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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白袍将     台城遗梦txt下载     台城遗梦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九十八章 入京城(下)

    铁木辛哥骑在马上滔滔不绝的向兰子义讲述他路边买奴的经历,而兰子义则回头望着那些卖身为奴的可怜人,心里不是滋味。这些跟在马后的人各个精神涣散,眼神当中没有一丝生机,他们的灵魂早已被耗光,现在行走于大地之上的只是一群行尸走肉。

    兰子义不忍继续看下去,于是他回过身来伏在马上。一旁铁木辛哥见状低头问道:

    “安达,你怎么了?肚子疼?刚才你还兴致高昂的,怎么突然就成这副模样?是我说错话了?”

    兰子义从脸上挤出一个笑容来回应铁木辛哥,同时他对铁木辛哥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兰子义没说出口的是,他之所以不抬起头来,是因为他没脸让后面那些可怜的百姓看见他。兰子义身为世袭北边镇将,守卫边疆,保护百姓是他的职责,可妖贼为乱之时,兰子义连战连败,不能及时灭贼,以致河阴百姓横遭兵祸,暴尸荒野,现在好不容易平定了妖贼,可百姓们却不得安生,饥肠辘辘,无处果腹,填身沟壑,无异犬羊,以至于堂堂大正子民为了求一口饭吃,竟然要卖身戎狄,此种屈辱实在难以形容,更难以出口。

    兰子义趴在马上不说话,引得桃逐虎与桃逐兔全都上前询问,唯有铁木辛哥与仇文若看出了端倪,这两人便策马候在一旁,暂不多言,只等兰子义开口。

    调整了好一会情绪之后兰子义才抬头来,他对铁木辛哥说道:

    “安达,我有一事,不知安达肯不肯帮我。”

    铁木辛哥道:

    “你们这些正人就是婆婆妈妈,你我安达,有什么事情不好说的?子义安达只管开口就好。”

    兰子义回头又看了一眼那些卖做奴隶的大正百姓,然后道:

    “安达,你花了多少钱买来的这些人,开个价吧,我把他们全买了。”

    铁木辛哥闻言没有立即说话,他抬手摸着下巴,仔细观察着兰子义。兰子义见铁木辛哥不说话,开口又道:

    “安达若觉得不合适,我愿意加钱买。”

    铁木辛哥听闻此言失声笑了出来,或许是知道这么笑太失礼,铁木辛哥立即干咳一声盖住笑声,然后他反问兰子义道:

    “安达,在回答你的问题之前你能先让我问几个问题吗?”

    兰子义道:

    “安达请讲。”

    铁木辛哥道:

    “子义安达不问价钱便敢加钱卖人,这么说来你手中的钱一定不少。”

    兰子义点头道:

    “的确,我平日花钱从来不用计较。”

    铁木辛哥点了点头,接着他便道:

    “既然安达你的钱多,为何不拿出来赈济河阴的百姓呢?你也看到了他们挣扎求活的惨样,那你为什么不帮他们?”

    铁木辛哥的话就像铁木辛哥弓弦上射出的箭一样,锐利精准,直取要害,问的兰子义只能大张嘴,没法开口回答。对于铁木辛哥的问题,兰子义可以找出许多理由来回答,比如他家中积蓄不够赈济全部百姓,比如旧都太守罗应民贪暴残虐,再比如朝廷赈济总是比地方要慢,好几次兰子义都话都嘴边,可他实在说不出口,因为他知道这些都是借口,说出来只能自取其辱,铁木辛哥问的是他兰子义为什么不帮忙,这和其他人没有任何关系。

    想了想后兰子义问铁木辛哥道:

    “我的确没能帮到河阴百姓,可这和我从你手上买人有什么关系吗?”

    铁木辛哥道:

    “当然有关系,有的还不是一丁点关系。我问你,你为何突然之间想起来要问我买人?”

    兰子义把头撇在一边道:

    “我只是临时起意,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铁木辛哥道:

    “笑话,哪里有人做出事来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做的?说自己不知道的都是不想负责人,没有可能不知道。我换个方式问你,入骨今天我和我的人带来的都是草原上的部落奴隶,安达你会出钱买他们么?”

    铁木辛哥的问题异常尖锐,丝毫不给兰子义留情面,而对于这个问题,兰子义则完全无法回答。

    铁木辛哥见兰子义不开口,于是自己答道:

    “安达,我知道,你不愿看着你大正的百姓被我们这些蛮夷买了当奴隶。可我们买人和我们从边关抢人不是一回事,这些被我们买来的人,他们光着身子站在路边,没吃没喝,我不去买她,她接下来就要饿死。我这么说不是要为自己找借口,我买人就是为了买奴才,买了奴才好伺候我在京城里面过日子,可他们若是不卖自己他们怎么活下去?这些人给我们这群鞑子为奴过得是下贱,可他们要是不为奴他们都不可能活下去,你让他们怎么办?”

    兰子义被铁木辛哥说破心事,痛苦的闭上眼睛,他道:

    “安达,我只是,我只是想要帮帮他们。”

    铁木辛哥道:

    “你要真的想帮他们你就把你的钱拿出来去救灾,去运粮食给河阴的百姓,你买这几个人有什么用?”

    铁木辛哥质问的内容句句似刀,字字如芒,兰子义被问的满面通红,羞愧难当。铁木辛哥说完之后也觉得自己话说的太过分,他叹了口气拍拍兰子义的肩膀道:

    “安达,你们中土的圣人都说过,君子之仁与妇人之仁不同,大仁与小仁不同。你我结为安达,你问我要人我,我自然会给,你要给钱那就是不拿我当安达。可我要问的是你买下这些人后接下来要怎么办?你能给他们饭吃吗?就算你能给这几个人饭吃,河**沿路那么多等着吃饭的人你又怎么处理?你眼睛看见的人便是人,你要去救,你眼睛看不见的便不是人,你就不用管了吗?

    安达,你可是大正能说得上话的英雄好汉,施这些小恩小惠没有意义的,你该做的是去告诉你们的皇帝,有人吃不上饭饿肚子,不是从我手上买人。

    好了,现在让我再问你,我买的这几个人你要吗?”

    铁木辛哥说话直来直去,言辞锐利,不留情面,初听起来很是刺耳,但听到最后却能发现这是良药苦口。对于铁木辛哥最后的这个问题,兰子义思索良久,他非常想把这几个人买下来,可就像铁木辛哥所言,这样做又能有什么意义。

    最终经过一番天人交战,兰子义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他对铁木辛哥说道:

    “安达,答应我一件事,对他们好一点,不要折磨他们。”

    铁木辛哥笑道:

    “我又不能从虐待当中取乐,干嘛去虐待他们。既然安达都发话了,那我自然遵循。”

    接着铁木辛哥回头吆喝道:

    “都听清楚了!你们可得要好生对待这些奴才,如果你们敢虐待他们我铁木辛哥不会放过你们,落雁关里兰将军的儿子也不会放过你们!”

    那几个跟在后面的骑手闻言齐声高喝,欣然允诺,没有一点怨言。

第五百九十九章 自责

    当日兰子义将铁木辛哥他们带入京城,原本兰子义打算带人回府,在家里好好招待一番众人,可当他包的船刚一进京城水门,守门的京城守军便将船拦下,和铁木辛哥一道入京的这些草原部落贵族便被拦下。拦路的城门校尉很是客气,只说必须将人带入鸿胪寺。虽然兰子义出言求情,但这些将士态度很是坚决,必须要将草原来的人带入鸿胪寺,兰子义不得已只好与铁木辛哥就此道别。

    回府的路上兰子义情绪很是低落,回府之后兰子义匆匆吃过晚饭便回房休息,桃逐鹿与仇孝直本想与兰子义聊聊此次北上旧都的事情,但见到兰子义情绪低落之后两人便也识相的离开,不再追问。

    早些回来的月山间还在生兰子义的气,她只伺候兰子义洗漱,然后便自己先行离开休息,而兰子义也正好可以自己一人静一静。

    回到房中的兰子义坐立不安,读书读不进去,睡觉又一直睡不着,就这么折腾到后半夜,兰子义再也忍受不了一人躺在床上的折磨,于是起身穿衣,推门出屋。

    晚间的京城不似白天那般炎热,微风送来凉意,让人精神舒爽,街巷之中传来的打更人悠悠梆子声告诉兰子义,现在已经过是丑时。

    这间新租住的院子不大,比不上鹿苑那般别致宽敞,但住在这里兰子义却感到一股久违的安心感觉,这里虽然不似王府那般气派,却给了兰子义一种家的感觉。

    披着衣服走入院子之后,兰子义慢慢静下心来,他踱步来到院中间,不大的院落无处安放桌椅,唯有此处院中心可以安放石桌石凳。

    兰子义来到石桌前独自坐下,他仰首望天,忍不住的惆怅起来。

    就在兰子义独自一人望着月亮发呆之际,在他身后传来声音道:

    “夜深人静之际,卫候为何一人独坐院中?是有什么心事吗?”

    兰子义闻言回头望去,见仇孝直与仇文若父子两人正穿着睡衣,提着灯笼站在他身后,兰子义苦笑一下,然后道:

    “孝直先生何必明知故问?既然你与文若先生同来,肯定已经知道事情经过了,请坐吧。”

    仇家父子闻言便将灯笼放在桌上,一左一右做到了兰子义旁边。

    三人坐定之后兰子义又静静的望了半天月亮,仇家父子二人则在一旁静坐,只等兰子义开口。

    过了半天后兰子义问道:

    “两位先生怎么也不睡觉?”

    仇孝直道:

    “我与文若正在商议罗应民的事情,文若已经拟好了发往落雁关的书信,卫候只要同意,我们便可以派人去了。”

    仇家父子想人之未想,谋划于未然,做起事来很是让兰子义放心。刚从旧都回来,兰子义都还没打算处理旧都事务,仇文若便已经为兰子义谋划了,有此等智士做幕僚,兰子义真觉自己可以高枕无忧。

    兰子义想了想问道:

    “文若先生今日可见那些为人奴仆的百姓?”

    仇文若答道:

    “见了。”

    兰子义又问道:

    “既然见了文若先生难道不心痛?”

    仇文若道:

    “我在河**见到满地饿殍的时候就已经心痛过了。”

    兰子义闻言转头,他看向仇文若问道:

    “先生这么说,是同意今天铁木安达所说的话了?”

    仇文若点头道:

    “铁木辛哥说的很对,为这么几个人赎身只不过是妇人之仁,拯救全天下受苦受难的百姓才是大仁大义。”

    兰子义听到这话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他摇头说道:

    “我不知天下其他地方百姓如何,但我看的清清楚楚,河阴全道已经惨绝人寰,那里就是人间地狱。”

    仇孝直道:

    “河**民户众多,人口繁茂,历次天灾,河阴的情况都非常糟糕。”

    仇文若也道:

    “天灾如此,卫候又能做什么?这不是卫候的错。”

    兰子义对仇文若说道:

    “文若先生一向直言敢谏,为何今天也为我粉饰颜面?天灾不假,可河阴的惨剧多是人祸造成。那罗应民横征暴敛,囤积居奇,平城仓粮食运不进来,才使得百姓饿死,而我却要与这种衣冠禽兽同流合污,还要为他隐藏罪证,我这是在助纣为虐啊。文若先生你又怎能为我粉饰颜面?章鸣岳做的才是真的在经世济民。”

    仇文若闻言起身作揖道:

    “卫候是与罗应民联手,但若说同流合污,那就过了。罗应民想要借旱灾哄抬粮价,封闭四境,不许外粮入内,卫候你却用一席话让外地粮食运入河**,此等作为依然救了全道数不清额百姓,卫候又怎能说是在助纣为虐?”

    兰子义抬抬手示意仇文若坐下,接着他说道:

    “我只是帮了百姓一时,而罗应民却可以盘剥百姓一世,只要这狗官还在世一天,百姓便不得安宁,可我要做的却是保他升官发财,这种作为我真的无脸说自己是在救国救民。”

    仇孝直道:

    “卫候若胸怀天下,想要救国救民去做便是,至于别人那不是卫候可以掌控的,卫候能够掌控的是朝廷和朝廷所有的力量,而要想运用这份力量,卫候总是得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卫候刚才说章鸣岳做的才是经天纬地的事情,可卫候也清楚,章鸣岳为了在内阁当中推行这少数几项善政做出来了多少龌龊事情。那罗应民贪暴久矣,可章鸣岳也只能将他外放一道了事,也没见罗应民被革职杀头,章鸣岳若是真的嫉恶如仇怎能留下这种人来?卫候又何必因为自己与奸邪联手而自暴自弃?若是罗应民不贪,卫候有怎么能买到他的助力。”

    兰子义听着仇孝直的话,想起了当日刚入京时和章鸣岳在六角亭中的谈话,那个时候的章鸣岳所说,到底几句是真?几句是假?

    兰子义挤出一丝苦笑,他调侃仇孝直道:

    “孝直先生莫要为我找借口了,我现在所作所为究竟是为了救国救民还是为了争权夺利,根本就说不清楚,我又怎能拿这种事情来当我胡作非为的借口?”

    仇孝直道:

    “说不清楚那便不说,卫候早日做出结果让天下人看看才是最好,要是现在就自暴自弃,那卫候就白来一趟了。”

    白来哪里?从何处来又往何处去?这些仇孝直都没有说,但仇孝直话说到此处便已经够了,剩下的事情就需要兰子义自己去做了。

    兰子义又与仇家父子闲聊几句,然后兰子义便觉困意上头,辞别父子两人后回屋睡去了。

    次日早上兰子义睡了个懒觉,桃家兄弟也没来拉兰子义一道晨练,应该也是想让兰子义休息休息。待兰子义醒来辰时刚过,月山间已经在屋中伺候着,兰子义从床上起身后笑着问道:

    “月儿不是嫌我老和蛮夷纠缠在一起丢人么,怎么突然又愿意与我这个蛮夷为伍了呢?”

    月山间笑道:

    “唉,奴家不愿意卫候自降身份不假,可奴家是爹他赐来,照顾卫候起居的人,我若是因为不高兴就撇下卫候,那我就该挨板子了。”

    兰子义笑道:

    “谁敢打月儿?谁敢让月儿你吃板子?宫中府中怕是没人敢这么做。”

    月儿笑道:

    “卫候你就少贫嘴逗我了,奴家可没有那么好哄。卫候只说说看,今天回了京要去做什么呀?”

    兰子义道:

    “我安达刚来京城,我怎么也得带他出去逛逛,你问我去哪,我自然要去鸿胪寺,你要来么?”

    月儿闻言娇嗔道:

    “我来伺候卫候自然要随时跟上,卫候要走我肯定要走。”

第六百章 逛京城

    兰子义在月山间的伺候下洗漱完毕,穿戴整齐,然后便离开卧房去吃早饭。兰子义今天起来的迟,他本以为其他人早已吃过早饭,结果到了前厅之后才发现桃家兄弟和仇家父子都在等他,而且因为搬了家,比住在王府哪会离宫里更远,鱼公公那边送来的餐盒也是刚刚到。于是在离开京城好几天后,兰子义终于能再次和府上众人一道开心的吃早饭了。

    经由兰子义同意后,仇文若打开餐盒,取出菜品和文书,桃逐鹿再接过空餐盒仔细检查一遍,然后他便出屋将空餐盒叫唤给等候在外的太监,在为太监送行的同时,府中的仆役们开始往屋内送府中厨房做好的早饭。

    桃逐鹿送走了太监便回到桌上,正好菜也上齐,大家便正好开动。

    兰子义边吃便问道:

    “大哥,嫂子怎么样?“

    桃逐虎道:

    “少爷无需挂念,桃仡她吃得好喝的好,除了挂念我外出有些劳神,其他再没什么异样。”

    兰子义道:

    ”大哥你看,嫂子如此挂念你,你还要和我离京,你若当时留在京城岂会有这种事情?“

    桃逐虎道:

    “女人嘛,就是喜欢胡思乱想,我就算不外出她也会找些其他事情劳神,不意外。而我要是因为留恋自己小家,睡在温柔乡中忘了少爷你的正事,那我才是本末倒置呢。”

    兰子义叹道:

    ”今次去旧都,这一路上风餐露宿,全赖大哥看护,除了睡在旧都那一晚之外,每晚我都能见到大哥你熬夜守在门前,大哥你真是辛苦了。既然回来就好好休息休息,陪陪嫂子吧。“

    桃逐虎笑道:

    “少爷你说的事情都是我平日里常做的,没什么可夸奖的。”

    兰子义道:

    “正是因为大哥你每次都把这些事情当做分内事情来做我才更觉得过意不去。“

    然后兰子义转头问刚才取出文书的仇文若道:

    “最近京城里面有什么事情?”

    仇孝直闻言先答到:

    “卫侯走的这几天,也就曹老板的人过来了几趟,除此之外只有一件事情值得关注,而这件事情还不知道是真是假。“

    兰子义道:

    “是什么事情?”

    仇孝直没记着回答兰子义的问题,他先吩咐在场的仆役道:

    “菜已经上齐,你们可以退下了。”

    待到屋中没有外人之后,仇孝直才说道:

    “在卫侯走的这几天中,京城疯传太仓储粮不足的消息,据说连日开仓放粮已经快把太仓掏空了,太仓的实际存粮和账面上记载的有很大出入。”

    仇孝直话刚说罢,仇文若便道:

    “太仓储粮与账面不符是真,但要说太仓快空便是谣言了。”

    兰子义问道:

    “文若先生为何如此肯定?“

    仇文若并没有开口回答兰子义,他只是将手中的文书拿起来摆了摆,在坐人便明白是怎么回事。

    仇文若将文书递给兰子义,兰子义快速浏览之后又将文书传阅下去,他道:

    “太仓一刻不停的向外放粮,从未间断,就这还有人说库粮亏空,究竟是何居心?”

    仇孝直道:

    “适合居心暂且不论,只说这谣言竟然能和太仓的实情相吻合,由此可知放出谣言的一定是朝中知情之人。”

    仇孝直说话时正好轮到桃逐兔浏览文书,桃逐兔插话道:

    “会不会是那些粮商想要太高米价,所以才放出这风声呢?”

    兰子义道:

    “这不好说,粮商肯定有这么做的动机,但他们这么做却不会落下好处,太仓粮食有亏空,亏空的粮食不可能全都塞到老鼠肚子里,那些空出来的粮食必然要经过粮商卖出去,粮商就此事放谣言乃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太仓的事情我们先放一放,对我们来讲更重要的是平城仓,平城仓与我爹关系密切,要是平城仓也查出和太仓类似的事情来,我和我爹可就是脱不了干系。“

    桃逐鹿闻言道:

    “这件事情少爷大可放心。太仓的如何管理我不清楚,但平城仓如何管我是知道到的。因为平城仓要供给北伐,里面存的乃是军粮,所以平城仓一季一小查,半年一盘查,年终一清查,平日里还不定期会有抽查,每次检查都要由晋阳太守府官员,北镇军派员,通常是豹子叔,晋阳禁军将领,还有台城卫联手检查,要是这样查都能让硕鼠钻了空子,那那只老鼠也真是手眼通天。“

    兰子义点点头道:

    “二哥你这么说,我心里踏实了不少。可平城仓排查如此严密,罗应民那边要我擦屁股的事情,我可怎么办呢?“

    仇孝直接过递过来的鱼公公文书,边看边说道:

    ”罗应民干下的那摊烂事我们可以慢慢想办法处理,至少现在罗应民已经开始为我们发力,南北各道多有御史上书弹劾京商不法,如果鱼公公所说不假,那么这次外道御史给朝廷的压力可是不容小觑。“

    站在兰子义身后侍奉的月山间听到仇孝直怀疑鱼公公,顿时不乐意了,她道:

    “我爹何时说过假话?爹他这几十年来在宫里什么风浪没见过?什么政务没有处理过?他会看走眼?

    卫侯你不是说今天要去拜会你的安达么?现在都是什么时候了?还不快出发?“

    兰子义闻言笑了笑,他也吃的差不多,见月山间催促便放下碗筷调侃月山间道:

    ”月儿你不是看我安达不爽么?怎么又催我去接我安达?“

    月山间拉着兰子义起身道:

    ”你的安达我看着爽不爽有什么关系?我只是催你完成日程罢了。“

    说着月山间便将兰子义拉起来往门外拽去,兰子义也不做抵抗,半推半就的随着月山间出门。桃家兄弟见状想要跟兰子义一块去,兰子义说道:

    “三位哥哥最近辛苦了,好好留在家里休息吧,我一人出去便可以了。”

    兰子义话没说完便被月山间拖出院门,两人上马便往鸿胪寺去。

    月儿今天为了出门,一早便换上男装,两人并骥行马,不多一会功夫便来到了鸿胪寺衙门。

    到了鸿胪寺,兰子义下马便想进府,结果刚到门口兰子义就被守门的衙役拦住,衙役拿着水火棍将兰子义挡住,他们问道:

    “你是什么人?官府你也敢闯?“

    兰子义笑道:

    “在下关内侯兰子义,今天来鸿胪寺是来拜访我草原上的把兄弟的,两位差人可否放我进去?”

    那两个守在门前的衙役听闻兰子义自报姓名,立马换上笑脸,客气的说道:

    “原来是卫侯爷,小人有眼无珠,居然冒犯了您。”

    但两人并未打算就此把兰子义放进去,这两人依旧用身体和棍棒把门挡的严严实实。兰子义见状问道:

    “两位差人既然知道我是谁,为何还不肯放我进去?”

    差人闻言为难的说道:

    “卫侯有所不知,我们大人给我们吩咐的清楚,没有他的命令,任谁也不能随便进衙门私自会晤那些部落子弟。”

第六百零一章 逛京城(中)

    兰子义闻言作色骂道:

    “这里是鸿胪寺不是刑部大牢!他鸿胪卿也不是刑部尚书,他凭什么把人锁死在寺中?我又凭什么不能进去见我安达?”

    小人物自有小人物的悲哀,他们最大的悲哀莫过于身不由己,他们身份卑微却又时时刻刻处在大人物周围,那些有权有势之人哪怕咳嗽一声也都可能让这些小人物们粉身碎骨,永世不得翻身。

    现在挡在兰子义面前的这两个衙役就是两员小人物,他们搞不好都从来没有和身后衙门里的鸿胪卿搭过话,但这并不妨碍鸿胪卿用一道命令将他们栓在衙门口当狗。狗是不能去违抗自己主人的,所以鸿胪寺里那位大人的命令他们一定要执行,但狗也是不能随便乱咬人的,因为乱咬人有可能会被当街打死,所以衙役们也不能得罪面前的兰子义。

    这两个守门的衙役深知自己的艰难,其中一个年轻点的明显没有处理这些问题的经验,见兰子义发怒便被吓得汗流浃背,另外一个年龄大些的则更为油滑,他把水火棍靠在一边,弯着腰搓着手,佝偻在兰子义一旁陪着笑脸道:

    “侯爷您息怒,小人是什么下贱东西,怎敢劳您老人家动怒,您消消火,您要是因为小人生气伤了身子,那小人真是千刀万剐都赔偿不起啊!”

    兰子义骂完之后很快就冷静了下来,鸿胪寺里纳了如此多人肯定不堪重负,即使不堪重负鸿胪寺还要严管门禁,不准里面人随便出入,这当中肯定有原因。兰子义一边思索这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一边笑问面前衙役道:

    “哟,老油条了,很会说话嘛,你是不是碰着个显贵就这么说啊?”

    衙役笑道:

    “侯爷您还是很体谅小人难处的嘛,京城里人都说,卫侯您可是贵胄之中最体谅我们这些小人的,既然您体谅我,那您就容我多说一句,小人只是条看门狗,大人怎么吩咐小人就得怎么做,我也不可能去忤逆大人的意思不是?”

    兰子义笑了笑,他给身旁月山间递了个眼色,月山间立马从怀里掏出两锭银子来。兰子义接过银子伸出手,然后道:

    “我知道你们的难处,我也体谅你们的难处。但我体谅了你们你们也得体谅体谅我不是?你把我放进去,有什么难得我去和你们鸿胪卿说,怪不到你们头上。“

    两个衙役初见元宝的那一刹那,两眼透露出的贪婪几近不可阻挡,但旋即他们的目光便暗淡下来,这其中尤其以老衙役为重。老衙役无奈的笑了笑,他对兰子义说道:

    “侯爷,我们是看门的,看门的就是要把人拦在外面,您这银子我可不敢收。您看要不这样?我进去向大人通报一下您的事,我家大人得了您的名字自然不敢怠慢,到时候他是同意还是不同意,是您进去谈还是他出来谈,您们二位大人自己便能谈的方便,也不用小人夹在中间为难不是?“

    兰子义收起银子笑道:

    “好个老滑头,你不过就是想把黑锅甩给你们大人,干嘛说得那么好听?你想去便去吧,我就在你们这鸿胪寺门口替你看会门。“

    那老衙役闻言谢道:

    “那怎敢,那怎敢!卫侯您请稍等。”

    说罢便如兔子一般窜如门内着急着慌的去找他们大人。兰子义则在此时追着喊了一句道:

    “我要找的人是室韦人铁木辛哥,告诉你们家大人清楚。”

    那老衙役看着年龄大,动起来却快的不得了,兰子义都怀疑刚才自己说得话铁木辛哥到底有没有听清楚。

    衙役走后兰子义便站的稍稍离门口远了些,这样做是为了避免给剩下的那个小衙役太多压力,而月山间则乘此机会凑在兰子义耳边说道:

    “卫侯,你说为什么鸿胪寺里不让那群鞑子出来?难道还怕那群鞑子上街打砸不成?”

    兰子义被月山间一语点破,他摸着下巴恍然大悟的说道:

    “月儿你说的不错,鸿胪寺里聚满这么多人还真有可能是放着这些人捅出什么乱子来。“

    月儿闻言娇嗔道:

    “我问你话呢,怎么反倒像是我答了你的问题一样。“

    兰子义笑道:

    “当然是因为月儿你聪明了。“

    月山间推了兰子义一把说道:

    “就你嘴话,你倒是说说看我京城百万人怎么就怕这些鞑子捅出乱子来。“

    兰子义道:

    “月儿你没在边疆呆过,自然不知这些草原牧民的秉性。草原之上,胜者为王,谁拳头大谁说了算,这些家伙各个都桀骜不驯,目无法纪,再加上他们秉性好勇斗狠,凡事喜欢来硬的,让他们随便上街,搞不好看上宝物美女就动手硬抢了,到时候你说怎么办?“

    月儿道:

    “抓了送官呗。“

    兰子义笑道:

    “月儿你难道忘了,今次把这些部落子弟招入京城,为的是宣扬教化,笼络草原人心,真要抓了送官,那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不仅笼络不到人心还要结仇。“

    月儿闻言若有所思的说道:

    “哦,所以就把人关起来了。可这么小的一个鸿胪寺,怎么容得下那么多人,难道就不怕出乱子?“

    兰子义笑着摇头道:

    “那就是将来的事情喽,到时候再说吧。“

    正说话间刚才进门去的那个老衙役已经出现在了门口,兰子义正想迎上前去问问情况,却见衙役背后跟出来一人,乍一眼看去,来的这人儒袍纶巾,身形高大,望之颇有威严,可仔细一看却觉得穿在他身上的那层衣服就像是裹在他身上的枷锁一样,那个被长袍包裹住的壮汉好似被镣铐夹住一样,走也不会,站也不会,别扭的不停扭动身子却又没法把身上长袍脱下。

    兰子义见状忍俊不禁的笑了出来,他走上前去装模作样的拱手作揖道:

    “铁木兄别来无恙乎?就别相逢,弟甚是念兄。“

    穿着长袍的铁木辛哥一直忙着拉扯自己的衣服,根本没顾上去看兰子义,闻言他下意识的打算学着拱手,可抬头发现是兰子义站在自己面前后,铁木辛哥拍着大腿说道:

    “哎呀,安达呀,原来你们正人都这么麻烦,穿着麻烦打个招呼更麻烦,连我出门都麻烦。“

    兰子义道:

    “你嫌麻烦还学我作揖?“

    铁木辛哥挥手叹道:

    “我哪里是学你做什么揖啊,我们昨天一行人来了这什么狗屁鸿胪寺之后便被强行摁着洗澡梳头,穿衣束发,从昨天下午到我刚才出门,这鸿胪寺里的那群老头一遍又一遍的强迫

    我们作揖,强迫我们按照老头的要求走路说话,幸好安达你来救我,要不然我非得被逼疯不可。”

    领着铁木辛哥出门的衙役此时笑着对兰子义说道:

    “侯爷,我们大人吩咐了,侯爷的把兄弟您今天可以带出去,但是今天过后,他也得和其他人一样,必须在寺里好好学习。”

    兰子义听着铁木辛哥的埋怨和衙役的唠叨,强忍着不笑,最后只是说道:

    ”好吧,一天假就一天假,今天我就带着安达好好逛逛。“

第六百零二章 逛京城(下)

    说着兰子义便拉着铁木辛哥走。铁木辛哥一边走,一边还在适应他身上那身长袍,他扭扭捏捏,在身上拉拉扯扯,哪怕被兰子义引到马前他也还是在低头折腾自己身上的衣物。

    兰子义见状笑道:

    “安达,走吧,上马吧。”

    铁木辛哥闻言抬头道:

    “子义安达,你就两匹马,我们三个人,这怎么骑?“

    兰子义道:

    “当然能骑,我与月儿共乘一匹,安达自乘一匹便能走开。“

    铁木辛哥失声发笑,他揪起胸前的长衫,又拨了拨衣服下摆,然后对兰子义说道:

    “安达你就不要戏弄我了,穿成这样可怎么上马。”

    兰子义道:

    “我一直都穿的是这副模样,我也天天行马,这有什么不可以?”

    此时铁木辛哥已经捉住缰绳,他抬起手轻抚马头,面容甚是轻松,不过轻松也只有一瞬间,铁木辛哥很快便收回手叹气起来,他回头看了眼身后的鸿胪寺衙门,然后道:

    “算了算了,我看我们还是步行吧。”

    兰子义道:

    “安达,你昨天入城时又不是没有见过这京城的城墙,你一眼望去能难道能望见头?这京城方圆四十里,靠两条腿走一旬也不见得能把京城逛完,安达你就上马吧。”

    铁木辛哥闻言又叹一口气,他道:

    “子义安达,实不相瞒,我也想骑马,可我来你们大正京城之后实在是不敢骑马。”

    兰子义道:

    “安达何出此言?以你的骑术还怕在京城里面跌倒不成?”

    铁木辛哥道:

    “安达,昨日入城之后我便已经领教了你们大正的规矩,琐碎繁杂,事无巨细什么都要管,我个草原来的鞑子,在你们大正的规矩面前完全摸不着头脑。我看我还是别骑马了,万一我犯了什么规矩到时候我可怎么处理。”

    兰子义听闻此言呵呵笑了笑,没有太大反应,但在心中兰子义却惊异无比。兰子义一直觉得铁木辛哥大大咧咧,莽汉一个,可从昨天和今天一系列的事情来看此人心思缜密,简直滴水不漏。兰子义当日初来京城的时候就因为在御沟前行马而惹祸上身,这铁木辛哥之前从未来过京城,却能在一晚上的时间内察觉到周围情况的变化,一叶知秋调整自己的行为,这种胆大包天之徒还能有这么细腻的行为,真是厉害。

    兰子义心中钦佩之余,上前拍拍铁木辛哥的肩膀道:

    “安达,你可是草原上的狼啊,怎么到了京城就变得这么怂?”

    铁木辛哥捏着拳头敲了下兰子义的胸口,然后叹道:

    “安达你可知狼和狗有何区别?区别就在一条脖子上有锁链,一条没有罢了。在草原上,那些被我们捉住的狼想要活下去就得听话服软,乖乖当狗,如果被捉住还想着咬人,那可是会被打断腰扔回草原去的,到那个时候这条断了腰的病狗会被其他狼群咬死。我现在就是被你们大正捉到京城里养着的狼,我知道自己得夹起尾巴来当狗。“

    兰子义闻言笑着摇头说道:

    “安达你这话严重了,没那么夸张。”

    接着兰子义凑进铁木辛哥耳朵,低声说道:

    “安达你是不知道,朝廷想得其实是施恩塞外,没想着折腾你们这些部落贵胄。你们这是麻杆打狼两头怕。”

    铁木辛哥则笑着说:

    “你们大正朝廷要养我们这些塞外马我知道,养马肯定要给草料,但那不听话的害群之马一定是要找出来弄死的,不仅要弄死还要狠狠弄死,要不然马群怎么听话?安达你就别劝我了,我这身衣服穿着不舒服,你们大正京城的规矩我也没摸清楚,今天就算了,不骑马了,以后我在这里混熟了再说。”

    铁木辛哥这番话引得兰子义不住点头,他这能屈能伸的枭雄做派真是让兰子义由衷的敬佩。

    兰子义道:

    “我看安达你在这鸿胪寺里住的很不开心,不如扳倒我府上来住,如何?”

    铁木辛哥闻言大手一挥道:

    “我不去,你的毡房我才不去住。”

    兰子义道:

    “安达这是为何?难道是不把我当兄弟?为何如此见外。”

    铁木辛哥道:

    “正因为我当你是安达,所以我才不去。我在草原上时,每晚火堆前吃过饭后都会找个姑娘一同快活。你们正人规矩多,我要是去你家住,每晚在你家换个姑娘睡你可愿意?”

    侍候在一旁的月山间闻言大怒道:

    “戎狄无礼,这么下流的话你也能当众说出来,我看你是欠板子!”

    铁木辛哥抱臂斜看着月山间冷哼道:

    “你个女人老是在爷们说话的时候插嘴,若不是安达宠着你我早就抽你了。

    你说我下流,可我又没干那下流事,我把话说下流总好过我骗进毡房把人干了。你说是不是啊,安达?“

    说着铁木辛哥便转头问兰子义,月山间听到这话更被刺激的怒不可遏,她翻身上马同时牵走另一匹马,她道:

    “戎狄人面兽心,实非可以结交之辈。卫侯既然你用不着马我就先把马牵走了,告辞!“

    兰子义见月山间催马而去,遥声问道:

    “月儿,你不是要随我吗?“

    月儿头也不回的策马道:

    “你愿意和禽兽混在一起你便混吧,恕我不奉陪!“

    说着月山间便飞驰而去。铁木辛哥见状对兰子义发牢骚道:

    “安达你怎么能容忍这么一个女人在身边?要是给我我就先把她扔进马圈里饿上三天,看她还敢不敢这么胡说八道!“

    兰子义笑着勾搭上铁木辛哥的肩膀道:

    “这么漂亮的一个美人,我哪里舍得动手打她?而且要打也是她打我,我可打不过她呀。“

    铁木辛哥闻言一怔,而兰子义则引着铁木辛哥道:

    “来吧安达,这里离江南楼近,我带你去那吃一吃地道的皇家菜,路上我和你慢慢说月儿的事情。“

    于是兰子义便带着铁木辛哥游走在京城大街上。这一路上兰子义不断向铁木辛哥介绍路旁的亭台楼榭,给他讲解大正的风土人情。京城里面比肩接踵,车水马龙的繁荣景象给铁木辛哥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一点从铁木辛哥的表情便能看出来。但惊讶归惊讶,铁木辛哥却并未作出过于夸张的行为,兰子义总觉得铁木辛哥应该会惊叹几句,可从头到尾,一直到江南楼前铁木辛哥都一言不发,只是观景点头。

    走到江南楼前,兰子义关于月儿的事情也讲完了,铁木辛哥收起了之前的愤怒,他道:

    “原来是这么回事,这样说来他是鱼公公派给你的眼线了。他不喜欢我,那我今后就躲着点她吧。

    话说回来,那位鱼公公托我的事情……“

    兰子义闻言赶忙竖起指头放在嘴前嘘道:

    “安达,此事你万万不可再提,那可是掉脑袋的事情!”

    铁木辛哥乃是懂事理的人,他见状自然不再继续说下去,但他抓住这个机会调侃兰子义道:

    “我懂我懂,不说。可是安达,你让我办事,给那点钱不像话呀。我可听说你在京城里出手阔绰,那点银子放在咱安达的情谊中间可是膈应。“

    兰子义闻言指着铁木辛哥笑道:

    “我就知道你今天要敲我竹杠,我早有准备,给,拿好!“

    说着兰子义便从怀里掏出一张十万两的银票递给铁木辛哥。

    铁木辛哥接过银票上下翻转,前后左右仔细打量,他道:

    “这是什么?“

    兰子义道:

    “银子,十万两!“

    铁木辛哥挑起嘴不屑的说道:

    “银子我见过,十万两不是这样,你少拿纸糊弄我。“

    兰子义骂道:

    “你也知道十万两有多少啊?要是之前给你十万两银子,我得在落雁关里雇多少辆车才能运过去?那我不得让全天下都知道?这东西叫银票,拿好!改天带你去钱庄,你拿着这张票就能取出银子来!“

    铁木辛哥听到这话笑着把银票塞进怀里,他道:

    “行,我是鞑子,不知道你们正人是怎么把银子变成纸的。你说这是银子我便当这是银子,改天去了什么钱庄再说。先吃饭吧,我肚子都饿了。”

    门口小二见两人进门,赶忙迎上前。兰子义问道:

    “可还有包厢?”

    小二满脸堆笑的说道:

    “有有有,两位公子请随我来。”

    兰子义引着铁木辛哥正要迈步跟上,这时两人身后却有人说道:

    “卫侯摆宴怎么才两个人?这可不热闹啊!加我一个如何?”

第六百零三章 各抒己志

    兰子义回头望去,只见张偃武已经昂首阔步走上前来,原来刚才说话的就是他。兰子义刚忙拱手道:

    “原来是中郎将……”

    此时张偃武已经走到跟前,听闻兰子义称他为中郎将,张偃武当下变脸,他瞪着兰子义道:

    “子义你也要来耻笑我?!”

    兰子义闻言打了个哈哈,看来张偃武对于自己未能封侯的事情非常介怀,朝廷封赏的这个羽林中郎将在他看来就是恶心他的玩意。

    兰子义当下立刻改口道:

    “张公子你许久未进京城,我可好久都没见到你了。怎么,上次在酒楼里大闹一番,回去被太尉抓住关禁闭了?”

    在兰子义开口说话之际,铁木辛哥也在一旁毕恭毕敬的拱手作揖,铁木辛哥作揖的动作非常标准,臂展如鹤,拱手似穹,兰子义这么一个正人在旁边都看的侧目,心说鸿胪寺的那帮家伙昨天到底是怎么培训这些草原猛汉的,一天时间就让这些鞑子变得比正人还正。

    兰子义的拱手只不过是客气而已,张偃武本来招呼一下就能过去,但在兰子义一旁的铁木辛哥突然之间摆出这么大的阵仗,张偃武就不能置之不理。虽然张偃武并未见过铁木辛哥,但同是少年俊杰,自然看得出英雄匹夫的区别,这铁木辛哥面容厚重又粗狂,身形高大且威猛,人在街上不怒自威,过往行人无不自发的让路,生怕触怒这尊金刚力士,而且铁木辛哥现在一身儒服高冠,狂野之气被身上智慧的光芒所驾驭,只从外表看都知铁木辛哥绝对是不世出的英雄好汉。

    张偃武恭恭敬敬的与铁木辛哥互相行礼,而后张偃武起身又从头到脚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铁木辛哥,他问兰子义道:

    “关禁闭的事情待会再说。卫侯,这位公子是谁?难道是你家从兄?之前从没见过。”

    兰子义笑道:

    “张公子凭什么认为这位是我亲戚呢?人家说不定是江东贵胄呢?”

    张偃武撇过脸挥手不屑的说道:

    “卫侯你就少拿我开心了,还江东贵胄,就这位公子的体格神态,只可能出自北镇军中,禁军和东镇军出来都不是这样。”

    铁木辛哥闻言大笑,那笑声好似山崩,又像呼啸,往来行人乍一听还以为有老虎入市。铁木辛哥笑着伸手拍了下张偃武的臂膀,他道:

    “你这正人眼光不错,依我看你虽然身子细弱,但见识气质肯定是部落酋长的后代,你家部族不小吧?”

    铁木辛哥这一开口,可把张偃武给吓得够呛,张偃武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兰子义在一旁笑得都快岔气,他拉着两人开口道:

    “来,张公子,我为你介绍一下,这位乃是室韦孛儿只斤氏世子铁木辛哥,是我在草原上的拜把子兄弟;安达,这位是我大正太尉张望亲孙,羽林中郎将张偃武,他曾与我一道并肩剿匪。大家认识一下吧。”

    张偃武闻言恍然大悟,他道:

    “别叫我什么中郎将,我丢不起那人。早就听说朝廷征召部落长子入京,今天才算见到真人。我听说室韦人满万则无敌,铁木兄又是英雄了得,卫侯能有这样的把兄弟,真是有气魄。两位是怎么认识的呀?”

    兰子义招呼着二人往楼里走,边走边说道:

    “这事情我为张公子慢慢讲,可是大家别站在门口啊,我们进屋里坐着慢慢聊。”

    三人一边聊一边上楼,等到了楼上,点了菜后,兰子义与铁木辛哥也把草原上初次动手清剿马贼的事情说完了。

    张偃武听完笑道:

    “卫侯,你初次带兵,带的还是番兵就能取得如此战果,卫侯还真是天生将才。”

    兰子义道:

    “张公子剿匪一役也是英姿勃发,比我只强不弱。”

    张偃武道:

    “哪里哪里,卫侯还是更胜一筹,卫侯的侯爵头衔可是名副其实。”

    坐在一旁听着的铁木辛哥对于兰子义与张偃武的谈话嗤之以鼻,他道:

    “你们正人真是婆婆妈妈,吹牛都还要互相吹,咱不是来吃饭的吗?”

    张偃武笑道:

    “初见第一眼我完全看不出铁木兄是鞑子,现在开口说了这么多,我可算是信了。”

    铁木辛哥道:

    “张公子这么说是觉得我戎狄无礼了?”

    张偃武笑道:

    “那我不介意,我爷爷平日里在家说话和铁木兄比差不到哪里去。”

    张偃武这么说,逗得三人哈哈大笑。笑罢,兰子义问铁木辛哥道:

    “其实不光刚才张公子没认出安达你的身份,我刚才走在街上都有些怀疑安达你。”

    铁木辛哥道:

    “怀疑我什么?怀疑我不是室韦人?”

    兰子义摇头道:

    “那倒不是,我是想问安达你之前是不是来过京城?”

    铁木辛哥笑道:

    “安达你怎么会怀疑这件事情?在今次来京城之前我连落雁关都没进过,哪里到过你们的京城?”

    兰子义道:

    “这可就奇怪了,正人若是平日里第一次入京都会被京城的繁华和亭台楼榭惊得赞不绝口,怎么刚才铁木安达只是观赏风景,一点都不惊讶呢?草原上可没有这样的车水马龙啊。”

    铁木辛哥笑了笑,他道:

    “你们大正的京城的确是让人叹为观止,我们刚才走过的街上差不多有一万人了吧?”

    兰子义道:

    “早就过万人了。安达你在草原上点人点马,心里难道还没有一万人的数目?”

    铁木辛哥听到这话低头嘿嘿笑了两声,他道:

    “是呀,是呀,一万人的确不止这么点。”

    张偃武此时说道:

    “铁木兄的惊讶就这么点?我大正京城难道就是人多一点?”

    铁木辛哥抬头道:

    “张公子和子义安达想要怎样?想我进你们京城之后惊讶的连下巴都掉到地上,见到什么都新奇?昨日进城时与我通行的那些人的确有不少都是这样,但我不这样。我是没有见过这片草场,但我也不是刚落地的马驹,用不着换片草地都要欢欣雀跃。”

    铁木辛哥说得很是从容,语气当中透露着一丝对兰子义与张偃武这种蔑视,看来两人对铁木辛哥猎奇的看法让他很不爽。

    这是店小二已经把酒菜上齐,兰子义正好满上一杯敬铁木辛哥道:

    “安达,是我不好,我不该想着看你笑话,来,我敬你一杯。”

    铁木辛哥见兰子义敬酒,便把一边忙活的小二叫住,他道:

    “喂,别往那瓶子里倒酒了,就这杯子喝什么时候能喝痛快?把坛子给我!”

    说着铁木辛哥便躲过小二的坛子,一手拎起与兰子义碰杯道:

    “来,安达,干杯!”

    张偃武见状大为欣喜,他也拎起酒坛一通碰杯,他道:

    “痛快痛快!铁木兄才是真正的北方健儿,卫侯喝起酒来就和个女子似的。”

    于是乎三个人,两坛一杯,就这么把酒干了。干完之后兰子义对着两人说道:

    “今天我带安达来是来京城赏风景的,不是来喝成醉鬼的,你们嫌杯子不痛快换碗喝,少拿坛子喝。

    小二!换碗来!”

    三人饮过一轮后,铁木辛哥兴致也喝了上来,他抹了抹嘴,拉扯开湿透的衣襟,横刀立马跨在椅子上,他道:

    “其实我刚才走在路上,没吃惊还有其他原因。”

    兰子义与张偃武问道道:

    “还有什么原因?”

    铁木辛哥道:

    “我在思考一个问题。你们大正有钱有粮,能把京城修建的这么壮观,为什么不拿出东西来去救济你们的灾民?”

第六百零四章 各抒己志(下)

    兰子义前日入京时铁木辛哥已经问过非常尖锐的问题,当时兰子义便疲于应付,现在铁木辛哥又提及灾民这样尖刻的话题,兰子义是没有心里去回答。

    在兰子义低头回避的时候,张偃武开口说道:

    “当下大正南北到处遭灾,水旱连连,灾情不断,百姓的确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但铁木兄说我们大正有钱修都城,没钱救灾民,这话就太偏激了。如今你看到的都城并非是一日建成的,也非是在这几日灾荒时修建的,这京城自本朝立国之时便开始修建,前后历时二十年才将城墙完全建成,能有今天看到的这番繁华景象也是我大正历时两百年一点一点积累起来的,这一点一点,一砖一瓦积累起来的东西固然耗费了大量民脂民膏,可现在京城已经建成,就算是把城拆了,那拆下来的一砖一瓦也不可能去拿去填饱灾民的肚子呀。“

    铁木辛哥提出问题时他一直看着兰子义,这个问题他本想听兰子义的回答,可兰子义却避而不答,默默的将问题回避掉了。张偃武并没有经历昨天送行买人的事情,他无意中主动替兰子义解围,在有人作答的情况下,铁木辛哥自然不好继续追问兰子义。

    不过铁木辛哥今天比不是来找人麻烦的,他固然想听兰子义的回答,但张偃武作答也不是不可,于是铁木辛哥转而与张偃武对话,他道:

    “张公子说的砖呀,瓦呀,墙呀什么的我知道,那东西肯定不能拿去给人吃。可问题是你们京城不缺粮,百姓有吃又有喝,京城以外的其他地方百姓都饿死了。”

    张偃武道:

    “京城有粮是因为天下的粮最后都要交到京城来,只要京城没有被围困,这里的人肯定有粮吃。其他地方遭灾,短时间内必然会有饥荒,朝廷已经下文,由太仓和平城仓向外发粮,铁木兄所说的饿死人的情况不日便将好转。“

    铁木辛哥闻言皱眉,他疑惑的问道:

    “如果张公子所言属实,那么为什么我来的路上还能见到百姓成群结队的四处逃荒而去呢?”

    张偃武问道:

    “成群结队的逃荒而去?不对,官府和民间的运粮船现在正在没日没夜的开赴外道,地方粮食就算不足,也不会一点都没有,怎么会有百姓成群结队的逃?铁木兄是在哪个道看到灾民的?”

    铁木辛哥道:

    “就是我南下入京路过的河**。”

    这回轮到张偃武惊讶了,他道:

    “河**乃天下枢纽,交通四通八达,境内又全是平原,其他各道没粮食也就罢了,河阴怎么会没有粮食?”

    张偃武这样发问,再说下去必然要提及旧都太守罗应民,那可不是兰子义想看到的情况,此时兰子义赶忙插话道:

    “河**虽居天下要冲,但陆路居多,当下大旱,河道干枯,水路不通之时粮食运输自然困难。而且去年北伐喏喏,河阴粮饷供给不断,今次遭灾官家民间都已没粮,所以百姓才会流离失所,灾情看上去才会那么重。”

    张偃武到底还是年轻,又没什么心机,他对于政治及其不敏锐,兰子义这么一说,张偃武也就点头没再追问。但铁木辛哥不一样,他嗅出了兰子义的异样,所以他追问道:

    “安达,难道灾情只是看上去严重?”

    兰子义回望着铁木辛哥道:

    “安达,我已经居中调解,回旋久已,事情已经被我处理好了,不日粮食便会运进河阴,再也不会有流民四处逃荒求生了,再也不会有。”

    铁木辛哥闻言避开兰子义的目光,他低头拿起筷子夹菜,同时笑道:

    “安达你不要这么较真,你们大正的事情与我本无关,有没有流民其实和我并没有太大关系,我只是好奇问问。”

    铁木辛哥这么说并没有解除兰子义心中的紧张情绪,兰子义问道:

    “铁木安达,那些被你们买下的饥民,他们怎么样了?‘

    铁木辛哥道:

    “当然是继续当奴才伺候主子了。我们进的是鸿胪寺,又不是报恩寺,没有出家,带几个奴才当然是没问题的,鸿胪寺的大人给我们带的奴才安排了地方住,他们好着呢。”

    兰子义听到这话轻轻叹了口气,然后低头给自己倒了一杯。兰子义本以为那么多人浩浩荡荡去了鸿胪寺,鸿胪寺会想办法为那些可怜人赎身,没想到鸿胪寺的人居然什么都没做。

    铁木辛哥说了这么多河**的事情,这成功引起了张偃武的兴趣,张偃武为铁木辛哥满上一碗酒,然后举杯邀请同桌两人再碰一杯,喝完酒后张偃武问铁木辛哥道:

    “铁木兄说话大大咧咧,没想到问问题时问得这么仔细。铁木兄为什么对灾民和河**的事情这么感兴趣?”

    铁木辛哥碰杯喝了酒,然后自己给自己又满上一杯,他笑道:

    “我不仅对灾民和河阴的事情感兴趣,我对你们大正的事情都感兴趣。”

    张偃武问道:

    “这时为何?”

    铁木辛哥喝光碗中酒后说道:

    “以前我一直以为天底下最强大的莫过于草原上的喏喏,整个北方的草原,从东海到西海,从南方大戈壁到北方大森林,如此广袤的大地全都被喏喏汗国统治,喏喏的部落有上百万人,他们的战士又好几十万,他们曾经是最强的。但就在半年前,喏喏这个庞然大物被你们大正的代公击败了,我本以为你们的代公已经是你们大正最强的部落,但后来我才了解到,代公的人指使你们大正军队的一部分,向代公和他的北镇勇士这么强的军队,你们大正还有很多。“

    张偃武道:

    “所以铁木兄是好奇大正为什么强大了?”

    铁木辛哥摇头道:

    “不,我不是好奇大正的强大,我是崇拜大正的强大。在草原上,唯有强者才有资格活下去,唯有最强者才能成为领袖。我不是最强的,我还不够强,我想要知道如何才能变强,变得更强,变成最强。所以其他人听说要进京都非常不愿意,而我却在得到这个消息之后立刻就赶来了。”

    张偃武夹了一口菜,伴着酒咽下肚,他道:

    “其实大正和草原都差不多,都只有最强的才能成为天子,只不过你们草原隔三差五就要换一任强人,而我大正出了一代真命天子之后就要千秋万代下去,虽然没有哪朝哪代真的万古长青。”

    兰子义听闻此言不无严肃的劝诫张偃武道:

    “张公子,你喝多了。”

    张偃武笑了笑道:

    “我爷爷老骂我嘴巴大,爱胡说,前几条要不是卫侯及时劝下我,没让我耍酒疯,估计会去我爷爷能把我关禁闭关一年。我这毛病这辈子估计是改不掉了。”

    自嘲过后张偃武又问铁木辛哥道:

    “铁木兄如此崇拜大正,今次能够进入大正的心脏,可有学到如何变强?”

    铁木辛哥连吃好几口菜,他放下筷子不紧不慢的说道:

    “不,张公子,我没有学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反倒是我一路走来才知你大正有多么的虚弱。“

    兰子义与张偃武听闻铁木辛哥此言,不约而同的放下筷子,他二人转过头看向铁木辛哥,张偃武开口问道:

    “铁木兄这话说的很是不客气。”

    铁木辛哥笑着搓开一粒花生丢进嘴里,他道:

    “这落花生在草原上可是稀罕物,没想到在你们大正的京城居然可以随便吃,而且还是在闹饥荒的时候。

    我知道你们正人好面子,只喜欢听好话不喜欢听坏话,可你们自己也都看到了,现在你们大正从北到南,到处都是灾荒,人没饭吃饿的只能典当自己。我是没看出你们大正强在哪。你们的京城里倒是花天酒地,好不快活,可你们大正又不是所有城镇都是京城。“

    兰子义呵呵笑道:

    “铁木安达,你这话里不无对我大正的觊觎之心啊。”

    铁木辛哥笑道:

    “子义安达,你这么说可就不对了,首先,就算草原上有人对大正有心思,那也不是我,我的部落那点人马防着周围人都不够用,哪有心思来劫掠大正;其次,我南下过得第一关便是你家老头子把守的落雁关,那落雁关里数万精锐铁骑我可看的清楚,就算是给我按上熊心豹子胆我也不敢和这样的对手对阵啊!”

    张偃武这时笑道:

    “你个鞑子,还敢说我们正人花花肠子多,我看你才是嘴里抹蜜,只说好话呢,你这一席话既夸了大正,又夸了代公,真是高明啊。”

    张偃武说罢三人哈哈大笑,然后大家又喝了一轮。

    这一轮喝罢桌上的氛围被炒热了不少,铁木辛哥接着酒劲问道:

    “安达,张公子,我有一个问题思考许久,虽然我有自己的答案,但我也想听听你们的意见。你们说怎么做才能算是合格的王者?”

第六百零五章 胸怀天地

    兰子义与张偃武听到铁木辛哥的问题之后先是一愣,然后便哈哈大笑,张偃武道:

    “铁木兄还说自己部落弱小,无心争权,这下可露出狐狸尾巴了。你都想着称王称霸,还敢说自己没有野心?”

    铁木辛哥笑了笑道:

    “再弱的马驹也会设想自己将来日行千里,再小的狼崽也会想象自己未来成为头狼。无论什么事情,想一想总是没错。我就像知道你们两个,你们作为正人,觉得怎样的王才是合格的王。”

    张偃武吃了口菜说道:

    “铁木兄所说的王,在我大正境内指的应当是......”

    说着张偃武抬手指了指天,铁木辛哥看着笑道:

    “叫法不同,实际一样,都是一回事,我说的就是那个位置。”

    张偃武摇头道: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为人臣子不应当僭越己位去胡思乱想,这可是大逆。”

    兰子义笑道:

    “张公子如此谨慎,肯定不是胡言乱语之人。我看公子你不用在自嘲自己嘴巴大了。”

    张偃武道:

    “我这么说不是为人谨慎,我是不去想自己不该想的东西。为人臣便当有为人臣的样子,尽忠职守,贞烈勇信,王者之事不该想,更不能想。”

    铁木辛哥道:

    “所以张公子是不愿说自己对王的看法了?”

    张偃武道:

    “我不愿说,我就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今后也不会去想。”

    铁木辛哥笑着点点头,他转而问兰子义道:

    “安达,你以为何为王?”

    兰子义押了一口酒,他道:

    “为臣居下,为王在上,以下议上者鲜有善终,安达你这个问题提的可是居心叵测啊。”

    铁木辛哥大笑道:

    “子义安达你放心,我绝不会去告发你的,你说便是了。”

    兰子义轻轻发下酒杯,欣然微笑,他道:

    “即是如此,那就全当我兰子义酒后乱言吧。我以为,仁人志士可为王,承天命者乃是王。”

    铁木辛哥道:

    “承天命啊,这么说来好好祭天便能成王了。”

    兰子义笑道:

    “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敬畏民心,方可承接天意。”

    铁木辛哥闻言大笑,他道:

    “说来说去安达你还是你们大正圣人的那套东西,什么仁者无敌。我告诉你,那东西都是骗人的,天下那么多人,人人都有心,你要敬畏民心,可以,可你敬畏哪个民心?你听民意,民意那么多,谁人听你?你这样做只会成为圣人的奴隶,最终一事无成。”

    兰子义笑道:

    “那安达你以为何为王?如何才能成为王?”

    铁木辛哥喝了一碗酒,他放下酒碗道:

    “王就是最杰出的人,想成王先得成人,人当好才能当王。我以为合格的王条件很简单,只要成为最本色的人就是真正的王。我想干什么便去干什么,想去哪里便去哪里,我指出方向来,那些不知道该干什么,不知道该去哪里的人自然便会追随我,这样我就是最杰出的王,也就是你们大正的......”

    说着铁木辛哥举手指了指天,而张偃武则提醒两人道:

    “不可胡说,不可乱说。”

    兰子义并没有张偃武那么紧张,他在铁木辛哥说完之后便朗声欢笑。铁木辛哥的说法非常独特,更是新鲜,这个想法给了兰子义带来了巨大的心理冲击,可以说这让兰子义感受到了一片新的天地。

    兰子义想了想道:

    “安达你的想法真的非常特别,我从未这样想过。”

    铁木辛哥道:

    “但你们大正有圣人这么想过。”

    兰子义问道:

    “谁这么想过,我可不知道。”

    铁木辛哥道:

    “我记得好像叫做木桩子。”

    兰子义道:

    “先不管谁想过谁没想过,只说安达你这想法。你要以自己一己之私去取代天下众人之想,就算有人愿意随你去,可终究会有很多人与你不同,他们不会追随你而去,你这样做能带领多少人?”

    铁木辛哥道:

    “这个问题我想过,不难办,不愿意跟我走的我就不给他们留命去走,剩下的人不久全随我来了。”

    张偃武听到这话咂舌道:

    “铁木辛哥,你这样做也太心狠手辣了吧?”

    铁木辛哥见张偃武脸上变色,赶紧为他满上一杯酒,铁木辛哥道:

    “我,草原戎狄,风吹日晒,刀头舔血,心确实狠,我知错,张公子不要见外。”

    张偃武见状也拿起酒碗承接铁木辛哥斟酒,他道:

    “铁木兄不要这样客气,你也只是想想而已,不会这么做的。”

    铁木辛哥倒完酒坐下与张偃武碰杯,然后嘿嘿一笑,没有去接张偃武的话。

    兰子义这时说道:

    “安达,你要真这么想那你可就是独夫暴君,为千人所指,终会覆灭的。”

    铁木辛哥笑道:

    “你能比我好到哪去?你想听从万千民意,然后承接什么天命,那么多人,那么多民意你到死都听不完,上哪去当王去?”

    张偃武笑道:

    “你们二人别争了,我看你们说的没什么矛盾,把你们两人所说整理一下便成了嘛。“

    兰子义问道:

    “张公子的意思是?”

    张偃武道:

    “为王要有王的本色,要有王的气魄,这样才会有人追随,铁木兄所说不假,但若王的本色便是一己私欲,不能想众人所想,为众人所为,那么他就是一个独夫,迟早会被众人推翻踩于足下。所以.....”

    兰子义看着张偃武,笑着点头接过话道:

    “真正的领袖就应当代替天下黎民去想去做,他发自内心的活成百姓们所敬仰的样子,他与天命合二为一,他便成了王。”

    张偃武道:

    “正是,正是,此所为得道。“

    铁木辛哥闻言大笑:

    “好个天命,好个得道,说得好,说得好!”

    说罢铁木辛哥便从椅子上跳起来,拉开窗户对着窗外街道长吁高啸,那声音宛如太始之初,开天辟地之际流传而来的巨响,声震寰宇,意动人心,草民为止胆颤,英雄为止倾心。街上行人听闻楼上有人虎啸,全都被吓得走路不得,抬头望一眼铁木辛哥便低下头匆匆离开。

    铁木辛哥嚎叫过后坐会座上,兰子义与张偃武都为铁木辛哥的豪迈举杯,这时门外小二敲门道:

    “几位爷,麻烦您声音小点,其他客官都说您不是呢。”

    兰子义赶紧道歉道: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酒喝到尽兴,没有控制住,您见谅。”

    然后等小二一走,众人便商量道:

    “小声,小声,不敢太过放肆。”

    接着众人便收起声线,低声喝酒闲聊,铁木辛哥则不停询问何处能找到姑娘。

    众人刚聊了一会,旁边包间便有人进来,而兰子义这边则因为矫枉过正,声音压得太低,以至于隔壁的声音可以传到这边来,那边屋里人道:

    “京城弦歌之地,居然也惹上了膻腥,真是斯文不在!”

第六百零六章 江东贵胄

    隔壁房间的声音音量不大,但胜在掷地有声,所以即使隔着墙兰子义这边也听得清楚。刚才言者说得这句话明显有所针对,这引起了兰子义的兴趣,所以兰子义抬手作出一个“嘘”的手势,示意其他人暂时收声。

    张偃武见到兰子义示意,笑着不再说话,只管自己吃菜,铁木辛哥则面容严肃,聚精会神的侧耳倾听,只听铁木辛哥慢慢的通报道:

    “八个人,不是九个,不,还是八个,另外一个是小二,正在互相推辞排座位,已经上座了。”

    在铁木辛哥通报人数的时候兰子义也在静静听着隔壁动静,在兰子义听来隔壁屋中只有嘈杂的脚步声和虚伪的客套话,至于来了几人,何时上座兰子义是听不出来的。在酒楼这种嘈杂地方,铁木辛哥隔着墙还能判断出隔壁的具体情况,此人感官只敏锐已经远远超出常人。

    在铁木辛哥说完隔壁上座之后,隔壁屋中便短暂的安静了下来,接着有人开口道:

    “吕公子说得不错,我天朝礼仪之邦,讲得是温良恭俭让,结果现在的京城,丘八遍地,北客盈门,现在还来了一群索虏戎狄,唉,真是斯文不在,斯文不在!”

    这个吕公子说完之后有人开口道:

    “吕公子、都公子,不要动怒,动了火气伤了身子又是何苦?来,喝口酒压压火。”

    隔壁房间应声传来一阵推杯换盏的声音,之前先后说话的两人这时则回答道:

    “季兄客气了,再过几天黄榜一下,季兄便是新科进士,我们两个白衣到时候见了可得向季兄你行礼才行啊!”

    敬酒那人闻言赶忙推谢说道:

    “两位公子真是折杀我也,我一介商人出身,今次能中榜全赖两位公子相助。不光是我,今次和我一起来的几位都想好好和两位公子说声谢谢。”

    敬酒人说罢,隔壁屋中又是一阵嬉笑,而铁木辛哥这时则小声问道:

    “我说安达,张公子,你们大正的科举考试能提前确定谁当进士?要是这样还考试干嘛?”

    张偃武听闻此言苦笑这摆摆手,示意铁木辛哥不要深追究,兰子义也摇着头小声说道:

    “这事我和安达慢慢说,现在咱先听隔壁怎么说。”

    隔壁屋中推杯换盏一番之后,刚才那位敬酒的季公子又开口道:

    “要我说,这京城诗社真是我大正未来的希望,居然能笼络到两位公子这样的人才。”

    听到诗社的名号,兰子义与张偃武脸上表情都有了变化,隔壁刚进门时带头说话的吕公子这时笑道:

    “我诗社以文会友,聚集的都是志同道合的青年才俊,社中成员家学扎实,老一辈全在朝中为官,我在诗社中只能算是泯泯众人,谈不上出色。”

    剩下的那位都公子这时叹道:

    “我等身在京中,不去科举,不去考虑家国天下,反倒投身结社,为的就是能够传承先贤遗志,匡正天下士子。本来之前我等一直都在这样做,可是,唉!”

    兰子义听着隔壁两个什么公子慷慨陈词,心里寻思着这俩家伙是诗社里的哪位。那诗社兰子义之前呆过,整天除了吟诗作赋,就是吃喝嫖赌,哪里来的什么先贤遗志?兰子义抬头去看张偃武,张偃武也与兰子义一样一脸鄙夷。

    而隔壁屋中那个季公子则在此时接过都公子的话问道:

    “都公子为何叹息?”

    都公子道:

    “我叹息这世道不公,老天无眼,就连我们最后坚守的这片诗社也终究还是被玷污了。”

    说罢隔壁屋中便传来衣袖摆动的声音和抽泣声,然后便是一群人开始劝慰。

    这边屋中铁木辛哥闻言不屑的问道:

    “说就好好说嘛,说着说着哭什么?你们正人真有意思。”

    兰子义没管铁木辛哥,他继续聆听着隔壁的动静,隔壁那位季公子问道:

    “都公子有什么憋屈就说出来,不要窝在心里,窝出病来可就糟了。”

    没想到季公子问的是都公子,而开口说话的却是吕公子,那吕公子叹息道:

    “都公子的痛处我知道,还不是因为诗社里进了丘八。”

    兰子义与张偃武听闻此言,同时作色,两人暗中捏紧了酒杯,只等着隔壁的那群王八蛋开口侮辱自己。

    那屋都公子说道:

    “不错,就是丘八坏了我们诗社。先是那个张偃武以权压人,借着他爷爷的太尉权势硬挤进来,然后又是那个兰子义,拥兵自重,进到诗社里耀武扬威!”

    吕公子跟着一起叹道:

    “那张偃武的爷爷张望,只会杀人,根本不懂治国理政,居然还能选入朝中做正一品的太尉,当年太祖皇帝顶的这规矩就没道理!”

    都公子抢过话说道:

    “张偃武进来的虽然没道理,可好歹还是京城长大的人,骨中庸俗,至少皮毛还是风雅的。那兰子义是个什么东西,居然也能进到诗社里来!”

    吕公子附和道:

    “就是,那兰子义既不知礼节,又不懂规矩,说话粗俗,还想着附庸风雅,活脱脱就是个笑话。更可笑的是我们还得陪着笑脸和他兰子义称兄道弟,陪他一起俗,想一想真是让人作呕。”

    半天没说上话的季公子这时说道:

    “就是,那兰子义是个什么东西?也配进诗社?我可听说他光靠举人就考了三年,结果还是不中!”

    隔壁屋中听闻此言泛起了一阵欢声笑语,而兰子义则铁青着脸把手指头都掐破了皮。

    不过隔壁屋中的季公子可不会因为自己视线范围外的某个人生气就不再说话,他继续道:

    “那兰子义不仅考不上举人,他还和戎狄称兄道弟,昨天便有人见到兰子义和披头散发的索虏一道进京。”

    吕公子轻蔑的说道:

    “那兰子义本就是个蛮夷,除了当丘八什么也做不了,刚才我们过来时隔着几条街就能听到江南楼上有人鬼号,据说就是鸿胪寺里关着的戎狄。这江南楼是什么地方,岂是那些戎狄该来的地方?“

    都公子闻言道:

    “算了,让这些戎狄入京也是首辅大人的意思,忍一忍吧,反正这些家伙人面兽心,迟早要滚回塞外去。”

    铁木辛哥闻言笑道:

    “这话说的到不假。”

    季公子这时插话道:

    “今年科举也多亏了首辅大人提携,否则榜上进士还不得被北客分掉半锅羹?”

    都公子道:

    “首辅大人只是提纲领携,细务方面可不管。你们这些国子监生能被挑中可是赖了吕祭酒的恩情啊。“

    季公子和剩下那些人闻言赶忙说道:

    “吕公子,还请您带话,谢谢祭酒大人。”

    吕公子笑道:

    “诸位都是家父的门生,这点小事可能帮忙。倒是今次中榜,若不是礼部都大人调节,你们可是得绕不少弯路。”

    季公子道:

    “那是,那是,吕大人和吕公子的恩情我们那是没齿难忘。只是我听说前几天有人在京城贩卖考题被台城卫抓住,那我们这次的事情会不会......”

    都公子这时说道:

    “你们不觉得奇怪吗?隔壁明明有人为什么这么半天都没有动静?”

第六百零七章 铁面太尉

    屋中三人全在收声静听隔壁动静,忽闻那个什么都公子说出隔壁没声的话语,当下惊出一身冷汗。这一次不光铁木辛哥,就连兰子义和张偃武都听出来隔壁屋中的脚步声,那边屋里的人已经起身凑到墙上来试探兰子义这边的动静了。

    兰子义现在脑袋里电光飞转,他正在思考该用什么办法把旁边人搪塞过去,在此紧要关头,铁木辛哥突然动手,他一脚踹在兰子义椅子腿上,踹断了兰子义的思路,兰子义刚想开口问铁木辛哥发生了什么事,铁木辛哥便拎着酒坛子摇摇晃晃站起身来,拉扯着兰子义的衣服吆喝道:

    “不要睡!起来,起来!陪我接着喝……“

    唱罢铁木辛哥装作酒力不支的样子跌回椅子上去,而兰子义则立刻明白了铁木辛哥的意思,他也不说话,只是“咕隆“一声把自己当成麻袋滚落地上,然后便缩进喉咙”呕呕“发声,装成伏地呕吐,张偃武也在此时加入两人的表演,他趴在说上一顿一顿的拍打着桌面道:

    “好酒!好~酒!“

    张偃武说完之后还正正好打出一个酒嗝,为自己的话添加了不少说服力。

    隔壁屋中的人安静了好一会,应当是在听兰子义这屋的动静,在张偃武拍打完桌子后,那个吕公子带头骂道:

    “一群醉鬼,怎么将南楼里会放进来这些东西?“

    然后隔壁屋里那些人便附和着吕公子走去坐回椅子上去。

    这回隔壁屋里人坐回椅子上后不自觉的压低了声音,兰子义他们要是还想听只能学着隔壁刚才那样凑到墙边才能听见。

    三人凑到墙边后张偃武小声说道:

    “咱这样偷鸡摸狗很是不讲究啊。“

    铁木辛哥笑道:

    “又不是摸黑上去要他性命,有什么不讲究的?我倒是觉得隔壁那些人耳朵怎么就那么背,听个声音还要凑到墙边。“

    张偃武道:

    “别说人家了,咱现在不也是在墙根凑着?“

    兰子义这时竖起指头轻轻嘘了一声,示意其他两人收声,因为隔壁再次开始说话了。

    那季公子接着刚才的话说道:

    “两位公子,我可是听说之前有人卖考题被台城卫给抓了,现在京城里风声紧得很,咱这样做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那个吕公子这时道:

    “嗨,季兄你多虑了。那些卖考题的是什么东西?就是一些听到些风声皮毛的小吏,狗一样的东西,他们知道什么?台城卫查又能查出什么东西来?你们可是国子监监生,怎么查也查不到你们身上去的。“

    都公子这时也说道:

    “你们放心好了,每次科举京城里面卖考题的都能抓一大把,可你见买了考题的有几个能考上?你们和他们不一样。反正现在事情也已经定下来了,给你们说清楚也无妨,你们的卷子就和你们的人一样,主考官他都认得,放心好了。出了殿试参与的人太多,宫里那些阉患也有参与没法糊弄,其他的事情都已经搞定了,你们最次也是三甲赐同进士出身,没问题!“

    那个季公子和另外来的人听闻此言赶忙千恩万谢,听动静这些人跪地下的都有,而吕公子和都公子则笑呵呵的道:

    “起来吧,都起来,没事的没事的。“

    那季公子说道:

    “唉,谢谢两位公子,更谢谢两位大人。那今天既然都把话说开了,你要不干脆就让我们把心放回肚子里去,您就跟我们说一说,这个卷子他都是专门经人另行抄送,然后才送主考的,怎么就能让主考认得我们的卷子?“

    那都公子笑道:

    “你们几个,孝心最诚,今天又专程请我和吕兄吃饭,那我就干脆告诉你们。你们还记得让你们在卷子上写的东西么?你们写了之后……“

    都公子说到这里也知事情重大,不自觉的便把声音压低了好几个调门,兰子义他们三人耳朵贴在墙上都听不清楚里面说什么,只能听见里面嘀咕半天之后那季公子恍然大悟道:

    “原来如此,真是绝妙,妙啊!“

    然后屋中众人便哈哈笑了起来,兰子义这边屋里三人听到关键地方却没能听到关键信息,急得他们三人抓耳挠腮。张偃武这时说道:

    “要不,咱去冲进去直接把他们人给拿了?反正他们我们也听到他们说得是什么,交给官府乃至台城卫可有他们好受的。“

    兰子义抬手制止道:

    “不可,那什么姓都的和姓吕的家中都是当朝要员,轻举妄动可是要捅出大漏子的,我们商量商量从长计议。“

    兰子义与两人正商量间包间外楼梯上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众人来到兰子义他们包厢门口,店小二怯生生的说道:

    “张太尉,就是这。“

    兰子义一听这话立刻回头看向张偃武,张偃武“哎呦“一声叫出苦来,而在此时包厢的门也被撞开,张望就这么在一众家丁的簇拥下进到屋中来。

    今日张望穿的甚是精练,一袭紫袍既雍容又方便,他一头银发被疏的整整齐齐扎在头巾中。但张望的面容和他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怒火却不像他的衣服那样收拾的妥帖,看张望那架势,今天他可是要找人好好折腾一番。

    兰子义见状心中叫苦,本来今天天上掉馅饼,撞见隔壁来了一群傻子,说漏嘴说出科场舞弊的大案来,但兰子义最关键的东西没有听到,现在张望又气势汹汹的找上来踹门,这下整个酒楼的人都知道兰子义在这了。

    可这又能怎么样?这就是兰子义的命,兰子义只得乖乖起身,走到张望面前毕恭毕敬的作揖道:

    “晚辈见过太尉……“

    兰子义话还没说完张望便打断他道:

    “我今天不是来找你,我是来找我那不肖孙的。“

    张望这样的态度让兰子义很是吃惊,之前无论是见面还是出征,张望都对兰子义赏识有加,多有护卫,怎么突然之间态度有了这么大的变化?

    兰子义起身笑道:

    “太尉,张贤弟虽然使酒任性,但今天有我看着,不会惹出乱子来的,太尉放心好了。”

    谁知张望听到这话后白了兰子义一眼,冷冷的说道:

    “我张家小门小户,攀不起你们兰家高门,我孙子哪里敢于卫侯称兄道弟?”

    然后张望就不管兰子义,扭头呵斥张偃武道:

    “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跟我走?!”

    张望当众挤兑兰子义,这么不给面子惹得兰子义直皱眉头,那边张偃武则直接抗声道:

    “爷爷,我就弄不明白了,卫侯这么优秀的一条汉子,哪里惹着你了,你怎么突然就看人家不爽?之前你不还好好的,老和我说卫侯人才难得吗?我与卫侯意气相投,正是好伙伴,怎么你就非得让我不要再与卫侯来往呢?”

第六百零八章 铁面太尉(下)

    张偃武这么一说兰子义才明白张望居然阻止张偃武与兰子义交友,可张望为何突然之间要这么做?

    张望并没有什么心思去和自己的孙子讲道理,他见张偃武不肯随他走,他便亲自上前想老鹰捉小鸡一样把张偃武两只手臂剪到身后,像是押犯人一样把张偃武押到门口,张望手中押着人,嘴里厉声呵斥道:

    “我不仅不让你和兰子义交友,我还不许你出门!现如今京城混乱不堪,各色人等鱼龙混杂,你又不长眼交友不慎,我再让你出去野你只会惹祸上身!少废话,从今往后给我回庄里带着,再也不许出门!”

    张望说着,手上又加了一把力,这一用力他都快把张偃武推得跪倒地上去了。

    张望突然闯入,坏了兰子义好事,当众对兰子义冷嘲热讽,折了兰子义面子。不过张望乃是长辈,比兰子义高出两个辈分,他做得这些事情虽然令兰子义不快,但还不至于让兰子义发怒。可是青年一辈意气相投,结伴交友,这种事情张望都阻止,那张望对兰子义就不仅仅是不给面子了,这事情兰子义一定要问清楚。

    只见兰子义跨前一步,拦在门口。

    门外走廊上此时已经挤满了看客,刚才在隔壁屋中数落兰子义的那一屋子人这时正低着头匆匆想要挤下楼去,刚走到门口便迎上跨上前来的兰子义,两边打了个照面,兰子义快速的扫视了一遍对方脸面。排头三人当中有两人兰子义看着眼熟,这肯定就是诗社成员,另外一人正在前引路,兰子义估计那便是季公子,于是便暗暗记下了他的长相。

    隔壁人自然认得兰子义,诧异之余这些人只能低下头赶紧离开,而张望也在此时发话道:

    “卫侯拦我去路,是有何故?”

    兰子义瞪了下楼那拨人一眼,然后转身对张望作揖道:

    “晚辈无甚意思,只是想问太尉大人,晚辈做了什么令人不齿之事,竟然让大人如此愤怒?”

    张望看着兰子义吸了一口气,他缓和了一下情绪,接着松手把张偃武推到一边家丁手里,他开口道:

    “卫侯并未做什么坏事。”

    兰子义道:

    “既然如此太尉大人又为何要断决与我往来?”

    张望听闻此言闭上眼,抬头仰天长叹一声,他道:

    “卫侯初来之时虽然稚嫩,但是一身正气,忠肝义胆,文武双全,堪称将才,我当时看你以为你是武将里面的好苗子,将来能和戚荣勋与我这不肖孙儿一起为国效力。正因为这样的原因,所以剿贼一战中,我在朝为你进言,尽力护持你,在军中对你多多关照,委你重任。

    我没有看错人,你的确是难得的将才,稍加磨砺便能飞速成长。可我看准了你的才能却没能看准你的品行,不过半年时间你已经丢光了入京时的一身正气。“

    兰子义抬起头来看向张望。张望虽然已经一把年纪,可他却没有一点佝偻的迹象,反倒把身板挺得笔直,他本就身形高大,体格强壮,只要他站在那里便会不停的向外施加压迫感,周围人全都在不自觉的一点点沿着张望散开。

    兰子义站在张望面前自然感觉到了如山的压力,但他又不是第一次体会压力,这点事情他早已经习惯了,他开口道:

    “所以太尉大人觉得我已经不是个好苗子了?”

    张望或许是有些赏识兰子义不卑不亢的胆色,他脸上露出了些许笑意,但他的语气依旧悲凉,他道:

    “准确来讲你已经变成了一个倾危巧陷的佞臣!”

    张望这话可是对兰子义非常眼中的指控,稍微读过书的人便“倾危巧陷”四个字意味着什么,史书当中只要有人和这四字里面一字沾边,便算是遗臭万年,现在张望连用四字来形容兰子义,那兰子义在张望眼中已经是个禽兽不如的败类了。

    任兰子义脾气再好,听到这种评价他也再难忍住,只听兰子义冷笑一声道:

    “太尉说得好,说得真是漂亮,只是我想知道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会让太尉对我有如此评价?”

    张望看着兰子义,眼神当中透出一丝失望,他开口道:

    “你做了什么事情还用我说吗?你兰子义十六岁拜将封侯,世袭代公,论身份论威望已经位极人臣,虽古之卫霍亦难当你殊荣。可哪怕得到如此封赏你依旧不满意,你还要更上一层楼。你要我告诉你你做错了什么,好,那我告诉你,你去旧都干什么?”

    张望的话像是一柄长枪,将兰子义的心捅了个对穿,张望那如烈火一样灼人的眼神烧得兰子义再难抬头,兰子义没胆更没脸继续开口,他默默的让开门口,低头不语,站到一边去了。

    张望说到这里叹了一口气,他的这番话应当是憋了许久,好不容易开口他怎么能不把话讲完?张望道:

    “兰子义,当兵就要有个丘八样,身为军人,你我当作的就是精忠报国,马革裹尸那是荣耀!至于其他不是你该操心的,结党弄权从来就没有什么好下场!

    子义,我于你终究是个外人,你做得事连你爹都不管,我插嘴那就是多余。今天这一席话我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和你说,你听不听随你便。但我要告诉你,从今往后我张家庄园杜门谢客,不与外人往来,你兰子义若还念及我曾经对你的照顾,你便不要再来找我孙儿,我张家不想与你兰家再有任何瓜葛!“

    张望说罢拂袖背手,跨步迈出门去,而兰子义早已经把路让开躲在一边。被家丁捉住的张偃武见兰子义都被说的吃瘪,知道自己拗不过自己爷爷,于是他绝望的用眼神和兰子义道别后便认命的被抓出去了。

    张望本已走出屋门,随他一起来的家丁也都跟着涌向门外,眼看一行人马上就要下楼离开,可就在这时张望突然停下脚步,他回过头去,看向铁木辛哥。

    从刚才张望带人进门开始铁木辛哥便独自站在一角,恭敬的束手低头,弯腰呈作揖状。铁木辛哥不想让自己太过显眼,他不想引起张望的注意,因为在他血液里,那股如同野兽一般敏锐的潜能让他本能的敬畏张望,铁木辛哥非常清楚,在大正的京城,这个被兰子义称作太尉的老家伙是一匹头狼,对方的狼群中挑战对方的头狼绝无胜算。

    但即使铁木辛哥如此恭敬,小心翼翼的装聋作哑,张望已然注意到了他,之间张望抬起指头指着铁木辛哥问店小二道:

    “刚才在楼上狼啸的胡人便是此儿?”

    店小二被张望吓得发抖,闻言抬头瞟了一眼铁木辛哥,然后便道:

    “刚才喊叫的声音的确是从这间包厢发出来的,应该就是此人。”

    小二话音刚落张望便一声暴喝道:

    “把那个胡虏给我拿下!”

    张望的家丁早在张望下令之前便已经沿着隔间内墙壁四散分开,听到命令后便从四面同时向铁木辛哥发动攻击。兰子义这才发现张望的这些家丁各个身手敏捷,互相配合默契,很有军中风范。

    铁木辛哥当然不是省油的灯,他爆喝一声将面前酒桌掀翻,然后转身便冲向窗户。

    铁木辛哥掀桌用力极猛,那桌子连同桌上酒菜一并飞向张望,铁木辛哥约定事项借此行动拖延时间,可谁知张望见此一点也不惊慌,反倒冷笑道:

    “太小瞧我了!”

第六百零九章 刀下留人

    桌台被铁木辛哥掀飞,如墙而立,直扑张望,桌上酒菜更先一步,早已飞到了张望面前。眼看自己就要被桌子砸中,张望却不着急,他负手鹤立,冷哼一声之后猛然一记高抬腿用脚做刀劈砍下来。

    张望这一脚势大力沉,迅如闪电,飞在半空的桌子被张望击中,咔嚓一声碎成两半,顿时,张望面前再无威胁,眼界豁然开朗。

    张望正对面便是包厢的窗户,此时铁木辛哥已经冲到窗前,他半身衣衫被扯碎,正打算登上窗框跳楼逃窜,那几个围追铁木辛哥的家丁现在要么躺在地上,要么手里抓着从铁木辛哥身上撤下来的碎衣服,一时居然近身不得。

    张望见状大喝一声道:

    “胡儿哪里逃?!”

    说罢便从地上捞起一坛酒,照着铁木辛哥腰眼砸了过去。

    铁木辛哥一条腿已经踩倒窗框上,只需再加一把力便能从楼上跳下去,奈何张望手段高强,那只装满酒的坛子先一步击中铁木辛哥。

    可怜铁木辛哥这个草原汉子身后没长眼,二十多斤重的酒坛在铁木辛哥腰上撞了个稀碎,铁木辛哥“哎呦!”一声惨叫之后便向后躺倒,那些紧咬着铁木辛哥不放的张家家丁立刻扑上去,几个人七手八脚的将铁木辛哥给五花大绑起来。

    张望看上去一把年纪,没想到身手如此了得,这一脚一投招式凌厉,杀机陡现,看的周围人下巴都快掉到地上。兰子义虽然着急铁木辛哥,但张望这两下也把兰子义晃得头晕目眩,兰子义没想大这个老将军居然如此能打。

    被踩倒在地上铁木辛哥一边挣扎一边叫道:

    “为何抓我!你们大正不是有王法吗?你们的王法就是能够随便抓人?”

    几个家丁帮人的手法很是熟练,铁木辛哥话未说完家丁已经把他缚紧从地上拎了起来,张望看着铁木辛哥冷笑道:

    “好个胡虏,被我一坛酒砸中命门,居然不疼不痒一声不吭,什么事情都没有就这么站起来了,真是条铁汉子!

    你既然知道我大正有王法,那你便应当知道我大正只抓有罪之人,你被我抓定便是有罪!要是没罪你跑什么?”

    铁木辛哥被押到张望面前,闻言挣扎着昂起头来抗辩道:

    “我又不是傻子,老头你抓我我怎么可能不逃?再说我刚来你们京城两天,今天才上街走了一会,我去哪里犯罪?你这是乱抓人!”

    兰子义从刚才张望动手之初便想上前阻拦,奈何张望的几个家丁看他看得紧,任兰子义怎么挣扎叫喊,那几个家丁就是把兰子义挡住,不让他碍事。现在铁木辛哥已经被抓,眼看就要被押走,看守兰子义的张家家丁便也跟上出门,兰子义借此机会一个箭步冲到张望面前,他抓住张望的手臂哀求道:

    “太尉大人,您这是要干什么?无缘无故为何抓人?有什么事情咱们坐下来慢慢说,动手就算了,太尉您刚才那下下手太狠,万一伤到我安达怎么办?”

    张望听到兰子义,撇过头看着兰子义道:

    “你叫他安达?你和他拜了把子?”

    张望说罢摇头叹了一口气,接着他目光转冷厉声说道:

    “卫侯,你觉得我下手重,我还觉得自己下手轻!这胡儿今天必死无疑!”

    兰子义闻言大惊,他道:

    “太尉您与我安达无怨无仇,怎么突然之间就要杀头呢?”

    铁木辛哥这时也叫道:

    “老头!你说杀人就杀人,你还没说我究竟犯了什么罪呢!”

    张望扭头看向铁木辛哥,剑眉倒竖,狠狠的说道:

    “你这胡虏身在京城,凭栏狂啸,观汝声视有奇志,为虎踞龙盘之象,今日不杀你日后你定为中土大患!来人,给我拖走!”

    兰子义见状赶忙跪下,紧抱张望大腿不放,他道:

    “太尉有话好说,有什么误会咱坐下慢慢讲,喊打喊杀太伤和气,没有那个必要啊!”

    铁木辛哥听闻张望所言也知自己锋芒太露,惹来嫌疑,于是也随着兰子义一起跪下求饶道:

    “太尉!我是鞑子,不懂你们大正的规矩,我不该当街长号,我知道错了,太尉您息怒!”

    没想到的是铁木辛哥这一跪,居然惹得张望更加恼怒。张望听到铁木辛哥求饶之后一脚便将兰子义踹开,同时掀开衣摆,取出藏在里面的腰刀,他指着铁木辛哥道:

    “好个胡虏,居然巧言令色,装奴求饶!你狡诈如此我今天岂能放过你!”

    铁木辛哥闻言大惊,他抬头看向张望道:

    “我嚎叫你抓我,我逃跑你抓我,现在我求饶你还是要抓我,你到底要我怎样?“

    张望此时已经抽刀在手,听到铁木辛哥发问他便一字一句的回答道:

    “我要你死!“

    然后张望便对一旁押送铁木辛哥的家丁说道:

    “不用上街了,就在这里动手!“

    那几个架着铁木辛哥的家丁听令对着张望点了下头,然后两人将铁木辛哥按在地上,一人拆了铁木辛哥发髻牵着头发把他脖子拉直,而张望自己则亲自操刀,杀气腾腾的走上前去。

    二楼闹出这么大动静,整个酒楼里的人早就停下筷子全都抬头看戏了。这将南楼乃是京城数一数二的馆子,整天招待达官贵人,今天在这吃饭的就有不少京官,但张望发火,声势凶猛,几个京官不敢触犯怒火,早早的丢下银子就跑了,酒楼老板自恃与各位官员多有交往,本来上楼想要劝解,但见到张望拔出刀子要动真格,老板自己也被吓发抖,他也没敢说话便掉头下楼跑了。

    铁木辛哥自知危险,拼命想要挣扎逃脱但却动弹不得,他只得求救道:

    “安达救我!安达救我!”

    立在一旁的张偃武见自己爷爷动了杀心,赶紧开口道:

    “爷爷,你要我回去我便随你回去,今后再也不出来,但爷爷你杀人是要做什么?铁木兄弟他有什么错?“

    张偃武话未说完张望便反手一耳光将他抽倒,张望骂道:

    “废物!你懂个屁!”

    兰子义在张望拔刀之后,连续膝行上前抱住张望的腿求饶,但每抱一次便被张望踹开一次,眼看着兰子义已经被踹开三次,张望都已经走到铁木辛哥面前举起腰刀,手起刀落就要人头落地,兰子义没了办法,突然他想起怀中铁木辛哥送的小刀,情急之下他拔出小刀跳起身来对张望吼道:

    “我看今天谁敢动我兄弟!”

    兰子义这声吼叫还算有效,张望与他的家丁同时停手,回头去看兰子义。张望看着兰子义拿刀立在屋中,哼哼笑道:

    “卫侯,就你那弱不禁风的样,我空手你都近不了我身。”

    兰子义现在激动地浑身发抖,他手持短刀面红耳赤的与张望一众人对峙。听闻张望所言兰子义赞同的点了点头,然后他便收刀抵住自己喉咙,同时说道:

    “我杀不了你我就杀我自己,今天我铁木安达若有个三长两短我就陪他一起死在这里!”

    张望依旧举着腰刀,他盯着兰子义说道:

    “你不敢。“

    张望话音刚落兰子义便把刀刃戳入脖子半寸,他道:

    “你试试。“

    人人都知兰子义乃代公独子,见到兰子义自刺出血众人大惊,张望手中的刀都为之半降。

    张家家丁本想上前把兰子义的刀夺下,但兰子义明显跟着手上加力,张望自然不敢让兰子义自杀,他便叫停自己家丁,然后对兰子义说道:

    “子义!此胡儿将来比为中土大患,今日不杀将来后无不及!“

    兰子义道:

    “草原上壮士岂止我安达一人,太尉若杀为何不去把鸿胪寺里的部落子弟统统活埋?“

    张望道:

    “卫侯,你爹连年与北虏死战,边境伤亡多大你心里最清楚,难道你愿意看到将来大正北疆血流成河?“

    兰子义道:

    “我只知北疆安稳全赖我北镇将士血战。现今草原安稳,朝廷为笼络草原人心,特意征召部落子弟入侍,太尉杀人就是让朝廷失信于人,今日我安达人头落地,明天草原上便会接连起兵,孰轻孰重子义怎会不知?“

    兰子义说罢便怒目冷对张望,一老一小两代武将就这么对峙着。

    终于,张望妥协了,他长叹一声,扔掉腰刀,抬手指天道:

    “天也!“

    然后掉头出门下楼。那些家丁则问张望道:

    “这鞑子怎么办?“

    张望叹息道:

    “放!“

    张家家丁闻言便松开铁木辛哥,自有人拾起张望腰刀,他们便都随着张望一起离开了。

第六百一十章 出手

    张家家丁刚一松手铁木辛哥便趴倒到地上,兰子义赶忙收起刀上前将人扶起,兰子义问道:

    “安达你还好吗?”

    铁木辛哥撅着屁股趴在地上,他闭着眼长出一口气,同时对兰子义说道:

    “子义安达,我腰疼,臂膀也疼,你快帮我把绳子松开。”

    兰子义听到这话赶紧用刀把绑在铁木辛哥身上的绳索给一一割断,与此同时铁木辛哥则哭丧着脸埋怨道:

    “不是都说你们中土是礼仪之邦,有王法吗?怎么这么多人的地方还能说杀人就杀人?刚才杀我那人是谁?”

    兰子义割断了绳子之后架住铁木辛哥的臂膀将他搀扶起来,兰子义道:

    “刚才那人是我大正的太尉,当朝活三公,他要杀你绝对够资格。”

    铁木辛哥道:

    “太尉是个什么官?”

    兰子义道:

    “太尉就是替皇上统领天下所有兵马的大官。”

    铁木辛哥闻言点头道:

    “果然是匹头狼,我第一眼看见他就知道他手上有人命,可是我没想到他手上有那么多条人命。”

    兰子义将铁木辛哥扶起,两人晃了一下才站稳身子,兰子义看了看周围依旧不散去的人群,然后道:

    “安达,此地人多眼杂,不宜久留,我们得走。

    话说回来你怎么知道太尉手下葬了许多人命的?“

    铁木辛哥在兰子义的搀扶下一步一步迈出屋,两人慢慢下楼,他回答兰子义道:

    “你伸着脖子在他刀下待上一会你也就知道他杀过多少人了。哎呦,你轻点!“

    兰子义道:

    “你刚才被抓的时候不是还铁骨铮铮,硬汉一个么,怎么现在突然变成个娘们了?你腰断了?“

    铁木辛哥呲牙咧嘴的边走边说:

    “我的伤势我清楚,断是没有断,但这腰伤我可得养上两天了?”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挤过人群,走出酒楼,奈何刚才张望的动静弄出来的太大,现在不光是酒楼里面,连街上都挤满了看客。

    兰子义不愿被人围在这里,更不愿这件事情留下后患,他路经楼下时专门找到酒楼老板给了银子,兰子义还嘱咐道:

    “老板,今天事情就此过去,不要报官!这是我先给的饭钱和部分赔偿,银子我今天带的不够,老板你点清店里损失之后来我府上取剩下的。”

    那老板点头哈腰接过银子,满嘴应下兰子义的安排的事情,一点不敢怠慢。只是老板肯听兰子义的,官差也不肯听兰子义的,兰子义扶着铁木辛哥刚走出江南楼门,街上杜京便领着一班捕快迎上前来。

    杜京带人来其实没什么奇怪的,京城中心闹出这么大动静,他个捕头要是不来那才说不过去。只是兰子义见到杜京可就苦了。

    杜京来到门口,随行的部分捕快们驱散了街上的看客,剩下的人则和杜京一道把兰子义与铁木辛哥围了起来。

    兰子义看着杜京苦笑道:

    “杜捕头真是神速。”

    杜京笑着抱拳道:

    “京城两县地面太平全由我负责,我听说江南楼的楼顶都快被掀飞,现在才来可是太慢。”

    兰子义道:

    “不慢,杜捕头正好赶上事情了解,而且杜捕头真要是过来平事的,那太尉可没走远,杜捕头你追两步就能追上。”

    杜京笑道:

    “卫侯莫要消遣小人了,皇上没降旨,内阁没下文,我个小小捕头过去抓太尉,我怕是不想活了。”

    兰子义道:

    “既然如此杜捕头围着我干什么?”

    杜京手里捏着刀把不停把玩,他颇有意味的回答兰子义道:

    “酒楼斗殴,白刃出鞘,这种事情怎么可能没个处置?所以我想请卫侯和你搀着的这位公子一并回县衙去,好好录个口供。”

    兰子义闻言笑出声来,他道:

    “杜捕头不抓人犯反倒来抓受害人,这思路真是让在下佩服。”

    杜京笑道:

    “太尉是不是人犯由皇上说了算,而卫侯和这位公子乃是直接参与事情的人,是不是被害人,有没有害人还得等问清楚了才能做决断。”

    兰子义道:

    “我兄弟受了伤,我要送他去见郎中,我们没时间和你去县衙,你请回吧,如果要抓证人,你自己去找刚才的那些看客去。”

    兰子义与杜京杜畿两兄弟交手多次,他深知杜家两兄弟意志坚定,认准的要做的事情绝对不会善罢甘休,今天杜京前来堵截兰子义,就一定不会让兰子义轻易离开,所以兰子义说完话后也没想着杜京会给他让路。

    不过事情不可能永远被人算中,这一次兰子义便失算了。对于兰子义的话,杜京并没有反驳,这个号称嫉恶如仇,不避权贵的两县铁捕头在兰子义声明要离开之后便把路让开,同时非常客气的说道:

    “卫侯这么说那我自然不敢阻拦,卫侯与这位公子想去便去吧,硬要捉你我也不够资格。这位公子看上去受了外伤,县衙里背着大夫,如果卫侯没有去处,来县衙休息一会不是不可以。”

    杜京让路的行为着实让兰子义惊讶不已,但杜京让他去县衙的说辞未免就太幼稚了。

    兰子义哼了一声道:

    “说来说去杜捕头还是想要诱我去衙门嘛,我说了我不去,你说再说什么都没用。”

    让道一旁的杜京点点头,他道:

    “这个我明白,卫侯要走我无权阻拦,不过......”

    兰子义见杜京欲言又止,便问道:

    “不过什么?”

    杜京道:

    “不过卫侯之前给我透露的那几个粮商的事情,错过今天的机会,以后就没有机会再谈了。”

    兰子义听闻此话,皱紧眉头转脸看向杜京,几日不见没想到杜京居然学会何人谈条件了。

    铁木辛哥也是聪明人,他默默的在兰子义肩膀上听了半天对话,到现在也大概猜出了两人说话的意思,他知道杜京的话打动了兰子义,于是他便说道:

    “安达,我腰疼的厉害,我不能继续在街上站着了,如果你们的那个县衙里有郎中能看病,那就带我过去吧。”

    兰子义扛着铁木辛哥站在街边,眼前是杜京让开的通路,身旁是杜京殷切的目光,是走是留全赖兰子义定夺。

    就在这时街道上传来一阵马蹄声,兰子义循声望去发现竟然是桃家兄弟骑马赶来,兰子义见状笑着对铁木辛哥说道:

    “安达你要养病去什么县衙,随我三位哥哥去医馆休息就好。”

    然后兰子义掉头对略显失望的杜京说道:

    “要去县衙我一人去就可以,捕头大人可以和我慢慢聊。”

第六百一十一章 交换

    兰子义今日本与月山间一起出门,桃家兄弟也打算闲上一日,各自张罗些自己的兴趣,不过月山间中途回府,告知了府上兰子义与铁木辛哥一道喝酒的事情。三兄弟一听说自家少爷无人护送,又听闻今天要为铁木辛哥接风洗尘,于是三人便收拾齐整上马往鸿胪寺去,快到天街只是三兄弟从路人那里听到了江南楼兰子义遭难的是,于是三人立刻快马加鞭赶来。

    三兄弟刚刚拐进天街便看见兰子义被杜京带着一帮人围住,桃逐兔见状大怒,抬手就像抽刀冲上前去,好在桃逐虎与桃逐鹿很是冷静,将他止住,桃逐虎说道:

    “京城闹事你懂什么刀?收起来!”

    桃逐鹿也说道:

    “我看少爷正在和杜京交涉,你看,杜京也把路给少爷让开了,我看事情并没有我们想的那么糟糕,三郎你稍安勿躁。”

    然后三兄弟远远下马,牵着马匹走向兰子义那边去。

    兰子义见桃逐虎他们过来,于是招呼道:

    “哥哥快来,铁木安达腰上受了伤,你们快扶他回府找郎中来看病。”

    桃逐虎与桃逐鹿见状立刻将马匹交给桃逐兔,二人上前从兰子义肩上接过铁木辛哥。

    铁木辛哥听闻兰子义之言,顾不得腰疼便反对道:

    “我说过我不去你毡房,你送我回你们那什么鸿胪寺里去,给我找个大夫就行。”

    兰子义笑道:

    “铁木安达,你腰伤的都已经直不起来了,还不愿意去我家住。”

    铁木辛哥道:

    “我说话算数,说不娶就不去。”

    桃逐虎接过铁木辛哥后问道:

    “少爷,到底出了什么事?我们刚才过来街上行人全是说少爷你的。”

    兰子义听到这个消息老脸一红,他摇头苦笑道:

    “唉,丢人丢大了。这事情我是逃不了了。大哥我没事,就是刚才和张太尉发生了点误会。“

    桃逐虎道:

    “什么误会?”

    兰子义摇头道:

    “大哥你先送铁木安达回鸿胪寺去吧,记得要找个好大夫。“

    桃逐虎问道:

    “少爷你不一起去吗?”

    兰子义转头看向杜京道:

    “我答应了杜捕头,要和他走一遭。”

    牵着马走到跟前的桃逐兔听说兰子义要和杜京走,非常不满,他冲着杜京吼道:

    “我少爷跟你走,事情都没弄清楚凭什么和你走?”

    兰子义抬手制止桃逐兔,他道:

    “我和杜捕头走就是为了把事情弄清楚,我是自愿去的,三哥不要误会。”

    桃逐虎见状看了看杜京,有看了眼兰子义,然后他道:

    “那给少爷你留匹马代步?“

    兰子义摆手道:

    “不用,杜大人都没有骑马,我怎么能骑?而且大哥你还要送铁木安达,少一匹马不方便。”

    桃逐虎点头道:

    “那少爷你小心,我们送完铁木辛哥便去衙门找你。”

    杜京这时道:

    “要来的话请到金陵县衙,不过估计你们等你们过来,你家少爷已经被放走了。”

    桃逐虎闻言瞪了一眼杜京,然后便将铁木辛哥横着放到马背上,牵马与桃逐鹿桃逐兔离开。

    桃家三兄弟一走,兰子义便抬手做开路状道:

    “杜捕头,请带路吧。”

    杜京掉头笑了下,然后招呼身后衙役道:

    “你们去酒楼里带几个证人回去问话,把酒楼老板和本坊里正一并带了。”

    那几个衙役闻言立刻领命去办,而杜京则跨前一步道:

    “卫侯请吧。”

    于是杜京与兰子义并排带头,身后跟着一队捕快,一行人就这么走在街上往县衙走去。

    走动起来之后兰子义问杜京道:

    “杜大人刚才提起粮商的事情。”

    杜京道:

    “正是,卫侯跟我说过的那几家粮商大有问题,他们早在军机处下文开仓放粮之前便有大量现粮在手。这些粮食品相极好,全是优质稻,最重要的是,运粮的米袋上面还残留着太仓的标记。“

    兰子义道:

    “太仓标记都在?这些人也太不小心。”

    杜京道:

    “他们已经非常小心了,只不过我我查的更小心。”

    兰子义扭头看着杜京,他问道:

    “你为什么要把查出来的事情告诉我?”

    兰子义的问题吧杜京逗笑了,他笑的很是放纵,笑的几乎止不住,如果现在不是在街上,身后不是有杜京的一众手下,兰子义估计杜京得笑的哭出来。

    止住自己的笑声后杜京回答兰子义道:

    “我告诉你的原因和你把这事情透露给我的原因差不多,这案子我没法继续进行下去了。“

    兰子义闻言皱着眉头看向杜京,杜京这么说,难道说他已经看穿了兰子义的心思?

    但仅仅这点说辞是不可能让兰子义自己招的,他问杜京道:

    “我不明白杜大人你的意思。”

    杜京道:

    “你少装蒜!你们这些读书人就是言不由衷。”

    兰子义笑道:

    “唉,在读书人眼里我兰子义只是个武夫,可在武夫眼里我兰子义又是个满是花花肠子的读书人。我反正是里外不是人。”

    杜京没有理会兰子义的抱怨,他只是继续进行自己的话题,他道:

    “你的主子不让你继续查这个案子,所以你把事情透露给我,现在我头上的人也卡住了我的脖子,所以再把事情告诉你,你还有什么不承认的。“

    杜京的话让兰子义把心重新放回肚子里,刚才兰子义没有说出自己驱虎吞狼的真实目的果然还是明智的。兰子义于是答道:

    “杜大人要是这么说的话,我也没有什么能够反驳的。只是我头顶上的王爷于此有牵连,你头顶上的人也在卡你脖子,牵连如此广泛,这件案子还怎么查?”

    杜京道:

    “我已经拿到了那些粮商倒卖太仓粮食的铁证,但我没法高官,你只需要把这些证据交给某个御史,让御史出面纠察就可以。”

    杜京所言就是兰子义心中所盼,只要证据捏到兰子义手里那么兰子义便可以掌控倒卖军粮这件事情的主动权,兰子义既可以借这件事情打击章鸣岳,又能在将来用这个借口对付德王。杜京手中所掌握的证据对兰子义而言至关重要,但吃饭总归是要讲究吃相的,兰子义不能不要面子,他还是装作不愿接热手山芋的样子推辞道:

    “杜大人你没有听明白我的话么?这件事情牵扯到你我两边的上头人,这案子已经不能再查下去了,就此打住吧。”

    杜京道:

    “这案子当然可以查下去,你知道我头上是谁,这件案子牵扯到我头上的人你就可以那这个案子做我头上人的文章。”

    兰子义道:

    “杜大人你正想要把这件案子查下去,直接将这件案子告到御史哪里去便可,何必来经我手绕一圈?”

    杜京叹道:

    “没有御史肯接这个案子的,董宣已经做了榜样。”

    兰子义道:

    “那你凭什么认为我能找到愿意接这个案子的御史?你这样处心积虑的对付自己人有什么好处?”

    杜京道:

    “你肯定能找到愿意出面弹劾的御史,你现在就在干这个,不要骗我、”

    接着杜京顿了一下,似乎是陷入了回忆,他叹了口气幽幽的说道:

    “我和我弟从小便看不惯这世道的险恶,角总之年我兄弟两人都立志于反贪除恶,整肃纲纪,我想亲手去抓坏人,于是我练就一番武艺当上了捕头,我弟则发奋读书,考取了功名,我从他当七品县令开始就一直给他当差,我们兄弟联手实现了不少年轻时的抱负。

    我弟当官有政绩,于是官越做越大,我也一路跟着他走遍大江南北,现在来到了京城。可他官越大,事就越由不得自己,到了现在我已经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为什么这么做,我也不再能确定他还有没有当初的决心。

    卫侯你问我这件事情对我有什么好处?那我告诉你,看到那些祸国殃民的奸商被抓了杀头我便开心,这就是我的好处。“

第六百一十二章 交换(下)

    杜京的热忱是毋庸置疑的,他炙热的眼神毫无保留的将他的内心展露出来,那是一份点燃在许久之前的烈火,它已经经历了太多的风霜。

    兰子义对于杜京能够如此长久保持自己的热情不灭感到震惊,这份对自己的忠诚是难能可贵的,曾几何时兰子义也如杜京这般嫉恶如仇,他想要经天纬地,有一番作为,可仅仅过了半年,兰子义便在现实面前低头,他现在只想着经天纬地作为一番,兰子义心中那股嫉恶如仇的烈火已经熄灭许久。

    正是因为自己心中的火已经熄灭,所以当旁人心中火的温度传到自己身上时尤其会让人觉得寒冷刺骨,因为当事人知道,这种振奋人心的温度已经永远不可能在自己心中重新出现。

    兰子义不愿继续去看杜京,他不想被那股炙热灼伤。杜京哀于志向难伸挫败感固然可怜,可他又哪里能体会兰子义心中的那份冰凉,凉透了的心可是体会不到活着的实在感的。

    在杜京说罢后,两人默默的行走了一段路,谁都没有说话,他们两个都需要重新调整一下自己的心情。最先调整回状态的是兰子义,在吸了一口气后他开口说道:

    “杜大人你把证据给我,只要我动手开始收拾那几个粮商,你的上峰就会知道情报是从你这里透出去的,你到时候怎么办?”

    杜京笑了笑,道:

    “卫侯果然还没有彻底与那些衣冠禽兽同流合污,你还是讲点道义的。实话告诉你,你所担心的事情我已经考虑过了,正因为如此所以我才一定要邀你去衙门。”

    初闻此言兰子义心中很是疑惑,他弄不明白自己去衙门和杜京向上面交差有什么关系,于是他想要开口询问。就在兰子义想要开口之时,他看到了街边对着他指指戳戳百姓。明白过来的兰子义笑道:

    “杜大人是想借坊间风闻败坏我名声?”

    杜京笑道:

    “不止。现在你跟我走过了京城最繁华的低端,百姓无知,他们没有亲眼看见江南楼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所以他们只会觉得被我抓走的人是主犯。无论江南楼里发生了什么,现在都已经背在了你身上,我弟弟要是稍微动点心思告你一状,你头上还能添一个居功自傲,借酒使性的命。”

    兰子义笑道:

    “杜大人你还真是个讲道义的人,算计我算计的死死的。这个样子我还能逃得了吗?”

    杜京道:

    “你应该问自己怎么可能被我抓起来。我跟你打包票,待会到了衙门口,接你的人就已经候着了。”

    兰子义道:

    “赌点什么?”

    杜京道:

    “赌我一年俸禄,二十两怎么样?”

    兰子义从口袋里掏出两锭十两银子拿在手上晃了晃道:

    “好,就二十两。“

    杜京看着兰子义,摇头叹了口气道:

    “当初我与我弟发愤图强,为的就是因为气不过你们这些官老爷,富贵家这种高高在上的恶心态度。可是奋斗了这么久,直到现在,我弟变成了官老爷,而我依然还得受你们的恶气。你有钱啊,我没钱。”

    兰子义道:

    “你还真是个清水捕头,可你手段却没你俸禄这么廉洁。”

    杜京苦笑道:

    “我刚开始干的时候下手挺干净的,结果我差点把自己弄到牢里去。干我这行,手底下没点章法什么都干不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聊到这里,不知情的人要是听见还以为他们这是老友闲聊。兰子义被杜京说中心中事,叹息道:

    “我们谁不是呢?

    对了杜大人,今天酒楼里这事情会怎么判?“

    杜京说道:

    “我还不知道酒楼里发生了什么呢。”

    兰子义道:

    “我兄弟被人打了。”

    杜京无所谓的说道:

    “那就要看你兄弟腰上伤势如何了。伤的轻赔钱,伤得重判刑呗。”

    兰子义道:

    “能判几年?“

    杜京道:

    “看你兄弟将来能不能走,要是能走就判个三年,要是再也走不了那就五年往上走了。“

    兰子义笑道:

    “所以我和我兄弟被人在闹市被揍,最后却是要我被判刑?“

    杜京道:

    “我弟估计会这么干,卫侯你就做好准备吧。”

    兰子义这时挑着眉头斜瞪着杜京,他笑道:

    “杜大人,替你处理那几个粮商我百害而无一利,我凭什么替你干?”

    杜京道:

    “卫侯你干了还能讨些彩头,若是不干就只有害处落下。干与不干卫侯你自己选吧。

    瞧,这不衙门口已经有人候着你了吗?“

    说着杜京抬手指了指金陵县衙门前,曹进宝领着一种伙计正侯在衙门口,看到兰子义与杜京并排走来,曹进宝赶忙上前作揖道:

    “杜大人,曹某听说街上发生的事情了,卫侯貌似与此有干系,这不也被捕头您给带回来了。捕头您看要罚多少钱,您说,该出的钱我们给,但卫侯怎么说也是体面人,您把他关进班房去,太不讲究了。”

    杜京见状笑了笑,他回答道:

    “曹老板无论是与丹阳、金陵两县县令,还是与京兆尹杜大人都交往密切,您的面子怎么能不给。不过今天曹老板你是多虑了,我只是与卫侯同行一段,并没有要抓他回衙门的意思。

    你说是吧,卫侯?“

    兰子义笑了笑,点头应了,他对曹进宝道:

    “曹老板你真是客气了,我犯了事情还要你来替我擦屁股,我可真是过意不去。”

    曹进宝赶忙摆手道: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代工对我多有照顾,我替代公照顾照顾卫侯也是应该。而且最近朝廷终于同意给我北商颁发运粮特许令,我心中高兴所以特来拜会几位地方父母官,听说卫侯的事情,顺道就来再次等候一会。”

    兰子义心说罗应民动作还真够快,同时笑道:

    “那可是大好事,曹老板得了特许令终于能为国分忧了。”

    就在几人说话间,路那头一骑飞奔而来,直到县衙门口那一骑停下,看见兰子义站在门前,马上人翻身下马,他先对兰子义作揖,后对杜京说道:

    “我乃台城卫巡城司百户,奉公公命特来迎接卫侯。“

    杜京对着百户拱手道:

    “大人请随意,小人遵命。“

    然后杜京对兰子义笑道:

    “卫侯,你看怎样,我赌得没错吧?这里借你的人还不止一个。“

    兰子义把二十两银子递给杜京,他笑道:

    “杜捕头算的准,子义无话可说。

    曹老板,公公有请,我就没法陪你了,先走一步,抱歉。“

    曹进宝笑道:

    “卫侯有要事那便先去,以后我们有机会再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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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4324/ 第一时间欣赏台城遗梦最新章节! 作者:白袍将所写的《台城遗梦》为转载作品,台城遗梦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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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城遗梦介绍:
花枝缺处青楼开,艳歌一曲酒一杯,
美人劝我急行乐,自古朱颜不再来,
君不见外州客,长安道,
一回来,一回老。
————白居易
大正朝廷已经击败了四方所有外部敌对势力,看似天下太平,事实上王朝内部已经危机重重,地方土地兼并造成贫富差距加大,士绅优待又让富人几乎不承担税收,全国各地到处都有民变的危险。
朝廷对此也并非视若无睹,当朝内阁首辅大学士章鸣岳就力图推行新税法,对大正朝廷进行改革,可在这个节骨眼上深居内宫的皇上最关心的居然是用幼子替换太子,废立储君,从太子陪臣起家的章鸣岳自然不同意,宫中府中也因此对立起来。
我们的主人公正是一位将门之后,但他并不想继承武职;他的出身与家庭有诸多秘密,但他并未全然知晓;他有着单纯而又天真的理想,却又从骨子里带着一股敏锐和狡猾,他想要靠书生意气救济天下,可现实却让他走上了一条与理想截然相反的道路。现在他已经来到了京城,这里的高台到底是他成功的奠基石还是他迷梦的开始,让我们一起揭开这番篇章。台城遗梦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台城遗梦,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台城遗梦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