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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白袍将     台城遗梦txt下载     台城遗梦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百一十三章 虎口救人

    兰子义要去台城卫,曹进宝当下便让手下人让出一匹马来,骑上马后兰子义辞别曹进宝,离开衙门口,随着那个巡城使一道前往台城卫。

    兰子义今日出门出的晚,接了铁木辛哥后便赶上吃午饭,江南楼里又遭一连串烂事,他到台城卫时已经是未时末,申时初了。

    那个巡城使将兰子义带到招贤门,那里守候着一个太监继续为兰子义引路。台城卫衙门兰子义已经来过多会,兰子义行走其中可谓轻车熟路,不消多久兰子义便已经到了后衙,而鱼公公则已端坐在后衙里,细品茶茗。

    太监将兰子义引到门口之后便转身告退。

    兰子义迈步入门,先对于公公作揖道:

    “公公,您找我?”

    从兰子义来到门口开始,鱼公公便放下茶碗抬头端详,等到现在兰子义说完话,鱼公公开口道:

    “老丘八不是对你动手了么?我看你还可以嘛,没受伤。作罢,茶都给你泡好了。”

    从年初开始兰子义已经和鱼公公打交道有半年了,虽然时间不长,但兰子义与鱼公公的关系却结交匪浅,时至今日兰子义对鱼公公已经放下心来,只要兰子义不干什么卖“鱼”求荣的事情,兰子义在鱼公公这里就可以肆无忌惮的放肆。

    所以该行的礼数尽到之后,兰子义也就放松了下来,他做到座上端起茶碗,细品一口之后说道:

    “好茶,正好我一早晨连吃两顿都是酒肉,嘴中腻的紧,正想找碗茶来清清喉咙呢。”

    鱼公公笑道:

    “觉得好喝待会回去的时候拿点,这茶我一直喝着对口,你若也喜欢最好。”

    兰子义拱手道:

    “谢公公。”

    闲侃一句之后鱼公公又把话拉回正题,他追问兰子义道:

    “刚才张老丘八没那你怎么样吧?”

    兰子义摇头道:

    “太尉没拿我怎么样,不知怎的特别不愿意张偃武与我结伴,而且莫名其妙的找我安达麻烦,动刀子就是冲我安达去的。“

    鱼公公端起茶碗拿着碗盖拨弄着茶叶,闻言笑道:

    “张望他一向不愿掺和朝政,但凡朝中有点风吹草动,他就闭门不出,多的远远的。他就那德行,你也不用管它了。我听说他在江南楼里面动刀子?他把事情闹这么大也不怕自己兜不住?“

    兰子义道:

    “真是什么事情都瞒不了公公,事情才刚发生一个时辰公公你便知道的一清二楚,子义佩服。“

    鱼公公哼道:

    “我坐在什么位置上,干的是什么活?这么大的事情我能不知道?子义你也太小瞧我了。“

    接着鱼公公话锋一转说道:

    “不过有些事情,我的确不清楚。“

    兰子义听出了鱼公公话外的意思,他一边在心里做着准备,一边答道:

    “公公有何事不清楚,子义只要能帮上忙的一定帮公公弄个明白。“

    鱼公公点点头,然后道:

    “你刚才说老兵动刀是照着你把兄弟去的?“

    兰子义道:

    “正是。“

    鱼公公又问:

    “那张望为何要盯着你安达不放?“

    兰子义叹了口气,摇头道:

    “太尉说我安达生视异常,将来定为大正祸患,他要为大正除害,所以要杀我安达。”

    鱼公公闻言暂时没有说话,他把手放在一旁几上轻轻敲打,打了几下后鱼公公突然冷声问道:

    “上次草原上灭口的事情就是你这安达干的?“

    鱼公公这话问得突然,兰子义脊柱一紧,心头便凉,这他可没准备好。

    虽然兰子义脸上还是平静的没有半点风波,但鱼公公已经从兰子义的沉默当中嗅出了一样,他追问道:

    “子义为何不回答我?你刚才不是说只要能帮忙就一定帮我弄清楚么?“

    兰子义这时心里已经七上八下了,他可不敢承认事情是铁木辛哥干的,但他又不能不说话,两难之下兰子义急得头上都快冒汗了。

    兰子义支支唔唔的说道:

    “公公,这件事情您请听我慢慢来讲。“

    鱼公公打断兰子义道:

    “不用慢慢讲,事情是经你的手办的,你还不清楚?你要是办事心里乱成一团浆糊那你早就该滚回落雁关里捡狼粪去了,呆京城干嘛?“

    兰子义被鱼公公说得窘迫,只能应付道:

    “公公说得是。”

    鱼公公道:

    “这样说来事情就是你那个安达干的了。”

    兰子义闻言暗中咂舌,还是没有开口回答鱼公公。而鱼公公在揭穿了兰子义后也没有生气,他反倒是风轻云淡的说道:

    “你那兄弟干的倒是挺漂亮的,我很满意。他除了杀人之外还有什么本事?居然惹得张望动了杀心?”

    鱼公公已经问道这种地步,兰子义要是再不回答就实在没法搪塞,可他万一说错话,今天铁木辛哥就有可能真的要掉脑袋了。稳了稳心神之后兰子义定好决心,他开口道:

    “我那安达弓开百石,骑**良,上可举弓落雁,可下入海屠蛟,他不仅身手好,还胆力过人,破能笼络草原部民人心。我这兄弟优点多多,堪称勇将,但他就是脑袋有点不好使。”

    鱼公公道:

    “脑袋不好使?怎么个不好使法?”

    兰子义道:

    “他明明杀了御马监副丞,当朝钦差,结果他还敢大摇大摆的进京城,进了京城还不算,刚才和我吃饭时居然还开口跟我提及此事,讹我钱财。”

    鱼公公听到这话哈哈大笑,他道:

    “真的假的?他敢把事情当街乱说?你和他不是把兄弟吗?他居然好意思要你加钱?他又问你要了多少?”

    兰子义笑道:

    “我开头给了他一万两现银,刚才席间我又给了他十万两银票。”

    兰子义这么一说,鱼公公彻底笑得何不拢嘴了,他道:

    “原来是个胆大妄为,贪利好货的匹夫,这种人胆力再壮又有何用?他能翻起什么浪来?我就觉得那丘八是老糊涂了,在京城里瞎胡闹。”

    兰子义听到鱼公公这样说,快要从嘴里跳出来的心脏终于又咽回了肚子里去。鱼公公继续说道:

    “本来做事手脚要干净,斩草是一定要除根的,知道底细的人是绝对要杀光的。但这次子义你找的是自己来办事,事情办的我也满意,而且这小子将来还能接着再用,给钱就行了,留着吧,你也把心咽回肚子里去,没事的。“

    兰子义暗中松了一口气,拱手道:

    “公公大人大量,放我兄弟一马,子义再次替他谢谢您了。”

    兰子义话刚说完,门口那边便有人来,而这时来的居然是月山间。只见月儿怯生生的走进屋内,对鱼公公道万福说:

    “爹,儿来迟了。”

    鱼公公见到月山间进屋,立刻拉下脸来,他厉声呵斥道:

    “你还有脸站着?我让你护卫卫侯,你却给我跑的不见踪影,今天卫侯当街被人动刀你在哪里?还不跪下!”

第六百一十四章 先声夺人

    月山间被鱼公公呵斥,立刻膝盖发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这可和月山间在兰子义身边时嚣张跋扈的样子大相径庭。

    月儿五体投地,伏在地上瑟瑟发抖,她哀求鱼公公道:

    “爹您饶过孩儿吧,孩儿知罪了,知罪了。”

    兰子义看着狼狈不堪的月山间,出言嘲弄她道:

    “月儿,这可不相你啊,往常你出入乱军面无惧色,料理家务说一不二,怎么现在公公一句话就把你吓成了这个样子?”

    鱼公公闻言冷哼一声道:

    “卫侯说你你可听见了?卫侯这么说已经是给你留足了面子,什么‘料理家务说一不二’,明明就是你在卫侯府上横行霸道!

    你知道罪了?你若知道罪你今天为何不随卫侯出门?不要以为你离了宫我便不知道你的动向,你平日里干些什么我知道的清清楚楚。你可明白你在卫侯身边就是一个贴身丫鬟?子义的三个哥哥,两位先生哪个不是人才?哪个不比你出身好?结果你每天颐气指使,把别人当奴婢,把自己当主人,反了你了?你还知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月山间趴在地上一声也不敢吭,她在忍受鱼公公怒火之余不忘偷偷瞥一眼兰子义,其眼神之幽怨,无声之控诉几近充满房间。

    但鱼公公何许人也,他怎会让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搞这种小动作?他见到月山间回头瞪兰子义,立刻发火道:

    “你瞪卫侯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卫侯说了你一句你还要记在心里将来报复?”

    月山间被鱼公公骂的赶忙叩头,连声说“不敢”。

    兰子义看着自己心爱的月儿无助的趴在地上,可怜可爱,楚楚动人,既看着赏心悦目,又觉得于心不忍,眼看鱼公公这火越烧越旺,再继续下去搞不好要动手处置月儿,兰子义便起身拱手说道:

    “公公息怒,今日月儿不随我去,也有我的意思。平日里月儿已经与我形影不离,我想干点什么都瞒不过月儿,公公的关爱之心子义自然了解,但人总是会有自己的一些事情要做,像是今天我与安达出门喝酒,又或是改天与三个哥哥出门行马游猎,很多时候我还是想要有些个人隐私的,公公若是让月儿逼我太紧,我也受不了啊。”

    鱼公公听闻此言脸上神色立马缓和下来,他举起茶碗放到嘴边,像是在品茶,又像是在思索,他放下茶碗后吩咐月山间道:

    “月儿你起来吧,记住,我看着你呢,你今后给我放规矩点,别再那么嚣张。

    我和卫侯茶碗都空了,起来给我们添点茶来。这茶叶你包上几包,待会回去的时候给卫侯拿取用。”

    月山间听闻鱼公公让他起来,再次叩头,然后起身道万福道:

    “奴婢遵命。“

    接着月儿便动身去后屋忙碌,而鱼公公则再次吩咐兰子义坐下。等到老少两人再次坐定,鱼公公开口说道:

    “子义,我让月儿跟着你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让她护着你点,你呀太文弱了。再说咱爷俩还有什么不能拿出来说得事情?你又何必要瞒着月儿呢?“

    兰子义垂眼笑了笑,他道:

    “我肯定不该有事瞒着公公您,但要是有人整天盯着我,我也怪难受的。公公网开一面,饶过我吧。“

    鱼公公闻言笑了笑,正在此时月山间端着水壶从后屋出来,于是鱼公公吩咐月儿道:

    “儿啊,你以后把卫侯护卫好就行,别每天跟着不放,卫侯别扭,都告状到我这来了。“

    月儿自然听出鱼公公言语中情绪的变化,她便借机撒娇道:

    “卫侯不愿女儿侍候,女儿也没有办法,女儿犯了卫侯的逆鳞,还不讨卫侯府上那个文若先生的喜欢,女儿过得辛苦啊。“

    月山间一边给鱼公公和兰子义斟茶,一边游走屋中,靓影丽声好不诱人。

    鱼公公听闻月儿说仇文若的不好,正要开口发问,兰子义却抢先一步说道:

    “月儿你休要见缝插针给文若先生穿小鞋。文若先生读的是圣人书,走的是堂堂正路,他规劝我是怕我酒色伤身,他不喜欢你是因为他怕你红颜祸水。文若先生是个正人君子,我兰子义敢拿自己姓名为他担保,再说他每次开口不都被你呛回去了吗?你已经占了这么大便宜何必又在鱼公公面前告他一状?“

    月儿这事已经走到兰子义身边斟茶,闻言她放下茶壶,伸手掐住兰子义后背娇嗔道:

    “只许你告我,不许我告你?你那仇文若看我像是看仇人,我好不容易见到我爹,难道还不许我埋怨几句?“

    月山间明显是记恨兰子义刚才戏弄她的话语,出手用力用得狠,兰子义被掐的尖声惊叫。

    一边坐着的鱼公公笑看着两个年轻人打情骂俏,他不停的自言自语道:

    “这就好,这就好。”

    然后他道:

    “儿啊,卫侯说得那位文若先生我知道,就是个认死理的倔强秀才,他要是哪天开口骂我阉患祸国我都不奇怪,说你红颜祸水也正常。就我说的,你是卫侯的贴身丫鬟,好好伺候卫侯就好,不忘了自己奴婢的身份,卫侯那么敬重那位仇先生,你也放下身段来好好尊重,不要再嚣张了。”

    月儿为两人添完茶后侧身立在兰子义身后,闻言哼道:

    “敬重那个酸秀才?这个儿可没法答应。”

    鱼公公闻言气恼的指着月山间笑道:

    “你啊,就是欠管教!”

    然后鱼公公对兰子义和月山间说道:

    “行了,行了,我这里也没什么事,你们都回去吧。刚才我也是听说老丘八发难,子义你遭灾,所以才派人过去接你的,现在你也没事了,那就回去好好休息吧。只是今天这事,朝中那些大臣们定不会善罢甘休,子义你早就被章鸣岳盯上,这下子他可算是找到借口了。”

    兰子义闻言拱手说道:

    “章鸣岳想要整我?我还想要借机搞垮他呢!

    公公,实不相瞒,今次公公把我叫来我正有要事禀报公公,有此两件事情在手顶能让章鸣岳吃不了兜着走。“

    鱼公公听到兰子义这话来了兴趣,他向前欠身问道:

    “子义你得到了什么消息,说来听听。“

    于是兰子义便将江南楼里听到的科场舞弊的事情与杜京透露给他的粮商消息一并告诉鱼公公。

    鱼公公等兰子义刚一说完,便高声喝道:

    “来人,传画师!“

    屋外守候着的台城卫听命立刻传令下去,一眨眼的功夫一个穿着台城卫锦衣的画师便拿着笔墨画板进到屋中。

    那人进屋先对鱼公公作揖,然后他道:

    “公公有何吩咐?“

第六百一十五章 先声夺人(下)

    鱼公公见画师进屋,对兰子义介绍道:

    “子义,这是我台城卫总画师,他只用听人描述便能将人像画出来,而且花的惟妙惟肖,与当面作画无异,子义你快将你今日看到的那三人说来给他听听。“

    画师听闻鱼公公的话后立刻转身面向兰子义道:

    “卫侯见过何人?什么模样?只要卫侯能说出来,我便能将人画出来。“

    兰子义点点头,然后便将自己刻意记下的三人一一道来,很快在兰子义的描述之下,画师便将三人画像全部修改出来。

    等到画师花完,鱼公公大手一挥道:

    “干得很好!下去领上吧!

    来人,将京城千户给我传来!“

    那画师得令之后抱拳谢过,然后转身退下,门外另一台城卫则应声上殿,他立在屋中抱拳向鱼公公行礼道:

    “公公!“

    鱼公公见那人进来便道:

    “你不是号称京城百万人无人不识么?能去江南楼里包间的可都是京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你不会认不出来吧?来,看看画像上是谁。“

    那千户闻言再次抱拳行礼,谢过鱼公公。这人能当上台城卫千户,还是掌管京城地界的要员,自然是万众挑一的人精,他其实从进门那一刻便注意到了屋中画板上的三副画像,此时鱼公公吩咐下来任务,他便立刻开口答道:

    “回公公的话,这三人我都认得,一个是礼部右侍郎都成业嫡子,一个是国子祭酒吕进贤之子,还有一人是江东巨商季探云之子。“

    兰子义闻言立刻点头道:

    “千户大人说得不错,这三人的确一个姓都,一个姓吕,一个姓季,而且其中两人我还在诗社见过,有印象。“

    千户则进言道:

    “公公,人我已经找出来,有什么安排?“

    千户所谓的安排自然是动手抓人了,但鱼公公并不着急,他边摸下巴边说道:

    “都成业乃礼部右侍郎,吕进贤是国子祭酒,这俩人没有确凿的借口动不得。那季探云是个什么东西?“

    千户知道鱼公公是在问他,于是立刻答道:

    “季探云乃是京城富商,家资万贯,平日里主要与外洋番商做生意。这季探云做生意都在余杭,京城里面只是分号,由他儿子看管。“

    鱼公公闻言笑道:

    “下贱商人而已,钱再多也就是头肥猪。今次就拿他开刀,你现在便带人去把他儿子捉来!“

    千户闻言抱拳点头,用力说道:

    “公公你放心,我定将那姓季的小子捉来见你!”

    说罢千户便转身出门,点上一班人马便走。

    千户离开之后屋里又只剩下刚才三人,鱼公公命人进来将画板清理干净之后便对兰子义说道:

    “子义啊,有这么大的要事要办,我看你今天是回不去了,现在时候还早,不如陪我下下棋,手谈两局可好?”

    兰子义道:

    “公公肯屈尊与子义下棋,子义有何理由拒绝?公公请吧。”

    鱼公公笑道:

    “好,那就好,月儿你快去准备棋盘,顺便找人去卫侯府上通报一声,就说卫侯今天有事要在宫里过夜。”

    月儿领命道了万福,然后出门办事。鱼公公等着月山间刚一走,立刻冷下脸来对兰子义说道:

    “子义,我早就和你说过,军粮的事情不要再查,你为何不听?”

    兰子义道:

    “公公,此一时彼一时,当时军中你不让我查是因为你还打算坐在德王这条船上,现在公公已经决定辅佐太子,私卖军粮的事情正好可以拿出来要挟双方。”

    鱼公公冷哼一声道:

    “我从来没有说过我要辅佐太子,那只是你自己的想法。”

    兰子义道:

    “公公,我不仅有这样的想法,我更是在这样干,你没有阻拦我便是在支持我,你又有什么好犹豫的呢?德王和皇上都被鱼公公捏在手里,公公你继续跟在德王这边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鱼公公道:

    “那我也犯不着打出七伤拳,拱德王的同时还要把自己搭进去。

    你以为你抓军粮是要挟双方,那你怎么没想起来那些军粮是在我当监军的时候被贩卖到市面上去的,你要是查这件事情就是在往我头上扣屎盆子。军粮的事情是牵扯三方,不是要挟两方,子义你把脑袋放清醒点!“

    兰子义道:

    “不查军粮,我拿什么去扳倒章鸣岳?“

    鱼公公怒骂道:

    “你手上握着科场舞弊的案子,这还不够分量?你一口咬住军粮不放难道是想连我一块搞,你还想一勺把京城里所有人都烩成一锅汤倒进江里去不成?“

    兰子义与鱼公公越说越来气,吵到这时两边都有些上头。兰子义自知在吵下去会伤和气,于是便起身给鱼公公跪下,但他心里不服,所以他还是硬着嘴用愤愤的语气说道:

    “子义哪里敢!?“

    鱼公公看着拧着脖子跪在地上的兰子义,突然感到好笑,他笑骂兰子义道:

    “牛犊子性格就是犟!起来吧,起来吧,别跪着了。”

    兰子义得令拍拍膝盖起身落座,也就在此时月山间领着侍婢端着棋盘茶点进到屋里来。

    鱼公公见月山间进来,便将刚才的对话收了尾,他道:

    “最近坊间疯传太仓储量有亏空,我手上也拿着太仓相关的不少黑材料,亏空这件事你可以抓一抓。至于你说得那件事情,不到迫不得已不能用,不仅不能用你还要借着太仓亏空的机会把那件事情洗白了,至于你能掌握到的证据材料,你若能捏的住你便藏着,捏不住便趁早销毁,免得夜长梦多。”

    兰子义知道鱼公公不会同意追查军粮的事情,于是只得退步,他拱手道:

    “子义遵命!”

    鱼公公见兰子义服软,满意的点了点头,他让月山间与众仕女将棋盘和茶点摆好,同时招呼兰子义过来。月山间一边埋头布置,一边问鱼公公道:

    “爹,刚才您和卫侯在聊些什么呀?”

    鱼公公为做到对面的兰子义摆好棋盘,闻言答道:

    “非而女子所知,莫要多问。”

    月儿道:

    “莫非是刚才卫侯说过的什么军粮的事情?刚才儿在的时候爹您只布置了一件事,那么刚才女儿不在时您一定在布置另外一件事喽?“

    月儿刷完鱼公公哈哈笑了起来,他道:

    “吾儿既然知道我瞒下了什么事情,为何不学的更聪明一点及时闭嘴呢?“

    兰子义从鱼公公嘴里听出了一丝凉意,如果是他现在在和鱼公公对话,那么他一定会闭嘴不再多言。但月儿并不像兰子义这样多顾虑,她明显更了解鱼公公,而且她这样当众把事情点破还有自己的用意,只听她笑道:

    “爹~,女儿跟您这么久,哪会不知道不该问的不要问?但卫侯做事一向胆子大,有主见,爹您不让不让他干他只会考虑,不会全听的。“

    说着月山间笑吟吟的看着兰子义道:

    “你说是吧,卫侯?“

    兰子义知道月山间是在报刚才一箭之仇,可偏偏他又没什么好理由反驳月山间,于是只得笑道:

    “月儿你可真会给我添油加醋!“

    鱼公公这半天一直忙着摆棋盘,好似不在意两人对话,现在这一对年轻人拌上了嘴,鱼公公只好开口做决断道:

    “儿啊,卫侯是具体办事的,他要把事办好得有自己的安排,你就不要多插手干预了。我不让卫侯干的事情关系重大,想必卫侯是不会阳奉阴违的。“

    说着鱼公公看向兰子义,而兰子义也识相的再次拱手服软道:

    “子义明白,子义不敢妄为。“

第六百一十六章 狡兔三窟

    兰子义与鱼公公两人正坐桌前,你一子,我一子,静静对弈。周围仕女或为两人扇风纳凉,或为熏炉添香,或摘擢水果,或煮茶洗杯,等到茶水洗净入壶之后,便有专人捧壶侍立桌旁,转为桌上对弈两人添茶。

    青苔点缀的铜炉燃着幽长延绵的香片,点起袅袅青烟,那烟好似是守宫附体,专捡梁柱上爬,一缕缕的青烟升上房顶之后便在屋中拉起了一层若隐若现,似有似无,娇软无力却又紧致细密的纱帐。慢慢地,这层纱帐结的厚了,便有了重量,有了重量之后,纱帐便慢慢下沉,沁入每个人的发中,衣中,乃至毛孔之中,最后把屋里的所有人都裱做一副静懿的对弈图,仙风阵阵,幽香翩翩,此情此境好似不在人间,偶尔会有月山间手里琵琶奏出的一两个音符刺穿香雾,但那并不能将这屋中仙境击碎,反倒是高低起伏的音调为画景更添玄妙,撩人心弦。

    此时此刻的京城当中,执掌京城一地的台城卫千户正带着手下前去拿人。对鱼公公来讲,每天不知有多少这样的行动在发生,那千户是他心腹当中的心腹,从御马监时便跟着他,此人办事绝无差错,拿个人简直轻车熟路,小菜一碟;而对于兰子义来讲,台城卫捉个人再简单不过,在大正的地界,只要是台城卫想拿的人,那人就是长出翅膀也飞不出去。

    所以对弈的一老一少都很是淡定,淡定到了恬静的地步。他二人全身心的投入到棋局之中,颇有石室仙居的风范。

    末了兰子义投子认输,棋局终了,仙境亦破。鱼公公笑了笑,端起茶碗漱了漱口,他道:

    “子义,棋力还需多多提升才行啊。“

    兰子义垂眼低头,对鱼公公说道:

    “子义虽对棋术感兴趣,但没怎么细致的钻研过,今天一局子义很是受教。公公说得是,我回去有时间一定钻研棋谱。“

    鱼公公听着兰子义的话微微笑了笑,他起身伸了个懒腰,看着门外说道:

    “人该回来了,就这时辰,我看审完人之后正好可以吃个晚饭。“

    兰子义坐在座上为难的说道:

    “公公,我看审人我就算了,我静等结果就好。”

    鱼公公闻言不满的说道:

    “你是证人,审人你不去怎么能行?”

    兰子义道:

    “要是非得我去的话晚饭就免了。”

    鱼公公回头看着兰子义,不解的问道:

    “子义你是怎么了?难道审人还和你吃饭有关系?”

    兰子义道:

    “洗冤寺里的刑具我见过,公公你审人的手段我也猜得到,我若是陪公公一道审人,完了之后肯定几天不得进食。”

    鱼公公哈哈笑着走过去拍拍兰子义肩膀,他道:

    “子义啊,你就是心肠太软。”

    鱼公公正说着话,门口便来一台城卫抱拳侯命,鱼公公听见身后脚步声,笑着对兰子义说道:

    “子义你看,人已经来了。”

    兰子义闻言看向台城卫,可兰子义看去才发现来者站姿局促,神情紧张,兰子义知道事情不好,他赶忙站起身对鱼公公说道:

    “公公,出事了。”

    鱼公公这时也已经转身,他个老江湖自然看得出秉命之人神色异样,他赶紧问道:

    “怎么了?”

    来的台城卫低着头紧张的说道:

    “回公公,人跑了!”

    鱼公公闻言发怒,他道:

    “他妈的,你们是干什么吃的?一个小小的商贩你都抓不住!”

    那台城卫听见鱼公公发火,赶紧跪地叩头,他道:

    “公公,那姓季的小子在我们去之前便已经逃脱,据季家府上家丁交代,姓季的那个小子早早的便派人从府中取了银两,他今天就没有回到自己府上。“

    鱼公公道:

    “那小子是何时从府上取得银子?”

    台城卫答道:

    “今日午时。”

    兰子义道:

    “今日事发便在午时,也就是说那人离开江南楼后便直接出城去了。在酒楼时我与他擦肩而过,当时他并无异样,我以为他并没有在意我,没想到此人心机居然这么深。”

    鱼公公攥着拳头咬牙切齿的说道:

    “我抓了大半辈子的人,今天却让一个毛头小子从我眼皮底下逃走,这是拿我鱼朝恩当傻子吗?

    你,告诉我,那小子叫什么名字?“

    台城卫立刻回答道:

    “回公公,那小子乃是季探云之子季知年。“

    报完名后台城卫抬起头来,用狡黠的都有些扭曲的笑容向鱼公公保证道:

    “公公你放心好了,那个季知年是逃不出您的手掌心的。千户大人现在已经动员了全京城的台城卫上街搜捕,各大城门也已经提前关闭,那小子今天绝对不可能逃出去!”

    兰子义听闻此言心中叫糟,暗说怎么京城的千户会这样办事?

    果不其然,鱼公公听闻此言当下便暴怒起来,他迈步走到门口,一脚将跪在地上的台城卫踹翻在地,然后他骂道:

    “蠢货!我养你们有何用?我就是养上一群猪都比你们强!现在关闭城门,现在上街大张旗鼓的搜人?你们生怕京城里面的人不知道我要抓人吗?你们办事之前能不能动动顶在你们肩膀上的那个夜壶想一想,午时人就跑了,现在申时你们闭上城门能抓住谁?!”

    那台城卫被踹翻后赶忙重新跪好,他不停的磕头解释道:

    “公公,千户大人也是办事心急,他只是想着为公公你抓人啊!”

    台城卫这话恰似火上浇油,要不是兰子义将鱼公公拦住,只怕鱼公公这次会一脚踹到卫军脸上去。鱼公公骂道:

    “你的意思是这事是我安排错了?”

    台城卫道:

    “小人不敢!小人不是这个意思!”

    鱼公公道:

    “还不快去把京城里面的人都给我叫停了!”

    那台城卫领到此命好比逃出生天,赶忙连滚带爬逃出去传令。这时从后面走上来的月山间对鱼公公说道:

    “爹,按照卫侯所言,季知年与京城高官关系绝不是一般的泛泛之交,今次科场舞弊他已参与其中,这么大张旗鼓的查人可是在告诉京城中诸位大人,爹要介入科举之事了。”

    鱼公公被刚才的事情气得浑身发抖,他说道:

    “所以我才觉得刚才派出去的酒囊饭袋都该死嘛。”

    兰子义上前说道:

    “公公,千户大人纵兵搜城固然不妥,可是那季知年午时便逃,说明他已经早早的嗅出异样来,季知年走时同行的还有吕家、都家两位公子,这两人肯定已经猜到事情已经败露,说不定就是他们建议季知年逃跑的。”

    鱼公公道:

    “那依你之见现在该怎么办?”

    兰子义道:

    “季知年已逃,追之不及,但当时一同吃饭的不知季知年一人,还有其他好几个监生,我虽然没有将他们的样貌全记下来,但酒楼里面那么多人自然有人认得他们,既然现在京城到处都是锦衣卫,不如想法把这些监生抓起来,从他们嘴里一样能问出消息。”

    鱼公公闻言点头道:

    “有道理,子义你到底还是反应快。”

    正说话间一个台城卫急速跑来跪地禀报道:

    “公公!查出季知年的去向了!”

第六百一十七章 狡兔三窟(下)

    台城卫的禀报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鱼公公追问道:

    “那小子往哪里去了?”

    台城卫道:

    “回禀公公!码头那边的兄弟禀报,有船家水手中午时见画像上的人登艇出城,上了自家停在镜湖里的海船。”

    鱼公公闻言略微皱眉,然后嘀咕道:

    “海船?哦,我想起来了,姓季的貌似与东海王有往来。”

    兰子义从未听说过东海王这号人物,闻言插话道:

    “公公,难道皇上还有宗室在外?我怎么没听说过东海王这号人物?”

    鱼公公笑道:

    “不是皇上有血脉流落在外,是你兰家还有血脉在外,动静弄得可不小了。算了,这些事情都不是你该知道的,不要多问了。”

    鱼公公如此答复,兰子义便识相的点头闭嘴,不再追问。但鱼公公说东海王乃是兰家血脉,这又不能不让兰子义多想,难道这个东海王就是那个只闻其名,不见其让人的兰千军?可问题是兰子义亲爹兰千阵拼死拼活十几年才侥幸博下代公的爵位,那兰千阵有什么本事居然可以被封王?

    兰子义低头暗自思索之时,一边鱼公公则问台城卫道:

    “街上情况如何?”

    台城卫回答道:

    “已经按照公公指使派人出去叫停搜查了!”

    鱼公公道:

    “不,不要停止搜查,重新传令下去,把今天中午与季知年同桌吃饭的人,除过都家吕家两个公子,其他的都给我抓起来,季知年能逃我就不信其他人全给我能逃!告诉你们千户,这次要是还捉不到人,我就让他出海去东瀛任职,永世不得反悔大正!”

    那台城卫跪地抱拳,闻言立刻唱喏,转身下去重新传令,鱼公公则转头对兰子义说道:

    “子义,还得辛苦你出去跑一趟。”

    兰子义知道鱼公公有任务要安排给自己,于是走到鱼公公面前,抱拳说道:

    “公公请吩咐!”

    鱼公公道:

    “虽然都已经过去快两个时辰了,现在追出去已经太迟,但京城水路繁忙,以海船的巨大体形不可能走得快。季家在海外有生意,如果真让季知年乘船沿江入海,那我们就再也抓不到他了。

    子义,你见过季知年,认得他长相,我给你一条快船,你与月儿一块出发,看能不能赶上季知年的海船。“

    兰子义道:

    “子义定不辱使命!”

    鱼公公摆手笑道:

    “不要把话说满,那小子能追上就抓,追不上我再想其他办法,你先去追吧。”

    兰子义点头领命,转身而去,月山间紧随其后,两人走到台城卫衙门口时已经有一班台城卫牵马带刀,在哪里等候。

    兰子义与月山间点起人马,一行人牵马过了御桥,然后便踩蹬上鞍,飞也似的往码头赶去。这一次出城时间匆忙,月山间也没来得及换男装便穿着轻纱罩衣骑马随行,丽人纵马飞驰,秀色绝伦,街上市民见着无不驻足观看,可仔细一瞧发现丽人身边跟着的全是台城卫,百姓们又都赶紧散开回避了去。

    台城卫京城千户今次是动了真格,兰子义赶往码头的路上几次三番见到台城卫巡城的人马,明明太阳都还没有落山,京城城门此时却已关闭,市坊民户也都纷纷关闭大门,而台城卫的人马则满街乱窜,不是捉拿几个人押解回去,说今天京城里被整的鸡飞狗跳一点也不为过。

    当然这些事情并不是兰子义关注的重点,他要做的是抓回季知年。兰子义到码头时,无民船官船都已经被叫停,只有一艘小艇准备妥当,扬帆准备出发。

    兰子义带人走到艇前,恭候多时的台城卫旗总便抱拳说道:

    “卫侯,这就是刚从台城卫库里调来的快船,此船行于江河中时速度能到普通船只三倍,若是顺风便会更快,就是穿上人载不多,出去水手最多能载八人。”

    兰子义闻言点点头,对旗总说道:、

    “辛苦你了,你可以休息了。”

    然后兰子义回头对着跟来的台城卫百户说道:

    “你跟我上船,其他人全留下。”

    那百户道:

    “卫侯,一船能带八人,你却只让我上船,只我一人,如果遇到抵抗怎么办?”

    兰子义这时已经跳到船上,闻言说道:

    “抓人要紧,人带多了船太重追不上怎么办?有你有月儿两人足矣,我还不信那姓季的会吃熊心豹子胆,台城卫去了他也敢反!少废话,快上船!”

    月山间这时也已经跳到船上,她也催促道:

    “动作快点,你个台城卫百户难道还怕对方一个刁民不成?若是我爹知道你是这副熊样你这百户还能做下去吗?”

    台城卫百户虽然还有些不情愿,但月山间已经把鱼公公抬了出来,由不得他不情愿,他也只好上船。

    兰子义见人上齐,立刻向船夫下令道:

    “开船!”

    船上伙计已经见识了兰子义雷厉风行的手段,不敢怠慢,退船离开码头便驶入水中。

    小艇出了城门便入镜湖,由于台城卫已将京城船只悉数扣押,镜湖水道上船只稀少,小艇得以快速行驶,这可让兰子义体会到脚下的快船到底有多快了,眨眼之间京城便被兰子义甩到身后,兰子义回望京城,见到高耸的城墙如同落日一般沉入地平线,再看前方时,船已经穿越镜湖驶入大江。

    小艇在湖中已经够快,进入大江顺风顺水之后行驶速度居然更快,兰子义必须扶住船上物件才能让自己站稳不至于掉下去。这么快的船,这么高的速度,兰子义他们不停的超越其他船只,小艇行驶在大江航道上好比鹰隼穿插于大雁群中,轻巧灵活。

    船夫们操纵者船只快速前进,来回穿插,兰子义与月山间则四面张望,寻找江面海船。小艇行驶了相当长一段,快到京口之时,兰子义他们寻找的目标终于出现在了前方。

    船夫们看到海船之后便对兰子义说道:

    “卫侯,前面的便是季家的船。”

    其实不用船夫提醒,兰子义也认得出前面的便是要找的那条船。兰子义本以为找出船只来要花费一番功夫,但看到海船之后兰子义便知用不着白费力气。出海的大船与河中的小船完全不同,海船仅船高就有一般河船两个半高,兰子义他们的小艇在那船边就像是蛟龙旁边的一直泥鳅,一点也不起眼。

    不过小艇胜在速度,看到大船的下一刻小艇便追到了大船船尾,台城卫百户抬头对着船上大喊道:

    “快停船!我是台城卫,有事找你们船主!”

    大船船尾刚才还有水手,可小艇靠近之后水手反倒全都走光了,月山间见状骂道:

    “真滑头,见我们靠近居然装作没看见!你以为你们不停船我便没了办法吗?

    卫军!助我一把!“

    百户在台城卫干的久,知道月山间的身手,他闻言便从船上拿起一只船桨举在肩上,然后他对月山间说道:

    “大小姐小心!”

    兰子义不知月山间想要干什么,越是开口问道:

    “月儿你想做什么?”

    他华为说完百户朝着大船用力扔出船桨,月山间也不多说,在百户扔出船桨的同时她在小艇上加速几步,踩着船舷跳出小艇。

    裹着轻纱的月山间在空中轻盈的翻过一个跟头,飘逸的衣衫在晚风中飞散绽放,恰似一朵红云飘过,;落向大船。云朵翩翩,在云端有一对金莲轻探,被扔出的船桨真正好这时现身其下,本已一口气用尽的月山间踩着船桨再次发力,有翻一个跟头后月山间如同花瓣一样优雅的落到了海船上,而月山间手中不知何时已经多出一把短剑来。

第六百一十八章 误中副车

    月山间在宫中伺候兰子义与鱼公公时只穿着青罗薄纱,出门仓促她没来的及换衣服。刚才路上骑马时,月山间就已经吸引了满街人的目光,现在她两记连跳飞到大船上,一系列动作调动了让她调动了全身肌肉。夕阳已至,红霞漫天,薄纱罩在月儿的身上若隐若现,似有似无,她曼妙的身姿被晚霞染色,白里透红,香艳逼人。

    大船甲板上的水手们望着从天而降的月山间,宛如望见仙子下凡,在月山间落到甲板上好一会后水手们都还在目瞪口呆的状态中反应不过来。

    月山间在甲板上站稳之后径直走向最近的水手,那水手见到仙子向自己走来,顿时骨软肉酥,脸红心跳动弹不得。船上这几步路并没有用上月儿多少时间,可就在这么短的一段时间内,那个水手的脑中已飘荡起了无数涟漪,在月山间走到他面前的时候他甚至已经连将来与眼前美人生下的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

    但月儿接下来的举动却打碎了水手的美梦,只见月儿抬手举起短剑,用刀刃抵住水手脖子,然后说道:

    “降帆,抛锚,给我停船!”

    水手们的目光早在月儿还在半空中时就已经被钉住,一点离开不得,月儿一开口,甲板上的水手们就全听见了。那个挡在月山间面前胡思乱想的水手,前一刻还在考虑怎么和面前的仙子成家,后一刻就被人刀抵喉咙,此时他也是欲哭无泪,他颤颤巍巍的站在刀口下,只求自己的喉咙不被隔断。

    月山间举着刀环视了周围一圈,刚才追击时这条大船跑的奇快,月山间本以为船上水手不会那么容易听话,今天她说不定得要杀人立威,可没想到在她喊完话后甲板上的水手们便降下船帆,降低航速。

    月儿看着这些水手露出了骄傲的微笑,她道:

    “很好,都是听话的好孩子!”

    说罢月山间便对眼前水手吩咐道:

    “找把软梯从船边上放下去,我家卫侯要登船。”

    月山间控制住了甲板,安排好梯子后便走到船边对着江面的小艇挥手示意,小艇上的兰子义早就指挥着小艇伴在大船旁边,看到月山间挥手,船上扔下软梯后,兰子义立刻让小艇靠上前去。兰子义与台城卫百户攀着梯子登上甲板。

    甲板上的月山间伸手将兰子义拉上船去,而兰子义上船之后则为月儿理了理头发说道:

    “月儿,你刚才那一跳真是太危险了,我在艇上看的心惊肉跳。”

    月儿笑嘻嘻的回答道:

    “卫侯多虑了,奴婢从小就是习练这些把式长大的,这不算什么。”

    跟在兰子义身后登船的台城卫百户在甲板上站稳后便对着甲板上的水手吼道:

    “谁是船长?谁是这里管事的?给我过来!”

    百户吼话之后船舱的门应声而开,一个中年男人从里面走出,他来到白虎面前,点头哈腰的笑道:

    “大人,小人便是这船上的船长,您有什么吩咐?”

    百户对着船长骂道:

    “你可知道我是谁?”

    那船长看了看百户,然后说道:

    “您是台城卫啊,大人为何问这么个问题?”

    百户闻言大骂道:

    “你他妈知道我是台城卫为什么刚才还不停下?”

    船长为难的说道:

    “大人,小人刚才没看见您啊!“

    百户道:

    “放你妈的狗屁!你眼瞎了没看见,你甲板上的水手也全都瞎了?你们难不成是鬼船?不用看路就能开?“

    船长一边点头一边陪笑道:

    “大人,我们这是季掌柜家的私船,掌柜的有令让我们立刻出海,我们不敢怠慢呀。“

    百户大骂道:

    “你们不敢怠慢什么季掌柜,所有就有胆子怠慢我?知不知道我们台城卫出城是来捉拿人犯的?刚才我再后面大声叫喊,你船上的水手熟视无睹,不仅装作没看见我,还加速逃跑,你们若不是心中有鬼为何要逃?我看就该把你们全都抓进洗冤寺里去好好招呼一番。“

    船长听闻要进洗冤寺,当下便膝盖一软跪在地上,甲板上其他水手也都跟着他一块跪地,他们苦苦哀求百户道:

    “大人啊!我们没有要逃的意思啊,我们真的只是奉老板命令出海啊。“

    兰子义并没有和百户一起问话,他在百户吼叫的这段时间里从船左舷走到右舷,从船腰晃悠到船尾再回来,绕船走了大半圈后兰子义确认没有人偷偷下船去。

    兰子义回到白虎身旁,他看着甲板上的水手们跪下,看着他们磕头,等觉得差不多后,他开口对船长说道:

    “行了,少在这里废话耽误我时间了。我知道你们季家的公子就在这条船上,你带我去见他。“

    听到话语,船长回头看了兰子义一眼,然后他又扭头看向眼前的百户,百户见状骂道:

    “你还愣着干什么?我们侯爷发话你还不照办?“

    船长一听这话才知兰子义比眼前百户官还大,赶忙连滚带爬来到兰子义跟前,屁颠屁颠的为兰子义引路,他道:

    “侯爷您这边请,这边请。“

    兰子义在船长的引导下走入船舱,月山间与百户一左一右紧紧的护卫在兰子义身旁。那船长一边引路一边说道:

    “侯爷,小人们真的是无辜的,我们只是接到老板的命令,让我们立刻出海,不得延误。“

    兰子义道:

    “现在你不用听你们掌柜的了,听我的就可以,让你的船夫掉头,回京城!“

    船长闻言赶忙回头吩咐水手照办,这时兰子义又道:

    “你家公子见我上船,为何不出来迎接?“

    船长道:

    “事出仓促,也没人通知公子,我猜他是不知道侯爷您上船,所以才没有出来迎接。而且我们公子今天状况也不太好。“

    兰子义没有一皱,问道:

    “状况不好?怎么个不好法?“

    船长道:

    “这么热的天,我家公子今天上船时居然裹得严严实实,问他话他也不回答,上了船就一头扎进船舱里面休息,可能是得了什么急病吧。“

    兰子义笑道:

    “我知道他得的是什么病,他的病不在身上,而在心里,今天我上船来就是治他的病的。“

    船长知道兰子义话里有话,他不敢再多问,只是低头为兰子义引路,正巧这时一行人已经走到地方,船长停在舱门口对兰子义说道:

    “侯爷,这就是我家少爷的船舱。“

    然后船长便对着船舱里面说道:

    “少爷,有位台城卫的侯爷上船要见您,您开门吧。“

    可船长说完话后屋里一点动静都没有,兰子义笑了笑,走到门口说道:

    “季公子,你不开门我可要进去了。“

    说着兰子义回头对百户递了个眼色,那百户点头领命上前,拔刀猛劈,木门瞬间碎成两半,震入舱中。

    在场的船长水手被百户这下惊得面容失色,而兰子义则在月山间的陪同下神情自若的迈步入门,可兰子义的闲适并没有维持太久,在他看清舱中旅客面容后他失声叫道:

    “你不是季知年!“

第六百一十九章 打草惊蛇

    兰子义进入船舱后本想拱手和“季知年“客气一番,但没想到出现在兰子义眼前的人此时正缩在舱内床上,瑟瑟发抖,虽然他与季知年衣着相同,年纪相仿,体型近似,就连面容都有五六分雷同,但靠近之后便能发现他并不是兰子义见过的季知年。”

    今天一天之内发生的事情对兰子义来讲真是大起大落,本来刚才登上船时兰子义感觉自己已经十拿九稳,那季知年已经是煮熟的鸭子,怎么也不可能飞走,可偏偏这只熟鸭子他就飞了,眼前的人根本不是季知年。

    兰子义见状大惊,他赶紧飞奔到船舱窗户向外看去,还好没有看到任何有人下船的迹象。

    船长听闻兰子义惊呼,知道事情不好,赶紧掉头想逃,但台城卫百户岂是好相与?那船长还没跑开便被百户一脚绊倒,然后就被刀架在地上。

    百户骂道:

    “你往哪里逃?”

    这边月山间在兰子义惊呼之后也一个箭步冲到床前,他拎起床上人,拿着架在他脖子上问道:

    “季知年在哪?说!”

    这人早在百户把门劈开的时候便已经被吓得半死,现在月山间凶神恶煞的拿刀吼他,他只能语无伦次的哭诉道:

    “女侠饶命啊!是少爷让我上船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就让我上船来了,我不知道少爷在哪啊!”

    月山间又问道:

    “你是谁你凭什么能替你家少爷上船。”

    兰子义已经确认没人离船,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离开窗户,他替那人回答月山间道:

    “他是季知年的替身,他当然能替季知年上船了。”

    百户与月山间听闻兰子义说话,都回头望了过来,兰子义则对两人摆摆手说道:

    “放开他们吧,他们都不知情。没想到季家居然连替身都已经备好。”

    说着兰子义看向床上那人,他接着说道:

    “看这替身的样子肯定已经跟了季知年许久,早早就把替身准备好,他季家还真是好手段。

    放开吧,都把人放开,这艘船只是季知年放出的障眼法,我们中计了。”

    说罢兰子义便离开船舱往甲板上走去,月山间紧随其后,百户也押着船长追上兰子义。

    三人重回甲板之后发现大船已经掉头,船上水手们全都低头干活,不敢正面仰视三人,私底下这些水手们则在窃窃私语,看来刚刚船舱里发生的事情已经传到甲板上来。

    兰子义来到甲板上后带着月山间与百户来走动,船长被百户押在刀下,不停的宿愿求饶。月山间跟在兰子义身旁,找准时机进言道:

    “卫侯,我们刚才追来时这船逃得蹊跷,刚才问话时,船长与那个替身的言辞疑点颇多,值得仔细盘问,为何卫侯要替他二人开脱呢?”

    兰子义闻言头也没回的回答月山间道:

    “这整条船包括船上水手都是季家的,刚才我们在船舱中,如果将这些水手逼急,把我们锁在船舱中怎么办?船长和替身有再多的疑点也等我们上了岸再说,现在最重要的是返航。”

    百户闻言不无得意的说道:

    “所以我从刚才开始一直都把这个船长扣在我身边,防的就是船上水手哗变。”

    兰子义笑道:

    “百户大人干得好,回去之后我一定禀明公公,记你大功一件。”

    就这样,船在兰子义他们三人的监督下无惊无险的掉头回京。因为回京路是逆流而上,海船又大,返航速度比追来时可慢了不少,等到入京进入镜湖停靠码头时,月亮都已经出来了。

    大船在进入镜湖之后便被台城卫和赤蛟营的战船围住,刚一靠码头岸上台城卫便蜂拥冲上甲板,接管了船只。随同兰子义的百户这时指挥上船的台城卫道:

    “船上所有人,一个不剩,全部押到洗冤寺里去问话!这个船长和船舱里那个季家替身是主要人证,你们可要重点关照!”

    与此同时兰子义则与月山间下船上岸,他们也不管船上水手呼天抢地的哀号与求饶,只是上马往招贤门而去,兰子义必须尽快告知鱼公公水路这边的情况。

    本来兰子义出城之时,台城卫已经上街抓人,兰子义以为晚上京城必然宵禁,可当他回到招贤门时他才发现自己判断错误,现在的招贤门已经被轿子堵死,大大小小的官员们正聚集在桥头高声声讨台城卫。

    兰子义骑马走到人群外围眺望,想要找条路过去,这时从黑暗中钻出一个台城卫对兰子义说道:

    “卫侯,不要看了,前面的路都被堵死了。”

    兰子义闻言与月山间一起下马,他这才发现街边巷尾,黑暗之中站着许多台城卫。兰子义问刚才说话的卫军道:

    “这是怎么回事?这些大人半夜三更不在家休息,来台城卫衙门干什么?”

    卫军答道:

    “还不是因为下午那会千户大人派人闭城搜人的事,这些大人见不得我们台城卫嚣张,专门来这里声讨鱼公公。带头的御史大夫杨脂已经进去找鱼公公麻烦去了。”

    兰子义道:

    “那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那台城卫叹了口气道:

    “我们还能干什么?自然是在这里维持治安,监视人群了。

    卫侯,这招贤门您是甭想进去了,您若是与大小姐想要进宫,不如去南门试试。“

    兰子义道:

    “那我绕到从南门走吧,你们就辛苦了。”

    说罢兰子义便与月山间重新上马,取道南向,绕道南宫门前。

    兰子义身上带着的是东门腰牌,乃是进台城卫用的,如无宫内召唤,兰子义并不能自由出入其他宫门。好在到了南门之后,守门的御林军一看是兰子义,核对了他的招贤门腰牌之后便放他入内,管事的太监还对兰子义说道:

    “卫侯,隆公公早早吩咐我们,见到卫侯一定放行。我听说鱼阿公那边日子不好过,卫侯您快过去吧!”

    兰子义闻言与这太监拱手别过,然后他便在月山间的引领下迈步往台城卫衙门走去。

    绕行宫城之后,兰子义总算来到台城卫衙门,此时的台城卫衙门灯火通明,远胜往日,门前兵士各个捉刀侍立如临大敌。兰子义来到门口,从守门卫军口中得知鱼公公此时正在大堂,兰子义知情后立刻赶去,刚到大堂门口便听见里面有人吼道:

    “鱼公公,你们居然敢大白天在京城里闭城抓人,谁给你们台城卫的胆子?”

    然后兰子义便听见鱼公公的声音说道:

    “我台城卫抓人什么时候需要你们御史台说三道四了?我只对皇上负责,皇上给我的胆子!”

第六百二十章 两派相争

    兰子义听到屋中吵闹,便在门外停了下来,现在屋内的氛围明显不适合兰子义涉足,所以他找了一个便于隐藏的位置,与月儿驻足偷偷的观察屋内。

    相比于大堂外人头攒动,大堂里面的则显得空旷,除了两个端茶递水的小太监外,大堂里面只有对峙中的鱼公公和杨脂。

    此时杨脂正立在堂中样,怒发冲冠,面红耳赤,鱼公公虽然还端坐堂首,但坐姿神态也和站起来差不多。

    鱼公公刚刚说出来的话把杨脂刺激的更加激动,他指着鱼公公说道:

    “我御史台督察四时,检举万事,王土之上,苍天之下,生灵万物,黎民百姓,我御史台无一不有权纠察,公公却说我没权管你?”

    鱼公公闻言冷笑一声:

    “我台城卫不在天下,而在天上!自高祖皇帝设立台城卫始,我卫军就是直属皇上的亲军,只有皇上能管我们,你们这些官僚想要管谁自己去管便是,少来管我!你们这些大人的脾性我岂不知?真要是让我台城卫也归入三省六部的行列,那台城卫就和大人们官官相护去了,皇上还怎么督察百官?”

    杨脂道:

    “哼!没想到台城卫到了公公嘴里居然变成了大正的良心!公公说的好,我们这些读书人都是贪官,朝廷里要是早让公公们这群‘干净’人当政,这天下早就成了三皇盛世了!”

    杨脂口中“干净”二字自然指的是太监缺东西的事,可太监本就少条退,有哪个太监不忌讳的别人拿“净身”说事?像鱼公公这样站在大正最高处的大太监头子更是不会容忍别人说自己没把,所以杨脂这话一出,鱼公公当场就爆炸了。只见鱼公公抓起桌上茶杯扔到地上摔了个粉碎,堂中伺候着的小太假被吓得跪地不起,抖如筛糠。

    鱼公公踩过一地碎瓷器渣走到杨脂面前,他抬手指着杨脂骂道:

    “姓杨的,你他妈骂谁呢?”

    这杨脂到底是言官领袖,御史大夫,骨头也是够硬,鱼公公发这么大的火杨脂居然面无惧色,他气势上一点不输鱼公公,他盯着鱼公公不卑不亢的说道:

    “我看公公声色俱厉,这样子不把我凌了迟杀千刀肯定难解心头之恨。皇上给公公胆子大过天,光天化日之下公公都敢扰乱京城,杀良冒功,杀了我个贪官自然不在话下。来呀,反正你们台城卫抓人别人管不着,我就在你衙门里,你抓我去洗冤寺里好好洗刷我的冤情吧!“

    说着杨脂就并拢手伸了出去,等着鱼公公给他上镣铐。

    杨脂这幅死硬到底的样子也是难缠,台城卫是有绕过各级衙门直接抓人的权利不假,理论上来说鱼公公硬把杨脂抓进洗冤寺里拷掠至死也完全没问题。但是御史大夫乃是当朝二品大员,是大正衙门最高长官之一,而且御史大夫乃是谏官,大正祖训,谏官言事,无论何事均不受罚,鱼公公手上要是没有杨脂图谋造反这样过硬的证据,还真就不敢抓当朝二品大员。可以这么说,今晚鱼公公要是敢把杨脂关进洗冤寺,明早京城的大臣们就敢过来把台城卫衙门整个给拆了。

    鱼公公深知这一点,所以哪怕他现在恨不得把杨脂生吞活剥,他也不能那么做。鱼公公只得强压下火气骂道:

    “杨脂,你少在这里血口喷人!我他妈哪里给你杀良冒功?我有功可冒吗?“

    杨脂道:

    “你手下的卫军和疯狗一样满街抓人,我听说洗冤寺里已经人满为患,你那洗冤寺是什么地方,我还不知道?你把人抓进去那不就是杀良冒功吗?“

    鱼公公气冲冲的坐回椅子上道:

    “我那是抓人犯!“

    杨脂紧紧追问道:

    “公公是以何罪抓人?“

    鱼公公道:

    “这个不用你管!“

    杨脂道:

    “公公你大张旗鼓,扰市抓人,一抓抓了这么多无辜百姓却又说不出原因,这种事情京城士民岂能答应?“

    鱼公公被杨脂逼得烦躁,他无可奈何的说道:

    “我抓人就是为了追查原因,等我把事情查清楚你自然就能知道原因,着什么急?”

    杨脂道:

    “公公这话是在说笑么?你洗冤寺里屈打成招的事情可还少了?给公公你假以时日,只怕你能把里面人打得诬告他亲爹有罪!”

    鱼公公怒骂道:

    “杨脂,你当我台城卫是匪窟吗?照你所说我抓这么多人进去刑讯逼供,我是想要搞出多大的案子来?我他妈还要翻天不成?”

    杨脂说道:

    “既然公公不是想要屈打成招,而那些人犯又的确有罪,那就把人移交刑部,明日我御史台便会同大理寺与刑部,三司会审一定把公公所说的案情查个水落石出!”

    杨脂这么说便是把鱼公公所有话路全部堵死,鱼公公自然是不能交人的,但他又不想把科场舞弊的事情说出来,于是他只得敷衍杨脂道:

    “我说过了,我台城卫抓人从来不需要理由。“

    杨脂道:

    “但公公你作出这么大的事情来怎能不给出个让人心服口服的理由?公公若是想以莫须有的罪名抓人,也行,我这里就有联合御史台二十八位御史联名签署的奏章,写得就是弹劾公公你的事情,明天一早我便亲自送文书去呈递给皇上!“

    说着杨脂便将奏章从袖口中拿出,用力摔在桌上。鱼公公被杨脂逼得没了办法,不得已只能拖延道

    “卫侯手中掌握这关键证据,等他回来便能告诉你我抓人的原因。”

    杨脂听闻此言便反身一屁股做到了椅子上,他道:

    “好,那我等着卫侯回来。”

    鱼公公见杨脂坐下,两眼通红等着他道:

    “你在我这里等?都这个时候了卫侯就算回来也是回府去休息,怎么可能来我这里?”

    杨脂冷笑道:

    “天下谁人不知兰子义就是公公你养的一条狗,他被公公你派出去查案,回来肯定要来向你禀报。真要是他兰子义回府睡觉去了派人将他叫来便是,公公若是人手不够我有人,我派人去找。”

    鱼公公咬牙切齿的对杨脂说道:

    “卫侯是出城去捉拿人犯,现在城门已闭,月满中天,他今晚都有可能不回来,难道杨大人还要在我这里过夜不成?”

    杨脂答道:

    “不错,今天我就在公公这里过夜了!反正明天我要求见皇上,从公公这里出发我还走的近。”

    杨脂不愧为御史大夫,嘴巴就是硬,不仅硬,还能说,鱼公公愣是被杨脂说得哑口无言,只能抖着手端起茶碗压压火气。

    兰子义在外听到这里,微微一笑,他知道现在是时候进屋,于是他开始整理衣冠,一旁月山间见状拉住他小声说道:

    “卫侯你干什么?公公明显不想让你进去啊!”

    兰子义笑着对月山间摆摆手,示意她不要阻拦,然后兰子义迈步入门,对着鱼公公作揖道:

    “公公,子义回来了!”

    接着兰子义起身对杨脂笑道:

    “杨大人,子义这条狗回来了!”

第六百二十一章 巧言辩解

    鱼公公只是想拿兰子义做挡箭牌,他并不希望兰子义在这个时候出现,所以兰子义进门后鱼公公的第一反应是诧异和愤怒。鱼公公本以为兰子义是没弄明白情况,愣头青冲了进来,不过看到兰子义自信的笑容,鱼公公心中的焦虑便释然了。

    其实杨脂也没有想到兰子义会在这个时候进门,而且听兰子义话的意思,明显是听见了之前的对话。

    杨脂看着兰子义既有些惊喜,又有些尴尬,不过他也是老江湖了,这点场面还是可以应付的,杨脂倚进椅子里,慢慢悠悠的开口说话,他说话时语气甚是倨傲,他道:

    “卫侯既然回来了那就说说你为什么出去抓人吧。“

    兰子义进门之后的表现和往日很是不同,他开始时主动搭话杨脂,现在杨脂找他说话他却又不理不睬。杨脂问话的同时兰子义正忙着对鱼公公作揖,他道:

    “公公,人我没抓住。”

    鱼公公虽然相信兰子义今晚肯定能把事情处理好,但他并不清楚兰子义的具体计划,现在兰子义秉命,他也只能两眼摸黑,顺着兰子义的话往下说道:

    “没抓住就没抓住吧,你出城时就已经迟了,抓不住也正常。他是怎么逃得?”

    兰子义道:

    “船上的是他的替身,他的真身走了另外一条路。”

    这条消息勾起了鱼公公的兴趣,鱼公公敏锐的嗅觉让他嗅出了异样的味道。鱼公公自言自语道:

    “替身?一个商人居然弄替身?“

    兰子义只顾与鱼公公对话,却把杨脂晾在一边,杨脂觉得觉得自己很没面子,他冲兰子义吼道:

    “兰子义!我问你话呢!“

    兰子义回头对杨脂笑道:

    “大人乃是人,我这条狗哪有资格和您说话?您歇着就好,不要老是自降身份与我这下贱人往来,那太丢人。“

    鱼公公听闻此言偷偷发笑,杨脂则被兰子义一句话挤兑的气堵,脸都涨红,他道:

    “公公说今天台城卫满街抓人事出有因,却不告诉我是何原因,他说你掌握着重要消息,要等你回来再讲,你现在已经回来,倒是告诉我你们今天为何抓人,你追查到了什么消息?“

    兰子义道:

    “我刚才已经说的清楚,人跑了,消息也没了。至于为何抓人,我劝杨大人不要多问“

    杨脂怒道:

    “笑话!这天下哪有我御史台问不得的事情?你少敷衍我。“

    兰子义闻言微微一笑,然后扭头对鱼公公说道:

    “公公,可以说吗?”

    鱼公公不知兰子义肚子里卖的什么药,这时只能道:

    “杨大人这样追问,你就说了吧。”

    兰子义笑道:

    “军情要事本不便向外人透露,但杨大人坚持,那我也就只能说了。今天京城是在追查海贼。“

    兰子义此话一出,鱼公公和杨脂都惊了,杨脂说话时不经意间语气都缓和了许多,他问道:

    “海贼?哪里来的海贼?海贼不是都被戚准给剿灭了吗?“

    兰子义道:

    “今日之前我本也是这么以为的,但今天中午我在江南楼吃饭时,偶然听见隔壁包间有人在讨论贩卖军火之事,其人是江东巨贾季探云之子季知年。“

    杨脂听到这话松了口气道:

    “季探云季老板有朝廷特地颁发的勘核印,他在海外有生意,和夷人换些军火没什么意外的,这和海贼有什么关系?“

    兰子义冷笑道:

    “他为朝廷贩卖军火自然没有问题,可他要是卖枪炮给海贼呢?甚至他要是给海贼当内应引狼入室呢?“

    杨脂听到这话脸色凝重起来,他道:

    “卫侯你所说的都是猜测。“

    兰子义斩钉截铁的说道:

    “不,不是猜测,我今天中午就听到了不少。而且当时与季知年同桌吃饭的可有不少人,我隐约间还听见季知年称呼同桌有人为公子,还听到了某几位在京的大人。”

    杨脂现在的脸色更加糟糕了,他道:

    “孤证不立,你听到了别人可听到了?”

    兰子义道:

    “我就是人证,不需要其他人来证明。”

    杨脂道:

    “那你就是捕风捉影。”

    这时鱼公公突然气定神闲的插话道:

    “我台城卫捕得就是风,捉的就是影。天下没有御史台不能查的事没错,但天下也没有我台城卫不能疑的。只要有风吹草动,哪怕只是流言蜚语,我台城卫也要把他挖地三尺给挖出来。海贼之事关系京城安危,更是马虎不得,莫说我抓人,只要那人身上有一丝嫌疑我就要扒他的皮。”

    杨脂没有料到兰子义突然来这么一手,而且兰子义说得煞有介事,中午他在江南楼吃饭的事情众人皆知。兰子义这番话亦真亦假,虚虚实实,居然唬得杨脂不敢动弹。

    杨脂想了想后再次开口说话,只是这次开口他就已经没有了刚才的嚣张气焰。杨脂道:

    “卫侯说中午江南楼中听到别人里通外国,可我却听说卫侯你中午时在酒楼里大闹了一场。“

    兰子义道:

    “这件事我也觉得奇怪,当时我正在吃饭,断断续续听到隔壁再讲给海贼卖枪炮的时,我正想仔细去听,太尉却把我门踹开进来抓人,隔壁的人就趁乱跑了。我之前还在想太尉为何要这么做,现在想想,太尉与诸位大人在朝为同僚,是不是受哪位大人所托,专门过来找我呢?“

    杨脂看着兰子义,脸色彻底冷了下来,他明显是在仔细思考,停顿了好长时间都没有说话。这时兰子义说道:

    “兹事体大,我以为应当及时上奏皇上。现在天色已晚,我看杨大人不如就在公公这里休息,明天一早我们便去面见皇上。”

    杨脂现在一头雾水,急需回去与诸位大人碰头,怎么可能还留下,闻言他只能起身道:

    “不必了,既然公公抓人的确事出有因,那我也不便多问,只是我请公公注意些影响,不要再将京城折腾的鸡飞狗跳了。”

    说罢杨脂起身拂袖,气冲冲的离开大堂。

    目送杨脂离开后鱼公公骂道:

    “这个歪屁股秀才,仗着自己御史的身份就敢在我这里大放厥词!迟早有一天我要抄他全家!”

    接着鱼公公对兰子义说道:

    “子义,你这说法固然好,可是只能脱这一时困,等杨脂回去弄清楚情况便会再次上门找我麻烦。”

    兰子义道:

    “他弄明白情况又能怎样?难道他敢把科场舞弊的事情四处张扬?我用海贼的借口堵住他杨脂的嘴,今后他就再难张开。”

    鱼公公道:

    “所以后面查案我都得用这个防贼的借口了?直接把事情挑明了说会不会好一点。”

    兰子义道:

    “公公说挑明的事情我刚才在门外时就考虑了,虽然杨脂他们很快就会知道我与公公咬上的是科场的事情,但藏着点多少还能给我们带来些优势。“

    鱼公公道:

    “能有什么优势?章鸣岳自知暴露便会出手防备,我们又能有什么好处?“

    兰子义道:

    “至少我们可以继续查下去,而不会被章鸣岳找借口把科场舞弊的案子抢过去自己查。“

第六百二十二章 宫中一夜

    青紫色的流苏遮挡在兰子义的眼前,似有似无,这层朦胧感为流苏外的景物增添了一层似若即若离的不实感。兰子义盯着纱帐外的房顶,吊顶上面黏贴着壁纸,壁纸上画着各种不规则但有规律的集合图样,这些图样并没有什么意义,但没有意义的图样却有一种勾人的魅力,它让人不自觉的发呆,分神,投入其中,再加上流苏带来的朦胧感,兰子义觉得自己醒过来也只是进入了另一个梦境罢了。

    月山间在一边问道:

    “卫侯,醒了吗?”

    月山间的问候打断了兰子义的发呆,他躺在床上撇过头,看向一旁站着的月山间。月山间此时正站在帐外屋中,而在她身旁则整整齐齐的站着一排仕女,侍女们手捧铜盆水壶,镜子梳子,明显是来伺候兰子义起身的。

    兰子义见状翻身坐了起来,他笑着调侃月山间道:

    “你每天都能准时出现在我清醒的时刻,你是怎么做到的?”

    月山间招呼着仕女们上前伺候兰子义洗漱,自己则接过梳子为兰子义梳理头发,她答道:

    “奴婢只是记下了卫侯每天醒来的时间,早早恭候床前罢了。”

    兰子义笑道:

    “你骗我,我几次睡懒觉到了早晨,一梦醒来还要再睡时就没见你站在床头。今次我起床的时间就和往日不同,月儿你是怎么知道我现在醒来的?”

    月山间闻言“嘻嘻”笑了起来,她道:

    “奴婢是伺候人的,若是连主人的生活习惯的不了解,那奴婢可就该受罚了。卫侯问的都是仆役所用的下贱本事,不是君子该学的。”

    兰子义笑道:

    “月儿你说的好有道理,可你把我摸得这么透,我总感觉有些心中有些寒。”

    月儿笑道:

    “卫侯又说笑了。”

    兰子义笑着应道:

    “是呀,是呀,我又说笑了。”

    接着兰子义端详着面前的镜子说道:

    “西洋镜真是照的清楚,你说着镜子它是怎么做出来的?”

    月儿没有管兰子义的问题,她反而问道:

    “卫侯你休息好了吗?”

    兰子义道:

    “还好,还好,这间房睡得很舒服。”

    然后兰子义补充道:

    “这还是我第一次睡在宫中。”

    月儿笑道:

    “这里只是前殿,硬要说的话还算不上宫中。卫侯睡得舒服就好,这里是奴婢还在宫中时住的寝室,卫侯住的习惯就好。”

    兰子义听说这里是月山间之前住的地方,略有些吃惊,他又观察了一边四周,边看边说:

    “我就觉得这间殿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违和感觉,经你这么一说我才明白,这里屋里的布置都是按照女子闺房的格局来的。

    月儿你住的地方不错呀,比我在落雁关里的狗窝好多了。”

    月儿笑道:

    “卫侯说笑了。不过这间殿的确是招贤门台城卫衙门里最奢侈的一间,比爹他住的那间还宽敞。”

    兰子义笑道:

    “月儿你可真是公公的掌上明珠,一人就住一间殿,昨晚我鹊占鸠巢可真是为难你了。”

    月儿叹了口气说道:

    “爹他昨天就说得明白,我住的再好,爹他老人家再关爱我,我也只是个奴婢,卫侯你才是主人翁,这里本就是你的住处。而且昨晚卫侯只是住了进来,又没赶我走,何来鹊占鸠巢一说呢?”

    兰子义听到这话哈哈笑了起来,这时兰子义已经穿戴齐整,在一旁仕女伺候着漱口之后,兰子义便站起身来,他道:

    “走吧,我们去见鱼公公。”

    接着,兰子义便与月山间一道出殿往鱼公公所在的台城卫衙门大堂而去,那些仕女则留在后面收拾屋子。

    快到殿门时兰子义问月山间道:

    “公公昨晚可休息了?”

    月山间道:

    “爹他昨晚熬了一宿,我昨晚也和卫侯一起睡了,具体情况并不清楚。”

    说话间兰子义与月山间已经迈步进入大堂。此时的台城卫大堂上只有鱼公公一人独坐,还有几个零星的台城卫分布在堂中,看着就知道是负责传令的。

    见到兰子义进来,几个台城卫先是拱手行礼。鱼公公本来正用手拄着脑袋,靠在桌上小憩,台城卫拱手的动作将他惊醒,鱼公公看到是兰子义与月山间进屋,捏了下鼻梁之后高兴的招呼两人道:

    “进来进来,正好有事要找你们商量。”

    兰子义与月山间走到公公面前行礼,兰子义看见鱼公公脸色泛白,眼袋漆黑,昨晚肯定忙了个通宵,同时鱼公公袖口衣襟处还有飞溅到身上的星点血迹,兰子义见此也明白了鱼公公昨晚到底都忙了些什么。

    鱼公公先是让兰子义坐下,然后挥手示意台城卫全出去,他揉着太阳穴叹道:

    “唉,老了呀!偶尔熬夜一次就觉得筋疲力尽。“

    兰子义道:

    “公公毕竟年岁大了嘛。“

    鱼公公道:

    “不说这些,我们谈正事。子义,那几个小子招了。“

    兰子义下意识的答道:

    “子义猜到了。“

    鱼公公闻言先是一愣,然后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发现了袖口和衣襟上的血迹,鱼公公自嘲道:

    “真是忙啊,连衣服都来不及换。”

    接着他对兰子义说道:

    “那些小子全招了,他们一人花了十万两捐来了一个进士。“

    兰子义闻言摇头苦笑道:

    “唉,想我兰子义辛辛苦苦,连考三年,连举人都中不了,这些人在京城里花上十万两就能捐个进士出来,早知如此我又何必用功?花钱捐一个不就能当读书人了?“

    鱼公公喝了口热茶醒神,闻言冷笑道:

    “想花钱买实捐?美得你!那几个小子供词里说得清楚,今次想要捐进士,不仅要有钱,还有地域限制,买捐仅限江东籍士子,凤阳道南,江北地区也行,但要加银子。”

    兰子义道:

    “每年科举进士不都是各道均有吗?为何这几年来章鸣岳就敢让江东籍的世子占到大头?”

    鱼公公道:

    “的确是有各道均出进士的习惯,但也就只是习惯而已,并没有什么明确的法令立下,所以章鸣岳才敢让江东士子独霸科场。”

    兰子义不解的问道:

    “那几个小子应当都是国子监的贡生,他们不用科举也有国子监补缺的名额可用,为何要花钱买进士?现在被抓就要掉脑袋了。”

    鱼公公笑道:

    “国子监补的缺可都给你当年诗社里的那些士子留着呢,他们这些捐官的监生全是商人出身,只有钱,没有权,国子监的缺轮不到他们。”

    兰子义恍然大悟的点点头,然后他问道:

    “那他们是怎么在试卷上作弊的?据我所知进士科举的考卷都是要重新抄录一边,封住姓名,然后才能递交考官的。”

    鱼公公道:

    “那几个小子说得清楚,他们花了钱的便能得到三词六字的暗号,只要他们的文中出现这三词,文章便能中举。这些当权的圣人门生们也是花样多,洗冤寺里的那几个人,人人报出来的暗号都不同。”

    说道这里鱼公公精神一改,问兰子义道:

    “子义,人和供词都已经有了,你说我接下来该怎么干?”

第六百二十三章 再出京城

    兰子义答道:

    “当然是禀明皇上,将此事追查到底。”

    鱼公公听到这话摸着下巴想了想,然后他吩咐月山间道:

    “月儿,去为卫侯上杯茶。”

    月山间闻言点头应允,然后便去后堂沏茶。等月儿离开之后鱼公公露出凝重的神色,他问兰子义道:

    “子义,如果皇上真的已经……久卧深宫,不问世事,那我们向他禀明此事又能有什么用处?”

    说着鱼公公就把目光投向兰子义。兰子义答道:

    “公公,姓隆的之前就在我面前埋怨过,平妖贼后章鸣岳吃相太难看。皇上怎么想得我不清楚,但隆公公想要找机会教训教训章鸣岳我还是可以保证的。“

    鱼公公闻言摸着下巴点了点头,反正他也不是要问皇上的意见,兰子义这么答已经够了。

    略微沉思后鱼公公慢慢将手放到一旁几上用力捏做拳头,他道:

    “反正都已经撕破脸动手了,再想回头也来不及,动手吧!

    子义,你与章鸣岳有仇,动士大夫就是你挑的头,事情已经开始,你总不能闲着吧?“

    兰子义知道鱼公公有事要安排,连忙起身,抱拳作揖道:

    “公公有事请吩咐,子义一定操办好。“

    鱼公公闻言呵呵笑了笑,他对兰子义的表态很是满意,但他的笑声中却透着一股寒风将至的凛冽感,这次鱼公公对章鸣岳动手,看来是动了真格。他夸奖兰子义道:

    “子义你年少老成,比起我手底下那群酒囊饭袋来不知要高上多少倍,事情有你出去办,我一万个放心。事不宜迟,待会我要去内阁,你吃些东西赶快出城去。“

    兰子义点头应诺道:

    “子义领命。只是公公,我出城是要做什么呢?“

    鱼公公道:

    “去余杭抓季知年。“

    兰子义闻言抬头,不解的看着鱼公公,他自言自语的问道:

    “抓季知年?“

    鱼公公对着兰子义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然后道:

    “不错,就是抓季知年。昨天晚上迟些时候台城卫向我汇报,白天时有人马从陆路出城,其中一个便是季知年。“

    兰子义道:

    “这次会不会又是替身?“

    鱼公公道:

    “那个是不是替身我不知道,但季知年不在城内我很清楚。大正已经没有季知年立足的地方,既然姓季的没从水路直接出海,那他就只能回余杭,无论台城卫看到的是不是真身,子义去追总没错。“

    兰子义道:

    “可我们手中已经有昨日季知年同席的人了,干嘛再费大力气去抓季知年。“

    鱼公公笑道:

    “我鱼朝恩想抓的人,还从来没有一个能逃了的,这季知年必须得抓回来,无论如何。“

    兰子义听闻此言便想开口劝阻,鱼公公却抬手制止了他,鱼公公说道:

    “子义你先别着急,听我说完。我抓季知年可不光是为了面子。昨晚我连夜审人,那几个买进士的小子已经把他们知道的全都供出来了。但他们几个终究不在核心,知道的太少,据他们透露,所有的事情都是季知年居中处置,他们几个只管掏钱。子义,你也清楚,都家、吕家的公子我都动不得,想要把这件案子查清楚我必须抓住季知年。“

    兰子义道:

    “难道有了这些人写暗语,中进士的证据还不够吗?“

    鱼公公叹了口气道:

    “问题就在这里,他们几个消息透露的太早,这会他们还没中进士呢。“

    鱼公公这么一点,兰子义便明白了过来,现在成绩尚未公布,这些人根本算不上进士,只要礼部的阅卷考官不让这几个人中举,兰子义他们手中的证据便算不上证据。

    反应过来的兰子义低头捏着拳头叹气道:

    “是呀,也怪我太急躁,要是等到殿试的时候在发难,这件事情就能彻底坐实了。“

    鱼公公开导兰子义道:

    “子义你也不要自责,你说得恰是时候。那季知年在中午见过你后便逃跑出城,连替身都用上,可见这些人心思之缜密。你要是真等到殿试的时候再把事情告诉我,或者我等到殿试在抓人,那殿上的进士当中保准没有我们手上这几个人。

    事已至此要想咬死这件事我们就必须抓住季知年,只有季知年才知道买进士的细节。“

    兰子义道:

    “子义明白了,我待会就出城。“

    鱼公公道:

    “嗯,明白就好。除你之外我还专门让京城千户带队往余杭走,他走陆路,你走水路,你们双管齐下,一定把季知年给我抓回来。”

    兰子义道:

    “公公,台城卫在各地均有驻员,要抓人派当地人手去就可以,干嘛劳师动众,专门调京城的千户下去?“

    鱼公公笑道:

    “子义啊,各地驻守的台城卫,平时打探消息,捉拿几个小毛贼是没问题的,像季家这样的豪强大户,他们可没没法进去抓人,说不定他们当中就有人和这些豪强有勾结。“

    兰子义道:

    “可公公直接从京城派人,还是千户带头,这么大阵仗岂不是要打草惊蛇?“

    鱼公公笑道:

    “我们早就打草惊蛇了,现在还想隐蔽行踪根本不可能。反正地方上的各位大人肯定会扯我们后腿,暗中查访搞不好就被诸位大人找借口抓进牢里去了,还不如大张旗鼓派人下去,这样办事还方便点。“

    兰子义道:

    “所以千户带大队为下明棋,我分头行动走暗棋。“

    鱼公公笑道:

    “你也算不上暗棋,京城里谁人不认识你兰卫侯,你只要出城立马就会被章鸣岳和他手底下的各级官员给盯上。我派你们两路人同时出发,就是为了互为犄角,分散章鸣岳的注意力,让他首尾不得兼顾,真要说又暗棋那也不是卫侯你,而是你的月儿。“

    兰子义闻言先是一愣,然后笑着点头,他道:

    “我明白公公的意思了,月儿的身手我是领教过的。

    话说月儿下去泡茶怎么泡了这么久?“

    鱼公公道:

    “让她泡茶只是把她支开,我已经安排人通知她事情,这会估计我儿正在收拾行囊。“

    鱼公公话刚说完便有太监进门禀道:

    “鱼阿爹,隆公公那边请您过去,大家都在军机处候着您呢。”

    兰子义闻言起身,抱拳说道:

    “公公,子义先告辞了。“

    鱼公公也同时起身,他对着兰子义点头道:

    “子义你去吧,桃家三兄弟早早的就在门外候着了,你出门就能见到,我也该去军机处里和诸位阁老撕破脸了。你昨天和杨脂说过,季知年犯得的通敌叛国的罪名,今次你们出去名义上也是抓他季知年与海贼有染。“

    兰子义抱拳道:

    “子义明白了。“

    接着兰子义转身出门,而鱼公公则招呼仕女,转身入后屋更衣去了。

第六百二十四章 再出京城(下)

    兰子义离了大堂便向外走。此时虽是清晨,但台城卫衙门里却人头攒动,所有人都在忙碌,许多人都眼圈发黑,他们昨晚肯定熬了通宵。

    兰子义不想耽误时间,所以他避开人群,跻身路旁,侧身低头,悄悄出门。月山间早已侯在呀门外,见兰子义出来她便上前附在兰子义耳旁,月儿悄悄的说道:

    “卫侯,行礼马匹都已经准备好了,就在宫门外,你的三个哥哥就在门外候着哪。“

    月儿踮着脚尖趴在兰子义肩上,好似两小无猜,笑着对兰子义说悄悄话,此等风情自然惹人遐想,周围过往的台城卫虽然行色匆匆,都得要回头看上一眼。

    兰子义被月儿逗笑,他双手抓住月儿肩膀,将她稳到面前,然后问道:

    “月儿,男女授受不亲,这光天化日的,你干嘛爬我肩上?抽什么风呢?“

    月儿被兰子义拉开后撅着嘴淘气的说道:

    “明明是卫侯你出来时躲着人,我以为你接了什么密令见不得人,所以才爬你肩头说悄悄话的。你说我和你授受不亲,那每天晚上在屋里怎么就可以亲了?

    我只爬一下卫侯肩膀卫侯便嫌我放荡,既然如此你辞我回爹身旁便是,我绝不扰你清名!“

    周围行走的台城卫和太监们听到月儿向兰子义撒娇,全都低头掩面,强忍着不笑。兰子义没想到月儿竟然如此泼辣,他可不想继续丢人,于是赶忙伸手捂住月儿的嘴,他道:

    “我的姑奶奶,你说得对,是我的错,我悄悄出门只是向快点出来,咱们赶紧出城去吧,别再耽搁了。“

    以月儿的身手,兰子义怎么可能抓住她?她轻易挣脱兰子义的“魔爪“,继续说道:

    “卫侯不是说男女授受不亲么,怎么现在又和我拉拉扯扯?“

    进月儿这么一喊叫,旁边行人都忍不住笑了出来,若不是他们有事要忙,现在兰子义估计就要被众人围观了。兰子义可没兴趣当众人笑料,赶忙连拉带拽把月儿拽出宫去。

    月山间闹腾了一路,出宫之后才消停下来。等在宫门口的桃家三兄弟见兰子义出来自然赶紧上前,见到拉拉扯扯的兰子义与月山间,三人不明所以,桃逐兔更是问道

    “少爷,你们这是怎么了?“

    月儿这一路出来弄得兰子义狼狈不堪,现在正昂首挺胸,撅着嘴站在一旁,活像只斗赢了的公鸡,兰子义面红耳赤,气喘吁吁,发髻都折腾的凌乱不少,他对着桃逐兔摆摆手,然后说道:

    “没事没事,只是吵几句嘴而已。“

    然后兰子义岔开话问桃家兄弟道:

    “行礼收拾好了吗?我们得出城。“

    桃家兄弟都懂事理,不会给兰子义难堪,他们见兰子义不愿多说和月山间的事情,自然都装作没看见。桃逐虎闻言答道:

    “行礼都已经备齐,马也准备好了,少爷打算从哪个门出城?“

    这时月山间娇嗔道:

    “卫侯,刚才我就和你说的清楚,行礼我都已经派人送出来了,你还问,是信不过我吗?”

    兰子义赶忙回头对月儿赔不是,他道:

    “好好好,月儿你最好了,办事利索,真是我的贴心棉袄。我问我哥哥只是顺便,没有信不过你的意思,你不要生气。“

    月山间见兰子义服软,把高昂的头颅抬得更高了,她牵过一匹马就往御桥对面走,同时招呼兰子义他们道:

    “卫侯不是着急出发吗,还等什么呢?”

    兰子义被月山间折腾的没了脾气,只得牵过马跟上月儿,同时说道:

    “走走走,我们现在就出发。”

    守门的御林军和台城卫见到兰子义被月山间河东狮吼的两腿发软,窃窃偷笑。桃家三兄弟虽然不满自家少爷孬样,但他们也知道月山间的厉害,只要有兰子义宠着,鱼公公惯着,他们三人也没有说话的余地。

    兰子义牵马走开后回头问道:

    “家里怎么样?”

    桃逐虎答道:

    “一切都好。”

    兰子义道:

    “这次出城我们要去余杭,来回时间久,大哥你今早出门匆忙,嫂子那安排的可好?”

    桃逐虎道:

    “我早就和桃仡说得清楚,她嫁入我家就得准备好一人独处,我要护卫少爷,得经常出门,不能时时刻刻伴着她。桃仡也明白,所以去旧都的时候她就支持我随少爷你去。

    说来,今次出门其实不算突然,昨天晚上鱼公公便派人来嘱咐我们,少爷你被公公派出去办事,昨天下午开始京城里台城卫又全体出动,满街抓人,我和二郎三郎当时便知发生了大事,少爷既然牵扯其中,肯定有得忙。”

    桃逐兔这时插话道:

    “正好我们从旧都回来的行礼还没有全部拆完,昨晚上大哥便让仆役们有换了新衣服,拿了新鞋袜,重新打包。“

    兰子义闻言心疼的叹了口气,他道:

    “辛苦大哥你了,我们这才回京城两天而已,这就要出去了。”

    然后兰子义又问道:

    “铁木安达怎么样?”

    桃逐鹿答道:

    “少爷你放心好了,昨天我们把他送回鸿胪寺后便请了京城有名的大夫给铁木辛哥看病,大夫说没事,没伤到筋骨,大夫给开了外用的跌打药和内服的方剂,嘱咐铁木辛哥静养。

    鸿胪寺里给这群鞑子安排的也是豪华,一人一个单间,他想休息完全没有问题。”

    兰子义闻言点头道:

    “这就好,这就好,只要安达没事就好。”

    桃逐兔这时问道:

    “少爷,你昨天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我们在街上听到许多风言风语,晚上还有台城卫出门抓人,怎么会有这么大阵仗?”

    兰子义叹了口气说道:

    “昨天发生的其实是两件事。”

    接着兰子义便简要的讲了讲江南楼里偷听到科举舞弊的事和太尉前来砸场的事情。然后兰子义总结道:

    “其实太尉的事情只是意外,真正需要我们操办的是科举的事情,今次我们出京便是去抓季知年。”

    桃逐鹿闻言道:

    “既然是抓人,我们就不能不带兵器。弓矢刀剑全在家里放着,我们得回去一趟。”

    兰子义道:

    “不用全回去,大哥回去一趟就行。正好我也要召仇家两位先生同行,大哥回去携两位先生同来,你们三人至少五匹马,怎么都够拿兵器。”

    桃逐虎知道兰子义派他回去是和桃仡告别,心中感激,他对兰子义抱拳说道:

    “少爷,多谢!”

    正好这时兰子义他们已经走过御桥,他对桃逐虎笑道:

    “大哥你快回去和嫂子告别吧,收拾收拾东西,不着急。”

    桃逐兔这时问道:

    “那少爷,待会大哥来我们在哪汇合?”

    兰子义道:

    “公公安排我走水路,待会大哥带着两位先生来只管道水门那边,我们在那里等候。”

    这时先一步过桥的月山间开口说道:

    “大郎你可要快点来与我们汇合,爹他是派我们出去捉人的,要是因为你耽误让人跑了,那可怎么办?”

    桃逐鹿与桃逐兔听闻此言顿时回头对月山间怒目而视,月山间则迎着桃家两兄弟的目光不以为然。桃逐虎对兰子义抱拳,然后牵马而去。

    兰子义见桃逐虎离开,带着其他人离开御沟便打算上马往码头去,不过这时却有人拦路说道:

    “卫侯留步。“

第六百二十五章 迫不得已

    拦在兰子义面前的不是其他人,正是杜京。兰子义见杜京拦路,心中直犯嘀咕,这人现在过来,究竟是福是祸?

    上马上到一半的兰子义下马对着杜京抱拳道:

    “杜捕头何事?“

    杜京手抓腰刀立在兰子义马前,他衣襟前摆塞在腰里,看上去很是干练。听到兰子义问话,杜京双手捉刀,抱拳道:

    “无事,只是见卫侯行色匆匆,似乎有急事要办,所以找卫侯闲聊几句。“

    兰子义被杜京的话逗笑了,他道:

    “杜捕头明知我有事要走,还要找我闲聊,哪有这么聊得?杜捕头要是想拿我还请直说。”

    杜京笑道:

    “我今天若是来拿卫侯便不会一人过来,我来此只是为了顺路和卫侯闲聊几句,别我他求。”

    杜京此话说的倒是不假,在街上的就他一人。桃逐鹿也凑到兰子义耳边说:

    “少爷,姓杜的没撒谎,就他一个人来。”

    兰子义对桃逐鹿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然后他问杜京道:

    “杜大人想要聊些什么?”

    杜京道:

    “当然是继续聊昨天没有聊完的事情。”

    兰子义盯着杜京微微眯起了眼睛,他吩咐旁边桃家兄弟与月山间道:

    “两位哥哥与月儿先行一步,买些熟食面点,待会我们路上吃。”

    桃逐鹿与桃逐兔知道兰子义这是有话要与杜京单独谈,于是领命先行,不过月山间就没那么好对付了,她对兰子义说道:

    “爹让我跟在卫侯身边就是为了保护卫侯安全,卫侯让我先行,万一你遇到歹人行凶怎么办?”

    说着月儿便转头看了一样杜京。

    杜京见状笑道:

    “这位姑娘,我便是管这京城里治安的,我只会抓歹人,不会为非作歹。”

    兰子义知道月儿是要听他和杜京的对话,而他兰子义是不可能像鱼公公那样随意把月山间支开的,于是他只能叹了口气,牵马向前走到杜京跟前,默认了月儿跟在一旁。兰子义问杜京道:

    “昨日我有什么事情还未与杜大人谈完?难道是太尉的事情?”

    杜京跟在兰子义一旁,他笑道:

    “太尉的事情只算半件,我还有其他一整件事情要找卫侯。”

    兰子义道:

    “你还想跟我说倒卖军粮的事情?“

    杜京道:

    “我不是和你说这件事,我是要催你去办这件事。现在太仓无限制的开仓放粮,各地粮价逐渐走低,前期粮商手里没有卖掉的粮食现在也都屯不住了。我昨天得到消息,那几个粮商想要将手里积压的军粮尽快处理掉,如果再不把他们绳之以法那我们就没有证据将他们抓捕归案了。”

    杜京提及此事时总是会不自觉的带出自己心中的热情,现在这股热情就燃烧在兰子义身边,烤的他甚是烦躁。兰子义觉得烦躁不仅因为自己心中热情已经熄灭,更因为昨天他刚刚因为此时被鱼公公训斥,鱼公公千叮咛万嘱咐,命他不得继续追查此事,现在杜京重提这案子兰子义也插手不得。

    所以当杜京说完后兰子义便不耐烦的说道:

    “杜大人想要去查自己便去查,何必跟我唠叨?“

    兰子义一夜之间便对此案态度大变,可谓翻脸无情,不过杜京对兰子义的变化并没感到什么意外,他好像早就料到会如此。杜京对兰子义说道:

    “我若能查下去我肯定不会找你。”

    兰子义道:

    “你查不了我难道就能查?这个案子牵扯甚广,继续查下去对所有人都没有好处。我看杜大人还是不要操心了,换别的案子去查吧。”

    杜京道:

    “卫侯,别忘了,是你透露给我这个消息让我去查这件案子的!”

    兰子义道:

    “我不愿查,所以透露给你。现在你也不愿查那我们就都不要再查。就此罢手吧。”

    杜京听闻此言深吸一口气,他道:

    “好一个就此罢手。既然卫侯让我不再罢手,那我就罢手,只是不知卫侯打算那葱河上的案子怎么办?也要罢手吗?”

    兰子义与杜京你一言,我一语吵得不可开交,月山间则在一静静的看着。月山间并不知道兰子义与杜京在谈什么,无论是军粮的事情还是葱河上贩卖人口的事情月山间均不知情。但月儿聪明伶俐,哪怕之前没有得到线索,现在听到的又是只言片语,她也能敏锐的察觉到当下两人谈论的事情乃是要事,月儿虽然没有发问,但她那两只不停扑扇的大眼睛当中毫不掩饰的透露着自己的好奇。

    兰子义被月山间盯得心慌,若是杜京再不闭嘴,惹得月儿刨根问底,那兰子义可就没法收场了。

    虽然兰子义心里着急,但他脸上还是一副风平浪静的样子,他等杜京说完之后叹了口气道:

    “杜大人你这样嫉恶如仇可是没法在京城里长久带下去的。”

    杜京道:

    “我比卫侯你在京城呆得久的多。”

    兰子义又叹了一口气,无可奈何的说道:

    “也罢,也罢,既然此事因我而起那就让他因我而终吧。杜大人有什么证据需要我去拿?”

    杜京道:

    “证据有三,一是粮商的帐,二是仓库的清单,三是库中的粮。其中前两个证据最为重要,第三样证据你若有本事拿到最好。”

    兰子义闻言苦笑道:

    “人言捉贼捉赃,就算是粮商库里有太仓粮,我也得要当场带人进去抓获才行,拿出一袋来能当什么证据?更何况那可是一袋大米,就算我有本事偷偷潜入库房我难道还能扛着米偷偷潜出不成?“

    杜京道:

    “所以我说前两样重要,第三样不重要,卫侯你到了地方看着办就好。“

    兰子义这时撇过头看着杜京问道:

    “杜大人不会看不出我是要出门远行吧?“

    杜京笑道:

    “我知道“

    兰子义道:

    “既然如此,那么杜大人要我搜集的证据一定在京城之外吧。“

    杜京道:

    “不错,就在京口。而且我不仅要你搜集证据,我还要你靠这些证据送把那些粮商送进大牢。“

    兰子义又把头扭回前方继续看路,他此时的心里已经烦躁不已,闻言连声说道:

    “好,好,我替你办,我替你办。“

    说着兰子义无奈的长叹了一口气,接着他问杜京道:

    “听你的口气葱河上的案子你是查出眉目了?“

    杜京这时已经打算拐进岔路离开,闻言回头对着兰子义笑道:

    “卫侯,我可不是傻子。葱河上的案子牵扯到你大嫂,那案子对你很重要。你想从我这里得到消息?先把粮商抓了再说。“

    说罢杜京转身拐进一旁小巷,走了两步后杜京回头对兰子义嘱咐道:

    “哦,对了卫侯,差点忘了告诉你,出城的时候小心点,现在城里各处都在抓你?“

    兰子义闻言不可思议地问道:

    “抓我?为什么?我难道又在御沟边行马了?”

    杜京道:

    “抓你是因为昨天你和张太尉打闹江南楼的事情,我兄弟要亲自审理此案。”

    兰子义听到这话不屑的冷哼了两声,他道:

    “欲加之罪,这种闲事用来拖延我的时间外还能治我罪不成?“

    杜京道:

    “确实不能治你的罪,这事就是用来拖延你时间的,城门那边查你查的尤其紧,你要小心。“

    兰子义问杜京道:

    “杜大人你倒是很轻易的就把消息告诉我了嘛。“

    杜京这时已经逐渐没入小巷的人流之中,在兰子义耳边留下的只有他的声音,只听他道:

    “那是当然,因为我就是出来抓你的人之一。”

第六百二十六章 金蝉脱壳

    兰子义望着杜京已经消失的背影笑道:

    “我猜到了。”

    杜京一走,兰子义身边就只剩下了月儿,虽然桃逐鹿与桃逐兔也在附近,但两兄弟为了回避杜京,一直在前先行,离着兰子义还有一段距离,两兄弟此时已经向兰子义这边折返,但要走过来还得要些时间。

    月山间见这时无人打扰,上前牵住兰子义的手问道:

    “卫侯,你和杜捕头刚才在聊什么呢?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啊?”

    月儿的肌如温玉,肤如凝脂,每每当她触碰兰子义的时候,兰子义都会有一种沉溺其中,无法自拔的满足感,但是这一次,月儿的手却让兰子义赶到一股透心的凉意。

    月儿问话时声音清甜,语气一如既往的翠丽婉转,在她的语气乖巧的像是一个单纯的小姑娘,可是兰子义却感觉自己如芒在背,月儿盯着他后背的眼睛好像深夜林中的狼一样。

    兰子义定了定神,答道:

    “我和杜捕头谈的事情月儿你都不知道,所以你听就听不懂了。”

    月儿笑着问道:

    “这么说来卫侯是有事情瞒着我了?”

    兰子义道:

    “我哪里敢有事情瞒着你?你不知道的事情都是在公公让你出去斟茶的时候我和公公都商议过,月儿要是觉得我有事向你隐瞒自可以向公公那里求证。”

    月儿闻言娇嗔一声,牵着兰子义的手暗自用力,把兰子义的手捏的发疼,她道:

    “卫侯莫要拿爹他老人家来压我,昨天在堂上卫侯你暗算我那一句我可还记得呢。”

    然后月儿追问道:

    “那么杜京说得葱河上的案子又是怎么回事?和你大嫂有关系的总和爹没关了吧。”

    兰子义被月山间追问的心里发毛,女人要是对什么事情起了疑心,追查起来可真是严厉。兰子义回答月山间道:

    “我大嫂跟我大哥说过,她是被人卖进招婿楼里去的,她最后的记忆只停留在葱河上的船舱里。我和我大哥想要把迫害大嫂的人贩子抓起来绳之以法,刚才和杜京谈的就是这件事。”

    月山间道:

    “这事你自己查就是,嫌人手不够调台城卫多方便,何必去寻那杜京,受他制约?”

    接着月儿转了转眼珠想了想问道:

    “卫侯,之前杜京老是来府上问桃仡话,莫非就是要查这件事情?”

    兰子义被月儿追问的快要招架不住,他要是一句话说漏,把桃仡和宫里有牵连的事说出去,那可就捅出天大的篓子了。

    兰子义回答道:

    “是有些关系,但不算是一件事。杜京想要查的是招婿楼,我想要抓的是人贩子。

    我不找鱼公公处理此案是因为这终究是我家私事,我不想弄出太大动静,杜京是京城捕头,他手里掌握的消息多,正好他对这事也有兴趣,所以我打算和他互通有无。“

    兰子义说得全是真话,只不过是隐去了更重要的内容。兰子义的这番话术很有迷惑性,哪怕以月山间的聪明伶俐,也没能将兰子义的底细是谈清楚。她应当是信了兰子义的话,只听她嘲笑兰子义道:

    “卫侯你这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想着去和杜京交换信息,结果自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现在被人要挟了吧?”

    兰子义见月儿不再追问,顿时松了一口气,他道:

    “早知如此我就该咨询月儿你,有你指点我一定不会中人奸计。”

    月儿哼了一声道:

    “你就少在这里油嘴滑舌了。

    刚才你们说得粮食的事情我可听得清楚,卫侯你说这案子你也查不下去,那肯定是和我爹有牵连。当日大军在外剿贼,我就在爹身旁,我可是听到了不少关于军粮的风言风语。卫侯你要查的莫非是这件事情?“

    兰子义没想到月儿又杀出一记回马枪,当下就被问住。兰子义本以为月儿要借此机会好好向兰子义施压,没想到月儿居然缓和下语气,叹了口气道

    “卫侯,爹说得清楚,我只是卫侯的奴婢,卫侯要做什么我是没有权利干涉的,但卫侯你也要明白,我是爹的女儿,我是不会容许卫侯去害爹的。“

    兰子义听到这话心里不知该是什么滋味,他完全找不出话来回答月山间,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这件事情该怎么处理。好在桃逐鹿与桃逐兔这时已经走了过来,兰子义可以和自己两位哥哥说话来为自己解围。

    兰子义见桃逐鹿与桃逐兔迎面走来,立刻说道:

    “哥哥,我被通缉了,杜畿安排人在城门口抓我,我们就这么出城是出不去的。“

    桃逐兔惊讶的问道:

    “少爷你犯什么事了?他凭什么抓你?“

    兰子义道:

    “就是昨天和太尉那档子烂事,欲加之罪罢了。“

    桃逐鹿道:

    “那我们怎么办?“

    兰子义道:

    “杜京走了之后我就一直在盘算这件事。好在大哥被我派回府里,两位先生也在家,正好让我来演一出金蝉脱壳。“

    说罢兰子义扭头对月山间道:

    “月儿,你赶紧上马回府,通知我大哥,再跟公公借一些锦衣卫……“

    兰子义话还没说完便被月儿打断道:

    “我不走!要传话卫侯让你的两位哥哥去传,你不是要金蝉脱壳吗?你的三个哥哥都凑不齐怎么金蝉脱壳?“

    兰子义听到这话不免咂舌,他正想开口劝说月山间,月山间却又笑嘻嘻的向兰子义撒娇道:

    “卫侯~,你留下我才是有用的嘛,待会你无论怎么出城总得乔装打扮,要不守门的军士还是会把你认出来,你还是走不了。“

    兰子义听到这话也觉得在理,只好转头对桃逐鹿与桃逐兔吩咐道:

    “唉,那就辛苦两位哥哥跑一趟吧。

    三哥,你立刻回家,告知大哥和两位先生,你们从家门口的西门出城。

    二哥,现在折返回招贤门,向公公要上仪仗,待会和大哥他们汇合,你们建我旌节,大张旗鼓的盛装出行,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是我兰子义出城!“

    桃逐鹿与桃逐兔明白了兰子义的意思,两人立刻领命。桃逐兔问道:

    “少爷,那我们出了城之后在哪里汇合?”

    兰子义想了想道:

    “杜京让我们去京口,我们就在京口汇合吧,要是离京城太近搞不好杜畿还会来找我们麻烦。唉,只是绕行京口要耽误公公安排给我的正事了。”

    月山间道:

    “卫侯你说什么呢?爹他安排你走水路本就要路过京口,怎么会绕路呢?”

    虽然兰子义并不知道为何抓人要过进口,但这肯定是个好消息。兰子义赶紧吩咐桃家兄弟道:

    “两位哥哥快去吧!”

第六百二十七章 故人

    桃逐兔刚才顺嘴领命,可他心里还是不愿离开兰子义,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对兰子义说道:

    “少爷,从京城去往京口,路途遥远,只你一个人去我怎么放心?”

    月山间听到这话不乐意了,他驳斥桃逐兔道:

    “三郎你怎么说话呢?明明是我陪卫侯去,怎么就成了卫侯一人出发?难道我就不算人了?“

    今天月山间的举动本就惹得桃逐兔不爽,现在月山间当众斥责他,他哪里还能忍住,只见桃逐兔对月山间道:

    “月山间,你不要以为有少爷宠幸你,有公公罩着你你就可以胡作非为!杜畿已在城门口设下埋伏,出城之事危险万分,只靠你一人怎么护的住卫侯。我兄弟三人天生就是少爷的侍卫,你把我们全都支开是何居心?“

    桃逐兔火气很大,不过月山间也不是善茬,以月山间那泼辣的性子,她怎么可能不回嘴?

    月山间娇哼一声,白了桃逐兔一眼,她道:

    “哟,三郎你一张嘴都能把自己吹到天上去了。杜京抓人怎么了?他还敢谋害卫侯不成?明知杜京设伏抓人,你们还要跟到卫侯身边,是生怕卫侯不显眼?我刚才就说的清楚,你们去府里和大郎结伴更有用,你非得犟嘴留在这。你说你天生护卫,那为什么当日在军中还差点没命?当日卫侯为了救你可是深陷险境。“

    桃逐兔被月山间一语顶住,想了半天找不出话来反驳,只能涨红脸指着月山间道:

    “你、你……“

    兰子义见状赶忙打圆场,他道:

    “三哥,当日在战场上还是月儿出手才将你就下来,她来护卫我没问题的,你和二哥快回去吧,外人都知道我与三位哥哥形影不离,若是三位哥哥分头行动必然惹人起疑,你们和仇家两位先生一起走才能能造出假象。

    哥哥你就别争了,你们难道没看到旁边路人都在看我们吗?“

    兰子义说得不假,他们几人牵着马站在路中争执,身上衣服还都光鲜亮丽,旁人路过那会不生疑?

    兰子义道:

    “三哥,杜畿是安排人满城抓我,杜京闭了一只眼把他的捕头支开,但要是有路人向衙门告了我这边的行踪那我可就真被耽误了。三哥别再争执,赶紧回去吧!我们京口见。“

    这次桃逐兔再没了借口,一旁桃逐鹿也拉着他示意快走,不得已桃逐兔只得向兰子义抱拳,然后离开。桃逐兔他们掉头后兰子义也和月山间上马,两人赶紧纵马往码头奔去。

    走开之后兰子义问月山间道:

    “公公命我走水路去余杭,为何要先去京口呢?“

    月山间道:

    “余杭在京城东南,从京城走水路的话是先顺流到京口,然后沿大运河南下,走旱路才会直接往余杭走。“

    兰子义道:

    “但我们昨天水路走了一遭,季知年他并不在水上,公公得到的汇报也证明了这一点。“

    月山间道:

    “季知年都懂得用替身,难道不懂得中途变换路线?卫侯你今天脑袋不好使啊。“

    兰子义闻言不好意思的挠着头嘿嘿笑了起来,他道:

    “只要和月儿你待在一起我就嘴笨。“

    月儿娇嗔道:

    “你少来!“

    两人为了赶路,纵马奔腾的极快,眼见要过一个路口,突然有一行人从侧面巷子中穿出,还好兰子义与月山间马术好及时勒马停住,急速奔腾的马儿被这么一勒都惊得人立了起来。

    好不容易把马匹安抚下来后,月山间对着路上行人开口骂道:

    “怎么走路呢?看不见路还听不见马蹄声?又聋又瞎的你们上什么街?”

    然后月儿定睛一看,发现挡路的居然是一队兵士,当场怒骂道:

    “哪个营的臭丘八,报上名来!看我不治了你们!”

    兰子义虽然一直纵容月儿,但他最瞧不起的就是仗势欺人,更讨厌的是听到有人骂别人“丘八”,现在月山间两样都犯,怎能不惹得兰子义恼火。

    兰子义稳住马后扭头对着月山间吼道:

    “胡说八道什么?一个妇道人家嘴巴怎么这么不干净?明明是我们城中纵马差点撞人,你在这里嚣张什么?”

    月山间本想撒娇顶嘴,但是看到兰子义真的面露怒容,月山间知道兰子义发了真火,她不敢继续造次,只得乖乖的低头闭嘴。

    虽然兰子义的马刚才跑的很快,但那队突然出现的兵士身手更快,他们非常利索的躲到路边,连路人都没怎么碰到。

    兰子义训完了月山间后翻身下马,他走到军士们跟前问道:

    “诸位兄弟没有人受伤吧?我是有急事赶路,所以才纵马跑起来。刚才说话的那是我贴身丫鬟,她个奴婢不知轻重,冒犯了诸位弟兄,哥几个千万不要见怪。”

    与兰子义对面的是一个中年军士,看身上衣着应该是个旗总。他虽然被吓了一跳,但兰子义下马之后他并没有发火,他正盯着兰子义仔仔细细的看。这个领头的旗总虽然没有发火,跟在后面的人却大有要发火闹事的意思,只见一个青年军士从街旁走过来,指着兰子义骂道:

    “你他妈瞎了狗眼乱骑马,还敢骂老子是臭丘八,今天爷爷就让你知道……”

    那青年军士骂的起劲,跟着他一起围上来的军士们也各个都摩拳擦掌,可当他们看清楚兰子义后居然同时收声,噤若寒蝉,一旁另一个年龄稍长的军士更是给了那个骂人的兵丁一拳

    “胡说什么呢?”他道。

    兰子义本来是打算好言赔罪的,但将士们突然收声还是让兰子义很意外。虽然之前剿贼兰子义带过京营的兵,但那也不可能让所有人都认识他,这些正在气头上的将士们同时闭嘴很是让人不可思议。

    兰子义再仔细一瞧居然发现眼前这些军士们都很熟悉,这些人都曾经在兰子义的记忆中出现过,那还是在兰子义入京之前,在落雁关里,兰子义虽然叫不上这些将士们的名字,但兰子义可以确定这些人他在落雁关时都见过。

    他乡遇故人乃是人生一大幸事,兰子义此时自然也高兴异常,他伸手去捉旗总的手,同时笑道:

    “老哥你们什么时候来的京城?为何不来我府上?现在你们是在马场谋事吗?”

    没想到兰子义刚一开口那旗总便伸手将兰子义拨开,他领着同队其他将士掉头就走,同时匆忙说道:

    “公子你认错人了,小人们哪敢做公子老哥?”

    其他军士们见状也像是早就排练好了一样,低头便随着旗总走,看样子是想尽快了事。

    这些兵丁虽然说着不认识兰子义,但他们浓重的北方口音却说明他们不是京城人。兰子义也弄不明白他们这是怎么了,只能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认错人。兰子义追问一行人道:

    “那几位兄弟有没有人受伤?我这有银子你们拿了去看病。”

    那旗总闻言回头下意识的笑道:

    “老兵皮厚,没事的,少爷你把钱拿好。”

    当那旗总说出“少爷”二字时,他与兰子义同时都惊住了。旗总自知说漏嘴,赶忙低头和其他人没入人群之中,而兰子义则站在原地思考,他看着那一行兵丁身上的行头,想起了那是辑虎营的装扮。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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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城遗梦介绍:
花枝缺处青楼开,艳歌一曲酒一杯,
美人劝我急行乐,自古朱颜不再来,
君不见外州客,长安道,
一回来,一回老。
————白居易
大正朝廷已经击败了四方所有外部敌对势力,看似天下太平,事实上王朝内部已经危机重重,地方土地兼并造成贫富差距加大,士绅优待又让富人几乎不承担税收,全国各地到处都有民变的危险。
朝廷对此也并非视若无睹,当朝内阁首辅大学士章鸣岳就力图推行新税法,对大正朝廷进行改革,可在这个节骨眼上深居内宫的皇上最关心的居然是用幼子替换太子,废立储君,从太子陪臣起家的章鸣岳自然不同意,宫中府中也因此对立起来。
我们的主人公正是一位将门之后,但他并不想继承武职;他的出身与家庭有诸多秘密,但他并未全然知晓;他有着单纯而又天真的理想,却又从骨子里带着一股敏锐和狡猾,他想要靠书生意气救济天下,可现实却让他走上了一条与理想截然相反的道路。现在他已经来到了京城,这里的高台到底是他成功的奠基石还是他迷梦的开始,让我们一起揭开这番篇章。台城遗梦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台城遗梦,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台城遗梦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