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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白袍将     台城遗梦txt下载     台城遗梦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百四十三章 有惊无险

    六人手持弓箭,小心翼翼的没入林中。他们排成一条线拉开,马场伙计在最外围两翼,靠后坐镇,桃逐虎一人在前侦查带路,其他两兄弟稍后拱卫,几人间距互相分散,但又能保证大家可以看清身旁两人的动作,这样的阵型如果是在白天的话能够拉的更长。

    桃逐虎一边在前赶路一边后悔,他后悔自己刚才吼叫的声音太大,搞不好已经惹起了那边匪盗的怀疑。

    桃逐虎心怀忐忑的向前埋进,仔细的观察树林里上下左右的情况。终于来到火光外围,桃逐虎抬手示意,身后诸人立刻停下,众人挽弓在手,只等号令。桃逐虎一人上前凑到林前,当他看到树林外的情况后,他才明白自己刚才完全是在吓唬自己。

    这里果如仇文若所讲,乃是乱坟岗,岗上已经被杀的血流成河,只是让桃逐虎看不懂的是那些强盗居然还在为那些被杀人的收尸,更让桃逐虎他纳闷的是,许多强盗这会正围着一口棺材下葬,那棺材里还有呜咽的叫喊声。

    桃逐虎心知盗贼们这是在活埋,他没心思去管这些妖贼们的奇怪举动,在确认这些妖贼的确没有安排放哨的人后,桃逐虎回头向其他人给了收拾。其他五人见状立刻散开附于林边,大家一起弯弓搭箭,只等桃逐虎下令。

    匪徒们这时正忙着把最后那个倒霉蛋活埋进坑里,那匪徒头领吆喝道:

    “你可莫要怨我!要杀你的是你掌柜,与我无关!”

    其他匪徒跟着一起戏谑嚎笑。这时有个匪徒感觉的身后树林有动静,他下意识的回头看去,却看见一直箭矢朝自己飞来。箭羽在空中如游蛇般来回摆动,匪徒看的清清楚楚,他向开口去叫,可是当他发声时喉咙已经无法响动,匪徒感到嗓子眼被插进了异物,然后嘴中一咸就把血呕了出来。

    桃逐虎一记鸣镝破空在前,其他人箭矢紧随其后。匪徒们并没有掩护,桃逐虎指挥的第一轮齐射便击了六人。

    只一瞬间匪徒们就从屠夫变成了猎物,中箭的那些人呜呜的低吟这便到底不起,桃逐虎他们的箭矢都是一箭射中要害。这些落草的强盗们哪里能分辨出埋伏,他们只是迷茫的望着四周,惊讶的看着周围那些人怎么就倒地了,哪里又出来了破空的声音。

    桃逐虎哪里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这次他直接挽弓起身,带头又是一轮齐射,六发箭矢离弦,直奔匪徒心、喉要害而去,六名匪徒应声倒地。

    两轮齐射过后,匪徒已经死掉大半,仅剩的三人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拔腿便跑,可他们哪里跑的了,其中两人后背中箭扑街毙命,那走了狗屎运还没死的头领则被桃逐虎提前一箭射中大腿,到底不起。

    那头领趴在地上哀号道: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直到此时桃逐虎才率领着其他一人等从林中一字排开走出来,桃逐鹿道:

    “晚上行动还明火执仗做靶子,一群人围成一团却不派人放哨,真是一群乌合之众!”

    桃逐兔拨了拨弓弦,他道:

    “真是的,我才放了两箭,一点也不过瘾。”

    桃逐虎一人带头在前,他吆喝道:

    “地上趴着的那个好像是他们土匪的头,我专门射他腿的,你们不要杀他,我要问话。

    马场的弟兄,去把那口棺材起了,我听到里面有动静。“

    伙计闻命,高声唱诺,那土匪头子自知脱不了身,转脸磕头想要求饶,桃逐虎领着两个弟弟走向土匪头子,他边走边问道:

    “说罢,你们是干什么的?为何杀人?”

    可桃逐虎话未说完便已心生异样,他与自己两个弟弟不约而同的同时后撤一步,而与此同时一记飞镖抢在匪头开口之前自天而降,击中匪头后脖颈。

    桃家兄弟见状大惊,虽然他们灭了众匪之后看上去很闲散,但这些久经战阵的将士目如鹰鹞,如果林中有埋伏桃逐虎有信心能提前发现,况且刚才出手之前桃逐虎仔仔细细的观察了周围情况,他可是没有看出任何异样。

    在桃家兄弟退后的同时桃逐兔已经仰弓搭箭,指向树梢,桃家兄弟可以发现不了有人埋伏,但他们觉不可能漏失暗箭来处,桃逐兔挽弓放箭的动作一气呵成,他都不用动脑子,手便像是自己能看见一样把劲矢放出。

    树梢之人也是艺高人胆大,居然扔出飞镖后便从藏身的树梢飞身跃下,还在空中作出华丽的翻滚。只是桃逐兔早把“刺客”看透,他那支箭便是扑向空中人影去的。

    飞羽破空,矢如电转,只消眨眼工夫箭矢便已经杀至“刺客”面门。眼见自己要被击中,那“刺客”却不慌忙,看他在空中一系列动作似是想伸手接下此箭,可当他出手到一半时却突然换招,一把短刃从他袖口滑出,护在他在面前。箭刃相交发出“叮”的一声脆响,恰如石落古泉,惊起一稍鸭鹊。

    桃逐兔的箭自然是被“刺客”挡掉,但那“刺客”完全估计错了桃逐兔箭矢的威力,这一格挡打断了他的下落,他被箭矢的力道震得向后翻滚,失去平衡,最终跌坐在地上。

    桃逐鹿紧随桃逐兔挽弓打算放箭,可桃逐虎看到人影飞出后却不知因为什么原因把桃逐鹿的弓给摁下,而“刺客“跌落后发出的”嘤嘤“叫声更坐实了桃逐虎的想法。

    桃逐兔放完一箭立刻再持满弓,他瞄着人影准备放箭,却听见了叫声,桃逐兔惊讶的说道:

    “是女子!”

    桃逐虎赶忙吼道:

    “收起家伙,不要放箭!”

    落地的人坐在地上不愿起来,她愤愤的扯下蒙面的方巾,露出自己真容,桃逐虎道:

    “果然是月儿姑娘。”

    月山间对着桃家三兄弟娇嗔道:

    “知道是我还放箭?看来三位郎君真是恨死我了,下手如此狠毒,奴家的命今天都几乎葬在你们手上!”

    桃逐鹿回身示意围上来的马场伙计这里没事,而桃逐兔则不以为然的对月山间说道:

    “月黑风高的你突然出手杀人,杀的还是我们要捉的人,动手之前还不表明身份,我只当你是刺客,哪里知道你究竟是谁?”

    桃逐鹿抬头看了看树梢,又看了眼坐在地上的月山间,他道:

    “我观姑娘刚才手段,似是想要凌空接下我三弟这一箭。我劝姑娘一句,我们哥仨可是自幼习练弓马,箭矢力能破甲,姑娘你这么卖弄身手可是会没命的。”

    月山间本来想在桃家三兄弟面前露上一手,今后好震慑他们的嚣张气焰,没想到自己偷鸡不成蚀把米,差点没命不说,出场的坐相还丑的没法去看。于是她坐在地上揉着眼瞪着两只脚,“嘤嘤”做哭诉状道:

    “我不管,我不管!你们就是欺负我!你们是故意下杀手!奴家要去爹爹那里告你们的状!”

    桃逐虎见状叹了一口气,他摇着头上前伸手去拉月山间,他道:

    “行了月姑娘,你没被我们乱箭射成刺猬已经是命大,赶紧起来吧。”

第六百四十四章 过岗

    桃家三兄弟虽然一直都看月山间不爽,但这月山间终究是鱼公公的掌上明珠,而且兰子义还把这人稀罕的不得了,桃家兄弟几个也只能嘴上发发脾气,实际上却不敢把月山间怎么样。况且这月山间的确没若天仙,这么一个可人儿当面撒娇,只要是个正常男人,看到了总会心生爱怜。只是旁边落得一地鲜血,这月山间却娇滴滴的做小女子状,这种感觉总是让人觉得哪里不对劲。

    月山间也很识相,桃逐虎伸出手,她便停止了哭泣,只是她并没有让桃逐虎搀扶,她自己便起来了。

    月山间起身后桃逐虎指着一旁到底的土匪头子说道:

    “我还要问他话呢,你怎么就把他杀了?你有什么要灭口的?”

    月山间白了桃逐虎一眼道:

    “我与土匪又不是一伙,我有什么需要灭口?这几个毛贼不过是别人买来的刀而已,留着他们有什么用,那个在棺材里被活埋到一半的家伙才是要人。”

    桃逐鹿回头望着一地鲜血和部分留在地上的内脏残肢,他问道:

    “杀了这么多人,这究竟是有多大仇多大怨?”

    桃逐兔看着那些还没有下葬的棺材说道:

    “要是有仇,杀了之后弃尸荒野或者干脆沉江里不就完了,干嘛还花钱买棺材敛人入葬?这棺木可都是上好的木料啊。”

    月山间拍拍屁股上的泥土说道:

    “被杀的这些倒霉鬼于买凶的雇主不仅无仇,还有功劳,他们都是粮商家里的伙计,被活埋的那个也是。”

    桃家三兄弟都知道私买军粮的事情,月山间一提粮商他们便全明白过来。三兄弟知道事关重大,他们赶忙跑去伙计们那边搭手,六人合力把棺材从坑里挖了上来。

    桃逐兔将头凑在棺材盖上听了听,然后道:

    “里面怎么好像没动静了?刚才不都还在叫吗?按理说憋死也不该这么快。”

    桃逐虎道:

    “憋死是不应该,但被人活埋,吓死也极有可能。少废话了,找家伙把钉子启开!”

    众人七手八脚的找寻这土匪们落在地上的工具,桃逐兔没找到家伙干脆拔出佩刀撬钉子,他一边干一边问月山间道:

    “我说月姑娘,你倒是讲讲为什么别人都被杀,这人却被活埋么?”

    月山间站在一边,不慌不忙地看着六个爷们七手八脚的折腾一口棺材,她悠闲地说道:

    “被埋的这小子嘴巴长,顶撞了土匪头子,土匪头子便将他钉在棺材里打算活埋,其他人就给了个痛快。没想到这小子因祸得福捡了一条命回来。你们可小心点,这人别让他死了。”

    桃家兄弟听着月山间在一旁指手画脚,满脸全是鄙夷,娘们就是话多还不干活。

    终于,六个人启开了所有钉子,他们把棺材板掀开时,跪在棺材里的人已经没了呼吸。桃逐虎见状哪里敢再等,他赶紧招呼其他人找东西把钉在那人手上的钉子给启开。

    当大家开始拔钉子时,那人终于有了动静,痛楚让他从昏迷中清醒了过来,接着他便尖叫起来。

    桃逐虎一边忙着和众人安抚此人,一边嚷道:

    “酒!快拿酒来!要是没点酒水给这家伙压惊他说不定就被吓疯了。”

    月山间闻言道:

    “快拿酒来!可不能让他疯,疯了我们还怎么问话?”

    桃逐兔再也受不了月山间在一旁吆五喝六,他道:

    “我们的酒全在马鞍上挂着,又没再身边,你要是有酒就拿出来用,少在那里说风凉话!”

    月山间哼了一声道:

    “我是出来办事的,又不是出来赏月的,哪里有酒水带?”

    这时林中传出了马匹行进的声音,接着仇孝直与仇文若便牵着大家的马赶了出来。有个马场伙计回头看见马匹,赶忙跑上前去取酒。

    伙计走到马前解下酒囊,却见仇文若与仇孝直怔怔的看着眼前的乱坟岗,好似魂被勾走,那伙计问仇家父子道:

    “先生,你们怎么了?“

    仇文若被伙计一语点醒,立刻回头扶着一棵树翻江倒海的呕吐起来,仇孝直也举起袖子障住鼻口,他道:

    “这是怎么回事?“

    伙计看了眼仇家父子,又看了眼围着棺材手忙脚乱的众人,最终还是跑上前去先忙活这给酒去了。倒是闲站着的月山间瞟了仇家父子一眼,不屑的说道:

    “不就是死了几个人嘛,你们也是号称从战场上走过一遭的人,怎么被吓成这个样子?“

    这时吐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仇文若终于吐完了胃里的东西,他闻言道:

    “我上的是战场,不是这里的屠宰场!这么重的血腥味我受得了才奇怪!“

    仇孝直追问月山间道:

    “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

    月山间见其他人都在忙,便亲自为仇家父子解释了下这边发生的事情,在她说话的时候,桃逐虎他们已经把那个倒霉蛋从棺材里拖了出来。那倒霉蛋被吓得不清,他惊恐的看着四周,不知自己现在到底是在阴间还是在阳间。

    桃逐虎不敢继续刺激他,好言先将他劝住,还叫桃逐鹿替他包扎了手上伤口,同时还给他递了酒。

    倒霉蛋被桃逐虎喂着喝了几大口,终于算是略微定神,没有疯掉,然后他便呕了一声,将刚才喝的酒全都吐了出来,同时还吐出一大口血,然后倒霉蛋便放声大哭,边哭边骂,把他老板祖宗十八代都给问候了个遍。

    桃逐虎见状招呼众人道:

    “没事了,没事了,这家伙缓过劲来了。“

    那个倒霉蛋扯开嗓子哇哇大哭,他抓着旁边人的衣襟说道:

    “那个杀千刀的王八蛋,我替他从军中运出粮来,他却要取我的性命!”

    桃逐虎听到这话夺过酒囊堵住那人的嘴,猛地给他灌酒,桃逐虎道:

    “胡说八道什么东西?魂还在鬼门关里丢着呢?”

    桃逐鹿则把三个马场伙计拉到一旁,他问几个伙计道:

    “那家伙刚才说什么来着?我没太听清楚。”

    一个伙计道:

    “二郎这是什么话?咱离得这么近,怎么可能听不见,那人刚才明明说……”

    这伙计话说一半,一旁另一个伙计便一肘杵着他肋骨,伙计突然吃了痛,呼吸不得,话更说不出来。

    打人的那伙计这时说道:

    “这家伙差点被活埋,神志不清,只知胡喊乱叫,他说得什么根本听不清。”

    桃逐鹿闻言点点头,然后他便问向另外两个伙计开口问道:

    “你们呢?你们听清了没?”

    两个伙计这时也反应过来,他们连声说道:

    “我们也只听见喊叫,没有听清他在说什么。”

    桃逐鹿点头道:

    “知道太多不好,少说为妙,旁边可有人盯着呢。”

    说着桃逐鹿给伙计们瞟了一眼那边的月山间。伙计们虽然不明白这么一个可人儿怎么就成了盯人的探子,但桃逐鹿说了他们便知小心。

    另一边月山间已经给仇家父子两人把事情解释清楚,三人各自走到桃逐虎他们这边来,仇文若看着一地尸体说道:

    “这该怎么处理。”

第六百四十五章 过岗(下)

    仇文若是把马匹拴好之后才往桃逐虎他们这里走的,他专门选出一条路,绕开了岗上那一地鲜血。可即使如此仇文若走到桃逐虎他们跟前时还是不住作呕,看上去随时都有可能吐出来。

    桃逐兔忙了半天热出一身臭汗,他擦着额头,拿着水囊,喝了一口之后说道:

    “收尸可是体力活,这么多尸体,只靠我们几个人,想全埋可要干到后半夜去。再说这群土匪,活该尸陈荒野,管那么多干什么?“

    仇孝直一直抬起袖子障住口鼻,不时的还要挥动两下驱散面前浓重的血腥味,听到桃逐兔的话后仇孝直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来,不过因为这里的血腥味太重,仇孝直的笑容还没爬上脸面便被硬生生挤了下去。仇孝直道:

    “三郎,埋这些个匪寇可不是多管闲事。试想若是我们不管这满地尸体,等到天明,有人经过,看到这番景象他会是什么反应?这里是乱坟岗,不是屠宰场,出了这么大的案子官府肯定要追查,我们在这里留下了如此多的痕迹,官府如果查到我们身上我们可怎么处理?“

    桃逐虎听着直点头,他道:

    “孝直先生说得不错,我们还要护卫卫侯办正事,耽搁不得,而且这事如果被人报官还会牵连到马场,咱总不能自己走了把黑锅留给掌柜的他们吧。“

    桃逐鹿这时已经从地上拿起土匪留下的工具,他走到桃逐兔旁边拍了拍他肩膀,桃逐鹿道:

    “少废话了,这些土匪把坑都给咱挖好了,咱把人扔进去埋了就行,有什么累的?“

    桃逐兔知道今天偷懒不得,只能哭丧着脸拿起地上的工具。桃逐兔长叹一声说道:

    “除了埋人还有地上的血肉要处理,哪有二哥你说的那么轻松?“

    桃逐虎这时也捡起了工具,他对桃逐兔说道:

    “所以你就少说废话,多干活。抓紧时间。“

    然后桃逐虎对仇孝直与仇文若说道:

    “这些活有我们干就好,不劳两位先生,你们帮忙看好这个家伙就好。“

    说着桃逐虎指了指一旁那个倒霉蛋。

    仇文若与仇孝直对桃逐虎拱手,父子两人说道:

    “有劳大郎!”

    仇文若看了看坐在地上的那个倒霉蛋,看着他饱受折磨,生不如死,仇文若想说不定对这人而言,死了才更轻松。

    仇文若不忍去看那倒霉蛋失魂落魄的惨样,他回头看了看自己栓在林间的马说道:

    “这些马看到这边的鲜血怎么不跑呢?刚才我与父亲一路走来也没见马受惊。”

    仇文若说得勉强,仿佛是在刻意找出一个话题来。好在那边忙碌的马场伙计及时接过话道:

    “我们马场贩来的可都是从北边贩来的好马,这些个坐骑又是我们从好马当中选来的良驹,听话的很,这点场面不算什么。”

    另一个伙计这时说道:

    “唉,这让我抬死人,我还没娶媳妇生孩子呢,压着我了怎么办?”

    另一个伙计骂道:

    “你在塞外连人都杀过,还唠叨什么抬不抬死人!”

    桃逐兔也说道:

    “少废话了,我也没孩子呢,我说啥了?”

    那边忙碌的众人说着说着便自己聊起天来。仇文若不与他们一道工作,自然也没法一块聊天,于是他缳首四周,想要找出一处风景来看,只是这乱坟岗上哪有风景可看。

    无意间仇文若的视线扫过月山间。月山间当然不屑于与桃逐虎他们一道搬运死人,她这时正倚在树旁站着,闭目养神。月山间今晚的打扮很实用,她一身夜行衣下全都鼓鼓囊囊塞着东西,虽然仇文若不知道月山间带了些什么,但他猜得出那肯定是晚上出来用得上的工具。

    本来月山间的打扮没什么出彩的地方,但仇文若仇仔细观察了半天,问题不再月山间身上,而在月山间背的东西上面。月山间今天穿着的是一身棕绿色的夜行衣,可她身上包裹东西用得却是海蓝色的包袱皮,两种颜色反差极大,而且那种海蓝色在夜里还亮的有些显眼。

    那个包袱肯定不是月山间出门时背着的,倒像是她中途从别的地方捡来的。月山间夜行出门,身上还带满了工具,她怎么可能闲着无聊,中途再捡个包袱背到身上?今天月山间出来,办的是粮商和私买军粮的事情,这样想来难道她身后背着的是与粮商有关的证物?

    仇文若盯着月山间背后的包袱想要看个明白,而月山间也敏锐的察觉到了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月山间转头看向仇文若这边,四目相对,两人同时看到了对方的诧异。仇孝直抓住了这个时机,他开口问道:

    “月姑娘,你背着什么东西?“

    月山间奔波了一宿,这时精神已经有些松懈。听闻仇孝直追问背上的包裹,月山间的手近乎抽搐的飞快抬起要去摁住绑在身上的包袱皮,虽然手到一半时月山间便意识到不对把动作停了下来,但为时已晚,她的异样已经被仇家父子敏锐地察觉到。

    月山间把手上的动作换作抬手,撩起了自己散出头巾的青丝,她转身面向仇家父子,把背上的包袱挡在身后,她道:

    “没什么,只是随身携带的物件罢了。“

    仇文若道:

    “我看那包袱轮廓,里面装的当是书册之类的东西。月姑娘你夜行出来,事务繁忙,难道还要随时看书不成?“

    月山间盯着仇文若嬉笑道:

    “文若先生隔着包袱皮都能看出里面是何物品,如此说来我现在已经被先生看了个通透,先生好下流啊!“

    仇文若被月山间这么诋毁,当下羞得脸红,他道:

    “你,你说什么,我只是看出那是书册罢了。“

    仇孝直抬手止住自己儿子,他道:

    “月姑娘你休要说笑,我儿可没有做梁上君子的本事。姑娘你不如把包袱打开让我们看看,若是里面不是书,正好可以证得我儿没有看透人衣的本事,也好还姑娘你清白。“

    月山间笑道:

    “不必了,我说过,这里背的就是杂物。“

    仇孝直笑了笑,他问地上那倒霉蛋道:

    “那包裹是你们带来的吗?“

    倒霉蛋这时已经缓过不少精神,他闻言抬头看了看,摇头否定。

    仇孝直追问月山间道:

    “月姑娘出来之前还去了哪里?你怎么知道这乱坟岗上有命案的?“

    月山间面露冷笑,她道:

    “本姑娘还有事要忙,恕不奉陪,告辞!“

    说着月山间便打算飞身离开,只是这时岗上响起桃逐虎的声音道:

    “月姑娘且慢!“

第六百四十七章 离京口

    老板受了惊吓之后话挺多,兰子义挑起话头之后老板便有一种说得停不了的势头,兰子义正愁自己该怎么脱身时,小二正好有事来找掌柜。兰子义借此良机和掌柜的话别,他匆匆用过早餐便出门朝马场那边去。

    昨天兰子义与月山间来时骑了两匹马,还带着不少行李,今天只他一人出门,走在路上很是吃力。

    两匹马昨晚上似乎是没有休息好,今天有脾气,无论兰子义怎么拉拽它们也是走两步退一步,气的兰子义想要把马拴住好好用马鞭好好抽打一顿。

    兰子义着急赶路,可马却拖了他后退,正在他拉着缰绳一筹莫展之事,缰绳的另一端突然松了劲,兰子义睁开眼,发现竟然是自己的大哥牵住了马笼头,随桃逐虎一道的其他人也一道站在了兰子义身边。

    兰子义看着突然出现在身边的众人心里高兴至极,他先和仇家两位先生拱手作揖,然后便问桃逐虎道:

    “大哥你们来的太及时了!“

    桃家三兄弟正在检查兰子义的马匹,桃逐虎开口道:

    “这马鞍绑的有问题,皮带把马膈着了。幸好这马脾气好,要不然少爷就要挨踢了。“

    说着桃逐虎便与其他两兄弟把马鞍重新整理了一遍,等桃逐虎收拾完了之后他便把缰绳重新交回兰子义手中,这次马匹便乖乖听兰子义指挥了。

    兰子义笑着摇头道:

    “唉,百无一用是书生,离了三位哥哥和月儿我真是寸步难行。“

    桃逐虎他们听到月儿的名字时,面色顿时一变,这些变化自然被兰子义抓住了,他想了想,然后踩蹬上马,他道:

    “走吧,我们怎么也得先去马场,有事路上在说。“

    于是一行人纷纷上马,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将昨夜乱坟岗上的事情讲给兰子义听。

    兰子义摸着下巴听完后叹了口气,他道:

    “我要查的京口粮商,昨晚家中遭了火盗,听说老婆孩子都被烧死在火中。“

    兰子义玩有意停顿,桃家兄弟和仇家父子则各自交换了眼色,然后仇文若说道:

    “昨晚我看月山间包裹,其中之物定是书册,现在卫侯又这么说,那我们就可以肯定包里背着的乃是账簿。“

    仇文若说罢众人纷纷点头,兰子义则看着前路沉默不语,过了一会后他问道:

    “那个被你们救下来的人呢?“

    桃逐鹿道:

    “伙计们已经安排妥当了。“

    兰子义点头道:

    “很好,待会到了马场,二哥记得提醒掌柜,那人我们不要直接管,雇一家人帮我照料,把人找个僻静地方安置。“

    桃逐鹿拱手道:

    “少爷放心!“

    这时桃逐虎说道:

    “少爷,月山间那妖女吃里扒外,不能继续惯着她了。“

    兰子义无奈的笑道:

    “月儿本就是公公派来的人,何来吃里爬外一说?账簿在她手里也就是在公公手里,那和在我们手里一样,大哥不用多费心。“

    桃逐虎又道:

    “可是少爷,月山间不服管教,她干的事情不在我们的安排之内。“

    兰子义对桃逐虎摆了摆手,他道:

    “月儿我了解,除了和公公有关的事情,其他事她都是听我安排的。“

    桃逐虎见状知道说不动兰子义,他也只得拱手闭嘴,不再多言。

    接着众人换了些话题闲聊,兰子义还把他出京的事情说给众人听,桃逐鹿回答兰子义道:

    “高大人手下的东辑虎营人员已经补齐了,我才卫侯出城时遇到到应该就是他们。“

    兰子义知道东辑虎营补上的都是北镇兵,于是欣慰的点点头,现在京中已经有了一支兰子义可以调动的力量。

    说笑间众人来到马场,掌柜的自然率众除门迎接。兰子义不愿太过招摇,与掌柜的匆匆行礼之后便进店中。

    兰子义并没有打算在这里久坐,他只是和掌柜的吩咐了些事情,然后兰子义让掌柜的备条船供他南下余杭。

    掌柜手脚伶俐,办事迅速,他安排的伙计出去没多久便回来通报船已准备好,然后兰子义便率领众人着急离开。

    桃逐兔见兰子义着急,他道:

    “少爷走这么急干嘛,你不是还要等你的月儿姑娘么?”

    掐在此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如银铃般月儿的声音灌入了所有人的耳朵。月山间道:

    “不劳三郎操心,奴家肯定不会耽搁卫侯的事情。“

    月山间一夜不见,现在来时已经换上一身便装。今日的月山间银簪点缀,黛眉轻抒,淡妆之下月山间笑意盈盈,显得娇媚十足。

    马场的伙计哪里见过这等尤物,见到月山间惊得嘴巴张了两个大,而桃逐虎他们几个看见月山间则都低压着眉头好像吃下了黄连一般。

    兰子义笑着迎接月山间,他道:

    “月儿今天装扮的真是漂亮。“

    月山间笑道:

    “奴家擅自在街上抛头露面,有伤卫侯脸面,还请卫侯赎罪。“

    说着月山间便道万福,而兰子义则走上前去拉着她的臂膀道:

    “月儿何出此言?我还盼着你每日都打扮的漂漂亮亮呢。”

    说完兰子义回身和马场掌柜拱手作别,然后他便携众人一道出门上马往运河赶去。

    走在路上兰子义问月山间道:

    “月儿昨夜未归是去哪里了?”

    月山间回头看了一眼桃家兄弟他们,然后道:

    “当然是陪卫侯你的兄弟和先生了,他们还不愿意让我走呢。”

    月山间说话时语调动人,娇态之中还有一丝狠毒若隐若现。月山间的话说得好像昨晚上桃逐虎他们把她怎样了似的,桃逐虎他们不禁因此嗤鼻。

    兰子义听着月山间的话,笑了笑道:

    “月儿陪我哥哥和先生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那之后呢,月儿去哪里了。”

    月山间道:

    “你的哥哥们凶神恶煞的,月儿好生害怕,于是回了城里便直奔台城卫的地界去了。“

    兰子义闻言笑了笑,他上下大量月山间一番,然后道:

    “没想到台城卫在各地的衙门里还有妇人衣巾。“

    月山间道:

    “台城卫行事隐秘,衙门里备些他物也是正常。“

    兰子义点点头,接着他话锋一转,逼问月山间道:

    “那么,账簿在那里?”

    月山间闻言哈哈笑了起来,她回答道:

    “我只是找到了些爹爹他感兴趣的东西,卫侯凭什么断定那就是账簿呢。”

    兰子义撅了下嘴,他道:

    “这么说来东西已经到了公公手上,也罢也罢。

    诶,今天城门看守的挺严呀,大哥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兰子义说着用手指了指不远处城门下盘查往来行人的兵士。仇孝直闻言道:

    “我等又没有作奸犯科,他查的再严又与我何干?卫侯待会出门时自然可以体会到了。”

第六百四十六章 各下一城

    桃逐虎今次说话声音不大,但格外嘹亮。虽然桃逐虎声音不大,但在这夜深人静之时,枯木坟岗之上,这份音量已经足够震慑人心。

    可桃逐虎震慑人心也是靠着自己在北镇的威望和他的身手,可这两样东西对月山间并无分毫作用。月山间懒得去理桃逐虎,她连话都不愿说,就想离开。

    月山间已经找准了树杈,只需脚下用力她便可以轻身飞上枝头没入林中,这对她来讲不是什么难事。可就在月山间想要发力之际,她的身体却不听使唤了,长期的训练磨砺了她的感官,她的肌肉早已记住了危险的气味,在她脑袋思索出应对方法前她的身体已经替她做出了适当选择,她被钉在原地了。

    月山间不用回头也能感受到如芒在背的杀气,那是一只猛虎带领的五匹野狼,他们的目光冷静如水,约束这藏在他们瞳孔中的杀意,哪怕是背对着那六人,哪怕是隔着半个岗的距离,月山间也能在脑海中清晰的描绘出六人的形象,他们的面孔冷峻如霜,他们的腰背蓄势待发,弓箭就在六人手中,月山间心中清楚的知道,只要她再走错一步便会有六发劲矢朝自己身后飞来。

    只桃逐兔一人一箭便能让月山间丢掉半条命,要是这六个北镇兵一起放箭,月山间肯定会被射成刺猬。

    既然走不了,那就只能谈了。月山间在原地慢慢转身,她微微将双臂张开,向众人展示自己没有它意。月山间笑道:

    “大郎要留我?我可是卫侯的人,你可是有家事的人,这事传出去绝不好听。”

    桃逐鹿沉声道:

    “月姑娘休要胡说。”

    桃逐虎则笑道:

    “我不是要留你,我是要留你的包袱。月姑娘只靠两条腿赶路,辛苦的很,再背个包裹实在费力。东西留下吧,我们替你拿。”

    月山间冷笑道:

    “你们出门带了那么多副马,可怜我辛苦分我一匹就好,干嘛留我物件?”

    桃逐兔道:

    “月姑娘说得不错,反正我们手上的活也快处理完了,你稍等片刻,待会借你一匹马我们一块走。”

    月山间道:

    “你借我一匹我先走就好,不劳相送。”

    桃逐虎道:

    “天黑路险,这边还刚刚发生了命案。月姑娘你孤身一人走,路遇带人怎么办?你要是没了我们可怎么向少爷交代?“

    月山间闻言差点笑出声,她看着与她对峙的六人表情越发笑得狰狞,她道:

    “大郎难道当我是哪个大户家中小姐不成?黑天走路我不杀人已是他人福分,何来别人杀我之说?你们若是大方借我匹马就成,若是小气便自己留着,本姑娘靠腿也能走得。“

    桃逐兔道:

    “你要走便走,包裹留下!“

    月山间道:

    “你们这群下贱胚,盯着我个姑娘家的私家东西做什么?我的东西你们拿去还有什么想法不成?“

    桃逐鹿道:

    “月姑娘你刚才也说了,你是我家少爷的人,你的东西就是少爷的,就算是姑娘的私人物品你也先放下,我们交给少爷,由少爷来断那到底是谁的东西。“

    月山间听闻此言,知道今天桃逐虎他们不会放她,不过她早有对策,她的手不知何时已经背朝桃逐虎,藏在袖筒之中的烟雾弹现在已经被她捏在掌中,刚才她说得那一连串的废话不过都是为了现在这一刻,只见月山间猛地将手上的东西砸在地上,一阵烟雾中月山间用银铃般的小声说道:

    “几位郎君还是自己玩吧,月儿先走一步。“

    烟雾弹造成的声响和浓烟甚是壮观,只是月山间的伎俩桃逐虎他们怎会不识?三兄弟早就看出了月山间的动作,仅在脸上不露声色,在月山间抬手的一刹那,桃逐鹿便举弓搭弦,一只劲矢在烟雾腾起之前便已经锁定了月山间的心口。

    但在桃逐鹿松弦的一刹那,桃逐虎却出手将他的弓推偏,箭矢离弦,直穿烟雾,烟雾里的月山间惊讶的“咦“了一声便急速远去。

    桃逐鹿收起弓箭,转头看向桃逐虎,他问道:

    “大哥这是为何?“

    桃逐虎道:

    “她终究是鱼公公的人,我们不能伤她,让她走吧。”

    仇文若看着逐渐消散的烟尘与烟尘后空无一人的树林,叹了口气说道:

    “月山间身后背的东西一定与粮商有莫大关系,那包裹里说不定就是账本。”

    桃逐虎说道:

    “是也没办法,谁让这女子比我现行一步呢?“

    接着桃逐虎回头指了指身后的倒霉蛋说道:

    “我们今天也不是一无所获,这人在我们手上我们就能问出许多事情来。来吧,加把劲我们把最后一点工赶完,然后我们去京口见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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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兰子义当晚送走了月山间后又掌灯读了一会书,过了半个时辰不见月山间回来,兰子义也困得抵挡不住,便先睡过去了。当晚兰子义迷迷糊糊听见街上有人声往来的嘈杂声音,但他睡衣浓厚,只是模模糊糊有所感觉。

    次日兰子义睡醒已是卯时末,他睁开眼叫月山间来伺候他更衣,可喊了几声后还是没有唤来人。兰子义起身看了看除了他别无他人的客房,摇了摇头笑道:

    “许久没有自己穿衣洗漱了,来了京城我真是沾染上了不少贵胄风气。“

    兰子义起来,一人到了些凉水擦脸洗漱,八月的天气炎热异常,说是凉水可水温却很温暖,兰子义想要找找落雁关中冰水沃面的感觉都找不到。

    收拾罢后兰子义打点好行礼下楼与店家结账。虽然月山间没有回来但兰子义不想耽搁,他在这里守株待兔只是浪费时间,至少他也要先去马场店面,那里好歹有自家伙计可以替他打探消息。

    兰子义与店家结完帐后又点了几样小菜做早饭。店家面色紧张,心不在焉,他似乎也没心思管兰子义结账时少了一个人,听到兰子义说要点菜之后也只是匆匆吩咐小二去办。

    兰子义见状问道:

    “掌柜的,你这是怎么了,看你这样子好像遭了匪盗一般。“

    那店家闻言上下打量了一番兰子义,他道:

    “公子昨晚睡得什么都不知道?“

    兰子义道:

    “好像听到些什么声音。“

    店家叹了口气道:

    “唉,世风日下啊!这京口城可是京师右臂,昨晚江东大粮商的府上居然被人放了火,后宅都被烧光了。我听说他家老婆孩子全被烧到火里,真是惨啊!“

    兰子义听到这话面露关切,他随着店家的话不住点头,时不时换上一番心痛的模样,不过兰子义心里可清楚,这时就是月山间干的。

第六百四十八章 情谊

    果然,京口城的防卫只是看上去严格,实际检查时也就只是走过场,再加上兰子义一行人明显非富即贵很有来头,京口的守军只是问了兰子义两句便放人了。

    出城上船之后兰子义他们便顺运河南下,路上无事,累了一整晚的仇家父子再也坚持不住,现行告退回船舱休息,兰子义借机也“勒令”桃家兄弟进船舱补觉,最后只剩下兰子义与月山间留在甲板上赏风景。

    两人静坐无语,兰子义也乐得一时清静。这些日子来兰子义一直处于忙碌之中,如今坐在船上,兰子义终于可以放松下来,欣赏这江南的杨柳依依,芳草萋萋。

    静了有一段事件后,月山间为兰子义泡好了茶,她端着茶杯为兰子义敬茶,月山间笑道:

    “昨晚奴家也忙了一宿,现在困得眼皮都抬不起来,可是卫侯你却只让自己的兄弟去船舱休息,留下奴家在此劳累。唉,奴家好辛苦啊!”

    兰子义笑着接过月儿递上的茶水喝了一口,他道:

    “月儿若是累了,回舱休息就好,我不会强留的。”

    月山间闻言垂目低头,她叹了口气,凄婉的说道:

    “原来我对卫侯来讲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卫侯别我如挥蝇虻,听之好不让人伤心。“

    说着月山间还抬起衣袖擦拭自己的眼角,好像心疼的都哭了出来。

    兰子义看着月山间的模样又好气又好笑,虽然月山间这幅楚楚动人的模样让兰子义不由自主的升起爱怜之意,但兰子义清楚的知道,月山间这幅样子里有九成都是装出来的,以月山间的性情本事,她才不会因为兰子义的一句话就哭哭啼啼呢。

    兰子义苦笑道:

    “我说,月儿,你今天是怎么了?留下你你嫌累,我让你回去你又嫌我不理你。你到底要我怎样?“

    月山间抬起头来看着兰子义道:

    “卫侯你见到自己的兄弟便只认你的兄弟了,我累了一夜回来你也不关心,还见面就审我,好像我是贼一样。我还想问你想要我怎么样呢!“

    兰子义心知月山间是在无理取闹,她似乎是想用自己的蛮横与撒娇来影响兰子义的决策,同时消除桃逐虎他们可能的进言带来的负面影响。兰子义确实疼爱月山间,而月山间的枕边风对付平常男子也的确有巨大杀伤力,但问题在于兰子义并非是平常男子。

    兰子义少见的对月山间露出冷笑,他道:

    “我可没有审你,我只是关心账簿去向。如果我真的审你,那我就该问你昨晚去了哪。宫里只有太监宫女,你何时想回你自己回去就好,我不阻拦。但京外的台城卫衙门,除了镇守太监外,只有精壮兵丁。你昨晚夜宿于一群兵丁之中,今早又换了衣服,装扮的花枝招展来到我面前,你说我该怎么想?“

    月山间闻言有些惊诧,她愤怒地道:

    “卫侯你怎能把话说得这么难听?往日里我随爹出外办事时经常住宿镇所处,怎么到了卫侯这里我却成了…….成了……“

    这次月山间真的有些要哭出来的意思了,兰子义能够感受到她发自真心的愤怒,月山间只是被鱼公公娇惯的有些跋扈,该懂得道理她还是很明白的。

    不过及时如此,兰子义还是作色打断月山间道:

    “但你现在跟的是我!”

    月山间被兰子义打断,惊讶的张开了嘴,兰子义猜现在的月山间一定在重新估量她在兰子义心中的分量。

    兰子义也不是无情之人,他只是想勒勒月山间的,不要让她太放肆,真要是伤了月山间,兰子义自己也心疼。

    眼看着月山间咬紧嘴唇,低头攥住衣裙,只差一声痛哭,兰子义也叹了口气,他缓和下来语气说道:

    “月儿,我的三位哥哥就是我的亲哥哥,我宁肯自断四肢也决不摈斥他们。当日我的哥哥们不同意你进府中我没有听,现在你想离间我们兄弟情谊,我也决不同意。

    你在我心里的分量已经够重了,不要去占不属于自己的那份。“

    月山间听到兰子义的训话没有出声回答,不过她也没再继续抹泪,看来兰子义一番中肯之言还是说进了月山间心里。

    和月山间斗嘴之后兰子义的心里也有些不爽,这次他再看河边风景便觉得两岸草木千篇一律,甚是烦人。突然兰子义意识到一件事情,他叫出声道:

    “不好!以这船速行进,我们与季知年永远要差一天船程,等我到了余杭季知年早逃出海了!早知如此我便连夜换马走陆路了!”

    月山间闻言哼了一声,扭头不理兰子义,而兰子义听到月山间的娇嗔知道月山间一定有什么办法,于是兰子义陪笑道:

    “好月儿,你是有什么办法能让我们及时赶到余杭?”

    月山间不屑的答道:

    “我又不是湘夫人,我哪有什么办法让船跑快?”

    看着兰子义面露失望之色,月山间调皮的笑道:

    “我早就知道你们这些男子办事粗糙,你们没想到的我全想到了。昨天我就和台城卫通了气,爹他老人家前天已经说服军机处,下令海禁,我昨晚又专门让台城卫快马送信,另加飞鸽传书,通知余杭那边卫军扣紧余杭海港,只许进,不许出,保证在卫侯到前一条船都下不了海。”

    兰子义闻言大喜,他抓着月山间的手说道:

    “还是月儿你仔细,你可帮了我大忙了。”

    月山间把手抽回,她冷冰冰的说道:

    “奴家在男人堆里睡了一晚,可是下贱到了极点,卫侯你可别再碰我,免得损了自家清白!”

    兰子义赶忙起身为走到月山间旁便为她揉肩赔笑,岸边行人与往来船只见到此景无不诧异,还有主人给婢女捏肩的事情?

    兰子义道:

    “好月儿,我也只是一时上头说了气话,你不要往心里去,啊!”

    月山间哼了一声道:

    “我怎能不往心里去?卫侯那样说我,我就是跳进脚下的运河里都洗不清。

    而且卫侯你只是审问我,我还没问你昨晚从棺材里挖出来那人你处理到哪去了呢。卫侯你倒是说说那人现在在哪?”

    兰子义顾左右而言他的说道:

    “那人还在养病,现在不便搅扰。”

    接着两个年轻男女便在船上斗嘴打闹,好不欢快。

    一路上兰子义命船不得暂停,连夜赶路,终于船行两日到达余杭。

    兰子义还是头一次在船上待这么久,下船以后兰子义只觉得头重脚轻,几乎站不稳。随行其他人当然看出了兰子义的异样,而且除了月山间,大家多少都有些不舒服,于是桃逐兔建议道:

    “少爷,你也累的够呛,我们几个也不太好,我看我们先找家客栈休息休息吧。”

    兰子义闻言摇头道:

    “连夜行船不停靠,为的就是抢时间,好不容易到了余杭,我又怎能去歇?不行,我得先去港口转一圈,至少转过一圈后我才能安心。”

第六百四十九章 当差难

    眼见兰子义如此坚持,桃逐兔自然不敢再多嘴,等船上的马匹、行礼都卸货后,一行人便上马出发。虽然余杭美景,人间仙境,可兰子义他们并没有多余的时间浏览胜景,纵使城中人马熙攘,兰子义他们还是硬挤出了一条路穿城而过。

    终于来到港口,这里码头沿着海岸线一字排开,向南望去右为江,左为海,放眼望去,从码头延展道江天一色之处,舳舻千里,遮天蔽日,看不到水只有无尽的船只。哪怕兰子义下定决心今天只抓人,不看风景,眼前的这番壮观景象也把他惊的半天说不出话来。

    过了许久之后兰子义长叹道:

    “我从未见过如此壮观的景象,这世上的船居然有这么多,船与船的差别居然有这么大!你瞧那巨舻,停在一旁的小船在它旁边就和母鸡旁边的鸡蛋一样,这世上居然还有这种奇妙的景象!”

    月山间笑道:

    “前几日我们在江中追捕季知年时,卫侯你不已经见过巨舰了么?怎么现在又感慨起来了?”

    兰子义摇头道:

    “那时的船没有现在的大,绝对没有,而且这里的船怎么就这么多?”

    月山间笑着下马,她对兰子义说道:

    “台城卫把所有出海的船只都扣下了,这里的船能不多么?卫侯难道就没见好些船连停靠的码头都没有。”

    听月山间这么一说,兰子义才注意到熙攘的船只停的都七扭八歪,不仅是船只,拥挤在港口上的水手们也都躁动不安,只需稍看一眼便能看出他们都好似吃了火药一样怒火冲天。

    月山间并不着急带着兰子义他们挤进人群,她先是在人群中找到一个台城卫,上前与其搭话。

    那个台城卫这时正忙着应付周围愤怒的船家和水手。一圈人把台城卫围住,其中一个船家对台城卫吼道:

    “你们已经押了我们的船两天了,凭什么不让我们走?你知不知道你耽误我一天我要损失多少银子?一天八千两你赔得起吗?”

    今天的余杭艳阳高照,八月天气简直热的能把海水煮沸,人们站在港口前活似站在蒸笼里,又闷又热。被围的台城卫不是水手,他出来当差必须把纱帽锦袍穿戴整齐,可是在这暑热难当的天气中,穿这么一身和上刑根本没有区别,而且他还被人围在中间,那热量简直能将人直接杀掉。

    这么热台城卫的心情自然不好,他冲着船家吼道:

    “叫唤什么?你拉来的货早就找苦力卸了干净,还有什么亏的?朝廷下令海禁,你就给我老实呆着!天天喊,天天叫,你再多嘴我就把你当倭寇抓了交差!”

    那船家虽然恨得牙痒痒,可是台城卫不同官府,他是不敢得罪的,闻言也只得狠狠瞪上台城卫几眼,悻悻的走开。

    只是月山间走到卫军背后拍了拍他的臂膀。卫军本就热的烦躁,还刚刚和人吵了一架,有人拍他臂膀他哪还忍得住?回头就骂月山间道:

    “拍什么拍?没看见爷忙着吗?”

    卫军回头发现是个女子站在身后,他皱着眉头上下大量月山间一番后说道:

    “码头这种地方不是妇人该来的!想坐船最近海禁没得坐,回城里呆着去!’

    像月山间这样的绝色平日里可不多见,现在亲眼看到了,这卫军居然没有其他想法,可见这个台城卫被热的有多难受。

    月山间看了眼台城卫的装扮,开口说道:

    “你们旗总呢?叫他来见我。“

    台城卫闻言冷哼两声,他瞪着月山间道:

    “你他妈是个什么东西?张嘴就见我们旗总?正好爷一肚子火没地方泄,要不要爷今晚抓你会衙门里去好好讲讲规矩?“

    月山间盯着台城卫冷笑两声,然后她就从兜里掏出腰牌。那台城卫只看了腰牌一眼便吓得失色,他低着头问月山间道:

    “敢问姑娘您是……?“

    月山间淡淡的说道:

    “鱼公公殿内月山间是也。“

    台城卫闻言赶忙抱拳道:

    “原来是大小姐亲临!小人有眼无珠,冒犯了小姐!您稍等,我这就去找我们旗总。“

    接着月山间回头走回兰子义身边道:

    “卫侯稍等,待会就有人来。“

    兰子义挥手擦去满头大汗说道:

    “辛苦月儿了。“

    没过一会便有一行台城卫推开人群走到兰子义这边来,这次来的不仅是旗总,连带队的百户都亲自赶来。

    百户在刚刚那个台城卫的带领下走到月山间面前,见面就抱拳道:

    “居然让大小姐屈尊来这种地方,真是属下失职,属下这就送您会城里纳凉去!“

    月山间挥手说道:

    “我不用回城,你找人把我们的行礼待会城里,找好客栈就成,我们把事情办完了自然会回去。“

    百户闻言抬头,他看了看月山间,又看了看身后热的狼狈不堪的兰子义他们,问道:

    “这些都是大小姐的人?“

    月山间笑着指向兰子义答道:

    “你怎么当上百户的?眼力劲这么差?这位可是卫侯兰子义,我这次是陪卫侯出来办事的。“

    那百户见状赶忙对兰子义作揖,他道:

    “小人无眼,不识泰山,还请侯爷赎罪!“

    说罢百户回头招呼手下,立刻有卫军来接过兰子义他们的马匹牵走。

    兰子义对百户略微拱手,他道:

    “这么热的天还辛苦百户带人在外忙碌,大人才是劳苦。“

    百户这两天应当是常驻码头没有撤走,他的前后衣襟早已湿透,就连乌纱帽都隐约渗出一层油光来。百户闻言抬头为难的看着兰子义,他道:

    “卫侯,余杭这么大的港口,真的不能再禁了,再禁航只怕是要民变。“

    说着百户便回身指向拥挤在码头上的水手。那些水手们见到管事的百户都走到兰子义旁边,纷纷侧目来看,不用说这些人眼神中满是怒火。

    百户接着说道:

    “船开不出去商家亏钱,水手生事;没船进港,码头上卖苦力的伙计也无法糊口,在这么下去真要撑不住了。“

    兰子义问道:

    “不是只许进不许出么?怎么没船进港呢?“

    百户叹了口气道:

    “卫侯,船停不下了呀!那还有码头能让船停进来?“

    兰子义抬头看了看人群,又看着在人群中勉励维持秩序的台城卫,知道百户撑得辛苦,但兰子义又不能解除海禁,他只得说道:

    “再顶一顶,在坚持几天。“

    百户道:

    “才两天就已经成了这样,再撑几天可还了得?往年海贼为患巨大时也没有禁过船呀?这次是什么情况?“

    兰子义没有回答百户的问题,他只是问道:

    “我看你们人手不够,为何不调人来支援?“

    百户叹道:

    “周边郡县的卫军全被我调来了,可这也只能是勉励维持。“

    兰子义道:

    “余杭府呢?这是他们辖区他们就没派人来?“

    百户闻言啐了一口骂道:

    “不知道杭州知府吃错了什么药,这次海禁他居然借口说台城卫要事他个小官无权干扰,压根就没派人来!这群王八蛋!“

    兰子义点点头道:

    “我明白了。“

第六百五十章 收买人心

    百户仰头看了眼兰子义,着急的问道:

    “卫侯既然明白,那就赶紧解了这海禁吧。”

    兰子义低头看了眼百户,然后道:

    “海禁乃是朝廷下的命令,我区区一个侯爵哪有资格解禁?大人您有牢骚我理解,可命令下来了你就得听。“

    百户道:

    “朝廷只是命令水师戒严,我这里封港是大小姐下的命令。“

    说着百户扭头看了眼月山间。月山间瞪着百户作色道:

    “看我干什么?感情我让你办事你还不乐意了。“

    百户闻言赶忙抱拳道:

    “属下不敢!“

    不过百户也不愿就此服软,他客气过后还是抬头问道:

    “卫侯与大小姐想要接着封港也不是不可以,但至少告诉我要抓谁,这阵势可不是防海贼的。“

    兰子义不可思议的看向百户,他问道:

    “你不知道我们在抓谁?你可是台城卫,怎么消息如此闭塞?“

    百户道:

    “属下只接到京城和京口来的命令,说要防御海贼,并没有人告诉我要抓人。“

    兰子义又道:

    “余杭乃大运河起点,往来客商无数,大人身为皇上耳目难道就一点消息都没听到?“

    百户闻言稍作停顿,他道:

    “属下的确听到些风声,但没有准确消息肯定,现在卫侯已来余杭,何不开口与我说清?“

    百户一语把踢球提回给了兰子义。在兰子义看来,他们出门抓季知年的事情应当是人尽皆知,他给不给这个百户说无伤大雅。但兰子义想不明白的是月山间为何不向百户说明。于是兰子义问月山间道:

    “月儿,你既然已经下令,那又为何不向百户说明情况?“

    月山间笑道:

    “卫侯,你也知道郡县不比京城,京中有公公坐镇,手下人办事不敢偷奸耍滑,地方之上各有各的利害,谁能知道有没有人吃里扒外呢?“

    说着月山间看向百户。兰子义听到月山间的话也明白了,月山间之所以不把追捕季知年的事情告知清楚,怕得就是地方势力盘根错节,有人提前给季家通风报信,那季家势力据说不小。

    月山间的话里明显有对本地台城卫的不信任,百户听到月山间当面挑刺,自然愤怒,但月山间是鱼公公爱女,百户又发作不得,他只得强忍着火气解释道:

    “大小姐,我带人在港口上风吹日晒你也看到了,真要是吃里扒外我又何必日夜守在这港口活受罪?“

    说完之后百户叹了一口气,他略微压低道:

    “大小姐你都这么说,我也明白了,大小姐和卫侯要抓的就是传闻中的季家公子。季家在余杭势力庞大,这几日我天天与运河上游的同僚交换信息,没人见到季知年的身影,会不会他没走水路?“

    季知年当然走了水路,兰子义就是得到了这个消息所以才沿运河南下,可季知年既然走了水路,台城卫为何又没有得到一点风声?

    月山间对百户的回答非常不满,她高高的扬起下巴,轻蔑的看着百户,她以一种居高临下的语气傲慢的问道:

    “你既然已经知道我们要抓谁你却连他的影子都没有捉住,还敢说自己不是吃里扒外?这天下何时出现过我台城卫想抓抓不到的人?“

    这大热天,百户带人在外风吹日晒了两天,现在上峰下来不仅不体谅他的苦衷,还当众挑刺,这让人怎么受得了?百户本就被热的烦躁,这两天又憋了一肚子火,现在被一个小丫头辱骂他的火气再难限制,当即便要爆发出来。

    还好兰子义脑袋依旧冷静,他跨前一步抓住百户伸向腰间的手,然后道:

    “大人可要斟酌啊,好好一块卫军腰牌,就这么砸了就可惜了。

    若是大人把腰牌砸了能够安心回家种田那还好说;可你这么干八成是要被自己人抓回洗冤寺里去的,何必呢。“

    兰子义手上的力道自然不如百户,可兰子义的手却硬把百户给按住了,待兰子义说完,百户手里捏着的腰牌都被松开。

    见百户冷静,兰子义又凑近压低声音说道:

    “无论月儿在鱼公公那里有多受宠,她在我这里都只是婢女而已。既然今次公公是派我出来,那事情就由我做主,百户大人行事如何最终由我向公公禀报。

    我来之前大人已经严令封港,这我看得清楚,我来之后大人是否能为我尽心捉人,那就由大人自己决定了。“

    兰子义一番话恩威并施,软中带硬,由不得百户不服,只见百户抱拳说道:

    “卫侯放心,属下一定尽心竭力!“

    兰子义见状点头,他又安排道:

    “封港还得继续封,不仅要封港,这余杭周围一条舢板都不能放下海!只是港口上的人大人得要想法处理,天热人多,稍有差池便是民变,水手们又不住在港口,你和你的人让他们分批进城里浪去!“

    百户闻言先点头,又摇头,他道:

    “这些经常出海的人各个桀骜不训,使酒任性,真把他们赶进城里去,那余杭城还不乱套了?“

    兰子义闻言冷笑道:

    “那是余杭知府的事情,和你有什么关系?你替他考虑的这么周全,他替你考虑过吗?怎么不见他派人来港口维持?“

    百户闻言恍然大悟,连忙点头道:

    “属下明白了,我这就去办!“

    说着百户便转头带人下去忙碌,这时月山间对百户喊道:

    “刚才迎我的那个卫军嘴巴不干净,你把他给我处理满意了?“

    百户闻言扭头瞪向刚才引路那人,接着一旁的台城卫便将那人扣下,那卫军连挨百户四个耳光,然后便被押走。

    百户刚离开,桃逐兔便开口调侃月山间道:

    “没想到月姑娘你在外面这么威风。“

    月山间哼道:

    “奴辈而已,你不把他们缰绳套紧点他们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

    兰子义笑道:

    “月儿你这么不把手下人当人,他们怎么可能乖乖替你办事?“

    月山间反问兰子义道:

    “我不在这里演白脸,卫侯你怎么唱红脸收买人心?“

    兰子义闻言笑了笑,接着他给众人下令道:

    “大哥,你与孝直先生一队;二哥,你与文若先生一队,我和三哥一队,我们三人分头把这港口走一遍,巡完安心之后我们便可以回城里去休息了。“

    众人领命唱喏,月山间本要随兰子义一起去巡港,可兰子义却将她拦住,兰子义道:

    “月儿你还是先回城中去吧。“

    月山间狐疑的看着兰子义,问道:

    “卫侯有什么事情还要避开我?“

    兰子义笑着指向港口上遍布的水手脚夫,他道:

    “月儿,你瞧这些汉子,各个赤身裸体只穿一条裤衩,这地方岂是女子该来的?月儿你先回去吧,我也只是巡视一圈给自己安心,没有什么要隐瞒你的事情。“

第六百五十一章 踏破铁鞋无觅处

    送走月山间后兰子义与桃逐兔两人结伴行走在港口码头之间。两人都是北方人,从小没见过海,再兼两人年龄本就不大,玩性尚浓,停满港口的大小船只好似琳琅满目的商品,兰子义游玩其间不亦乐呼,奇装异服的外国客商充满了异域风情,兰子义与他们擦肩而过只觉新奇满满。

    兄弟两人走在港中,一会指指这个,一会看看那个,对他们来讲满眼都是新世界。

    兰子义抬手指着翱翔在天空中的白色飞鸟,问桃逐兔道:

    “三哥,你看那是什么鸟?“

    桃逐兔看着鸟摇摇头道:

    “我也不知那是什么鸟,不过我好像在哪见过。“

    兰子义道:

    “在哪见过?落雁关里我可没见过。“

    桃逐兔道:

    “不是落雁关,是我之前有次去龙头关时,在关外见到过。“

    兰子义道:

    “拿着鸟还真是飞得够远啊。”

    接着兰子义问桃逐兔道:

    “三哥你最近怎么不去赌了?也不见你问我要银子。”

    桃逐兔道:

    “少爷让我结交恶少年,我便四处散财,拉帮结派,现在只要我一上街,便有人拉我当冤大头去埋单吃酒,赌钱都没有以前那么有意思,我嫌麻烦就不去了。而且少爷给我安排了事后,二哥便直接给我支银子,我去赌场也不愁没钱花。”

    兰子义闻言点了点头,而桃逐兔则借机问兰子义道:

    “少爷,你要是累了就早点去歇息,何必来这种地方晒太阳受罪?”

    兰子义道:

    “不亲自走一圈,不亲眼确定这里没有季知年,我就是回去也睡不着觉。”

    桃逐兔缳首看看周围,他指着熙熙攘攘的人群说道:

    “少爷,台城卫那中专门抓人的鹰犬都找不到季知年,只靠你我想从这人山人海里面把人找出来那可真是大海捞针啊!再说了,季知年就算真的来了余杭,他也比我们早到两天,他早不走,晚不走,干嘛非得今天来港走?哪有这么巧的事情?“

    兰子义笑道:

    “三哥你就陪我走一走嘛,闲着也是闲着,对吧?就算找不到人,我看了没有季知年我能安心啊。“

    桃逐兔摇头道:

    “这港口上挤着的人比塞外的牛羊都多,我还真就不信能从这里抓出人来。

    少爷你说你听到了季知年走运河南下的消息,可刚才的百户台城卫在运河上就没发现季知年的身影,少爷你会不会听错了。“

    兰子义道:

    “不可能听错,我当时就在旁边一桌坐着。“

    桃逐兔又问:

    “那会不会是季知年故意安排人那么说,误导卫侯?“

    兰子义想了想,道:

    “当时说话那个人不是有意为止,仅他身份就不会听季知年驱使,而且……“

    兰子义话说一半便停下,他被眼前不远处的两个人吸引住。那两人站在码头栓缆绳的地方,在他们身后是长长的木桥,木桥一侧停着一艘中号帆船,他们中一人是台城卫,另外一人看上去是个船夫,船夫低着头谄媚地和台城卫说着什么,没几句后两人便离开原地,走上木桥,好像是想要避开周围人。

    桃逐兔自然也看到了那两人,他道:

    “少爷,这些鱼龙混杂的地方多有见不得人的事情。那卫军估计是在捞外快,少爷有兴趣上去管管?“

    兰子义点头道:

    “不错,我要上去问问。“

    桃逐兔笑道:

    “少爷,断人财路,杀人父母,人家捞点钱我们何必插手,少爷你又不缺那点钱。而且那船上人多,这里是人家地头,我们还是少惹事的好。“

    兰子义看了看桃逐兔,他道:

    “什么时候三哥你居然变得小心谨慎了?他们人再多又怎样?你难道身手比他们差?我今天就是来查事的,被我撞上我就要问个明白。走吧,少抱怨了!“

    说着兰子义便转向朝那边码头木桥上走去,桃逐兔拗不过兰子义,只得按住腰刀快步跟上,他摇头抱怨道:

    “平日里哥哥都说少爷谨慎我莽撞,现在我算是弄明白了,少爷你才是真有胆,剿贼时自己书生一个就敢往贼堆里扎,现在又要独闯狼窝,唉!“

    兰子义笑了笑道:

    “三哥你怕了?“

    桃逐兔苦笑道:

    “我是怕少爷你有闪失!“

    两人一边斗嘴一边靠近木桥,他们远远的站在刚才台城卫站着的地方察看桥头,兰子义可没蠢到去桥上打草惊蛇。

    在兰子义下令之后台城卫开始疏散港口上拥挤的水手脚夫,刚才挤做一团的人现在终于疏散开外流去,拥挤的人群如同退潮一般向余杭城中压去,码头处一下便被扯空,只有少部分人还留在这边。

    兰子义回头看着慢慢远去的人群,在噪音越去越远的同时,那边谈话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晰。船家此时正陪着笑脸对台城卫点头哈腰,他解释道:

    “大人,您就松松口,放我们出去吧。“

    说着船家掏出一把银洋来塞给台城卫。卫军也没推辞,他接过钱塞入怀中,可他并没有因此松口,只听他道:

    “老板,想出港的不止你一个,这几天到处都是来找我送银子求着出港的,可你们也知道,上峰压得紧,不让出海,我也没办法呀。“

    台城卫拿了银子不办事,可船家却没嫌卫军黑吃黑,他又从怀里掏出一把银洋塞给卫军,继续陪笑道:

    “大人,停着这么多船,走我们一艘没事的。“

    台城卫伸手夺过银子指着一旁的船说道:

    “这船比我家房子都高,你跟我说出去没事?只要你这船稍有动作,全港长眼的就都看见了,你能跑的了吗?“

    那船家闻言一个劲的点头,他这次干脆把自己的钱袋拿出来塞给台城卫,然后舔着脸笑道:

    “大人,大船当然跑不了,但小艇可以啊,您让我派几个划上小艇出去不就得了。”

    这次台城卫没有接船家的钱袋,船家的话已经让他产生了怀疑,他冷下脸来盯着船家问道:

    “你这么着急要出去,不会是真的和海贼有什么联系吧?还是说你有人要往出运?”

    船家的笑容已经灿烂地不能在灿烂,他脸上的肌肉把面皮拉到沟壑万千,五官都扭曲成了五道缝。船家赔笑道:

    “大人啊,我就是个臭鱼贩子,哪敢做通贼卖人的事情?我只是有条船刚从岭南拉了荔枝来在港外等着而已。我现在都不盼着把新鲜理智运上岸还卖个好价钱,只求赶紧把货卸掉。”

    说着船家便把钱袋使劲往台城卫怀里推。

    稍微给点力道便会将钱袋里的银洋敲得叮当作响,银币碰撞的清脆声音听得人心神荡漾,望着眼前的钱袋,台城卫心里简直像是住进了十几猫,挠得他心痒难耐。

    但问题是这银子他真的敢收吗?

第六百五十二章 踏破铁鞋无觅处(下)

    台城卫看着钱袋不自觉的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他艰难的眼下一口吐沫后说道:

    “老板,这港里又不是不让船进来,你何必划小艇出去卸货?那要卸到什么时候?”

    船家替台城卫拉开衣襟,将钱袋塞进兜里,他道:

    “大人,您又不是不知道,船进了港就再也出不去了。我们这些行商的,想赚钱就得整天在路上跑,哪敢在一地耽搁?船上的货亏了都可以再赚,可要是停在一地不去拉货,岸上商家等不及换了别的商船,今后我都别想在做买卖。”

    台城卫拍了拍自己衣襟里鼓鼓囊囊的口袋,问道:

    “几斤破果子,卖了都抵不上你这一袋钱。”

    船家笑道:

    “能赚一点是一点,最重要的是我得把船腾出来呀。”

    说着船家又在身上摸了摸,然后从兜里掏出一块翡翠来,这块翡翠通体透明,在阳光底下熠熠生辉,一看便知是上等玉种。

    台城卫见到翡翠,知道今天船家是铁了心要出去,他收了人这么多好处,不好继续拒绝,于是台城卫说道:

    “船家,我们大人吩咐我去驱散人群,你这耽误我太长时间了。”

    船家一时没有弄明白台城卫的意思,他见台城卫转身要走,赶忙凑上前一步问道:

    “大人,那我们是能出去还是不能?”

    台城卫闻言一挥手打断船家的话,同时还从船家手里拿过翡翠,台城卫道:

    “都和你说了别再耽搁我,你还纠缠我不放!都和你说了多少遍,船不能出港,你还要问,有什么可问的?”

    那船家听到这话以为台城卫下定决心要黑吃黑,可在他作出反应之前那台城卫又回头对他小说道:

    “船不能出港,但你的人在船上呆着闲来无事也不像话,他们要是自己划船出去钓鱼我也没法管,你说是不是?”

    船家乃是明事理的人,闻言自然知道怎么回事,于是当下大喜,他道:

    “大人说得对,小人明白,小人明白。”

    接着台城卫迈开步伐继续离去,他边走边说:

    “我不管你在船上干什么,但你船上多少人我是记着的,等我待会回来时你船上的人一个都不能少,明白了?”

    船舰站在原地接连点头,他不停的应道:

    “明白,明白,小人太明白了!大人您放心,我可是良民,我船上的人一个都不会少。”

    这时台城卫已经走到兰子义与桃逐虎跟前,台城卫道:

    “你们两个,干什么的?伸着耳朵听了这么久,有什么好听的?百户下令闲杂人等全部进城,你们还在这里瞎逛什么?”

    兰子义本在想该怎么把这个台城卫给拦下,没想到这厮居然胆大的主动出手来找自己麻烦。兰子义笑吟吟的看着台城卫,他慢慢说道:

    “不错,闲杂人等全部回城,我还能呆在这说明我不是闲人。“

    台城卫闻言大怒,他那会容得草民顶嘴,台城卫指着兰子义骂道:

    “不是闲人?我看你们是贼人!那个小子居然还拿着刀,你们这是来造反的?跟我走!回衙门里让我好好问问你们两个!“

    说着台城卫便伸手去抓桃逐虎衣领,而桃逐虎早已将手探往腰间,在卫军的手伸到他面门前时,桃逐兔也抬手挡在了台城卫面前,只是桃逐兔手里拿着的并不是腰刀,而是自己进出招贤门的腰牌。

    能当台城卫的,眼里都不会差到哪里去,卫军仔细看了腰牌上的字后,大惊失色,他收起手将半个身子探向前,半鞠躬半侧身的问道:

    “敢问这位爷您是……“

    桃逐兔这时已经把腰牌重新收回腰间,而兰子义则自顾自的往船家那边走去。桃逐兔对台城卫高高扬起下巴,他那眼神给卫军指了下兰子义,然后说道: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家少爷是谁。“

    卫军心里明白,能有招贤门进宫腰牌的,那都是台城卫衙门里的要人,要知道他们余杭台城卫的百户都没进宫腰牌。

    台城卫回头看了眼兰子义的背影,然后他佝偻着腰怯生生的问桃逐兔道:

    “大人,敢问您少爷是……“

    桃逐兔没管卫军,他迈开步子追上兰子义,随口答道:

    “我少爷姓兰。“

    台城卫应当是知道兰子义南下的事情,闻言倒抽一口冷气,而兰子义与桃逐兔并没时间管他,两人一直走到船家面前才停下。

    船家远远的看着兰子义他们走来,脸上表情从疑惑到僵硬再到堆满笑容,只是他手上的动作并没没有和脸上的笑容配和的意思,船家两手抓在一起抓的生猛,连指甲都掐进肉里去了。

    船家见兰子义走来,先鞠躬作揖,然后道:

    “公子您有什么事情?“

    兰子义站在船家面前看着他的手,露出一个微笑,他道:

    “我来品尝老板你的荔枝啊。“

    老板听闻此言知道刚才他与台城卫的话全被兰子义听了过去,台城卫则赶忙上前解释道:

    “卫侯,您听我解释。“

    正在拱手低头的船家听到“卫侯“两字眼神中划过一丝杀机,而兰子义则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递给船家道:

    “老板,这银子算是补偿你的。“

    然后兰子义扭头对台城卫说道:

    “刚才我过来之前我三哥就和我讲,断人财路杀人父母。你们当差辛苦,薪水还不多,捞点不容易,我不会让你吐出来的。“

    那台城卫闻言出了松了半口气,而兰子义则接着说道:

    “只是捞百姓的钱太不象话,所以今天银子我出,我替你把钱还给店家。你拿了不少钱,一人花不完,待会和弟兄们见到了与大家伙平分,当是我专门犒劳你们的。“

    说着兰子义便把前硬塞给船家,而桃逐兔则教训卫军道:

    “我少爷让你平分,你可别耍花样,这几天我们可是一直都在余杭的,有的是时间找人问你的事情。“

    卫军本来得了块肥肉,结果一转眼就只剩下一口汤,个中滋味当然是非常不好受。但有汤喝总比喝西北风强,而且听兰子义这意思并没有要追究他的意思,所以卫军总的来讲还是满意的。

    但卫军满意并不代表船家满意,船家受了兰子义的前等于前功尽弃。

    兰子义看着船家,想要继续开口问话,可就在此时他感到船上一道怨毒的目光照在了他身上,虽然只是一瞬间,但兰子义已经察觉到了,他转头看向船去,只可惜什么人都没看到。

    船家弯着腰站在兰子义面前,他问道:

    “侯爷,您可不要拿我说笑,我的荔枝还在海上呢。“

    兰子义笑道:

    “就是因为在海上,所以才诱人嘛。来,船家,告诉我,你们是谁家的船。“

第六百五十三章 上船

    船家哈着腰站在兰子义面前,笑吟吟的答道:

    “就是自家的船而已。”

    兰子义踱步绕行在船家周围,闻言笑道:

    “自家的船?老板你生意做得可是不小。”

    船家点头应道:

    “侯爷您抬举我了。”

    两人本是在闲聊,兰子义好似是在码头散布,眼看说话的气氛越来越平和,兰子义却突然冷不丁的开口问道:

    “不过我却听说老板你这船是季家的,难道你姓季不成?”

    说着兰子义便斜眼盯上船家,就连他的嘴角都挂起来一丝冷笑。只是船家并没有因为兰子义的突然发问表现出任何异常,他还是刚才那副笑眯眯的模样,一点也没变,只听船家笑道:

    “侯爷您可真会说笑,季家可是余杭望族,小人哪里配姓季。虽然小人平日里也替季老爷送些东西,可沿海商户谁人不曾替季老爷拉两回货呢?侯爷也不能因此就说小人姓季啊。”

    一旁站着的台城卫听到这话也开口解释道:

    “卫侯,这位船家的确不是季家商队的,他有自己的船队。”

    兰子义听到这话点了点头,他又绕船家周围走了两圈,似是要走,却又想留。兰子义散布之时一直没有说话,其他人自然也不敢插嘴,那船家则随着兰子义的步伐慢慢的转动身子,一直保持微笑面朝兰子义。

    绕了两圈后兰子义好像对船家没了兴趣,他向桃逐兔那边靠近些许,然后对这台城卫与桃逐兔说道:

    “出港是不行的,无论是整船出港还是单人出港都不行,要是随便让人进出,那又何必劳

    烦诸位兄弟在这里风吹日晒活受罪?你说对不对?“

    说着兰子义把脸凑近台城卫,那个卫军被兰子义说得面红耳赤,连连点头称是。和台城卫说完后兰子义又回头看向船家,他远远的向船家吩咐道:

    “船家你就在忍耐两天,海禁马上就要解除,到时候你便可以出海去运货了。”

    虽然兰子义断掉了船家出海的念头,但兰子义并未揭穿船家行贿的事实,而且兰子义看上去已经要走,船家似乎是可以松口气,本来就是嘛,这艘船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地方?船家左思右想也没有想出自己在哪露出了破绽。

    不过兰子义并不这么想,他走到桃逐兔一侧,抬手扶住桃逐兔的肩膀,同时目光放远看向桃逐兔身后木桥上后的港口,有些忙完了的台城卫已经开始向码头这边靠来准备再巡视一遍,更重要额是兰子义看到了桃逐虎与桃逐鹿的身影。

    桃逐兔扭头面向站在身侧的兰子义,小声问道:

    “少爷?”

    兰子义没有回头,他低声问桃逐兔道:

    “刚才船上有没有人下水?”

    桃逐兔摇头道:

    “没有。”

    兰子义听到话这才转头看向桃逐兔,得到桃逐兔肯定的眼神后,兰子义转身走向船家。船家见兰子义快步走来,刚刚松开的心口顿时又被扎紧,而兰子义接下来的问话则让他彻底掉进了冰窟,只见兰子义伸手拍拍船家肩膀道:

    “老板,带我上你船上看看吧?”

    船家闻言抬起头看着兰子义为难的说道:

    “侯爷啊,船有什么可看的,这船已经在港中晒了两天,船舱里热得和蒸笼一样,您这么尊贵的嗯,干嘛上船受罪?”

    兰子义看着船家脸上扭曲的笑容,自己笑的反而更加灿烂,他拉着船家的手往舷梯走去,同时说道:

    “老板,我是北方人,没见过海,没见过船,来了余杭什么都觉得新鲜。今天你我有缘,正好你又有船,我兴致来了,那你便让我上去看看嘛,不要见外。”

    在兰子义拉着老板走上舷梯的同时桃逐虎与桃逐鹿两人连同仇家父子也看到了木桥上的兰子义。四人快步跑到兰子义跟前而兰子义已经拉着船家上桥上到一半,站在高处的兰子义不等桃逐虎他们问话便开口吩咐道:

    “大哥、二哥、三哥!你们随我上船。孝直、文若两位先生!你们等候台城卫过来在船外待命。”

    说着兰子义扭头看向船家道:

    “老板,我肚子可不饿,上你的船不会吃混沌汤吧?”

    船家看着兰子义,又看了看舷梯下抽刀登船的桃家三兄弟,苦着脸赔笑道:

    “侯爷您这说的是什么话?我可听不懂。”

    兰子义闻言哈哈大笑,然后他用力一拽,连登几大步跨上甲板,在他之后桃家三兄弟更加利索,紧随兰子义之后便上了船。

    船停港中,船上的水手们也都无所事事,一般而言除了看船的少数人外,大部分的水手都会下船进港,好好乐呵一番,但今天兰子义登上的这艘船,水手的数量似乎过于多了。

    兰子义缳首扫了一眼甲板上的水手,他问船家道:

    “这么多人晒在大太阳底下做什么?”

    可没等船家为兰子义解释,便有个不长眼的水手开口顶撞兰子义道:

    “爷们想干什么干什么,你是什么玩意?用得着你管?“

    兰子义听到水手的顶撞,失声笑了出来,他没想到这船上的小子居然这么有胆。站在兰子义身后的桃逐兔听到水手的话后漫步走向水手,他一边走一边一边把刀插回刀鞘,而水手则怒目瞪着桃逐兔道:

    “你他妈想……“

    水手张嘴时桃逐兔已经走到他面前,他话说到一半,桃逐兔突然猛力甩出送刀入鞘的右手,反手一耳挂抽中水手。桃逐兔这一巴掌力道极猛,水手眼睛都来不及眨便被击翻在地,同时大口吐血,神智也随之昏迷。可桃逐兔并不打算就此罢手,他甩了甩自己抽得充血的手背,然后探手弯腰抓住水手的衣领和腰带,桃逐兔重重的出了一口气,接着便将水手举过头顶,下一刻水手便被桃逐兔高高抛出,然后落入水中。

    船上其他人全被桃逐兔的凶残模样给镇住,他们看着那个水手噗通入水,可却没人从水中浮出来。水手们大惊失色,他们高喊着“有人落水啦!“然后便要下海救人,可这时桃逐虎却拿刀指着众人吼道:

    “都不许动!给我在船上好好呆着!谁也不许下水!“

    有个水手开口说道:

    “不让我们下水我们怎么救人?“

    可回答这名水手的却是桃逐兔的拳头,桃逐兔一拳击中水手小腹,把人打得直不起腰,然后桃逐兔又抓住水手的头发把人拎住,桃逐兔对水手说道:

    “我大哥说不许下就不许下,你他妈听不懂人话?“

    桃家三兄弟白刃在手,出手狠辣,开口说话的两个人全都遭了灾,船上其他人慑于三人淫威终于不敢在造次。

    这时兰子义回头对木桥上的台城卫说道:

    “有人落水了,下去把人捞上来。“

    接着兰子义笑眯眯的对船家说道:

    “看来我甚是不招人待见,你的人说插嘴就插嘴,说顶撞就顶撞,很不给我面子。“

    那船家见到自己人被打,恨得牙痒痒,可是他敢怒不敢言,只得说道:

    “是我管教无方,还请侯爷见谅。“

第六百五十四章 暑气难挡

    兰子义闻言大笑,他像个老朋友也一样牵着船家的手走往船舱入口,桃家三兄弟护卫在兰子义身旁犹如虎豹,威风八面。这次船上的水手终于听话了,他们低着头站在原地,再也不敢动弹。

    到了地方船家亲自为兰子义打开了船舱,船舱刚被打开便有一股热浪扑出,把兰子义冲的趔趄。桃逐兔扶住兰子义道:

    “少爷没事吧?”

    兰子义重新站稳后笑道:

    “好劲的热风,吹之能让人皮肉焦熟。看来这船舱里一定卧虎藏龙,连气息都是被硬关在门里的。”

    船家则劝说兰子义道:

    “侯爷啊,哪有什么龙啊虎啊的,这股热浪是被太阳晒出来。船舱里的温度比热风还热,进去只会中暑,侯爷您就别进去了,那里面真不是人待的地方。“

    兰子义笑看着船家问道:

    “不是人呆得地方?这么说来船舱里没人了?”

    船舰道:

    “可不是?这么热的船舱哪里能呆得住人,要么怎么甲板上聚集了这么多弟兄呢?都是出来纳凉的。”

    兰子义闻言点了点头,然后他对船家吩咐道:

    “既然这样,那老板你把船员的花名册给我吧。“

    船家没有明白兰子义的意思,张着嘴愣在原地。兰子义看着船家笑了笑,然后转头对一旁桃逐鹿吩咐道:

    “二哥,拿上花名册带上台城卫回城清点这条船在岸的船员,甲板上的人我来点,我就想看看这条船的船舱里有没有人。“

    船家听闻此言恍然大悟,他再也绷不住脸上的笑,怨恨之情从他心中油然而生。不过兰子义很享受船家的真情流露,他拍着船家肩膀道:

    “老板能替我着想,子义真是感动。不进船舱就不进船舱吧,你把花名册给我我点点人。“

    船家瞪着兰子义,他的下巴不由自主的微微发抖,可以看出船家的愤怒已经到达了极限。好在这时有个眼尖的水手来到船家一旁小声提醒道:

    “掌柜的,你忘了,还有几个人在仓里守着呢,不是所有人都在甲板上。”

    船家听到这话回头看了眼水手,然后他低头用力咽下一口吐沫,那力道看上去几乎是在往下吞刀子,然后船家重新抬起头看着兰子义,脸上僵硬的挤出来点笑容,他道:

    “哎呀,侯爷,你瞧我这脑子,里面还有几个人呢,我给忘了。”

    兰子义笑看着船家,他点点头然后走进船舱门口,他道:

    “既然仓里有人,说明里面也还是人能呆的地方,我也是人,那我进去看看也无妨。”

    说罢兰子义深吸一口气,跨步进舱,桃逐虎瞪着船家说道:

    “站着干什么?上前引路!”

    说罢便拉船家随上兰子义,而桃逐鹿则在进舱后拦住桃逐兔吩咐道:

    “你留在门口,不许任何人进去。”

    桃逐兔点头应允,随后桃逐鹿便跟上兰子义没入船舱的黑暗之中。

    暑气蒸腾,烈日当空,此等酷热下人在街上都不愿多走,更不要说呆在被骄阳烤了一天的船舱中了。早在兰子义跳上船头之前他便已经在心中掂量舱内的温度,刚才开舱门之际将他扑倒的那股热浪又拔高了他心中的预期。兰子义以为现在再进入船内不会再有多大阻力,没想到等他真的进入船舱后,他才明白自己有多么高估自己的毅力。

    兰子义的一只脚刚落入船舱,他的半截身子便已经湿透,在兰子义另一只脚走进之际,他的汗水也跟随着他的步伐落进船舱,变成了他的影子跟在身后。本来余杭海港,空中已经满是水汽,没想到船舱当中湿气更甚,这么大的水汽包围四周,周围的高温无需媒介便黏在了舱中人的身上。兰子义觉得现在的温度根本不是从体外传入的,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吞下了炭火,那炭火把他的五脏六腑都烤熟,让他腹中灼烧,消散不去。

    刚进舱时兰子义还想强撑,他可不想让船家看出虚弱,可没走几步兰子义便忍不住问自己大哥要水,只不过看了几间船舱兰子义便喝光了桃逐虎与桃逐鹿携带的水囊。

    兰子义见到了几个留在舱中的水手,这些人全都赤身裸体的趴在窗口,他们贪婪的汲取窗口通入的些许微风,那已经成为了他们活下去的唯一动力,突然闯入的兰子义并不能打扰他们分毫,除非是兰子义堵住了住了他们享受的风口,他们才会挪动一下,然后愤怒的咒骂一句好让兰子义走开。

    兰子义计划要走遍舱中所有房间,可他只走了一半便觉得自己已经到达了极限,他两眼昏花,脑袋眩晕,双脚沉重,浑身湿透。

    兰子义扶着舱壁大口的喘气,他实在是走不动了,必须休息,而桃逐虎则在此时凑近兰子义进言道:

    “少爷,我看我们还是出去吧。”

    只是说出这么简单的一个句子,桃逐虎却中断了两回用来喘气。桃家兄弟与兰子义一样都是北镇人,这样的闷热让他们煎熬异常,而他们的水又全部省给兰子义用,大量发汗之后两人都有中暑的征兆。

    在桃逐虎说完后桃逐鹿也说道:

    “少爷,这里太热了,再往里走我和大哥都会中暑,若是我们两人倒下,少爷你可怎么办?”

    兰子义闻言抬起头来,他回头看着走过的船舱,那幽长的走廊居然像游蛇一般摆动起来,连同这船家的面容一道逐渐狰狞。

    船家虽然也觉得很热,但他明显比兰子义更适应船舱中这种恶劣的环境,他挥手擦了一把汗,然后笑眯眯的对兰子义说道:

    “侯爷,我们还是出去吧,再走下去您的身子可是真吃不消。”

    兰子义没有立即回答船家,他扶着墙努力的想从剧烈的呼吸当中平复下来,可试了试他才发现这只是徒劳。兰子义绝望了,他想这种鬼地方绝对不是人呆的,无论是谁都不可能带下去,季知年那种富家公子更也不可能,搞不好这位船家真的只是想要走私而已。

    兰子义喘了两口气后终于不再坚持,他掉头想要原路返回,可就在此时,走廊深处的一个房间中却传来了“叮咚”的响声,听那声音好像是杯盘落地的声音。

    兰子义下意识的回头望去,却在回头的时候看到了船家脸上一闪而过的恐惧,兰子义注视声音来源的方向,哪里离他并没有几步距离。于是本打算要走的兰子义又停下了脚步,他说道:

    “再看那最后一个房间,看完我们就离开。”

    说罢兰子义便扶着墙壁走到那间房门口。

    紧随其后的桃逐虎上前推开房门,房中的人对兰子义的到来很是惊讶,因为他明显的浑身颤抖,而见到人的兰子义他们更加吃惊,因为在这么热的天气里,那人居然紧紧裹着斗篷伏在地上,连脸面都不外露。

    兰子义回头大声质问船家道:

    “这是怎么回事?”

第六百五十五章 熟鸭子

    那人披着斗篷伏在地上,像是一只被人抽走了筋骨的蛇,软绵绵没有一点力道。房内的甲板上洒落着一滩水,水面在船底海浪的摇摆下沿着甲板四面摇晃,越摊越扁,最终彻底渗进甲板中。与兰子义相隔一水的是摔碎一地的瓷片残渣,那人的手就瘫软在残渣之后,他肯定是在拿水的时候晕倒的。

    兰子义一边问船家一边下意识的想上前救人,可散落地上的瓷片却引起了兰子义的好奇,这些瓷片肧烧得非常好,晶莹剔透,几乎透明,再看瓷片上的花鸟鱼虫,栩栩如生,几乎能从画中跳出来。虽然兰子义对瓷器文玩并不在行,可他也知道这个摔碎的杯子一定价值不菲,可这样名贵的器物真是一个裹在着破麻布斗篷趴在地上的人可以用的吗?

    船家见兰子义要动,立刻上前将人拦住,船家说道:

    “侯爷,不能去扶啊!那人有麻风!”

    兰子义闻言眉头略微一皱,他又看向伏地那人。伏地之人似乎听见了船家的话,他用自己所能用上的最快的速度将手收回怀中,可他行动还是太慢,兰子义已经看到了他白净的臂膀。无论这人是男是女,能有这样的皮肤,他一定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

    兰子义听到船家的话后脸上划过一抹狡黠的笑容,他任由船家将他推出房外,然后对船家说道:

    “麻风也是人,难道因为他有病就要把他活活热死在这里?”

    接着兰子义吩咐桃逐虎与桃逐鹿道:

    “大哥、二哥!你们快去把他扶上甲板。”

    桃逐虎听到兰子义的话有些为难,他小声说道:

    “少爷,麻风病可是瘟疫,那是要染到别人身上的。”

    桃逐鹿则看出了些许端倪,他用胳膊肘杵了桃逐虎一下,他道: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怎能因为有病就就不施以援手?“

    桃逐虎回头看向桃逐鹿,他自然看出了自家兄弟脸上的映出的言外之意,于是兄弟两人推开船家,走到地上人跟前,一左一右把人架住,不由分说便往甲板上拖,而兰子义则快步跟上,在船家和船舱里其他水手们行动起来之前,兰子义他们四人便重回甲板。

    终于,海面的微风再次轻抚兰子义的面庞,兰子义感到自己从外到内,一直到他灵魂的深处都清凉了下来,没想到夏日的热风居然能为人带来此种清凉的感觉。虽然只是进舱一瞬间,但他却觉得自己已经在舱内过一年,兰子义心想自己今后绝对不会在盛夏时节进船舱闷着,决不!

    那个藏在斗篷里的人应当是中暑了,在被拖出船舱的过程中他完全是被桃家兄弟架在手中,两条腿一点力气都没有,被舱外清风吹拂之后他才稍微像是恢复了一点精神。

    桃家兄弟将那人拖出船舱后便将他扔到甲板上,桃逐兔看着满身湿透的两位哥哥和兰子义,赶忙取下水囊递过去,他问道:

    “舱里那么热,这人怎么是怎么裹这么厚的?他不热吗?”

    这次兰子义没有自己喝水,他把水囊递给了桃逐虎。桃逐虎接过水囊后喝了两口递给桃逐鹿,他笑着回答桃逐兔道:

    “这有什么奇怪的,他中暑热的都快晕过去了,可刚才我和你二哥把他拖出来的时候他却还不忘兜紧头罩,不让自己露出脸来。你问我他热不热?我也不知道,不如你问问他?”

    桃逐兔闻言上前踢了那人一脚,他问道:

    “你热吗?热就脱了。“

    见到桃逐兔替人,甲板上聚集的水手和舱里出来的船家全都想上前护卫,可此时的甲板上已经站满了台城卫,水手们哪里再敢放肆。

    船家强行赔上笑脸走到桃逐虎面前护住那人,他对桃逐兔说道:

    “公子,您离这人远点,他有麻风病。“

    桃逐兔闻言一惊,赶忙后退,他指着船家骂道:

    “你这混账东西!一个麻风病你让我两位哥哥给抬出来,我看你是找打!“

    不过桃逐兔只是这么说说,并没有动手,估计是因为船家站的离那个“麻风病“太近,桃逐兔投鼠忌器。

    桃逐虎与桃逐鹿听到自己的小弟怒骂,抱着臂膀嘿嘿冷笑,而兰子义也没有桃逐兔那么反应过敏,他蹲下身子凑近“麻风病“同时抓住了他的手臂。

    船家见状弯腰想分开兰子义的手,他不停的说“麻风病,碰不得。“可兰子义完全不管船家怎么说,他抓住那人,而那人则紧紧的扣住自己兜帽的收口不让自己露出脸面。兰子义没管这人怎么做,他将这人另一支手臂抬起,然后把他的袖子撸上肩头,露出臂膀。兰子义捉着这人白净的手臂笑道:

    “好个麻风病,竟生的如此白净。老天无眼,竟使斯人有斯疾!”

    然后兰子义凑近那人兜帽说道:

    “你说对吧,季公子?”

    船家听着兰子义的话还想解释,他道:

    “侯爷,这人只是刚刚生病,你不要……”

    可船家话未说完,被兰子义捉住的那人便猛地用力将兰子义推开。

    兰子义自恃经历阵战,力气比之前大了不少,季知年本就是富家公子,现在又成了一只病猫,他肯定是博不过兰子义的。可兰子义没想到季知年突然间的发力居然如此猛烈,兰子义被推得朝后滚了一个跟头才停下。

    船家见“病人“逃跑,立刻扑向桃逐虎把他拦腰保住,其他水手也同时行动,有两人死命抱住桃逐鹿,其他人则分头拦住想上前来的台城卫,那船家带头高声喊道:

    “不行啊几位爷,那人是麻风病,近身不得!“

    这些水手们齐心协力为“病人“挡出一条路来,而病人则在推到兰子义后摇摇晃晃站起身,死命的往船舷处跑去。

    桃逐兔见兰子义跌倒,赶忙去扶,而兰子义则推开桃逐兔骂道:

    “不要管我!去抓人!“

    可为时已晚,那个“病人“跑到船舷便纵身一跃,普通一声跳入海中。

    桃逐虎见状大怒,船家此时正抱着他的腰拖延他的时间,可这怎么会难住桃逐虎?只见桃逐虎弯下腰反将船家保住,然后原地旋转,手腰用力,将船家给扔了出去。

    在桃逐虎挣脱船家的时候桃逐鹿与台城卫也突破了水手们的封锁,台城卫将这些乱事的水手挨个押住不让乱动,桃逐虎与桃逐鹿则急忙跑到船舷边,只是这时“病人“已经在水里游出老远。兰子义此时也从地上爬起,他气急败坏的叫道:

    “给我把那小子抓住!“

    桃逐虎今次上船没带弓箭,他听到兰子义的命令后四下端详,想要找件趁手的家伙,就在此时桃逐兔抛给桃逐虎一只鱼叉道:

    “大哥,用这个!“

第六百五十六章 熟鸭子(下)

    真没想到这艘商船上居然会有鱼叉,而且好巧不巧还偏就被桃逐兔看到一手捞了起来。在桃逐兔喊话的同时他已将鱼叉掷出,而桃逐虎更像心有灵犀一般,头也不回,抬手便将鱼叉抓住。

    此时“病人”正在海中拼命游泳,桃逐虎接过鱼叉的时候他已经游出很远,而且非常神奇的是哪怕在水里那人身上还裹着那件破麻布斗篷。

    桃逐鹿手扶船舷眺望“病人”,他道:

    “他到底是真的中暑还是装的中暑?披斗篷下水不被淹死还能游这么快,这人水性真不一般。”

    桃逐虎没有去管桃逐鹿,他正手举鱼叉瞄准“病人”,全神贯注只待决定一击。终于,桃逐虎爆喝一声,用尽全身力气投出鱼叉。平日里只见桃逐虎强弓硬弩,箭无虚发,今日方知桃逐虎扔标枪也是神准,那支飞在空中的鱼叉化做一道闪电直扑“病人”而去。

    此等凌厉的鱼叉莫说是人,哪怕是鲲也能插死在水中,眼看鱼叉铁尖就要刺入“病人”背部,那病人却突然沉入水中,只留斗篷浮在水面。鱼叉在空中飞舞时好似雷光电转,可是一碰到水力道便大打折扣,再加上浮在水面的湿斗篷,鱼叉刚一碰触便似铁牛入泥潭,整个铁尖全被斗篷裹住。

    桃逐鹿见状叹道:

    “没想到这家伙居然是个练家子?”

    桃逐虎一击不中甚是恼火,他道:

    “再来一根鱼叉!”

    可这时桃逐兔却走上前来说道:

    “没了呀大哥,我就找到这一根。”

    桃逐虎想要回头让水手替他拿根鱼叉,可看到的确实整船水手们怨毒的眼神,桃逐虎这才想起这些水手刚才都在帮助“病人”逃跑,现在哪里可能会帮他。于是桃逐虎只得悻悻回头,再次查看“病人”

    “病人”刚刚从水中钻出,他勉强伏在水面上咳嗽了几声,然后便踉踉跄跄的差点再没到水里去。

    桃逐虎见状骂道:

    “哪来的练家子,只是快他妈淹死而已,真是让他走了狗屎运!”

    兰子义这时也爬起来跑到船舷边,见到水中那人的样子,他急忙对一旁的台城卫下令道:

    “还愣着干什么?给我下去抓人!”

    在船的台城卫都已经知道船上这人便是卫亭侯兰子义,闻命立刻动身入水,而兰子义则在心中咒骂这些当差的怎么每一个长眼。

    好在留在岸上的仇家父子是有心人,他们听到动静后便开始向水面张望,看到水中乱象父子两人都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此外父子两人还看出“病人”是在往岸上游,现在船上的主力没了办法,父子两人便动起了脑子。他二人高呼周围台城卫随他沿陆路包抄“病人”,可这些卫军怎会听两个白衣的安排?他们汇报两人呼喊的只有嗤之以鼻。

    父子两人无奈,只得自己动腿往“病人”上岸的地点跑去,等兰子义看到跑动的仇家先生后派人跟上时,两人已经跑上木桥,沿岸狂奔。

    兰子义在船上焦急的来回踱步,现在唯一能让兰子义放心一点的就是那个“病人“已经没有力气继续游,他在水中上下扑腾,几近溺水。

    虽然港口里的大部分人已被清走,但留在船上看守的水手人数依然不少,海面闹出这么大动静,各船的水手自然纷纷伸长脖子观望,这些人只把眼前发生的事情当作好戏,他们指指戳戳,好不热闹。对兰子义而言这些人无关紧要,只要他们保持现状,不要插手此事下水捞人便可。

    但兰子义今天出门貌似没翻黄历,老天爷处处与他作对,刚刚是煮熟的鸭子飞掉,现在又是别人跑出来截胡。本来兰子义看那人已经没劲再游,只等台城卫游过去便能将人抓住,可就在此时一行人划着小艇从不知道那条船背后钻出,看那势头居然能在台城卫之前赶到那人处。兰子义见状自知不妙,他赶忙放眼岸上看去,果然一众戴着乌纱帽的人已经占穏岸边一角,只等船小艇把人送上。

    兰子义看着小艇把“病人“捞起,在捞起的一瞬间艇上的人还不忘给”病人“重新披上一件斗篷,而游在水中累的半死的台城卫却只能在差了一步的距离上眼睁睁的看被人抢走。

    兰子义咬牙切齿的骂了一句,然后推开船舷飞奔下船,临下船之际兰子义还不忘吩咐船上人道:

    “把水手和船家都给我押回去,我要好好审问他们一番。“

    下了船后兰子义又发现木桥上的台城卫们只是各自闲散在一旁,并没有人跟仇家父子追上去,再看仇家父子,两人已经被那些乌纱帽拦住,靠近不得。

    兰子义现在已经没有了咒骂的心情,他带着桃家兄弟沿路向岸边狂奔,而在他的带领下,台城卫们终于肯随之一起行动。

    兰子义一边跑一边气喘吁吁的问道:

    “那边的差役是哪来的?“

    桃逐鹿答道:

    “看样子好像是官府衙役,这里是余杭地界,那应当是余杭府的人无疑了。“

    兰子义又狠狠的咒骂一句,他道:

    “早间维持秩序时不见他们,现在抓人他们反倒来了。季家势力如此,港中居然专门有人帮他儿子出逃,我才不信现在来的这些官差是来帮忙的呢!“

    兰子义所料不假,小船拉着“病人“上岸之后便被一众差役护在中间想要离开,任凭兰子义远远呼喊,仇家父子近处争执,这些差役就是装作不闻不问。

    仇文若被差役拦在外围,急得跳脚吼道:

    “那人是台城卫所抓人犯!你们要把他们弄到哪里去?“

    一边说仇文若还一边往人群中挤,他头上纶巾和衣衫都因为剧烈的争抢而被撕扯成了碎片。阻拦仇文若的差役被仇文若纠缠的恼火,猛然抽出刀来用刀把狠筑仇文若面庞,那差役把仇文若打到在地,然后和一旁其他几个人一起施加拳脚,他骂道:

    “穷秀才,酸书生,老爷们办事岂是你该管的?“

    仇孝直见状上前想要护住自己儿子,可他一人怎能敌过一群差役,他只能把自己也赔进去而已。

    好在这时兰子义已经快步赶到,他见到自己先生被打,怒不可遏,上前对着带头那人面门便是一记老拳。差役挨打自然火上心头,他伸手抓住兰子义的衣领就想还手,可桃家兄弟的刀把这时已经招呼到了他脸上,其他差役见到台城卫们浩浩荡荡涌上前来不敢再上前助拳,而那个带头大人的差役只一瞬间便从打人者变成被害者,他被桃家兄弟围在中间狠命捶打,满地找牙。

    兰子义伸手去扶仇家父子,同时他愤怒的吼道:

    “你们管事的是谁?给我出来!“

第六百五十七章 调包

    兰子义怒喝一声,在场差役纷纷敛气,大家面面相觑,不敢吱声。说实话,有这么多台城卫在场坐镇,又有谁敢出声造次?躺在地上的仇家父子二人翻来覆去,咳嗽不止,仇文若先被打倒,这阵正在剧烈咳嗽,是不是咳出点血,仇孝直则捂着手臂痛苦的呻吟,整张脸都扭到一块去了。

    兰子义低下头,看着仇家父子心疼不已,他观仇文若一时半会说不出话,便问仇孝直道:

    “孝直先生,你怎么样,伤的重吗?”

    同时兰子义伸手去拉,打算将仇孝直扶起。

    仇孝直推开兰子义,忍着疼答道:

    “别拉,卫侯,不要拉我,老骨头被打断了,拉不得!“

    只是这么简单的几句话就耗费了仇孝直大半力气,说完之后仇孝直就只能躺在地上喘气休息,绿豆大的汗珠不停地从他脸上渗出。

    兰子义听闻仇孝直胳膊被打断,气得咬牙切齿,他又问道:

    “那文若先生呢?他怎么在吐血?”

    仇孝直道:

    “刚才乱中我见我儿胸口被踢中好几脚,吐血定是被打出内伤来了。”

    兰子义听到这话更是怒不可遏,他没法拉起仇家父子,急的又站了起来,一站起来兰子义便看到了眼前正在围殴差役的桃家兄弟。兰子义一口恶气无处发泄,他对桃家兄弟下令道;

    “打,给我往死里打!今天我就要把这个狗眼看人低的玩意活活打死在这里!”

    说完兰子义还觉得不解气,于是他也冲上前去与自己三位哥哥一并对那差役拳打脚踢。

    差役们被兰子义带来的台城给慑住不敢乱动,而台城卫则是过来借力,并没有要和余杭衙门发生冲突的意思,于是两边大部人马都静悄悄的围在一旁,观看兰子义带人围殴那个倒霉鬼。

    这出洋相并没有持续太久,兰子义兰子义刚加入战圈踢了没几下,便有声音从衙役们身后响起,那声音道:

    “住手,都住手!“

    这声音听上去很是绵软,骨子里却倨傲不已,一听就知是官老爷,话语间不自觉的就会带上官腔。

    兰子义闻言循声望去,之见一中年男子腆着圆滚滚的大肚分开人群,一晃一晃的超兰子义这边走来。那人一边走一边说:

    “光天化日之下你们竟然敢殴打官差?就算是台城卫也没道理这样做吧?”

    兰子义与桃家兄弟闻言住手,那个被他们围殴许久的差役此时已经被打的只有出得气没有进的气,晕厥在地动弹不得。停手的兰子义很快冷静了下来,他瞥了一眼衙役的情况,心中叫糟,但他脸上还是挂着一幅恶狠狠的表情,他抬头看着走到跟前的中年人说道:

    “你是哪位?”

    这时一个台城卫凑到兰子义耳边小声说道:

    “侯爷,这位是余杭知府陆瞻陆大人。”

    而那位陆大人看着兰子义和台城卫过从紧密,开口问兰子义道:

    “你是新来的百户?怎么之前没有见过你?”

    兰子义还没开口,台城卫百户便挤开人群来到兰子义他们面前,百户笑道:

    “这不是陆知府吗?怎么跑到港口这种地方来了?”

    那百户挤过人群挡在兰子义面前,他对知府说道:

    “这位公子可不是我们这些下贱军户,这可是大名鼎鼎的卫亭侯兰子义、”

    那个姓陆的知府听到兰子义的名字立刻恍然大悟的点点头,不过他并不是被兰子义的名号给吓住,相反他听到兰子义的名字露出了非常鄙夷的表情,他道:

    “我当是谁,原来是三次不中的兰子义,你也就是承蒙父荫才混了个侯爵,又不是考取功名之人,有什么资格作威作福?”

    知府的话字字带刺,句句有毒,兰子义听着不禁皱眉,而桃逐兔则直接忍不住骂道:

    “你瞎说什么呢?想找死么?”

    陆知府冷笑道:

    “手执利刃自然心有杀意。听你这话,要是赶上妖贼作乱那几天,我个余杭知府非得死在你这兵丁的刀下!

    卫侯,你家有兵有刀,我惹不起,但这里是余杭地界,我是一方父母官,你今天必须和我讲清楚,我余杭府的差役哪里惹着了你,居然被你打到半死?“

    说着陆知府便指着昏倒在地的差役,大声的质问兰子义。

    这次还是桃逐兔替兰子义回答,他开口道:

    “你的差役先动手打我少爷的两位先生,现在两位先生正在地上吐血,你还有脸问我们为什么打你的差役?你的狗随意乱咬人,还不许我打不成?”

    说着桃逐兔便指向身后倒地不起的仇孝直、仇文若父子两人。可那陆知府哪来的心思去听桃逐兔说话,他挥手说道:

    “今日我余杭府的差役是来港口捉拿妖邪的,你说的那两个布衣若不是妖邪我的差人拿他干什么?”

    桃逐兔见知府反手将原告打成被告,火不打一出来,他刚想开口咒骂这混蛋,却被兰子义拦住。兰子义盯着陆知府说道:

    “陆大人,你不说我差点忘了,我刚才是在捉拿人犯,你的人擅自截留我台城卫的人犯,我还没问你要人呢!”

    听到兰子义这话,一个差役凑到知府耳旁耳语几句,那知府点了下头后对兰子义高声说道:

    “你要抓个麻风病,我替你抓了还不好,你居然还来质问我?好,你要我还人那我还给你便是!”

    说罢知府便朝身后摆手,几个差役用水火棍驱赶着一个上了枷的人朝兰子义这边一瘸一拐的走过来。

    那个在枷锁下拷着的人看上去和刚才从船上跳下的“病人”没什么不同,他也披着一件破麻布斗篷,浑身上下被水泡的湿透,正像是刚从海里被打捞上来一样。那人走到兰子义面前便被身后的差役一棍敲打的跪倒在地,另一个差役上前用棍掀开那人兜帽,接着那人的面庞便暴露在众人面前。

    这人面部不规则的肿起大小肉瘤,他的皮肤像是被烧焦的树皮一样耷拉在瘤上,他的五官已经因为扭曲变得无法区分,只有呜咽的声音从原先该是嘴的地方不断地发出。

    围观的人群当中有人高声呼道:

    “是麻风病!”

    接着人们便自发的夺远想要避开这瘟神。

    桃逐虎眼疾手快拉着兰子义就往后退,桃逐鹿则招呼着台城卫把仇家父子给拖到后面去,而兰子义的恶狠狠的瞪着那个退到一旁,喜笑颜开的陆知府骂道:

    “这不是我要抓的那个人!”

    陆知府笑道:

    “这就是你要抓的那个麻风病!”

    兰子义自知季知年已被这个陆瞻调包,他恨自己刚才托大,放跑了煮熟的肥鸭子,同时也在心中感叹,刚才干嘛要把月山间支走?若是留下月儿,这个季知年定不会被放跑。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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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城遗梦介绍:
花枝缺处青楼开,艳歌一曲酒一杯,
美人劝我急行乐,自古朱颜不再来,
君不见外州客,长安道,
一回来,一回老。
————白居易
大正朝廷已经击败了四方所有外部敌对势力,看似天下太平,事实上王朝内部已经危机重重,地方土地兼并造成贫富差距加大,士绅优待又让富人几乎不承担税收,全国各地到处都有民变的危险。
朝廷对此也并非视若无睹,当朝内阁首辅大学士章鸣岳就力图推行新税法,对大正朝廷进行改革,可在这个节骨眼上深居内宫的皇上最关心的居然是用幼子替换太子,废立储君,从太子陪臣起家的章鸣岳自然不同意,宫中府中也因此对立起来。
我们的主人公正是一位将门之后,但他并不想继承武职;他的出身与家庭有诸多秘密,但他并未全然知晓;他有着单纯而又天真的理想,却又从骨子里带着一股敏锐和狡猾,他想要靠书生意气救济天下,可现实却让他走上了一条与理想截然相反的道路。现在他已经来到了京城,这里的高台到底是他成功的奠基石还是他迷梦的开始,让我们一起揭开这番篇章。台城遗梦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台城遗梦,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台城遗梦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