侯,我看不如......”

    兰子义对高延宗摆摆手说道:

    “高兄,你刚入京,根基不稳,还说错话得罪了章鸣岳,这个时候最需要韬光养晦。所以,无论高兄有什么看法,现在都不宜多说。”

    高延宗闻言点了点头,然后道;

    “我虽然不知卫侯犯了什么事情,但还是要请卫侯小心。我先告辞了。”

    说着高延宗便先一步离开,而李广忠在对兰子义作揖之后也随高延宗而去。

    两人前脚一走,兰子义这边也带着桃家兄弟与仇家父子迈步出屋。兰子义来到杜京面前,伸手做请状,他道:

    ”杜大人请吧。“

    杜京也让开身为伸手道:

    “卫侯请。”

    接着兰子义几人便在一众捕快的簇拥下出府上马,往京兆府走去。

    上马走开之后兰子义便问杜京道:

    “我住的地方一直都是丹阳县境内,怎么传我的却是京兆府呢?“

    今天兰子义对待杜京的态度比起前几次杜京求见时要好的太多,杜京未曾想到兰子义居然这么轻易的就同意去京兆府接受审问,他并没摸清楚这其中的原因,也弄不清楚兰子义的真实意图。

    于是乎杜京今日全程都是一副冷冰冰的面孔,听闻兰子义的问题之后他也是敷衍地答道:

    “丹阳庙小,容许下卫侯这尊大神,哪怕是京兆府也不见得能请动卫侯。”

    桃逐兔听到这话想要开口怼回去,却被兰子义抬手拦住。兰子义对着杜京笑了笑,算是答话,然后他凑近杜京耳边,说道:

    “杜大人可还有兴趣去查招婿楼的事情?”

    杜京被兰子义这话勾的虎目圆睁,直勾勾的掉头看向兰子义。兰子义则笑道:

    “杜大人若有兴趣,派人把守好葱河两岸,昼夜不停,仔细盯梢,应当会有线索。”

    杜京听到这话,注视兰子义良久,好一会后他转过头去,对兰子义说道:

    “董嗣贤那厮告卫侯你胁迫他偷盗御史印鉴,今天找卫侯你去,就为了此事。”

    兰子义闻言笑了笑,不再多说,只是催马跟上杜京,慢慢地往京兆府走去。

第五百八十五章 刀笔吏

    京城之中,衙门繁多,是个有头脸的衙门都会圈一块地出来把自己修建气派,兰子义入京以来进过的衙门不少,也已经习惯了京城这些官老爷们的做派。可眼前的京兆府衙门却并没有那么气派,仔细看甚至感觉这衙门又矮又小,油漆虽然没掉色,但也许久没有刷新,看着老旧,就连门口的两只石狮子都和病猫一样。

    一行人来到衙门口之后便翻身下马,兰子义上下打量着眼前的衙门,抿着嘴嘶嘶吸气,仔细品味着眼前这份景象。

    桃逐兔下马走到兰子义跟前,小声说道:

    ”少爷,这京兆府的衙门怎么这么...寒酸?“

    前面下马的杜京听到了桃逐兔的嘀咕,他答道:

    ”不寒酸的地方用的都是民脂民膏,其他衙门掌管的都是天下要务,这京兆府不过首都牧民之所,能办事就行,用不着排场。“

    接着杜京将马匹交给一旁上前的衙役,他转身对兰子义说道:

    “卫侯,府尹大人已在里面等候多时,卫侯请进吧。”

    兰子义对杜京点点头,说道:

    “杜大人请带路。”

    杜京拱手行礼,然后先行一步。兰子义准备迈步跟上,却被一旁桃逐虎拉住,桃逐虎道:

    “少爷,到底也是要打官司,要不我们请个讼师如何?”

    桃逐虎话刚说完,一旁仇孝就忍不住笑出声来,兰子义回头望去,看见仇孝直弯着腰笑的合不拢嘴,而仇文若则志得意满,胸有成竹。

    看到仇文若的模样兰子义心里更为踏实,他拉着桃逐虎往衙门里走,同时说道:

    “大哥你就不要下操心了,有两位先生在,根本不用怕。”

    跟着兰子义一起进门的仇孝直则笑道:

    “我个老东西派不上用场,倒是有文若在,打官司不用愁。”

    兰子义等人走进京兆府衙门时,杜畿已经正襟危坐,高居大堂之上,堂下两排衙役也在兰子义进门之后齐声敲打水火棍,口中念到“威武”二字。

    兰子义见堂上跪着一人,跪着的那人也回头看了兰子义一眼,这一下两边都认出了对方,跪着的正是董宣之子董嗣贤。

    兰子义撇过脑袋问身旁仇孝直道:

    “董宣一个四品官,怎么他儿子跪在地上了?”

    仇孝直凑在兰子义耳前小声说道:

    “据我所知董嗣贤没有功名,按理该跪,但这么做很不给他老子面子,看来他爹董宣是真的被章鸣岳排挤了。”

    说话间一行人已经迈步进入公堂,兰子义立在堂上与董嗣贤隔路相对,站定之后兰子义便对杜畿作揖行礼。

    两排衙役喊完威武之后,杜畿拿起惊堂木拍了下桌案,然后问兰子义道:

    “卫侯你怎么带这么多人来?今天可是问案,不是找卫侯你谈天。”

    没等兰子义开口,仇文若便跨前说道:

    “卫侯乃是有爵之人,未除爵位前有资格带人上堂,况且寻常百姓对簿公堂上能请讼师辩护,我堂堂卫侯难道还要只身前来挨板子不成?杜大人想赶我们走,先让朝廷夺了卫侯爵位再说。”

    桃逐虎这时也跨前一步说道:

    “还不快为我少爷看座!”

    坐在堂上的杜畿恨得一个劲的磨牙,他瞪了兰子义一行人许久,最后无可奈何的吩咐一旁站着的副丞道:

    “给上个凳子。”

    兰子义微笑着等着衙役把凳子拿来,然后舒舒服服的坐下,入座的时候兰子义又仔细看了看对面跪着的董嗣贤的脸,那张蜡黄的脸上写满了厌恶与绝望,想必今天来这公堂并非是他董嗣贤的本意。

    在兰子义坐定之后,杜畿又问兰子义道:

    “卫侯你有爵位,不跪可以,你身后那群人他们可没有爵位,更没有功名,他们凭什么不跪?“

    兰子义笑道:

    “府尹大人今天要问的人是我,又不是我的人,他们无罪有无干系,为什么要跪?”

    杜畿两次张口都找不到机会给兰子义下马威,至此只得放弃,他叹了口气不再纠缠跪还是不跪的问题,转而面向董嗣贤厉声呵斥道:

    ”原告!你有何冤情要向本官倾诉,如实说来。“

    跪在地上的董嗣贤被杜畿呵斥后并没有什么明显反应,他无气无力的趴在地上,仿佛对周围的一切都失去了兴趣,他只是机械的回答杜畿道:

    “我要告兰子义恶意胁迫,敲诈勒索。”

    杜畿闻言满意的点点头,然后他便对着坐在堂下的主簙和司刑吏说道:

    “把状纸念来给卫侯听听。”

    那司刑吏闻言便举起状纸,摇头晃脑的在堂上宣读起来。小吏念着的无非是董嗣贤角度所见的当晚兰子义讨债的事情,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董嗣贤的态度,这么件丢人的事情,要是董宣想报官早报了,当时董宣没报官,选择了与兰子义私了,现在怎么又把事情捅了出来?仇孝直这时就凑到兰子义耳边说道:

    “卫侯,董嗣贤这小子是被逼来告你的。”

    兰子义微微点头,小声答复道:

    “不错,章鸣岳就是想借机恶心我,或者说是警告我。”

    司刑吏念了半天总算念完,而杜畿就等着这个时机,他猛拍惊堂木对兰子义说道:

    “兰子义,你恶意伤人,胁迫犯罪,敲诈勒索,人证俱全,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仇文若闻言上前一步挡在兰子义面前回答杜畿道:

    “我家卫侯没什么好说的,因为杜大人你所指控的三样罪行我家卫侯一样都不沾边。”

    杜畿闻言怒道:

    “仇文若,你睁着眼睛说瞎话,小心挨板子!”

    仇文若笑着拱拱手,然后道:

    “大人,刚才的状纸已经把事情来龙去脉说的清楚,且不说这状纸上写的几分真几分假,就算他写的全是真,这胁迫的罪名要想成立乃是要看胁迫的结果,按照状纸所说,我家卫侯只是那董嗣贤的欠债做借口,要董嗣贤去拿样东西,去拿样东西不是问董嗣贤要东西,在所谓的胁迫过程中我家卫侯就没有索取东西,只是让董嗣贤去做一件没有产生任何结果的事情,什么结果的没有产生,什么东西都没有索要,敲诈如何成立?胁迫怎么完成?杜大人你的指控没有任何道理?“

    杜畿闻言冷笑两声,他道:

    “仇文若,任你信口雌黄,可我大正律岂是你能颠倒黑白的?”

    仇文若笑道:

    “大人觉得我说的不对,可以问问司刑吏嘛,他是专业的。”

    杜畿闻言问道:

    “司刑吏,你说这兰子义是什么罪?“

    那司刑吏现在已是满头大汗,闻言颤颤巍巍的答道:

    “大人,依我大正律,卫侯,卫侯他的确算不上勒索,胁迫因为没有结果,也算不上罪、”

    杜畿闻言大怒,他道:

    “那你倒是告诉我兰子义算什么罪?”

    司刑吏这时已经被吓得恨不得跪倒递上去,闻言他用几乎哭出来的声音说道:

    “依大正律,卫侯算是盗窃共犯,就是盗窃也是未遂。”

第五百八十六章 刀笔吏(下)

    司刑吏在说话的时候都不敢抬头去看杜畿的眼睛,他很清楚杜畿想要什么,设这么一个局让兰子义进来,杜畿明显没打算让兰子义出去。身为杜畿的手下,司刑吏并不想忤逆自己的上司,可律令规定的仔细,兰子义做下的事情并不足以遭到杜畿所说的指控。

    夹在大正律和杜畿之间的司刑吏进退失据,他用尽全力,颤颤巍巍的把话说完,然后努力让自己不至于瘫软到地上。这对于当下的司刑吏来讲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他的衣服早已被汗水湿透,他的精神早已恍惚虚弱,照这个样子下去,他撑不了多久。

    不过司刑吏明显没有摸清杜畿的心思,他的焦虑只是自己折磨自己,杜畿虽然愤怒却并没有要拿手下小吏发火的意思。

    杜畿并没有让司刑吏煎熬太久,他很快就问司刑吏道:

    “盗窃?那也就是说卫侯他算是个贼了?”

    司刑吏还为吭声,桃逐兔便站住住了,之见桃逐兔跨前半步,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杜畿骂道:

    “你才是贼!我家少爷堂堂正正,乃是顶天立地的好汉,哪里能容得了你来污蔑。”

    杜畿冷笑一声道:

    “我这掌管刑狱的文吏说的清楚,你家卫侯胁迫董公子偷盗其父官印,乃是偷盗共犯,我说他贼哪里有错?”

    桃家三兄弟听杜畿一遍遍说兰子义是贼,气得想要直接动手,仇文若却将三人拦住,只听仇文若说道:

    “刚才主簙念的状纸上写的清楚,董公子告的是卫侯武力胁迫,敲诈勒索,和偷盗无关,没有原告来告,杜大人怎么能拿这件事情来给卫侯定罪?”

    杜畿道:

    “我杜畿身为一方父母官,管的就是域内风化治安。原告虽然未告卫侯偷盗之罪,但我只要知道就这么回事就要把这奸邪之事追查到底。没有原告我就做原告,只要卫侯有罪我便没有理由让他逃脱罪名。”

    仇文若笑了笑道:

    “偷盗御史官印的乃是董嗣贤,我家卫侯又没有和他一块去盗,怎么卫侯就成共犯了呢?”

    本来已经心灰意冷的董嗣贤听到仇文若这句话,心中怒火不打一处来,满腔的悲愤驱动着董嗣贤转向仇文若,他凄厉的声音活像是从阴曹地府爬出来的索命鬼,叫的人心中发冷。董嗣贤指着仇文若道:

    “我不管你是谁,我只求你不要睁着眼睛说瞎话。你的卫侯当晚找来一群人围住我,打断了我的鼻梁骨,拿着欠条逼我偷盗,还让我签下了军令状,不拿出我爹的官印就要我好看。现在又说偷盗的只我一人,与你卫侯全无关系,你倒是说说看怎么个无关法?”

    仇文若笑道:

    “如果董公子把东西偷出来,事情自然做另一番讨论。但现在董公子并未能将东西偷出来,那么事情顶多算是偷盗未遂,这一点刚才司刑吏也说的清楚。既然是偷盗未遂,那么案犯以及与案犯有关之人,他们的所思所想,作案动机便是断案的重要依据。没有主动作案的动机,便谈不上有意去盗窃,谈不上有意盗窃,又没将东西盗出,那边算不上盗窃罪。”

    仇文若这番辩解可谓白日见鬼,信口雌黄,坐在后面的兰子义只知仇文若忠信仁义,敦厚木讷,却从来不知仇文若还有这等手腕。堂上坐着的也被仇文若一番言谈气得忍不住发笑。跪在地上的董嗣贤则恨得面色发青,董嗣贤指着仇文若道:

    “你说的都是什么狼心狗肺之言?兰子义他当日强迫我去盗我爹的官印,这还不叫有意偷盗?”

    仇文若道:

    “当然不算,我家卫侯让你盗,你因为我家卫侯去盗,你的所有行动都围绕着一个盗字在做,所以你是有意去盗;我家卫侯想要官印是因为自己的原因,但无论那原因是什么,那都不是为了盗而去盗,所以卫侯不是有意去盗。一个有意,一个无意,谁是贼,谁有罪真是一目了然。”

    董嗣贤听闻此言瞪着仇文若说不出话来,“你你你”支吾了半天,最后一口气憋得吐出血来。

    堂上的杜畿见状使眼色让衙役把董嗣贤拖了下去,然后杜畿对仇文若与兰子义冷笑道:

    “文若先生一番辩解,真是毁天灭地,杜某听着都不禁拍案叫绝。你说你家卫侯不是为了盗而盗,那你倒是告诉我你家卫侯到底是为了什么让董公子去偷他爹的官印啊?”

    对于胁迫董嗣贤偷官印这件事情,兰子义的第一想法是要矢口否认。但董嗣贤状纸写的清楚,兰子义当日干下的事情终究包不住。矢口否认只怕是得不偿失。现在仇文若一番诡辩,公堂上的形势对兰子义也很有利,兰子义把事情接下来也没有什么问题。

    于是兰子义拍了拍仇文若手臂,示意仇文若让开前面,然后兰子义对杜畿说道:

    “我没见过御史官印什么样子,所以我让董公子取来让我瞧瞧。”

    杜畿听到这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道:

    “你说什么?”

    兰子义道:

    “董嗣贤签了我的银子,他不能不还,他没钱还我,我又无聊的要死,所以我就让他把御史官印拿出来给我看看,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

    杜畿这次总算听清楚了兰子义的话,他冷笑几声之后干脆不再理睬兰子义与仇文若,而是转向司刑吏问道:

    “你说,盗窃该处几年刑?”

    司刑吏答道:

    “盗窃最多不过三年,只是......”

    司刑吏话还没说完,桃逐虎便对杜畿说道:

    “姓杜的,今天你敢胡来一下试试!”

    仇文若也道:

    “刑不上大夫,我家卫侯爵位一日不丢,杜大人就一天不能拿刑罚中伤我家卫侯。”

    都畿道:

    “我知道你家卫侯判不得刑,但犯了罪就要处罚,我又岂能因为你兰子义是皇亲国戚就放过你?刑吏,你说这盗窃共犯应当挨多少板子?”

    司刑吏听到问题话都还没开口,兰子义便压着嗓子接过话道:

    “这天下,能判我挨板子的只有皇上,能打我的只有庭杖,杜大人府上水火棍虽然漆的光亮,但也还轮不到我去以身试法。”

    杜畿这时已经有些按耐不住,他道:

    “好,就算你不用受平肉之苦,但你恶意伤害人,胁迫他人的事情也够你交一大笔钱赎身才能重获自由。”

    兰子义闻言打着哈欠起身说道:

    “二哥,给杜大人拿银票。我在这里呆了一早晨,也该回去休息了。”

第五百八十七章 老相识

    桃逐鹿闻言立刻从怀中拿出五张万两银票,他走到杜畿面前将银票拍在公堂桌上,然后道:

    “我还以为京兆府是什么地方呢,原来只是个敲人竹杠的地方,银子在这你拿好,不够请说。”

    兰子义见桃逐鹿拍出银票后立刻起身,他也不拱手,也不行礼,更不去管杜畿脸色有多难看,只是自顾自的径直向外走去,同时兰子义道:

    “没什么事情我就先走了,我事情很忙,不似杜大人你这番悠闲。”

    兰子义一走,桃家兄弟与仇家父子自然跟上离开,临行前还不忘给杜畿留个白眼。杜畿见此情景哪里还能忍得,他跳起来将桌上银票撕了个粉碎,然后指着远去的兰子义骂道:

    “兰子义!今天算你好运,我让你从这里走出去。总有一天,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伏法认罪!我大正绝不能毁在你们这群目无法纪的二世祖手中!”

    兰子义没有理睬身后杜畿的吼叫,他只是答道:

    “那就有劳杜大人费心了。子义随时恭候杜大人。”

    一行人刚走出京兆府大门,桃逐兔便哈哈笑道:

    “痛快啊少爷,真是痛快!只要看一眼杜畿那副气急败坏的模样我便觉得痛快。”

    兰子义也笑道:

    “今次算是小小的折了杜畿一点面子,实际上也算不上赢。章鸣岳只是想拿这件事情来恶心恶心我,并不打算那这件事折腾我。他要是折腾我就直接把这事提交到内阁去了,让杜畿来审我又能对我造成什么影响?”

    说罢兰子义转身对仇文若拱手作揖道:

    “今日多谢先生,若无先生,今天这官司我可就吃定了。”

    仇文若赶忙将兰子义扶起,他道:

    “卫侯客气了,我身为卫侯幕僚,尽心尽力乃是我的职责,这点事情不算什么。”

    兰子义起身后笑道:

    “文若先生平日里总是规劝我行正道,我一直以为先生你光明正大,不屑于做鸡鸣狗盗之事,今日一见,方才看见了先生另一面。”

    仇文若低头推手,羞愧的自嘲道:

    “圣人曰:吾不试故艺,我能有诸多手段也是因为要讨生活的缘故。在投靠卫侯之前,我与家父终日在京城各衙门之见来回当差,什么琐事没有干过?我为了多挣一口饭吃,账房,文案,样式,刑狱,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哪样我不曾经手过?判刑典狱乃我擅长事,我又怎么可能让卫侯在这件事情上吃亏?“

    众人闻言哈哈大笑,兰子义更是说道:

    “先生说的好,先生不让我吃亏我又怎能亏待先生?走,咱今天去那什么楼摆下一桌好好谢谢先生。”

    仇文若道:

    “卫侯不要这样,外面饭菜没有家里好吃,我们回府去变好。”

    几人有说有笑的牵过自己的马匹打算答道回府,而在此时兰子义却看到杜京从府衙内走出,往兰子义这边而来。兰子义见到杜京走来,心里盘算着一些念头,他让其他人先走一步,自己一人留下来应对杜京。

    杜京显得甚是平静,看他样子并不是受人指使,他只是来到兰子义面前站住,似有话要将。

    兰子义略微拱手,然后道:

    “杜大人还有什么事情?难道是奉府尹大人之令在将我抓回去?”

    杜京道:

    “那不敢,卫侯依然再堂上赢得无罪,我又怎么敢拿卫侯你回去。”

    兰子义问道:

    “既然杜大人不是那我回去,那便是有私事找我?”

    杜京道:

    “私事谈不上,还是公事。刚才来的路上卫侯告诉我,让我注意葱河,这难道是卫侯大嫂传来的消息?”

    兰子义微微笑了笑,他道:

    “注意葱河这条消息是我猜出来的,没人告诉我,杜大人如果不相信我可以不去,我也没有理由阻拦你。”

    杜京闻言闷声叹了口气,他道:

    “我还是想和卫侯大嫂当面谈一谈。”

    兰子义摇头道:

    ”那是不可能的,我不会让闲杂人等打扰我大哥大嫂的生活。杜大人想要知道消息,我便把我知道的告诉杜大人,除此之外在没有其他可说可问。“

    杜京闻言叹息,他道:

    “我还以为卫侯仗义有良心......”

    兰子义不等杜京说完便开口打断他道:

    “杜大人老是劝我有仗义,要良心,可杜大人自己是怎么做的?京城之中到处都有卖恩科考题的奸徒,杜大人却对此熟视无睹,毫无作为。京城之中已经传遍此次恩科专门开设给江东士子,外地士子广受排挤。杜捕头你不是号称执法不避贵戚么?为什么这么明显的作奸犯科事杜大人不抓,偏偏到我时却又要用忠信仁义来教训我?“

    兰子义的话明显激怒了杜京,杜京明显憋着一肚子话,可他却不能随意说出,他只是撇过脸看向一边,顾左右而言他道:

    “卫侯说的这些都是府尹大人该管的事情,不是我这个小人有资格插手的。”

    兰子义道:

    “府尹不是杜大人的兄弟么?”

    杜京哼道:

    “他有功名我是草民,他是官我是吏,我在他手底下做事,自然事事都得听他的,我能有什么主见?”

    兰子义听着杜京的抱怨,心中暗喜,仇文若之前说杜京铁面无私,善于纠察罪犯,兰子义一直都在默默观察杜京,现在兰子义已经可以确定,杜京的确是个一门心思伸张正义的耿直汉子,他对他兄弟杜畿拉帮结派的官僚习气非常不满。

    既然杜京不满,兰子义便要借用他的不满,兰子义道:

    ”我虽然不能让杜大人去查我嫂子,但我却能告诉杜大人另一件事。“

    杜京道:

    “什么事?能比赵县楼的事情还重要?”

    兰子义道:

    “一样重要。我在军中之时,时常见到将士们吃不饱饭,渡江之后守卫京城时这种事情尤其平常。我觉的事情不对便在营中调查一番,最后才得知这些粮食被人给倒卖出去了?”

    杜京道:

    “倒卖军粮这可是重罪。卫侯可知是谁把粮食卖出去了‘

    兰子义道:

    “我知道,但我知道他是谁之后就不敢查了。”

    杜京闻言空忘望了兰子义好一阵,然后他道: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卫侯有自己的注意,能做到如今这样已经很不容易。“

    接着杜京凑到兰子义耳边问道:

    “卫侯可知京城里面粮食都卖给了谁?“

    兰子义见杜京上钩,不慌不忙的凑到他耳前,把之前让董宣去弹劾的那几家大商人的名字告诉了杜京。

第五百八十八章 老相识(下)

    杜京听着兰子义所说,眉头随着兰子义言语舒开又皱起,皱起又舒开,等兰子义说完之后杜京又沉吟了好一会,然后问道:

    “卫侯所说的可是倒卖军粮的事情。”

    兰子义道:

    “正是。”

    杜京道:

    “卫侯不仅在说军粮之事,还在有意暗示这些军粮都是经德王爷的手出来的。”

    兰子义道:

    “我并没有暗示什么东西,我只是将我所掌握的消息悉数告知杜大人。”

    杜京不解的问道:

    “卫侯你不是德王的人吗?怎么却要背地里拆德王的台?”

    杜京的这个问题把兰子义问的很是茫然,在兰子义看来他和德王水火不容的事情应当已经人尽皆知,怎么还会有人问出这种问题来。兰子义稍微观察了下杜京,从表情上一点也看不出杜京是在说谎,而且杜京在此事上也没有说谎的理由,就算他装作不知道此事,他又能用这个借口从兰子义这里试探出什么东西来?

    一瞬间兰子义明白了,杜京并不是章鸣岳、杜畿,他没有那么灵通的消息渠道,也没有那份心思去搜集那些消息,这中间甚至还存在隆公公和鱼公公故意封锁消息的缘故,但无论如何眼前的这个杜京是并不了解兰子义详情的。

    既然杜京吧不知底细,那兰子义便有机会运作,兰子义稍作思考便笑道:

    “我虽然是德王的人,但得我不是没良心的人。德王所作所为你我都看在眼里,我也没有什么可以替他掩饰的。我没有要拆台的意思,我也从来没有暗示德王是莫须有之事的主谋,我将我所知道的事情原委告知杜大人,剩下的事情便由杜大人自行定夺。“

    杜京想了想又问道:

    “前几日董宣,也就是今天来告状的董嗣贤他爹,就曾经上书弹劾过卫侯所说的这几个巨贾贩粮的事情,我还听说董宣外放也是因为这件事情。卫侯在与我说这些话之前,是不是也和董宣说过这些话?“

    杜京的话让兰子义有些紧张,但这远不至于逼着兰子义露馅,兰子义笑道:

    “董御史有没有受人指使我不清楚,我只清楚我把这些事情告诉了杜大人你。杜大人刚才也说过,你与令弟不同,你也曾对我说过,你以为我是个有良心的正直之士。我正直与否不好说,但杜大人你是否铁面无私,敢作敢为,就看杜大人你自己的抉择了。”

    杜京听过兰子义这一番话,脸上表情全部舒展开来,他露出一个欣慰的微笑,点头对兰子义说道:

    “我果然没有看错人。“

    杜京的感慨是发自内心的,但在兰子义听来这种发自内心的真诚却是一支利剑,刺的他心痛。兰子义之所以这么是在利用杜京挖他自己派系的根基,可正直的杜京却在兰子义一番大义凛然的言辞迷惑之下信以为真,看杜京这样子,他现在既不知道粮商与章鸣岳有关,也没有当个故事听一听放手的打算,杜京这样子肯定是要查这件案子了。

    兰子义不忍去看杜京那充满激情的眼神,那眼神让兰子义感到羞愧,因为兰子义几乎是在看镜子里面的自己。曾经兰子义也有和杜京一样的抱负,也有和杜京一样的热情,当时兰子义也觉得自己被人指明了方向,只不过那个时候站在兰子义现在位置上说话的人是章鸣岳。

    兰子义受不了自己内心的煎熬,对着杜京拱手之后便先行离开。随行其他人虽然先行一步,但兰子义没来他们也不会走远。现在兰子义催马跟上,众人也终于可以打道回府。桃逐兔见兰子义来了,便问道:

    “少爷你怎么耽搁了这么久,那捕头又为难你什么了?“

    兰子义苦笑着摇摇头,说道:

    “杜捕头没有为难我,我只是找他说了几句话。”

    仇孝直看出兰子义脸色纠结,他问道:

    “卫侯是与杜捕头谈论的有什么不愉快?”

    兰子义深吸一口气长叹道:

    “没有什么不愉快,只是我欺骗了一个有德人,良心过不去而已。”

    接着兰子义便将刚才与杜京的谈话说于众人听。事情说完之后仇文若先开口叹道:

    “杜捕头是条汉子,名不虚传,在他眼里恐怕之后办案最重要了。”

    仇孝直则说道:

    “卫侯把事情告诉杜京,杜京也许回去查,但他到底都是章鸣岳的人,就算查出什么结果来也不可能公诸与众,最后事情还是会不了了之。”

    兰子义苦笑道:

    “我要的重点不是他把事情查出什么接过来,我是要让他有这个动作。只要他查自己人,那他们内部必定会有动荡,届时我说不定可以浑水摸鱼。而且只要他有动作便会留下痕迹,有痕迹我动手攻击章鸣岳便有借口。”

    桃逐鹿这时问道:

    “可要是杜京查到德王那里怎么办?”

    兰子义叹道:

    “他是章鸣岳的人,查到德王对我们来讲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只是可惜这么一条顶天立地的汉子,就这样被我算计了。可惜,可惜。“

    其他人见兰子义感慨,也都不敢擅自发言,兰子义则在感叹过后说道:

    “经过董宣这番事情之后,我也算是弄明白了,靠拉拢一个两个人是不可能扳倒章鸣岳,我必须要借助其他派别的力量。”

    仇文若道:

    “其实最可靠的还是卫侯自己人,但卫侯乃至代公都在文人当中没有根基,借人之力也是无奈之举。”

    兰子义点头应了仇文若的话,然后道:

    “上次文若先生说过要联系罗应民,我看是时候动手了。只是我与罗应民有了过节,不知该如何才能化解这隔阂。”

    仇孝直这时道:

    “卫侯不过参了罗应民一本,给章鸣岳落了个口实,并没有伤到罗应民要害,隔阂是有,结仇则没有。这点沟壑还是可以弥补的。”

    仇文若则道:

    “罗应民此人虽然小心眼,但罗应民有个最大的特点,那便是贪财。当年章鸣岳斗反罗应民的一大借口便是贪墨。卫侯只要卑辞厚币,送上一份大礼,想必罗应民不会他计较之前过节的。”

    桃逐兔闻言插话道:

    “少爷,曹老板不是说银子任你取吗?现在可是时候了。”

    兰子义摸着下巴点点头,然后吩咐桃逐鹿与仇孝直道:

    “二哥,孝直先生,你们去葱畔街曹老板柜上支取十万两银票,明天出发,辛苦你二位往旧都走一趟。”

    桃逐鹿闻言抱拳应道:

    “诺。”

    仇孝直则作揖道:

    ”卫侯放心,某定不辱使命。“

    正事说完之后,一行人便有说有笑的打道回府,行路之时桃逐虎找了一个时机将兰子义拉到人群外,然后他问兰子义道:

    “刚才来的路上我听见少爷和杜京说起仡儿的事情。少爷不是让我保密吗,为何你却要和一个外人谈及此事。”

    兰子义看着桃逐虎拍着他臂膀说道:

    “大哥不要慌,你若是听见我的话便知道我并没有泄露大嫂的事情。”

    桃逐虎道:

    “可是少爷你让杜京注意葱河.....”

    说道这里桃逐虎好像明白了过来,他问道:

    “少爷你莫非是想......“

    兰子义道:

    “大嫂的事情绝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但隆公公宫里宫外,倒卖人口的事情必须让人知道。杜京只要查到这件事,便是被我算死了。”

第五百八十九章 灾荒

    桃逐鹿被兰子义派出去的这几天是兰子义最难熬的几天。兰子义难熬倒不是因为章鸣岳又有动作,而是曹老板哪里不断施加压力。曹老板的银子兰子义已经花了,但成效到现在都没个影。据曹老板讲内陆不光是盐矿,他与同僚的各色矿井产业,好些都因为饥荒的缘故,被手中有现粮的京商低价收购,北商的产业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缩水。

    兰子义每天都要接待一波曹老板派来的信使,每次都好言相劝,来人领着曹老板的命,自然也懂规矩,只是呈请,绝无任何要求。只是此时无声胜有声,传话的人越是没有要求,兰子义越是面上无光,心中压抑。

    好在送别了五波曹家门人之后,桃逐鹿与仇孝直两人总算是在当日下午赶回京城。此二人连夜赶路,只为给兰子义带来罗应民答应见兰子义的消息。兰子义得知此事哪里还有心思闲坐京城,当即便叫上桃逐兔与仇文若就上马出发,月山间也是执掌内务的好手,平日里便为众人备好了出门远行的行头,兰子义也因此得以立刻出发。

    本来兰子义不打算让桃逐虎随行,但桃逐虎却坚持要一起走,桃逐虎说:

    “少爷,将军派我来京城是来护卫少爷的,不是来让我醉倒在温柔乡里的。我不能因为有了媳妇就忘了少爷的差事。”

    桃逐虎求得殷切,桃仡也依住门廊动情说道:

    ”少爷你就带上逐虎吧,逐虎于少爷,名为主仆,实为兄弟,于公于私都应该随侍少爷左右。如果逐虎因为妾身而废了自己职事,妾身便成了祸水,今后有何颜面呆在少爷府上。“

    兰子义见自家大嫂如此通情达理,便不再推辞,当下与桃逐虎、桃逐兔、仇文若、月山间上马,然后兰子义吩咐刚回来的桃逐鹿与仇孝直道:

    “二哥与孝直先生鞍马劳顿,实在辛苦,你们就好好留在京城休息,替我持家,我不日便会。”

    说罢兰子义便与其他四人策马而去,赶在城门关闭之前北上出京,连夜乘船渡江,往北而去。

    兰子义此行顶着曹老板的压力,白日路上赶路也非常紧,但他倒不似桃逐鹿与仇孝直那般星夜兼程,到了晚上还是会准时投店休息。

    刚出京这一晚兰子义便投到不知山下当日的小店里住下,等到吃过饭准备烫脚时兰子义才发现这次出来桃逐虎与桃逐兔衣服里面内衬锁子甲,备齐了弓箭马刀,月山间也是男装打扮刀弓齐备,就连仇文若都带了佩剑。

    兰子义见状自然不解,于是问道:

    “我们只是去旧都,又不是出去剿匪,为何你们全都武备齐全如临大敌。”

    桃逐虎道:

    ”少爷,全国都在闹灾荒,不这样戒备森严可是走不到旧都去的。“

    月山间此时则插话道:

    “卫侯,虽然我也是自小就被爹救下养在宫中的人,我也知道饥荒年景行路不易,哪怕是我们这身行头,走在路上都保不准被人惦记呢。”

    兰子义将信将疑的听着几人所说,不再多问,当晚无事,第二天天一亮,五人便再次上路,继续向北,而这一天的路途总算是告诉了兰子义,什么叫饥荒年景,为什么要全副武装的上路。

    江北还好,沿江地区多有水利工程,虽然天气炎热,但田间地头有渠水灌溉,一眼望去全是绿色。可越往北走,能够引水灌溉的地方就越少,田野里的绿色也就越少,炎阳在上,暑气难挡,没有雨水浇灌地表逐步龟裂,越往北裂缝越大,以至于进了凤阳道后地面上的野草都已经枯死。

    兰子义以为凤阳道的情况已经够糟糕,可当他进入河**的地界后才明白,什么叫做人间地狱。凤阳道还只是野草枯死,树木枯萎,河**境内则已经连草都没有了。一个多月前还在河**作战的兰子义清楚地记得,当时虽然天气炎热,但一路而来草木仍然茂盛。而现在重入河**,兰子义满眼只看见无尽的尘土,和光秃秃的黄土地,偶尔有几颗伫立在旷野上的枯木,也已经被摘光了树叶,扒光了树皮,那光溜溜一丝不挂的树干像是一个被遭凌辱之人一般,无声的向往来行人诉说着自己的凄惨遭遇。

    草木全无,大地荒芜,唯一还在地面上行动的只有人,如果那还能被称作人的话。在兰子义往北走的路上行人众多,只是这些行人全是向兰子义相反的方向走,这些行人当中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他们全都形容枯槁,瘦的皮膏骨头,眼神呆滞,披头散发。这些人当中只有少数人还有衣服穿,剩下的无论男女都只能赤身裸体,好似被人抽走灵魂一般,三五成群随着大队人马前行。

    兰子义策马走在路中,睁眼看着眼前景象,只觉触目惊心。走在兰子义一旁的行人,隔三差五便会有人倒下,一旦有人倒下周围人便会上去搜刮一番,将倒地之人身上所有物品全部扒光之后,人的尸体也会很快莫名其妙的消失。兰子义亲眼见到一个孩子因为体力不支倒地,他的母亲还没来得及哭泣,便有好几个人围上前去将不知是死是活的孩童拖走,丧子的母亲见状嚎啕痛苦,拼命抢夺,可没有饭吃母亲哪有力气,和她一起争抢的可是好几个人,不用一会孩童的尸体便被拖走,不知去向。

    兰子义见状惊讶的长大了嘴,他回头问身旁人道:

    ”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仇文若眼角吟着泪水,仰天叹道:

    “卫侯难道就没有听说过易子而食,断骨而炊吗?”

    兰子义吃惊的说道:

    “难道说那些人是在.....照这么说来之地上的草,树上的皮全都是被人给扒光吃了?我以为这里遭了蝗灾。”

    桃逐虎叹气道:

    “少爷,能吃上树皮就不错了。”

    兰子义长叹一声便解下身上背的口袋,月山间见状赶忙抬手摁住兰子义,月山间道:

    “卫侯你疯了,你要干什么?”

    兰子义道:

    “当然是把干粮拿出来分给百姓们吃了。”

    月山间骂道:

    “卫侯你没学过算术么?天下都在遭灾,四处都是饥民,河**又人口众多,这一路上的饥民没有千万也有百万,你身上的粮食能有多少?你能填饱几人肚子?”

    兰子义道:

    “喂饱一人是一人,难道你要我眼睁睁的看着他们饿死不成?”

    月儿冷笑道:

    “卫侯你不愿眼睁睁的看着他们饿死,那你倒是回头看看他们是怎么眼睁睁的看你的!”

    兰子义转眼望去,却见刚才他解下行囊的动作已经惹得周围所有人注意。这些人也不说话,也不心动,他们只是将黑洞一样的眼睛投向兰子义,空洞的眼神之后没有一丝感情,只有赤裸裸的求生之欲,他们全都盯着兰子义的行囊。

    月儿见兰子义打了一个冷颤之后,立马抓起兰子义的手臂说道:

    “你以为你能当这群饥民的救星,只靠你一人之力,只靠你的一点小恩小惠?别傻了,你在这些饥民眼中就是一块肥肉,任何意义上都是。你知道他们现在有多想把你抢了然后生吞活剥吗?”

    兰子义收回被月山间抓住的手臂,抬手擦掉额头上的汗珠问道:

    “既然他们想要抢我为何不来抢?”

    桃逐虎这时低声默默的说道:

    “以为我们吃饱有劲,有刀有马,这些快饿死的人没本事抢我们......”

    残酷的现实摆在兰子义面前,像个重锤一样敲碎了兰子义心中的一切,兰子义想起每当遇见这种天人交战,需要舍身成仁的时候,文若先生总是会规劝他走上正道,于是兰子义便回头去看仇文若,可这一次兰子义绝望的发现,仇文若居然也闭着眼在马上垂头,全无意气。见到兰子义玩过来,仇文若居然破天荒的同意了月山间的话,他道:

    “卫侯,月儿姑娘说的不错,仅靠卫侯小恩小惠,是救不了饥民的。”

    桃逐兔这时凑到兰子义跟前说道:

    “少爷,围上来的饥民越来越多了,此地不宜久留。趁现在还有马力,我们快点突围去吧。”

    听到这些话兰子义还能怎么办,他只得长啸一声,快马加鞭,急速向北飞驰而去。

第五百九十章 父母官

    兰子义所经之路放眼望去满目疮痍,路边横七竖八躺着饿死在地,无人掩埋的死尸,天气炎热,这些尸体都已腐烂,硕大的苍蝇追随着恶臭到处飞舞,成群结队都能挡住人的视线。路上情况已经至此,就更不要提路边野地里那成片新添的坟头了。

    河**先遭兵乱,又遭旱灾,兰子义纵马赶了一天的路,途中许多村镇都已荒芜,破败的房舍向过往行人昭示着,这里已经变成了一片死地,再无生机。可就是这么一片已经绝望的土地,村镇都破败了的情况下,衙门的驿站居然还在正常工作。

    兰子义跑马半路,不见水草,本以为马匹坚持不下去,他们只得弃马步行,结果却发现沿路的驿站还有人在把守。驿站不仅有人把手,还有水有粮。在灾荒的情况下,有水有粮的地方便是沙漠中的绿洲,被饥渴折磨已久的灾民们本应该疯狂涌向这些驿站,而灾民们的确也是这么做的。怎奈看守驿站的官差衙役各个都有饭吃有水喝,身强力壮还有驿站当中的弓矢火器防身,驿站周围只留下一圈灾民的尸体,其他人只能打消冲驿站的念头。

    兰子义赶往驿站时差点也遭到了官差们的攻击,还好兰子义他们锦衣玉袍,又有马骑,一看便不是灾民,同时月山间还将兰子义的关内侯印随身携带,官差们见了官印才将几人放入驿站内。

    有驿站歇脚,兰子义他们总算可以饮马休息,只是这驿站里卖的干粮和水,其价格已经到了耸人听闻的地步,一升水居然收三百文铜钱,要知道平时驿站的供水都是免费的。

    非常时刻兰子义也只能非常对待,要想继续赶路兰子义就必须给马匹喝水,贵也只能接受,好在兰子义并不缺钱,饮马的银子兰子义出得起。

    一行人就这样借着驿站的补给,连续赶路,三日之后终于到达旧都。

    上次兰子义来旧都时,是在剿匪之时,那是兰子义来旧都求粮,却被罗应民挡在城外。今次,没有妖贼,还是白日当头,可兰子义来到旧都城下依旧被挡在门外。

    兰子义勒马城外,见城门昼闭,惊讶的说道:

    “难道二哥和孝直先生没把事情谈拢?罗应民还是要将我拒之门外?“

    桃逐虎随在兰子义一边说道:

    “少爷莫慌,待我问清楚守军再说。”

    然后桃逐虎便仰起头对着城头喊道:

    “大白天为什么不开城门?快开门!”

    城门楼上守军本不愿搭理门外人,但兰子义一行衣冠精致,弓马俱备,看着不像一般客商,守军不愿得罪贵人,于是便开口对城下喊道:

    “我等奉罗应民太守之命坚守城门,不能开门。”

    桃逐虎问道:

    “为何不开?这里又没有妖贼作乱,为何不开城门?”

    城上守军答道:

    “与妖贼无关!现在天下大旱,流民四起,太守怕流民蜂拥入城,坏了城内治安,所以才紧闭城门的。你们要是客商便往其他府县去投,莫来旧都!”

    兰子义闻言看了看周围,果然在城门周围三三两两尽是饿毙的尸体。

    听到守军解释,兰子义自己主动开口对城头喊道:

    “我不是过往客商,我乃是落雁关代公独子,关内侯兰子义是也。今日有事特来拜见罗太守,赶紧开门。”

    城门上的守军一听来的是兰子义,顿时一阵骚乱,有人问道:

    “你说你是卫侯,可有证据?”

    月山间闻言掏出官印说道:

    “关内侯官印在此,你们下来看便知。”

    又过了一会之后才有军官姗姗来迟,那个白户模样的军官,先是对兰子义他们说道:

    “原来是卫侯亲临,小人们有眼无珠,冒犯您了!”

    然后那百户便赶忙催着军士下楼打开城门,放兰子义他们一行人进来。

    在百户的引领下,兰子义他们穿过瓮城,进入城内。入城之后兰子义宛如重回天堂,一道城墙相隔,城内城外居然是天壤之别,城外黄土一片,千里赤野,城内居然还是车水马龙,植被葱葱。

    猛然看去兰子义以为自己眼花,适应了眼前景象之后兰子义也只能啧啧称奇。不过全国遭灾,北方旱情尤甚,区区一个旧都岂能幸免?兰子义在城中没走几步便看出了城内的蹊跷,街上不时走过拖车,如遇倒下行人便将人放上车拖走,某些小胡同当中更是堆满尸体。

    进城之后迎接兰子义的人便换成了太守府的文吏,那文吏骑马伴在兰子义一旁为众人引路,他看着灰头土脸的兰子义问道:

    “卫侯好像没什么精神?怎么,生病了?“

    兰子义叹道:

    “我一路快马加鞭而来,目睹了河**满目疮痍,千里无人的惨样,心中震撼,身心俱疲,没精神也是正常。“

    那文吏听闻此言好像有些尴尬,他道:

    “太守没能管好好些刁民,让他们四处乱窜,污了卫侯眼睛,真是待客不周啊。”

    兰子义听着文吏这话,心中很不是滋味,他太守府身为一道总管,河阴父母官,讨论起自己治下百姓的时候居然是一副无所谓的口吻,好像这些刁民活该去死,只要不碍着当官人的生活就好。

    兰子义很想对着这个文吏发火,但联想到之前罗应民那副草芥人命干下的事情,上梁不正下梁歪,罗应民手下有这种混蛋官吏好像也没什么稀奇的。而且兰子义这次来找罗应民是有求于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兰子义也就压下了火气。

    跟着文吏走了半天,兰子义忽然发现街上有一处店铺前聚集了许多人,在一看那许多人都拿着口袋器皿围在店铺门前,熙熙攘攘只等前人出来,后面的好挤进店中去。

    文吏见状对兰子义说道:

    “这里是米铺。”

    文吏刚把话说完,店铺门前便挂起了关店的告示,店家打祥,那些没有买到粮食的百姓只得悻悻而归。

    兰子义看着人群问文吏道:

    “米价多少钱?”

    文吏道:

    “一斗米一两六角银子。”

    兰子义闻言惊呼道:

    “这么贵?这种粮价岂能有人买得起?内阁不是下文书,要求官仓售粮平抑物价么?怎么还卖这么贵?”

    文吏闻言挠头道:

    “这不粮食都在平城仓,旧都城内没有粮嘛。”

    兰子义摇了摇头道:

    “你还是赶紧待我去见罗太守吧,我有话要和他好好聊聊。”

第五百九十一章 父母官(下)

    文吏见兰子义脸色难看,也不敢多废话,只是埋头带着兰子义往太守府衙门而去。

    旧都太守府兰子义是来过的,上次来时这里并没有给兰子义留下什么好印象,这次前来兰子义直觉更糟。

    文吏将兰子义引到门口之后,门中便有其他人出来迎接,来人将兰子义引入后衙,七拐八拐之后总算来到罗应民落脚的地方。

    门人将兰子义引到门前便止步停下,同时向里面报道:

    “老爷,卫侯来了。”

    兰子义也没等里面罗应民招呼,便带着其他几人掀开门帘而入。

    八月天气,暑期正盛,屋中的罗应民却甚是清闲,他穿着清凉躺在榻上吃葡萄,同时还和身边伺候着的两个侍女打情骂俏,若不是兰子义进来,还不知这老东西会玩出什么花样来。

    兰子义在走进之后拱手作揖道:

    ”子义见过罗大人。“

    见兰子义进来,罗应民也从榻上坐起,他伸指着另一头软塌说道:

    “卫侯来了,快请入座。”

    兰子义闻言起身,刚想入座,却见罗应民两只醉眼直勾勾的盯着月山间,罗应民含糊这嗓子,好像吟着一口痰一样,怪声说道:

    “卫侯你身后这个小相公,生的好是俊俏呀。”

    罗应民下流的眼神配上他淫邪的声音,真是恶心的兰子义胃里都起了鸡皮疙瘩,跟着兰子义一起捡来的桃家兄弟和仇文若也都面露不悦,一脸的嫌弃。

    兰子义本想就此回头,一走了之,不过月山间却很是冷静,她在兰子义有动作之前便抢先一步开口说道:

    “罗大人,婢子可不是什么小相公,婢子可是女人,伺候不了罗大人的稀罕爱好。”

    罗应民闻言嘻嘻笑道:

    “原来是朵女子,真是生的艳丽,卫侯可真是艳福不浅啊,老夫都看的流口水了。”

    兰子义压着心中怒火,深吸一口气没有答话,而月山间则接着说道:

    “罗大人,婢子可是爹爹专门赐给卫侯,伺候卫侯起居生活的。大人您说话这么露骨,不仅不给卫侯面子,还伤了我爹的好意。“

    罗应民闻言笑道:

    “小姑娘嘴巴很利索嘛,你爹是谁呀?我伤了他面子可得好好陪个不是啊。”

    月山间闻言冷笑道:

    “我爹是台城卫鱼朝恩。”

    罗应民听到“鱼朝恩”三字,当下敛容改色,同时收回了自己在月山间身上肆无忌惮游走的眼神。干咳两声之后罗应民招呼兰子义道:

    “卫侯不要干站着呀,请入座。”

    然后罗应民招呼门外道:

    “来为卫侯的人看座。”

    兰子义看着罗应民又吸了一口气,他回头看了一眼桃家兄弟和仇文若,最终还是坐到了软榻上,而门外伺候的小厮也在此时搬进来凳子让桃逐虎他们坐下。

    月山间并未入座,她一直侍立在兰子义身旁,带兰子义坐下之后她便替兰子义给罗应民递上名帖。这次月儿上前罗应民再也不敢色迷心窍做出非分之举,他老老实实接过名帖,打开来仔细阅读一番。

    本来一张名帖没什么好看的,大家都不是第一次见面,那名贴上又只有寥寥数个字,读书人只一眼便能从头看到尾。但月儿这次递上的名帖可不是一般的名帖,这张名帖里面还夹着合计五十万两银子的银票,那罗应民想要点清可不得仔细看上一番?

    看过名帖之后,罗应民便把帖子收起,同时笑嘻嘻的说道:

    “卫侯的诚意,老夫已经见识到了,卫侯的心意老夫也就收下了。”

    接着罗应民话锋一转,问兰子义道:

    “最近卫侯与曹记钱庄走的挺近嘛。”

    兰子义此时怒气未消,他虽然没有发作,但也不想开口回答罗应民。仇文若虽然也是嫉恶如仇,不齿罗应民为人,但他身为兰子义幕僚,兰子义不肯开口,他便不得不替兰子义答话道

    ”曹记与兰家乃是旧交,并非是卫侯出面联络的关系,以前一直都走得近,卫侯不过是承袭父兄荫蔽罢了。“

    罗应民笑了笑,道:

    “那你家卫侯还真是好福气,一个小字辈便能近乎无限的从曹记支取银两出来花。”

    仇文若这才听出罗应民是在打听兰子义银两的来路,赶紧答道:

    “曹记虽然有钱,但也不是散财童子,不可能给人无限支取音量花;兰家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但也不是叫花子,犯不着问人借钱。卫侯心意全部出自卫侯家中积蓄,与他人无关,罗大人收到了可要念着好才行。”

    罗应民笑了笑,道:

    “既然是代公赚的血汗钱,那老夫可得感激在心了。”

    在罗应民出言试探的同时,兰子义也终于安抚了自己内心的怒火,他依旧愤怒,但好歹不至于发火,他开口对罗应民说道:

    “罗大人,我这一路而来,沿途见到的尽是饿殍遍地,流民失所,罗大人身为一方父母官,难道不该做点什么?”

    罗应民闻言叹道:

    ”唉,卫侯你是不知我河**的艰难啊!我这刚刚被妖贼过境,手下兵将全无,州府官吏损失严重,现在我是没有人手处理那些刁民,要是我有兵有人,岂会容得那些刁民四处乱窜,偷鸡摸狗?卫侯你就体谅体谅我吧。“

    兰子义听着罗应民的回答,差点没有苦笑出声,他本意是想问罗应民为何不安抚百姓,而罗应民硬是能把话听成为何不镇住灾民。这种谈话就是鸡同鸭讲,说下去又能有什么意义?看看罗应民桌上的新鲜水果,再想想那些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灾民,兰子义不禁由衷的感叹,这位罗太守可真是一位“应民心”的好官。

    兰子义不打算再把这个无聊的问话继续下去,他再次开口时便直接问道:

    “内阁发文,命全国各地开粥厂,卖官粮,平抑物价,赈济灾民,可我来到河**,看到的却是无粥可喝的灾民与斗米千钱的粮价。河**此种作为可是附和朝廷安排?”

    罗应民侧眼瞟了兰子义一眼,面露不快,他道:

    “卫侯,妖贼北上,祸患的就是我河**,这一点卫侯不会不知。年初代公北伐,我河**鼎力支持,粮草供给可谓充沛。只此两件事情,我河**的粮食便被消耗一空,现在让我设粥场,卖官粮,我哪里来的粮食去做这些事情?”

    兰子义道:

    “朝廷已经下了旨,北边平城仓开仓向外送粮,罗大人您有平城仓供给,粮怎么会缺?”

    罗应民道:

    “卫侯,朝廷下旨开平城仓不假,可我手底下没人去运粮,能运粮的商队又是京城商队,那些京商生意又没有做到我河**来,平城仓虽大,可我靠不住啊。”

    兰子义道:

    “今次我来,正是为了解决此事。京商被章鸣岳特许,垄断了全部赈灾粮食的运送,我北商对此苦不堪言,敢怒不敢讲,朝中大臣又都畏惧章鸣岳淫威,不敢出面弹劾此事。我知罗大人门生遍布天下,只要大人你让手下门生上书弹劾京商垄断粮草的事情,等北商活跃起来罗大人这里自然有了粮草供应,到时自然能开粥厂,卖官粮。”

    兰子义说的起劲可罗应民听着却越来越没劲,他道:

    “卫侯抬举我了,我哪有什么本事去弹劾人家章鸣岳。”

    兰子义道:

    “罗大人不要这样讲,世人皆知能够对抗章鸣岳的只有大人你,为了天下苍生,为了黎民百姓,大人怎么也得要出手制止京商垄断才行。”

    没想到兰子义此话一出,罗应民竟然恼羞成怒,他挥手离塌,起身说道:

    “卫侯一路赶来,鞍马劳顿,辛苦了,我看卫侯还是洗个热水澡,好好休息一番,睡上一觉想好了我们再谈。”

第五百九十二章

    虚与委蛇兰子义年轻气盛,从来只有他给人甩脸走人,何时有人敢这样对他?如果放在以前,兰子义现在必定是拍案而起,转身走人,但今天兰子义来,是来求罗应民帮忙的,在

    加上进京之后经历过得这些风风雨雨,兰子义现在的脾气已经收敛了许多。

    兰子义强忍着胸中奔腾的怒火,用还算温和的语气挽留罗应民道:

    “罗大人,你这是做什么?”

    兰子义拉下脸来给了罗应民面子,出言挽留,罗应民却并没有因此给兰子义什么好脸色,他继续迈步出门,同时说道:

    “卫侯要我开粥厂,可我河阴储粮全都用来供给军粮,粮仓已空,无粮可发。我本建议朝廷下旨,收缴民间余粮补给官仓,可章鸣岳却把我的奏章按下不表。卫侯若是想和我谈,不如上表朝廷,与我一道请求收余粮。“

    兰子义见罗应民已经快要走出屋外,起身想要先答应下来这件事好把人稳住,可仇文若却抢在兰子义之前说到:

    “朝廷之事绝非这么仓促可以决定的,大人刚才也说过,卫侯一路劳顿,急需休息,小生以为有什么事情还是休息过后等明日再说吧。”

    仇文若说话期间罗应民已经走到屋门口,不等仇文若把话说完罗应民便扬长而去了。

    罗应民如此待客,兰子义自然是火不打一处来,他重重的吸了一口气,脸色青的和庙里的判官可以比一比。

    伺候在屋中的侍女们在罗应民走后便为兰子义引路,将几人带到客房。到了住处,放下行李之后,兰子义便把所有侍女仆役全都支走,然后就对仇文若咆哮道:

    “你刚才抢什么话?我都还没说什么呢,你怎么就把罗应民给支走了?”

    桃逐虎与桃逐虎两人见兰子义发火,悄悄的躲在一边,月山间则小心翼翼的检查门窗,看是否有人正在屋外偷听,他们三人都不愿在兰子义的气头上继续往火上浇油。倒是直面兰子义怒火的仇文若很是坦然,他反问兰子义道:

    “我不出言支走罗应民,难道卫侯就有把握留下他吗?”

    兰子义见仇文若顶嘴,心中更为恼怒,他道:

    “我留不住罗应民所以你就可以随便插话了?”

    仇文若道:

    “文若知道自己的身份,所以从不会无缘无故插话。”

    兰子义道:

    “那你倒是告诉我你刚才为什么要说?”

    仇文若道:

    “因为我不能让卫侯你栽倒坑里去?”

    吼了几声之后兰子义总算将胸中憋着的怒火发泄出来,心中冷静不少,再一听仇文若说有坑,兰子义当下便警惕了起来。于是兰子义坐回座上,叹了口气后说道:

    “你说吧,我有什么坑会掉进去?“

    仇文若闻言说道:

    “罗应民所谓征集余粮之策乃是后患无穷的深坑。”

    兰子义道:

    “若是河**官仓真的已经无粮,那么收集民间余量填补官用,开设粥厂,乃是好事,怎么会是深坑呢?”

    仇文若道:

    “卫侯想的不错,收集民间余粮来填补官仓,可卫侯怎么断定收上来的就是余粮而不是百姓们最后活命的口粮呢?“

    兰子义被仇文若这么一问,心中好像被点亮了,他道:

    “文若先生请仔细说来,我想听听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仇文若道:

    “余粮口粮都是粮,本就难以区分清楚。一旦下令征收余粮,地方执行的官吏要么迫于压力,要么想拼政绩,要么干脆想要从中捞一把,到时候必然会胡乱征收,横征暴敛。大正南北已然水旱为患,生民涂炭,河**流民之惨状卫侯也看的清楚。这种时候家中还有粮的必然是留的都是救命粮,要是把这些最后的救命粮食都强行征收上来,那就彻底是要把最后剩下的一点百姓也给逼成流民,官逼民反,可是要天下大乱的呀!“

    兰子义听到仇文若这么说,心中豁然开朗,同时也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万万没想到罗应民简简单单几句话居然暗藏如此杀机,兰子义道:

    “可这些事情罗应民难道不知道吗?为什么他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仇文若道:

    “卫侯难道忘记我曾说过,罗应民一大特点就是贪么?只要朝廷肯下令收缴民间余粮,罗应民便可光明正大的将小农口粮,私商屯粮全部强征回来,而他手下私自开设的粮铺绝无可能受半点影响。等到市面上一点粮食都没有之后,他罗应民便可以把粮价定到天上,想卖多贵就卖多贵。“

    兰子义听到这里脑袋里彻底转过弯来,刚才的怒火现在全被罗应民暗藏的阴谋给驱散,兰子义只觉得凉风阵阵,心中发冷,他忍不住跳起来叹道:

    “难怪章鸣岳在内阁当中提案时,只让放粮卖粮,不提从民间收粮的事情,原来他防的就是这个。”

    仇文若点头道:

    “不错。而且卫侯,我敢向你保证,当下旧都还在开张的粮铺,必然都和罗应民有关,今天我等入城之时见到的那家一定脱不了和罗应民的关系。今天罗应民一提平城仓的事情,立马翻脸,我看他......”

    仇文若说道这里兰子义便伸手示意他中止,现在兰子义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他已经明白了现在的处境。兰子义看向窗边的月山间了,小声问道:

    “门外可有仆役伺候?”

    月山间回道:

    “卫侯放心,没有耳朵傍着。”

    兰子义稍稍松了口气,然后他抓着仇文若的手说道:

    “先生,子义刚才真是冒犯了。”

    仇文若这时也松了一口气,他道:

    “卫侯只要能听得进忠言,发点火没什么问题,文若绝无怨言。”

    兰子义闻言又叹了一口气,握着仇文若的手,久久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会兰子义才吩咐月山间道:

    “月儿,你能帮我搜集些这太守府的消息么?”

    月儿笑道:

    “这点小事有什么难的,卫侯干嘛要问行不行?卫侯等等便好、”

    接下来兰子义便与众人一道更衣吃饭,晚饭过后兰子义便和其他人一道闲聊起来。聊了几句之后桃逐兔便对兰子义说道:

    “少爷,那月山间一介女流之辈,有什么本事?这么短时间她怎么可能弄来什么有用的消息?”

    兰子义此时正拿着火烛亲自掌灯,他笑道:

    “三哥,讨贼时你替我挡刀差点没命,当时就是月儿救得你。我见过月儿的身手,她做这事比二哥还要靠谱。”

    兰子义刚说完话,窗户突然就被风吹开,兰子义伸手要去关窗,却见身着夜行衣的月山间已经立在屋中。

    在座桃家兄弟与仇文若都被月山间的鬼魅身手下了一条,兰子义则笑呵呵的关上窗户问月山间道:

    “月儿回来的好快,可有收获?”

    月儿拉下面罩,从怀里掏出几份信件扔在桌上笑着对兰子义说道:

    “当然有收获,这旧都的粮铺不仅大多与罗应民有关,外地粮食没法运入旧都也和罗应民有关。”

第五百九十三章 虚与委蛇(下)

    兰子义伸手拿起桌上信件分发给仇文若和桃家兄弟,几人感激赶紧将信拆开阅读,然后互相传阅。等到几人将手上信件读完后,罗应民干下的事情大家也都了解的差不多了。兰子义看完最后一封信后用力将信纸捏成一团,他开口骂道:

    “罗应民这老东西,真该杀!他居然禁止粮食运入。”

    仇文若道:

    “我就纳闷河**事情不对。就算京商在北方运力不足,人手不够,可可河**如此重镇,人口众多,怎么也该有商人把粮食运来卖才对。而他罗应民为了抬高粮价,卖粮赚钱,居然下令河阴粮食许出不许进,外地粮商居然被禁止入境。”

    桃逐虎这时恨恨的说道:

    “少爷,这罗应民恶贯满盈,现在铁证如山,我们还有什么可等的?现在就该上奏朝廷把罗应民抓起来斩首示众!”

    兰子义刚看完信时义愤填膺,可桃逐虎所言却像是根尖刺,把兰子义满腔怒火全部刺破。兰子义在桃逐虎说完之后便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坐回座上,摇头叹气,他道:

    “大哥,你难道忘了我们今次来是来做什么的?抓了罗应民,我可找谁借力去?“

    桃逐虎道:

    “那少爷你就这样放着河阴百姓不管了吗?”

    桃逐兔道:

    “不如我们那现在手上的东西做筹码要挟罗应民,只要有这些东西在,不怕罗应民不答应我们的要求。”

    月儿此时已经在内间换好了衣服,正推门走入外间,她闻言嘻道:

    “三郎想法不错,但这样撕破脸面,罗应民肯安心与卫侯合作吗?卫侯要做的是扳倒章鸣岳,这件事情可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做到的,未来相当长的时间里面我们要和罗应民合作,现在就出手要挟,怕是将来很多事情都没得商量。“

    桃逐兔恼怒的说道: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底怎么才行?束手束脚的可怎么做事情?”

    几人说话的时候仇文若起身将散落各处的信件收集起来重新装好,他将手中信纸磕绊整齐之后收入怀中,然后对兰子义说道:

    “卫侯,我等今次来找罗应民本为一件事,请罗应民发力弹劾章鸣岳,保护曹老板的利益。现在又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赶紧弄来粮食赈济河阴灾民。其他事情不过是绕在这两件事情周围的琐事而已。”

    兰子义道:

    “的确如此。可现在怎么才能做好这两件事情?文若先生可有计划?”

    仇文若道:

    “无外乎软硬兼施,用手段逼他罗应民松口。“

    桃逐兔笑道:

    “文若先生你的办法我刚才就说过了。”

    仇文若摇头笑道:

    “三郎你只说了亮刀子的手段,却没有说给甜头的手段,那罗应民今天给卫侯甩脸,不过是想讨些好处,卫侯要是什么好处都不给,明天再怎么谈也谈不拢、”

    桃逐兔道:

    “那要怎么办。”

    仇文若笑了笑,看向兰子义说道:

    “卫侯,明天见到罗应民后,我们只需如此这般......”

    当晚众人仔细斟酌一番,厘定明日细节之后,大家便各自休息。次日一早,月山间伺候着兰子义沐浴更衣,经过一晚的休息,兰子义气色恢复了不少,再加上昨晚众人已经讨论出的对策,今天兰子义看上去格外自信。

    兰子义收拾罢后罗应民的人便请兰子义前去共进早餐。兰子义当然知道罗应民打的是什么算盘,他叫上其他人一道,随着罗应民的仆人前去赴宴。

    罗应民将早饭安排在太守府的后花园中,清晨的花园之中鸟语花香,树叶芬芳,当此八月酷暑天,选在如此地方吃饭,甚是清凉。

    兰子义被引到地方后拱手对罗应民说道:

    “罗大人选的好地方,正是纳凉消暑的好去处。”

    罗应民笑道:

    “河阴一道,人口繁多,老夫在此处每天见到的除了人就是人,很是心烦,也就这后花园算是一块净土,这不,我专程请卫侯过来一道清静清静。卫侯快请坐,大家一起座”

    在罗应民的招呼下众人纷纷入座,坐下之后大家便各自拿起碗筷进餐。只是罗应民不是很有耐心,他也不等兰子义多吃几口便问道:

    “卫侯,昨天我提的事情,你考虑的怎么样?”

    兰子义筷子举到一半,听闻罗应民的话后便将碗筷放下,他笑道:

    “罗大人,只要北商将粮食运进河**来,缺粮的事情自会缓解,大人您也就用不着费那么大力气去收缴粮食,做出力不讨好的事情。”

    罗应民闻言脸色一变,他哼道:

    “卫侯还是要让我出手弹劾所谓的章鸣岳庇护京商,北商惨遭不公之事?这事情就是捕风捉影,空穴来风,根本算不上实情,弹劾也不会有结果的。”

    兰子义道:

    “京商运粮有特许,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他们的特许哪里来不言而喻,只要肯弹劾,必定能弹出结果来。”

    罗应民道:

    “老夫不问庙堂之事已有多年,章鸣岳乃当朝首辅,岂是说弹劾就能弹劾的?我劝卫侯你还是现实一点,不要老想这些不着边际之事。“

    兰子义笑道:

    “弹劾章鸣岳固然不是易事,可罗大人现在的境遇岂是想不弹劾就能不弹劾的?河**饿殍遍野,流民遍地,朝廷降旨着令各地开仓放粮,而河**毫无动静,外道官府,粮商运粮也都无法进入河阴,这种事情朝廷不可能不管,真要等到朝廷主动插手,罗大人你的局面可就很是被动了。我听说罗大人你和章鸣岳的关系可不太好。“

    罗应民的脸色现在可不太好看,兰子义所言句句戳中他心中痛楚,戳的他眉头一皱一抖。兰子义观察了一下罗应民的脸色,接着说道:

    “罗大人,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你不动章鸣岳,章鸣岳迟早也会动你、“

    罗应民冷笑道:

    “卫侯,劝人可不是这么劝的,那章鸣岳要是有那么好对付岂会做首辅这么久?他要动我我也只能认命,只怕动我的不是他章鸣岳,而是卫侯你吧。”

    兰子义道:

    “罗大人你这话说的可就让人寒心了。子义可是全心全意再为罗大人谋好处,大人想想,只要北商能获得运粮特许,平城到旧都的粮道便可畅通无阻,到时候我可以保证河**所有的粮食都由罗大人统一发放。这么多人等着吃粮,罗大人你取得可不是一星半点红利。”

第五百九十四章 北雁南飞

    兰子义开出价码打动了罗应民,罗应民那双三角豺眼咕噜噜的在眼眶中打转,仄戾的眼眶本就空间狭小,罗应民这般转动眼睛差点都把眼珠给挤出来。

    兰子义看着罗应民奸猾的小眼神,窃以为自己今次怎么都已经得手,但老狐狸心中的算盘其实年轻人可以计量清楚?刚才罗应民还滑的发腻小眼神突然间就透出一丝寒光。兰子义心叫不好之际罗应民开口道:

    “卫候你当知道,我这这河**为了代公北伐,可是拼尽全力供给粮草。”

    罗应民的话说的四平八稳,兰子义没能从里面听出什么玄机,只得应承道:

    “罗大人说的是,河阴为了供给粮饷,民力耗尽,子义甚是感激。”

    罗应民道:

    “若只是供给粮饷那到也罢,毕竟是公务,合情合理。只是粮食不比金银,无论是存粮还是运粮,中间总会有损耗,这粮食调动的越多越频繁,期间损耗的也就越大。”

    罗应民说到这里,兰子义大概已经猜到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了,于是兰子义揣着明白装糊涂道:

    “存粮损耗乃是常事,朝廷每年也都给各道下拨一个损耗限额,只要在这限额之内,损耗便算正常,罗大人你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罗应民道:

    “我自然是没有什么可担心的,只是朝廷下拨的那点限额完全不合理,我河**此等大镇,每年损耗其实那点小数目能够计算过来的?”

    兰子义闻言心中暗骂,朝廷拨发下来的坏粮数目都是根据各道人口、产粮推算出来的合理数字,一般损耗只会比这个数小,不会比这个数大,正要是连这个数都算作小数目,那么河阴库中的存粮绝对有问题。

    罗应民继续说道:

    “朝廷乃是饱汉不知饿汉饥,内阁群臣只知高居庙堂,意气指使,却不知地方实际政务之繁琐。我罗应民牧民一方,为国为民,求的是四海升平,得的却是朝廷怀疑,明明只是一些损耗粮食,却偏要被别有用心之人说成是亏空。”

    兰子义听着罗应民的话,回头看了一眼仇文若,仇文若此时也是叹着气直摇头。这罗应民说了半天废话只说明白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他河**实际仓储和账面记载的存在严重出入,这罗应民盗卖馆粮恐怕不是一朝一夕。

    罗应民形势如此,实在令人不齿,但兰子义却又只能和他联手,纵使兰子义有再多不满,他也只能无奈的接受事实。兰子义问道:

    “我自然知道罗大人公忠体国,可真要是有亏空,大人您也不肯能说几句话便解释清楚。”

    罗应民道:

    “那是自然,正因为没人听我解释,所以我索性不去解释只办事就成。”

    兰子义道:

    “罗大人打算如何操办?”

    罗应民道:

    “卫候不是打算运平城仓官粮入本道吗?北上的特许令我来给他想办法,但外人说我的那些所谓亏空,北商要运粮帮我填上。”

    兰子义听到这话真是恨得上下牙床直打架,就想扑上去一拳把罗应民鼻梁给打断。这老东西,自己鱼肉百姓,偷盗官粮,最后反倒要兰子义来替他擦屁股,这叫什么事情?但兰子义明白,现在动手只能呈一时之快,反正都是交易,兰子义应当做的是让自己扭亏为盈。

    想了想后兰子义说道:

    “罗大人自己损耗过多,居然要用外粮来补,这事情真要是被查出来,只怕我和我爹也要被牵连进去,爬不出来。”

    罗应民道:

    “卫候,你正常帮我填补损耗都怕有人来查,你让我弹劾章鸣岳,难道我就不怕被人查?”

    兰子义笑道:

    “罗大人你这就见外了。我之前和罗大人提过的只有罗大人弹劾京商垄断运粮一事,又没让罗大人你直接弹劾章鸣岳和他的党羽。若是罗大人你真有胆量弹劾章鸣岳,我自然有胆量为罗大人补齐亏空。”

    兰子义这话说的已经明明白白,罗应民听着东西,都忘记兰子义用上了“亏空”这个字眼。罗应民道:

    “章鸣岳可是首辅大臣,我哪里知道他有什么事情需要被弹劾。”

    兰子义道:

    “有什么就弹劾什么,我现在就知道他章鸣岳好几件事情,只要罗大人你肯出力,我在京城定会源源不断的将章鸣岳坐下的恶行告知大人你的。”

    兰子义说完之后罗应民沉吟片刻,接着罗应民拿起酒壶为自己和兰子义满上,他举杯对兰子义说道:

    “那就一言为定。”

    兰子义举杯笑道:

    “肯定驷马难追。”

    然后两人将酒饮罢,欢声笑语的吃过早餐。

    当日罗应民兴致高昂,接连招呼兰子义在旧都游玩吃喝。兰子义心中虽有不满,但也没法直接驳人面子,只好强颜欢笑,陪罗应民晚了一天,同时兰子义则在暗中吩咐月山间准备形状,次日一早兰子义便与众人一道,城门刚一开就策马而出,罗应民治下的河**,兰子义一日也不愿多待。

    出城之后的兰子义再次见到了满目疮痍,他不愿再走旧路回去,他害怕这次原路返回时会见到曾经故人饿死路边,那样兰子义将无地自容。

    因为兰子义不愿再走来路,所以他便在出城之后向南,过方城,走裕州,南下打算渡江。可这条路乃是兰子义他当日剿匪时与妖贼一路拼杀走过的道路,妖贼过时已经将这里杀戮的生灵涂炭,满目疮痍,如今又遭旱灾,其状况之恶劣,情景之悲惨堪比地狱,比兰子义来的路上还要糟糕十倍不止,裕州一地连驿站都快要难以为继,官吏都要逃亡了。

    总之兰子义他们一行人又经历了一番触目惊心的人间地狱之后总算来到江边,兰子义在此打消了自己顺江而下回京城的计划,该为沿江北岸陆行东去。兰子义在江北已经见够了大正百姓生不如死的悲惨模样,大江对面的南岸也是遭了兵祸,后又遭了水患,大江决堤多是淹了南岸,如果兰子义渡江或者沿江而下,看到的定是另一番地狱。兰子义已经没有心力再去容纳痛苦,他只能像个懦夫一样选择逃避,至少逃避能让他心中好受一些。

    大江北岸因为有水利可供灌溉,有没有遭受水患,在这北旱南涝的大正天下居然成了一片带状乐土,南北灾民纷纷涌入此片地带。兰子义纵马东下,沿途看到许多村镇都在收留灾民,出了河**后,其他各道府县都已经收到京城运来的太仓粮食,江北各县因此米价平允,粥厂林立,灾民们总算是有了一块落脚的地方。

    见到大地有了生机之后兰子义心中略微得到了一丝慰藉,连续数日愁眉不展之后兰子义的脸上总算有了些轻松地迹象。

    桃逐兔见兰子义终于舒展开眉头之后适时的插话道:

    “少爷你吊着脸两天不说话,今天总算是肯笑一笑了。”

    兰子义尽此一问说道:

    “我两天没说话?我怎么不觉得?”

    然后兰子义又叹息道:

    “不说话也正常,就河**那惨样,我还有什么心情说话?”

    桃逐兔道:

    “罗应民那狗官凌迟了都不为过,少爷你既然心系百姓,干脆把他揭发得了,还有什么好跟他墨迹的?”

    兰子义闻言扬天长叹道:

    “三哥啊,我和你说过多少遍了,罗应民乃是我在朝中的盟友,我不可能去揭发他的。”

    然后兰子义痛苦的说道:

    “我哪里是心系百姓啊!我明明就是在助纣为虐!此情此景我也只能用一句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来做借口了。”

第五百九十五章 北雁南飞(下)

    接着兰子义问道:

    “我们现在到哪了?”

    桃逐兔笑道:

    “少爷你这几日精神恍惚,居然连我们到哪都不知道。”

    仇文若则答道:

    “卫候,我们现在都已经到快到不知山了,再往东走一些,到了渡口今天就能渡江回京。”

    兰子义抬头看了看天,他道:

    “还不到晌午,我们今天能回去。”

    说完之后兰子义回头找寻桃逐虎道:

    “大哥,你怎么落到后面去了?我们快些走吧。”

    可兰子义这一回头,居然发现桃逐虎与月山间两人竟然并骥殿后,弓矢在手,两人面色凝重,隐约间偷着一股杀气。

    兰子义见状知道可能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他想要掉头催马过去,却被桃逐虎抬手制止。接下来桃逐虎又和月山间观察了身后好一会,然后策马缓步走到兰子义跟前。

    兰子义见两人过来,忙问道:

    “怎么了大哥?出了什么事情?”

    桃逐虎答道:

    “少爷你向咱来时路上张望张望,看到什么了?”

    虽然沿江路上植被茂密,但这里也不是原始森林,路旁多是农田,远处视野虽不开阔,但也能看清。兰子义远眺望去,虽然看不清太多东西,但也能看到地平线上路尽头,貌似有十来骑人马结做一片。

    月儿这时先开口说道:

    “今早我们出门时大郎便感觉后面好像被人跟了,刚才我与大郎一块殿后,确认了这群人的确是在跟我们。”

    听到这些话后桃逐兔也已经弓矢在手,就连仇文若都拔出了鞍上的佩剑。兰子义则望着远处那群人道:

    “依大哥看来的是些什么人?”

    桃逐虎道:

    “这些人马上骑行半日都没有疲劳的迹象,不见他们下马解手修整,应当是骑术精湛之辈。”

    仇文若道:

    “这样说来是响马了?”

    兰子义依旧眺望着远处人马,他若有所思的道:

    “如今灾情如此严重,有匪盗为患也没什么不正常,只是内地匪盗不应该以步行居多吗?为何会突然出现这么多马贼?”

    其他几人并没有心思与兰子义一起考虑这个问题,他们的精力全都放在身后那群不怀好意的人身上,只听桃逐虎说道:

    “月儿姑娘,你身手不赖,待会我和三郎把那群人引开之后你便护送少爷和文若先生往渡口那边去。”

    月儿应道:

    “护持卫候乃是我的本分,大郎你放心就好。”

    接着桃逐虎说道:

    “月姑娘,你手上有多少金银?统统给我。”

    月山间闻言便将马鞍上钱袋解下交给桃逐虎,她道:

    “响马求财,大郎你拿银子引贼是个好办法,可是我们与贼离着这么远,你怎么让他们知道银子在你身上呢?”

    桃逐虎道:

    “自然是借着太阳了。”

    说着桃逐虎便解开钱袋掏出最大的那锭银子。时至正午,日头高照,没有雨云的天空晴空万里,阳光照耀之下那锭白银闪闪发光,那光亮隔上几里地都能看个清楚,桃逐虎只稍稍侧开一下身子便将万丈银光泄到身后响马处。

    桃逐虎本以为自己露财之后那些马贼应当会有所反应,可路那头的马贼却没有任何动静,依旧远远的驻马观望。

    桃逐兔望着那边马贼疑惑的说道:

    “奇怪了,怎么没有动静。”

    兰子义则摸着下巴说道:

    “京城江北本无马场,再加上最近大旱,哪里会有人一次找出这许多马匹来?我总觉得这些人怪怪的••••••等等那边路上是什么?”

    说着兰子义便指向稍微靠北那边,与大路并行的田埂上缓缓走来的几匹马。

    桃逐虎顺着兰子义指的方向看了看,他道:

    “就是一匹走在田间的孤马,我猜是谁家犁地拉车用的,在地头上瞎跑呢•••不对呀,刚才我望见的时候只有一匹马,怎么现在变成了这好几匹?”

    桃逐兔这时惊道:

    “不好!那马上有鞍鞯!”

    桃逐兔喊话之时那几匹“无人看管”的马匹已经走入了冲击范围,吊在马匹另一侧的骑手闻声也不迟疑,立刻滚上鞍来,催马就向兰子义一行人发起冲锋,那边一直尾随兰子义他们而来十几骑人马随之一起拍马而来。

    兰子义大喊一声:

    “糟糕,我们被人算计了!快走!”

    然后便催马疾驰,带领众人急速逃跑。原本桃逐虎还打算与兰子义分头行动,他与桃逐兔用银两做诱饵引开马匪,没想到这群马贼狡猾至极,居然化整为零,分头靠近了兰子义。

    疾驰之中月山间大声诟骂桃逐虎道:

    “桃逐虎你不是号称鹰眼豹目,一览无余么?怎么就没看到田间走着的孤马背上套着马鞍?”

    桃逐虎答道:

    “我注意力全在路那头的十余骑身上放着,这几匹人马我根本没有在意。”

    桃逐虎与月山间短短两句话的工夫,那边冲锋的人马已经加速来到兰子义他们身边。要知道兰子义他们骑乘的可都是精挑细选的好马,论脚力论骑术,只要兰子义他们跑开,平常人等根本不可能追得上来。可现在身后那些响马偏偏赶了上来,此等好马,此等骑术足以令兰子义他们惊异。

    桃逐兔一边搭弓一边叫骂到:

    “响马子好身手!”

    说着桃逐兔便和桃逐虎一道回身瞄准打算放箭射人,可两人一回头才惊讶的发现,身后追来的那些骑手没拿刀没拿弓,手里甩着绳套就追了上来。

    仇文若与月山间没有见过那种东西,不明所以,而兰子义与桃家兄弟则不约而同的说道:

    “套马索?!”

    只这么一晃神的功夫,响马便追到众人身后,不等桃逐兔放箭便有人扔出套马索将桃逐兔绑个正着,那边骑手一见得手立刻手臂发力,绳索便将桃逐兔绑死,拖下马去。

    桃逐虎与桃逐兔一道本是要放箭射人,可他也被马贼手中的套马索给晃得犹豫,只这么一迟疑,贼群当中便飞出一根飞索砸中桃逐虎,在飞索的长绳接触到桃逐虎后拴在绳子两头的石块便在惯性作用下如游蛇一般将桃逐虎缠住,等到石头停止运动时桃逐虎两臂也被绑死,马匹一晃,桃逐虎中心不稳也被甩下马来。

    至于仇文若,他的骑术最差,桃家两兄弟同时被响马放倒时,仇文若也已经被响马群围住,逃窜不得。

    响马一次突袭便将兰子义五人中的三人活捉,现在只剩下月山间护着兰子义逃跑在前。月山间听到身后动静,回头一看身后尽是马贼,气的娇声怒骂,同时月山间施展身手,一击铁板桥躺在马背上,引弓便施冷箭,而这时兰子义则突然喊道:

    “不要射人!”

    月山间哪里会听兰子义这种莫名其妙的命令,她这次挽弓出手迅速,求得就是暗箭伤人,对面马贼跑在最前面的那个赤膊的大块头正好用来当靶子,月山间怎会在此时收手?

    只听“砰”的一声闷响,箭矢便被弓弦推送出弓,这么短的距离,闷响还未消失,箭簇便已经要击中对方面门了。

    可没想到的是来人全然不惧箭矢威胁,反而笑道:

    “花里胡哨,没用!”

    说着那人便伸手将箭矢接住,就像这只箭是月山间专门送来一样,然后他然后举弓搭弦,照着兰子义脑门便射。

    赤膊壮汉角弓拉圆,势大力沉,飞矢射出,犹如闪电,“叮”的一声脆响后箭矢贴着兰子义发髻飞过,兰子义发髻玉簪末端的红缨则应声而落。

    来人的矫健的身手令月山间心中叫苦不已,而更让月山间心中愁苦无法理解的是兰子义居然在这个要命的当口停下马来,似是要迎接追上来的马贼。

    月山间见此情景也来不及骂兰子义愚蠢,她赶忙勒马挡在兰子义马前,抽刀指着纵马上前的赤膊汉子道:

    “大胆马贼,你可知道我身后是谁?”

    那赤膊汉子在放过箭后便勒马缓行,他那一身腱子肉罩上薄薄的汗水,映着正午的阳光显得厚实无比,几近发光。来人停在月山间马前,他的炯炯目光透过毫不修饰的乱发盯着月山间,他道:

    “小妮子,我知道你身后是谁,要是不知他是谁我怎会如此迎接他?”

    兰子义闻言则哈哈笑道:

    “安达你若次次都这样迎接我,怕是我俩都得没命。”

第五百九十六章 老朋友

    月山间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兰子义就已经从马上滚鞍下来,他走到月山间马前说道:

    “月儿不必惊慌,这位是我大草原上拜把子结交的义兄弟铁木辛哥,他是跟我打招呼呢。来,下马来,见过我安达。”

    月山间闻言总算是搞清楚了怎么回事,她绷紧的神经现在总算是放松了下来,但她心中的怒火却在此时被点燃。虽然兰子义招呼她下马,可她并不买账,眼看对面铁木辛哥已经下马走了过来,月山间自然气愤不过,她勒马掉头道:

    “哪里有人见面用取人性命的方式打招呼?此等戎狄,蛮横无礼,我才不与他行礼!卫候,你可是将门之后,有身份有爵位,我劝你不要再和这种野蛮人搅合到一起,那样对不起你侯爵的身份,我身体不适,先走一步,告辞!”

    说着月儿便跃马扬鞭,飞也似的纵马走了。

    兰子义看着月山间远去,苦笑着摇了摇头,这时铁木辛哥已经走到他面前,这个壮汉伸出双手像是拍打树木一样,合掌击打兰子义的双肩。铁木辛哥力道足,这一下打差点把兰子义给震伤。接着不等兰子义开口抱怨,铁木辛哥便一个熊抱将兰子义抱住,来来回回抱了好几遍,他高兴地喊道:

    “安达,我的好安达,半年没见可真想死我了!”

    兰子义知道铁木辛哥盛情难却,也伸出双手与铁木辛哥熊抱在一起,直到兴尽两人才分开。与此同时刚才被绑下马的桃逐虎与桃逐兔也被解开绳索,在刚才追来人的护送下走到兰子义跟前,仇文若则骑在马上和其他人一道并骥而行。

    铁木辛哥见桃逐虎过来,一个健步走上前去,排着桃逐虎后背肩胛骨大笑:

    “北镇桃逐虎,今日却被我俘虏,这是长生天保佑啊!噢,对了,刚才子义安达你可是被我一箭爆头了呀。”

    桃逐虎刚从马上摔下来,一身狼狈,发髻都摔散了,走过来时他正在拍打身上泥土,闻言说道:

    “今天若不是你人多加上偷袭,你以为你能抓住我?”

    铁木辛哥笑道:

    “这里可不是草原,这里可是中土,我在你的地盘上还能凑到比你多的人,在你熟悉的地形下我还能将你偷袭,你说谁更有本事?今天若是打仗我可是大获全胜!”

    兰子义笑道:

    “安达打仗本就是一把好手,今天只不过是小试牛刀而已。只是铁木安达,下次见面你可不要在这样打招呼了,刀剑无眼,万一有个闪失,你我当中有人受伤,那可就划不来了。”

    铁木辛哥闻言大手一挥道:

    “那不可能!以我的身手怎么可能受伤,刚才你那妮子的冷箭不就被我接下来了?”

    兰子义笑道:

    “铁木安达你自认为钢筋铁骨我没什么好说的,可我和我家哥哥不是,我可怕伤着自己。”

    铁木辛哥笑道:

    “你瞧你,婆婆妈妈的像个正人一样。”

    兰子义道:

    “我本就是大正人。”

    铁木辛哥闻言哈哈大笑,然后他问道:

    “安达,刚才那个女人是谁?我看她先是给你当护卫,又不听你的话现行离开,她到底是什么身份?”

    兰子义道:

    “安达好眼力,月儿男装之下你是第二个认出她女儿身的人。不过安达要问她什么身份,我也不好给你解释,你可一当她是我的一个长辈送给我的贴身侍女。”

    铁木辛哥道:

    “侍女?那就是女奴了?安达你连个女奴都管不住,这将来可怎么去接管落雁关里几十万人马呀?我告诉你啊,女人就是喜欢蹬鼻子上脸,她们和草原上不服管教的野马一样,你想要让她们听话,就得用鞭子抽,用绳索绊。”

    兰子义听着铁木辛哥所说,没有插话。这时远处路上急速迟来两骑人马,看装扮应当是官府中小吏,这两人一边骑马疾驰过来,一边骂道:

    “你们这群鞑子,叫你们慢些走,这里是京城,你们偏不听,大清早我们还没睡醒你们居然提前出发,这么着急是想干什么?赶着去死啊?”

    两个小吏骂着街飞驰而来,见到被围着的兰子义等人后两个小吏更是怒不可遏,他们骂道:

    “叫你们不要惹是生非,你们偏偏不听,现在你们这是把谁给劫了?你们这么干是想落草为寇么?”

    兰子义听闻此言上前解释道:

    “两位差人请息怒,我与这边的铁木辛哥乃是好友,他只是在和我开玩笑而已。”

    就在兰子义打算继续开口介绍自己身份的时候,马上那两个小吏突然滚鞍下马,他们对着兰子义拱手作揖道:

    “小人有眼无珠,居然没有看见卫候,失礼失礼。”

    兰子义见这两人认识自己,可他却并不认识这两人,再仔细看看兰子义确认这两人不是将军府上之人,于是兰子义问道:

    “两位好像不是我家府上人,你们怎么认识我的?”

    以为小吏答道:

    “小人虽然不是落雁关差役,但我们是平城太守府中差役,卫候没见过我们,我们却见过卫候。”

    兰子义道:

    “你们既然是平城太守府人,为何又出现在这京城北岸?难道是有什么差事前来?”

    另一个差役叹道:

    “还不是为了领这些草原上的鞑子入京城。之前朝廷不是下旨让草原各部落谴长子入京么?我们就是来干这个的。卫候可不知道,我们两个人这一路上为了约束这些草原上的大爷们每天得有多累。”

    兰子义闻言哈哈大笑:

    “我当然知道两位的苦衷,这一路上肯定是费心费力,苦不堪言。不过现在你们可以轻松了,现在我来为我的安达带路,你们可以自己去活动了。”

    两个差役闻言面面相觑,他们俩为难的说道:

    “可是卫候,我们的事情要是没办完可是没法回去交差的呀。”

    兰子义道:

    “我来替你们交差,反正我要和我安达同行,正好可以把他们引到地方去。你们是要借机去京城还是要在此游玩随你,等到了时间回去就好,没什么不放心的。”

    那两个小差见兰子义态度坚定,知道今天忤逆不得,再加上他们二人的确累的够呛,所以他们也就答应了兰子义,两人说道:

    “那就有劳卫候了,我们在这江北等两天,等这些鞑子们进了京城确定不出来我们再走。”

第五百九十七章 入京城

    兰子义对着两个差役又是一番好言相劝,他本想拿出银子来赏赐两人一番,但等到掏银票的时候才想起来月山间已经背着大头跑了。还好刚才桃逐虎要来了现银,前还不少,兰子义取了一锭五十两的元宝给了差役当盘缠。

    领路的差役推辞一番之后终究还是接了银子,拿了银子之后二人喜笑颜开,他们对兰子义说道:

    “卫候此等盛情,小人真是消受不起。

    既然您肯替小人操劳,那小人也没理由不给您面子。您只需记得,将这些鞑子带进京城后领到鸿胪寺去便可,这是文书,您请收好。”

    说着差役便从怀里掏出文书来。兰子义伸手接过,有说了几句客气话,然后差役北去,就和兰子义分开了。

    等到差役离开之后铁木辛哥便冷声嘲讽两个差役道:

    “瞧他们两个奴才那样子,一路上对我们吆五喝六,等见了银子便换成另外一副嘴脸,真想把这两个奴才的狗头砍下来当球踢。”

    兰子义送走了差役,桃家兄弟也已经重新上马与仇文若一道来到兰子义旁边。兰子义听到铁木辛哥的话后说道:

    “安达你可知道阎王好过,小鬼难缠?这些个衙门里的胥吏平日里不受人待见,给他们的俸禄又微薄的的难以为生,这些人的日子是很苦的,一旦有机会他们便会作威作福,安达你只是运气不好撞见了。”

    铁木辛哥冷哼道:

    “我乃草原上的头狼,结果却要忍着这两个无赖的刁难,我可受不了。”

    兰子义道:

    “得了吧你就,你要是受不了早就把人给剁了,哪里会忍到现在,少在这里得了便宜还卖乖。”

    铁木辛哥笑道:

    “我是不想忍着他,跟我一道来的这些弟兄们早就想动刀子了。不过不想归不想,该忍着我还是得忍着,和我一道的弟兄也都被我给劝住了”

    兰子义回头看了看那些骑在马上的威武汉子,他道:

    “安达你好度量啊,还帮着劝解别人。”

    铁木辛哥摇头笑道:

    “不劝能怎样?难道还真的动刀子不成?上一个和大正动刀子的是邱豆发,现在他不在你们大正的地牢里关着呢?我可没傻到去挑战你们大正的权威。”

    兰子义哈哈大笑,他道:

    “既然安达你知道不能动差役,那你怎么就要随意践踏庄家呢?你看你刚才冲锋过来践踏过的田地,好好的庄家全都被你给踩坏了。”

    铁木辛哥不以为然的说道:

    “不过就是些草而已,你也太小题大作了,我还想问你为何这大正地界上到处都种着这些杂草,不仅种草还连片种草,不仅连片种草还有专门的人来打理。”

    兰子义闻言指着铁木辛哥摇头苦笑道:

    “安达呀安达,你可真是不知农人耕种之辛苦啊。”

    说罢兰子义便吩咐桃逐虎拿上银子去赔偿那些田地被踩坏的农户,兰子义还专门嘱咐桃逐虎,灾荒年景一定要赔上十倍的价钱。

    桃逐虎走后兰子义与铁木辛哥也一并启程,路上仇文若专门向铁木辛哥讲解了一番农民耕种和收获粮食事情。铁木辛哥一边听着仇文若讲解,一边点头,最后听完时铁木辛哥还不住的应道:

    “原来你们大正给我们用来的米啊,面啊什么的都是这些地里杂草长出来的呀。这些草,也就是文若你说的庄稼,就和草原上的牧草一样,区别只是牧草不怕踩,踩了能自己长出来,你们正人田里的庄稼不能踩,还得要每天仔细照料才行。我明白了”

    说罢铁木辛哥回头对那些跟在后面的一起入京的部落子弟说道:

    “刚才文若说过的话你们都听清楚了?从今往后不许在随便纵马踩正人的农田!”

    跟在队伍后面的那些骑手们听闻铁木辛哥所言纷纷高声允诺,兰子义闻声回头看了看那些骑手,然后他问铁木辛哥道:

    “铁木安达,这些人全是你带来的仆人?”

    铁木辛哥笑道:

    “他们可不是仆人,他们都是你大正皇帝招来京城的部落长子,与我一道结伴而来,真正的仆人都在后面跟着呢。”

    兰子义问道:

    “我记的你的部落并不是什么大部落,没有号令草原的实力,这些其他部落的子弟和你地位相仿,为什么他们对你言听计从?”

    铁木辛哥笑道:

    “安达你这就是用你们正人的脑袋来思考草原的事情了,在我大草原上,部落强大只能给你一半的助力,另外一半的名望地位要靠自己去争取。在这群人中间我铁木辛哥是摔跤最厉害的,弓术最准的,同时也是最狡猾的,他们全都不是我的对手,自然会服我,瞧那边那个小子,他的部落有五万多人,比我的部落可要大多了,可在现在这群人当中他就得听我的。”

    兰子义看着铁木辛哥,感受着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粗狂不修边幅的领袖气质,这种大草原上的天生领袖带着自己与生俱来的强大与狂妄,他目中无人却又有着强烈的人格魅力,只需要站在那里便会有人甘心为他卖命。兰子义在想,以铁木辛哥这样的才干假以时日,等他一统草原,那会是一番什么样的壮观景象?

    兰子义排着铁木辛哥的肩膀调侃道:

    “所以安达你为了夸示武勇就整天光着膀子?你不怕着凉么?”

    铁木辛哥笑道:

    “我脱光哪里是为了夸自己这身肉,我脱光是因为你们大正的天气实在太热了,越往南走越热,不仅热还没有雨。话说回来今年草原上也没多少雨水,牧草都快干死了。”

    说道这里铁木辛哥便拨开自己蓬乱的头发,找出挂在胸口的玉佩,拿给兰子义看,铁木辛哥道:

    “安达你看你,你送给我的玉佩我可一直都带着呢。”

    兰子义见状也笑着从腰间拔出小刀,说道:

    “安达你送我的刀我也随身带着,这把刀可救了我好几次。”

    铁木辛哥接过小刀,拔出来拿在阳光底下照了照,他道:

    “我倒也听说了些安达你作战剿匪的故事,这么说来刀鞘也是那时候丢的?”

    兰子义笑道:

    “安达你看的可真是仔细,刀鞘的确是在混战的时候丢了,这是我换得第三个刀鞘。”

    铁木辛哥道:

    “居然连续换了三个刀鞘,那战况一定非常激烈,安达你可要仔细和我说说才行。”

    兰子义道:

    “那是当然这一路上我得要好好和你说说我剿匪的事情。只是刚才安达你说你还专门带了仆人,你这一行人人数众多,专门带仆役来京城你可要费好大事情啊。”

    铁木辛哥笑道:

    “我的仆役可不是从草原上带来的,我是来了你大正之后重新买的。”

    说着铁木辛哥指了指队伍后面,兰子义这时仔细望去才看到在队伍后面有一些男男女女走在队伍后面,胡乱披着羊皮兽皮遮挡身子,形容憔悴,目光呆滞。

    铁木辛哥指着那些人说道:

    “这些人全是我路过你们大正的河**的时候买下的,沿路到处都有卖人的,价格特别便宜,一口吃的就能换一个人,我和我这群入关的弟兄们正愁着到了京城没人伺候,于是便买了好些回来,买他们的时候他们连衣服都没有,这些羊皮还是我们随身带着准备冬天御寒用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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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城遗梦介绍:
花枝缺处青楼开,艳歌一曲酒一杯,
美人劝我急行乐,自古朱颜不再来,
君不见外州客,长安道,
一回来,一回老。
————白居易
大正朝廷已经击败了四方所有外部敌对势力,看似天下太平,事实上王朝内部已经危机重重,地方土地兼并造成贫富差距加大,士绅优待又让富人几乎不承担税收,全国各地到处都有民变的危险。
朝廷对此也并非视若无睹,当朝内阁首辅大学士章鸣岳就力图推行新税法,对大正朝廷进行改革,可在这个节骨眼上深居内宫的皇上最关心的居然是用幼子替换太子,废立储君,从太子陪臣起家的章鸣岳自然不同意,宫中府中也因此对立起来。
我们的主人公正是一位将门之后,但他并不想继承武职;他的出身与家庭有诸多秘密,但他并未全然知晓;他有着单纯而又天真的理想,却又从骨子里带着一股敏锐和狡猾,他想要靠书生意气救济天下,可现实却让他走上了一条与理想截然相反的道路。现在他已经来到了京城,这里的高台到底是他成功的奠基石还是他迷梦的开始,让我们一起揭开这番篇章。台城遗梦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台城遗梦,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台城遗梦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