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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白袍将     台城遗梦txt下载     台城遗梦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百七十三章 帮会

    兰子义趁月儿抬头之际探手上桌,想把月儿刚才书写的纸章拿来,可兰子义哪里有本事从月山间手里抢东西,哪怕兰子义先发制人,可他手还在半空的时候月山间便已经将信纸拿好举在手中,兰子义甚至都没看清楚月山间扫桌子的动作。

    月儿拿着东西连续转身,踩着莲步飘到窗前,然后兰子义便听到月儿银铃般的笑声

    “卫侯,你好不老实!“

    兰子义慢慢走到月山间跟前伸手拦住她的腰道:

    “我不老实也是被你的坏心眼逼得。我的一举一动都被你看在眼里,还要被你告状道鱼公公那。你说我不老实,可我心里恨得痒痒你可知道。“

    月儿虽被兰子义揽住,可她写的东西却被她牢牢的塞在兜里,兰子义自知没法得手,所以只能撂句狠话,手上过过瘾。月山间自然知道兰子义的本事,她把信件塞好后也就不再防备,她道: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卫侯你又不是杀人放火,有什么怕我说得?就算是你杀了人放了火也有公公替你兜着,你有什么可害怕的?再说了,刚才卫侯进来我也没藏着掖着,我写的什么卫侯你全看见了,我有得什么坏心眼?“

    此时日暮已降,夜色渐浓,两个青年男女在屋中你侬我侬,正是情深意浓之时,不成想这时楼梯处却传来一阵脚步声,来人停到门外敲门说道:

    “卫侯,百户大人有请。“

    兰子义听到这话无奈的笑了笑,然后他向门外回话道:

    “我知道了,请到客栈外稍后,我待会便到。“

    说罢兰子义便对月山间说道:

    “得了,出来办事我便不得休息啊。月儿你陪我走一遭吧?“

    月儿笑道:

    “卫侯这副模样往哪里走啊?“

    兰子义不知所谓的问道:

    “我这副样子?我样子怎么了?“

    月儿伸长鼻子装模作样的隔空嗅了嗅兰子义,然后掩面说道:

    “你外出跑了一天,不洗澡不更衣,就这样子去见台城卫百户,你也太不给人家面子了。”

    说罢月儿也不管兰子义愿意不愿意,便将他拉到床前坐下,不由分说给他换了一身清爽衣服。换好之后月儿自己又去换好一身男装,然后她便拉着兰子义下楼。

    兰子义道:

    “月儿好讲究。”

    月山间嗔道:

    “都是你们这些鞑子不讲究!野地里混的没个方向。“

    客栈一楼早已有几个台城卫在吃茶,见兰子义下来几人赶忙起身迎接,接着兰子义便在月山间的陪伴下由台城卫引向衙门去。

    几人到地方时太阳正好彻底落山,守在门口的台城卫提着灯笼为两人找路,还有人上前为两人牵马,兰子义与月山间踩蹬落地后又有人引着他们走入后堂。

    台城卫衙门不比府衙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武库马厩衙门一概配备。兰子义一边走一边点头称赞,衙门当中井井有条,这位百户也是个能吏。

    卫军带路到后衙前便停下了步伐,兰子义钻过门洞后便看见王百户在小院内拱手迎接。百户道:

    “有劳卫侯入夜前来,辛苦了。“

    王百户今次并未穿官府,他穿了一身清凉便装站在院内小桌旁,桌上摆满了各类时令果蔬,还有一壶美酒。

    兰子义走上前去与百户相对作揖,他笑道:

    “哪里哪里,百户大人叫我来定是有事相商,我又如何谈得上辛苦?只是不知到底是何事?“

    王百户闻言先请兰子义坐下,然后让一旁侍女为兰子义和月山间满上酒,等座上酒过一巡后百户才开口说道:

    “大小姐乃公公爱女,卫侯乃公公爱将,两位都是京城来的钦差,我有再多话也只能说给卫侯听听,不敢有半分强求。“

    兰子义听闻此言知道百户已经知道了城外百姓群起准备抗债的事情,他放下杯子,接过旁边月山间递来的山竹,一边吃一边道:

    “百户有话请直说。“

    王百户亲自为兰子义满上了一杯,然后说道:

    “我听手下人来报,城外各个村里的村民忽地就聚在了一起,说是要拒交季大官人放的债。而且村民们说是有卫侯再替他们撑腰。“

    兰子义摆弄着一颗樱桃笑而不语,一边月山间则替兰子义说道:

    “王大人,卫侯只是见百姓们辛苦,见那季探云可恶,所以才给百姓们出了个主意,谈不上什么撑腰。“

    王百户道:

    “大小姐还是拿我当外人啊。您这样防我又是何必?卫侯做事我是没资格捅到外面去的,公公在上面压着呢,我掀不起风浪来。“

    兰子义把樱桃丢入口中,然后道:

    “防着百户大人是不会的,只是有些细节不便向大人透露而已。“

    王百户道:

    “我懂我懂,我一开始便说过,卫侯做事是轮不到我来管的。我只是有些重要的事情要提醒卫侯。“

    兰子义道:

    “大人请讲。“

    王百户道:

    “平日里我在府县,一来盯着地方官,二来盯着豪强,余杭大港,我还要盯住进出商旅,除此之外我要注意的便是流民奸贼了。其实各地民间总都有些乱七八糟的行会,拜淫祀的,结社的,什么都有,想斩草除根是不可能的,我们这些朝廷的鹰犬也就只能是盯防着不让他们掀起风浪就好。这余杭地界正好有一个帮会,名唤百家会,里面尽是些无业游民,贩夫走卒,平日里往来乡间,耍把式,卖膏药。这些人我们一直盯着,而这次卫侯动起来的村民中就有不少百家会的人。“

    兰子义听着王百户的话,品着杯里的酒,他脸上没有一丝波澜,心里却电光飞转,仇家父子说得没错,那些相应兰子义的人都是不怀好意的别有用心之徒。

    王百户见兰子义静悄悄的不答话,自己便接着说道:

    “卫侯,妖贼虽被击败,但其人马并未被消灭,他们全都流窜到了山中落草为寇。我是从地方旗总做起来的,地方上的事情我见过的多,我清楚这些山贼迟早要出来为乱,他们只是暂时没劲动弹而已。

    而且卫侯,你与妖贼一路作战,从头打到尾,你很清楚妖贼为何起事,难道你就不觉得现在仗着你的名声起来闹事的百姓和起事的妖贼很像么?要是山里的妖贼和这些聚众闹事的百姓串通起来那可怎么办?“

    兰子义又为自己满上一杯,然后一饮而尽,他答道:

    “所以我要将事情控制在我能控制的范围之内,今后这几天事情繁杂,可是得要辛苦大人你了。”

第六百七十四章 你争我夺

    王百户听闻兰子义所说笑着举杯道:

    “卫侯吩咐下官自然领命。”

    兰子义也举杯道:

    “大人客气了,可别下官下官的,您可不是北镇军。”

    说罢两人哈哈大笑,对饮一杯。嬉笑过后王百户突然话锋一转道:

    “将来几天辛苦,这我早有预料。虽然下官是想把所有辛苦差事全抗下来,但这苦它不只落在我一人头上的,下官的辛苦自然不敢劳烦卫侯,可是卫侯自己的苦却只能自己抗。”

    兰子义听着话眼神略微垂了点,然后他抬头笑道:

    “我听大人的话没有说完啊。“

    百户道:

    “是有些建议想提,只是不知卫侯愿不愿听。“

    兰子义道:

    “子义当然是洗耳恭听了。“

    百户听话后这才说道:

    “既然如此,那我就说了。卫侯,余杭府可是站在季家那边的,有府县从中作梗,卫侯无论做什么可都使不上力道。“

    兰子义哈哈大笑道:

    “大人还说不向我诉苦,那这算什么?府县使绊子在所难免,我也只能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重点其实还是在大人你这里,王大人你可得辛苦了。“

    百户笑着喝了口酒,他道:

    “唉,看来我是说不动卫侯了。卫侯可要知道,民变一起冲击的不光是府县,我们这些地方衙门也是被顶到风口浪尖的,至于卫侯真正想要动的季家,其实人家才是稳坐钓鱼台。

    百户说罢又摇了摇头,他道:

    “既然卫侯铁了心要煽动百姓,那也就轮不到我多言了,我会时刻盯着余杭府那边,他们没得动。“

    兰子义闻言拱手谢道:

    “多谢大人。“

    百户叹道:

    “唉,卫侯到底是公侯出身,豪勇的很啊。刚进余杭城便出手伤人,现在又要闲凤起浪,我可没那胆魄。“

    兰子义手里把弄着水果笑道:

    “大人是看我蛮横吧,我这种仗势欺人的做法和豪勇何干。

    正好百户大人提了起来,那个丢了姓名的衙役怎么样了,他家人去了哪里?“

    百户道:

    “他家人进京告御状去了,还是余杭知府专门派人护送过去的。“

    兰子义听闻这个消息略有不适,他道:

    “我就说今天进城来怎么清净了,原来人去了京城。”

    接着兰子义又想起一件事,他问道:

    “那么千户大人呢?”

    百户道:

    “还在吴兴,没有要来的意思。”

    百户说罢又叹了口气,他道:

    “余杭的事情我得向公公禀报,文书卫侯可要过目?“

    兰子义笑着摇头道:

    “月儿已经发了一封了,百户自己报就好。这是百户私事,子义哪有资格插手?“

    兰子义说罢又与百户对饮一杯,正事说完兰子义又与百户聊聊风土人情,地方物产。眼见漏近亥时,百户出言挽留兰子义住下,兰子义却执意要走,两人互相客气一番后兰子义与月山间一道出衙门上马,回到客栈去。当夜无事。

    次日无人打搅,兰子义睡了个好觉,起床后自有月山间服侍兰子义穿衣洗漱,梳洗罢兰子义又与月山间往仇家父子那里,寒暄几句吃了些造反,兰子义便与月山间出门上马,往城外去。

    今次再上街,迎接兰子义的依旧是百姓们在暗中投来的目光,只不过今天比起昨天来百姓们无声的眼光中更多了一分畏惧,这让兰子义百感交集。

    还在城中时兰子义便能感到街上人群的紧张与躁动,兰子义猜想是不是城外村民煽动而起,有风声传入城中,但他也不好多问,只能暂且按下自己的好奇。与兰子义并排骑行的月山间转头看了看兰子义欲言又止,很不自在的面容,掩嘴偷笑。兰子义见状没好气的质问月山间道:

    “你笑什么?”

    月山间反问他道:

    “卫侯愁什么,我便笑什么。”

    兰子义抬手指向月山间,抖着指头气得发笑。

    马上两人斗嘴斗的开心,马匹则识路一般自载着两人前行,没过多久两人便来到城门口,只是现在的城门口并不太平,一群人挤在街上堵住城门口,行动缓慢。兰子义与月山间骑在马上,坐的高看得远,月山间眺望了下城门口便对兰子义说道:

    “卫侯,城门设卡了。”

    兰子义抬手遮在额头眺望远方,闻言答道:

    “月儿好目力,我就看不清楚。”

    路上有人,兰子义与月山间只得夹在人群中慢慢前行。行人当中有人抱怨道:

    “平白无故的怎么突然之间设卡了?”

    另一人道:

    “你还不知道么?城外的地里的村夫一夜之间全都跳将起来,说是要抗捐抗税,乱成了一锅粥。”

    兰子义听到这话满意的点点头,城外果然搞起来了,但这抗捐抗税是怎么回事?兰子义昨天安排的只是抗债才对呀。正在思索的时候兰子义已经到了城门口,城门处的吵闹声也清楚地传入他耳中,只听有人道:

    “你们台城卫凭什么在门口设卡?”

    有人答道:

    “我们台城卫做什么何时用的着别人管了?城外有乱子,我们只是加强戒备。”

    问话人又道:

    “行,你加强你的戒备,可你拦我们的去路是想做什么?”

    兰子义被吵闹惊地回过神,他向前看去,却见是余杭府的衙役与台城卫在门口吵闹。

    那台城卫答道:

    “我家百户大人有令,为防民变激化,不许州府税吏出城,你有什么意见去和衙门提,别来我这里胡闹!”

    带队的衙役听闻此言恼怒至极,张口便与台城卫理论,两拨人马还因此推推搡搡,一时间城门口火药味十足。不过两边人都很克制,只动口不动手,可能大家也怕载捅出昨天那种篓子来。

    门口争执的两拨官府人严重的阻碍了进出城门的百姓,人们只能慢慢的往城外去,兰子义也在出城前下了马,他和月山间一道低头敛气,只求自己别被衙役认出。还好衙役们的注意力都在台城卫那边,并没放在出城人身上,兰子义就这么光明正大的走出城去。

    出城之后兰子义赶紧与月山间再上马,快速离开城门,飞奔之际月山间问道:

    “卫侯,大郎他们并未有回话,我们该去哪里?”

    兰子义道:

    “先去昨天村中,好歹找个人先问问。”

    说罢兰子义又抽一鞭,只是加速而去。

第六百七十五章 你争我夺(下)

    兰子义与月山间两人纵马疾驰,一路飞奔直向昨日村中而去,兰子义本想到了村中打听打听昨晚城外发生了什么事情,可进村之后兰子义才发现村里早已人去楼空,只有破败的房屋堆砌在旷野之上,虽有朝阳当空,村中却如同鬼域。

    兰子义偏头看向周围,他说道:

    “一个人都没有。”

    月山间道:

    “刚才来的路上我发现村中并没有燃起炊烟。只是没想到这里居然干净的如此彻底。”

    兰子义道:

    “干净?”

    月山间说道:

    “人走光了自然干净,没有三姑六婆家长里短,没有村妇农夫大惊小怪,我现在觉得很自在。”

    兰子义叹道:

    “有时候我会觉得你心里冷的像块冰。”

    月山间笑道:

    “卫侯你自己在战场上杀人如麻,反倒说我冷的像块冰。昨天你在桌上振臂高呼,煽动百姓时你可想到过这些冰啊热啊的东西么?”

    兰子义没有回答月山间的问题,他看着颓废的村落,这里的建筑没了人之后更显的老旧,好像这个村落已经衰败了百年一样,阳光打在房屋墙壁上都只是给墙壁裹上一层包浆而已。

    就在兰子义发呆吗,思索下一步该往哪里去的时候,有人在路那头喊道:

    “两位公子,你们到这里干什么?”

    兰子义循声望去,却见是一队庄客带着枪棒走进村里。月山间见状凑到兰子义耳边说道:

    “卫侯,这些人不是昨天季家庄上的打扮。”

    兰子义道:

    “不错,这些人队伍松散,目光呆滞,他们只是平常士绅家的仆役而已,不是昨天那些训练有素的季家团练。可他们到底是谁家的人?卫侯也拿起了兵器?”

    说罢兰子义轻夹马腹催马上前,他拱手问道:

    “我是随父亲南下贩米的,父亲到了余杭自在城中谈生意,我闲来无事便想出城逛逛,走来走去看见这边有村落便想进来套口水喝。”

    那边庄客驻足在兰子义马前,带头那人稍微打量了下兰子义,然后说道:

    “就听公子你口音不是本地人,原来是北方的粮商啊,难怪不知道这里的事情。我劝公子快些离开,早点回城去,这里乃是非之地,不宜久留。”

    兰子义听到这话心中暗喜,眼前的这些庄客们一定知道什么事情。于是兰子义问道:

    “我只知道北方遭了旱,南方遭了水,唯有这江东风调雨顺,怎么也成是非之地了?”

    那带头的庄客摇头叹息道:

    “若是以前年月,公子这个时候来玩除了热些,其他都好。现在这当口,村里那些穷鬼们不知哪根筋抽了,居然聚众而起,要抗捐抗税,一夜之间突然就闹腾了起来,我们昨晚本在安眠,因为这事半夜跳起来看家护院,好不辛苦。”

    兰子义闻言心里又是一喜,看来昨晚上动静闹得不小,只是这庄客说的和兰子义城里听到的消息一样,都是抗捐抗税,这可就不是兰子义的本意了。

    领头庄客说完另有一人说道:

    “什么哪根筋抽了,明明就是有人背后教唆,我可是听说了,那个什么兰卫侯专门跑到咱这来,暗地里给这帮穷鬼撑腰。这些刁民有了人给他们壮胆,这才敢聚众闹事。我可听说昨天兰卫侯就是在这里给刁民们封官许愿的。”

    此言一出庄客群中自然炸了锅,人人都说不是这村,但大家各有所指,几乎人人都能指出一个村来,但大家说的又全都不一样。众人嘴里唯一相同是他们对兰子义的厌恶,这伙庄客家中的少爷似乎刚从京城回来,就是因为兰子义掀了科场舞弊的事情,这家少爷白花了钱,他并没有如愿中榜,按照庄客们的说法,庄客们的少爷此时正在屋里砸东西泄愤呢。

    兰子义骑在马上笑看着庄客们争执,庄客们对兰子义的咒骂在兰子义听来倒像是一种变相的夸奖。带到庄客们说的差不多时,兰子义开口问道:

    “我刚进余杭城,便听到了季探云季老爷的名字,我还听说季老爷的庄园就在这附近,难不成几位爷们就是季老爷庄上的?”

    庄客们闻言摆手,众口否认,那个带头的庄客更是解释道:

    “我们那里敢辱没季老爷名声,季老爷的团练能和海贼打个有来有回,我们只是些闲汉,不敢比,不敢比。我们只是奉老爷的命,去给季老爷家助拳而已。公子你可要知道,这次穷鬼们闹起来,冲的就是季家去的。唉,谁叫季老爷树大招风呢。”

    兰子义闻言附和道:

    “原来如此,没想到太平世道居然还会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发生。”

    那领头的庄客闻言要吐说道:

    “可不太平哟!我大正剿灭海贼剿喏喏,剿了喏喏结果又出了妖贼,好不容易平下去妖贼举国却又遭灾,现在连京城的太仓都打开放粮了,这还了得!

    公子是外地人,不要胡跑了,赶紧回城去吧。平常年景走在路上都怕遇到剪径的,更何况是现在这乱局。”

    兰子义拱手谢道:

    “多谢爷儿指点,我这就回城里去。只是还望爷儿指点一二,哪里是闹腾的地方,我好避开他们。”

    那领头的庄客闻言指向西边道:

    “那边是季老爷家庄园,穷鬼们就在那举着,我们也是往那边去,公子可不要再往西走了,赶紧原路返回城里去吧!”

    兰子义听到这话微微笑了笑,他对着庄客们拱手道谢,然后两帮人马就此别过,兰子义携着月山间装模作样的按照原路出城,然后便拐上大路往季家庄园那边奔去。

    这回兰子义没再扑空,他纵马走了一段之后便能远远看见前面黑压压的人群。昨日前往季家的大路现在已经被封死,远不止一村一乡的百姓聚集在了一起,他们拖老携幼,人数众多,这就是兰子义想要的效果。但这人群当中的每一个人手里都拿着锄头扁担,就连小孩都拿着半截竹枪,这可不是兰子义设想的结果。

    快到人群附近时兰子义便明显的感觉到了人群的分裂,远望过去黑压压的人们并不是铁板一块,他们当中大部分人都情绪高亢,胡诌八扯着什么不纳税,不交粮的口号,剩下的那些人则相对比较冷静,只是仅仅的杵在原地好像等待着什么。这两拨人手虽然站在一起,却泾渭分明,他们暗中正在较近。

    兰子义与月山间纵马而来,这自然引起了人群外围放哨人的注意,一个半大小子带领着几个小屁孩领着竹枪木棍堵在路上,远远地对兰子义呵斥道:

    “呔!哪里来的肥羊,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兰子义怕纵马撞到孩子,自然远远的就减速将马勒住,他与月山间停到小子面前,然后道:“小子,叫你们这里掌事的来见我。”

第六百七十六章 小鬼拦路

    带头那小子看着也就十一二岁,只穿着一条大裤衩,光着膀子拎着根短棍就拦路立在正中央。按理说这小子的年纪也就比兰子义短四岁,可他的个头却连兰子义肩膀都不到,至于智慧见识那就更没法比了,站在兰子义面前的就是一个孩子。

    听到兰子义的问话后小子勃然大怒,他斜着眼睛吊儿郎当的瞧着兰子义,抬起短棍指着兰子义叫嚣道:

    “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这样和爷爷说话?知不知道爷爷们在做什么?在劫富济贫!看你一身绫罗绸缎,肯定是个二世祖,来先把衣服给爷爷脱下来!”

    跟在小子旁边的那群小屁孩见领头人如此威风都跟着一块挥舞枪棒,他们高声叫道“劫富济贫!劫富济贫!”,几个胆大的更是走到兰子义跟前企图将他拽下马来。

    兰子义低头缳首,笑看着周围这些小屁孩们,令兰子义觉得可笑又可怜的是有几个孩子连衣服都没得穿。

    随在兰子义一旁的月山间见到周围有人围上,手便不自觉的摸到了衣襟下的刀把上。兰子义察觉到了月山间的动作,他开口道:

    “把手收起来,几个孩子有什么危险的?”

    月山间闻言住手,但她还是说道:

    “卫侯说错了,正经是这些半大的小子下手没轻重。”

    兰子义叹道:

    “就算他们下手没轻重,难道你就忍心能对他们下死手?”

    月山间看向兰子义道:

    “当然,他们的命哪里有卫侯的重要?”

    挡在路中的那个小子见到兰子义与月山间交头接耳不理睬他,顿觉失了面子,于是他装腔作势的呵斥道:

    “呔,你们两个嘀咕什么?老子叫你将衣服脱下来给我你没听见不成?”

    只是这小子刚嚣张罢,头上便挨了一巴掌,几个闲汉站在那小子身后说道:

    “干什么呢?你也陪在这里拦路?还不快滚?”

    挨打那小子摸着脑袋回头看了几人一眼,他虽然舍不得放掉兰子义这块肥肉,但几个小孩子哪里是青壮劳力的对手,这几个新来的明显是想截胡。可几乎又能怎样?拳头长在别人身上不在自己身上,几个小孩只能选择作鸟兽散,远远地骂几句娘泄愤。

    赶跑了小孩子们之后,闲汉们围到马前说道:

    “看两个哥儿一身绫罗绸缎,定是有钱人,不用我多说吧?把衣服脱了钱拿出来,快点!”

    说着闲汉便把木棍用力在地上杵了杵。兰子义摇头苦笑道:

    “看样子我是刚出狼穴,又如户口啊。”

    月山间把手伸进衣襟里道:

    “爷,这次不用我留手把?“

    几个闲汉见兰子义与月山间墨迹,大为恼怒,几人一拥而上就想亲自动手把兰子义他们扒光。月山间哪能容得这些地痞胡来,眼见她便要手起刀落,这时又有一队人从别处赶来,来者远远地便喊道:

    “你们几个!干什么呢?“

    这声音对于兰子义而言实在是再熟悉不过了,虽然他看不清来人的面孔,但他还是抬头问道:

    “三哥,我找你找的好苦!“

    桃逐兔这时也发现被围的是自己少爷,当下大怒,他立刻指挥着手下人将闲汉们乱棍赶跑。在手下人驱赶地痞之时桃逐兔便三步并作两步飞奔到兰子义马前,兰子义见桃逐兔过来自然也滚鞍下马,兰子义本想和桃逐兔好好打个招呼,没成想却被桃逐兔抓住手,桃逐兔道:

    “少爷啊!你要来你好歹告诉我们一声啊!这么走太危险了,刚才那几个无赖没把你怎样吧?你有没有受伤?“

    兰子义拍着桃逐兔的臂膀说道:

    “三哥不必惊慌,有月儿在我没问题的。再说我连你们在哪都不知道,我怎么告诉你啊“

    月山间看桃逐兔可没兰子义这番兄弟情这样亲切,她还是骑在马上,昂着头都不愿让地上的污泥脏了自己眼睛。听到兰子义的话后月山间冷哼一声说道:

    “三郎!亏你还是北镇精兵,那几个流氓差点把你家少爷抢个精光,你却放他们走了。“

    月山间出言呛声,桃逐兔自然恼怒,可这次桃逐兔虽然恼怒却没有出言回击,他只是对着兰子义愤愤的说道:

    “一言难尽啊!“

    兰子义本也觉得这一路上碰到的事情堪称光怪陆离,现在桃逐兔话里有话,兰子义肯定不能装作看不见。兰子义问道:

    “三哥,这里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我见这周围全是暴民啊!“

    桃逐兔叹了口气拦着兰子义道:

    “走吧,少爷,我与你边走边说。“

    然后他便拉起兰子义的马,而兰子义也随之牵住月山间的马,兄弟两人并排向前走去。

    桃逐兔道:

    “少爷昨日吩咐我们之后,我与两位哥哥便分头行动,我们在城外碰得头,我叫上了狐朋狗友,哥哥叫上了马场的弟兄,我们合兵一处便往乡间来了。“

    兰子义问道:

    “所以刚才围我的那几个就是城里出来的流氓?“

    桃逐兔道:

    “哪的话呀,大哥二哥的意思是这些流氓好歹算是本地人,和村里熟,所以让他们领了自家亲友叫骂在前,我们自家伙计带上良民坐镇在后,刚才围你的那几个是乡间的地痞,朱十六那边的人。“

    兰子义闻言点头道:

    “原来如此,大哥二哥果然明白我的心意。“

    接着兰子义反应过来,他语气一转催问道:

    “三哥你说朱十六的人?“

    桃逐兔叹息道:

    “唉,我们从城里出来已经迟了,那朱十六和他手底下的人早已把十里八乡的百姓给煽动起来聚集在了一起,我们这群外地人简直连个插手的缝隙都没有。幸亏我召集来的那群食客有不少是出自村里的闲汉,这才算是找到路子把人笼络过来。“

    兰子义道:

    “我见人群之中三分之二都在喊打喊杀,这样说来唯有那三分之一是咱笼来的人?”

    桃逐兔叹道:

    “就这还是我与大哥二哥一宿没睡连夜挖来的百姓,这些人全是觉得朱十六那边做得过分不愿意待的。

    我可真没想到平日里看着老实种地的百姓,聚集到了一块居然成了土匪模样,真是让人欷歔。“

    一直坐在马上的月山间这时插话道:

    “你还真是少见多怪,这些刁民平日里都是装成老实模样,只要有空子可钻,这些刁民才会凶相毕露。“

    兰子义道:

    “月儿你想得太过了,百姓们哪有那么不堪。“

    然后兰子义看了看周围人道:

    “这些弟兄都是?“

    桃逐兔道:

    “都是马场里的自己人。少爷放心,周围的都是放心的下的。“

    几个随桃逐兔而来的人对兰子义拱手作揖道:

    “少爷!“

    兰子义停下对着众人拱手还礼,好好感谢一番,然后他问桃逐兔道:

    “大哥二哥呢?“

    桃逐兔道:

    “唉,在那和朱十六那边的人理论呢。我就是要带少爷你过去。“

第六百七十七章 陈五哥

    桃逐兔在路上又给兰子义说了不少事,什么两派争锋啊,桃逐虎领着马场伙计巡场啊,昨晚上差点火拼啊,言语之间自然免不了对百姓们的不满。

    兰子义默默的听着桃逐兔的话,心里面则在勾画今后事情的走向。兰子义真是佩服仇家父子俩,这两人总是能洞察别人遗漏的要点。

    在兰子义走路思考之际,桃逐兔已经带着兰子义走到聚集的人群中间,几个穿着不同,一看就是马场那边出来的精干伙计从兰子义和桃逐兔手里接过马匹,桃逐兔则引着兰子义往另外一边方向去,到这个时候任月山间如何讨厌地上的泥泞她也都只能下马随在兰子义身旁步行了。

    又走了一段路后兰子义明显的感觉到了前方人群的稠密,所有人都面向一个方向聚成一圈,像是看戏一样窃窃私语,评头论足。原本兰子义是想挤到人群中去,没想到的是在前开路的桃逐兔拍了拍前面人的肩膀,低语几句,人群便分开一条路来,兰子义这才发现他们这边的人群中许多都是马场的伙计。

    兰子义在众人的注目礼中向前走去,还没走到最前面便听到里面传来桃逐虎的声音道:

    “我们不是土匪,来这里是讨公道不是造反的,你不能这么干。“

    兰子义走到人群前面,只见桃逐虎正与另外一人面对面坐在一张破桌前,桃逐鹿就站在桃逐虎身后。出乎兰子义意料的是与桃逐虎对手的并不是朱十六,而是另有其人,朱十六这时正如桃逐鹿一般站在那人背后。

    与桃逐虎对手的是个皮肤黝黑的精壮汉子,他前面半个脑门都秃了,整个脸看着黝黑发亮,从他布满面庞的皱纹可以看出,这人平日里少不了在外奔波苦劳。或许是长期的风吹日晒摧残了他的容貌,又或许是风霜露宿,人情冷暖催熟了他的心智,这人的目光锐利无比,配上他一身身绷紧的肌肉显得他咄咄逼人。

    听到桃逐虎的话那人开口说话

    “桃大少爷,您是富家公子,不了解地方民情,不是我要喊打喊杀,是百姓们聚在一起自己喊出来的。您还是回城里好好呆着,等到我这里事情办完了你再出来。“

    这人的嗓音沙哑艰涩,他的声音听上去像是一条喘息的病狼,让人心中难受无比。

    相比于对手绷紧肌肉和精神,虽然桃逐虎也是气势汹汹,可他并没有像对面一样如临大敌,紧张无比,他闲散就像是在自己低头和人论价一样。听到对面的不讲道理,桃逐虎立刻冷笑道:

    “我管你叫陈五哥还是叫陈五弟,你是我家少爷调动起来的,你就要听我家少爷的。我家少爷只是为百姓讨个公道,没他妈教你抗税造反。你在这里打着我家少爷的旗号胡作非为你还想叫我回去,我回去怎样,等着你在这里胁迫百姓捅破天后把黑锅甩给我少爷?”

    坐在对面的陈五哥说道:

    “既然桃大少爷提起了侯爷,那我可有话要讲了。我听十六告诉我昨天侯爷只让我们放手去干,有他为我们撑腰,并没有安排大少爷你们过来掺和。结果我们昨天干的好好的,你却领着人半道冲来说要管事,天下岂有这种道理?

    桃大少你口口声声说侯爷要为我们讨个公道,那我就想问了,官府一年收两茬税,皇粮占一分,杂捐占六分,一亩地手走七成粮,遇到凶年还要照数收。我们这些百姓被搜刮的没粮吃所以才借季家的高利贷。按你的说法抗季家的债是公道,那朝廷的税呢?我们把季家的债推掉了官府的税可还在我们头上悬着呢!我们不抗税,不抗捐迟早要被官府搜刮得一干二净,卫侯为我们讨公道难道只管我们的债不管我们的税?“

    桃逐鹿道:

    “朝廷只收皇粮,不催杂捐,苛捐杂税皆是地方官吏贪赃枉法所致。百姓们不堪重负自可秉明卫侯,卫侯定于庙堂之上向皇上禀明此事,为百姓们讨还公道,你又怎能以此为借口煽动百姓们?你知不知道你在谋反?”

    那陈五哥冷哼一声道:

    “桃大少爷,你身在官家终究只为官家说事。你当你说的这些鬼话我是第一次听?我告诉

    你,是个当官的都会用这种鬼话唬人,我们早就听腻了。”

    言毕,陈五哥便放声说道:

    “诸位老少爷们,你们也都明眼看见了,我陈五乃是穷苦人家出身,不敢比这两位桃家少爷尊贵身份!这两位少爷昨晚领来的人马,各个能吃饱,人人有钱花,他们和咱们不一样,他们是官家贵公子,咱们才是一样的穷苦人家,你们可千万不能听了他的鬼话呀!他们只会把咱大家伙当枪使啊!”

    在陈五哥身后为他站场的众多青壮听闻此言全都振臂高呼,兰子义略微扫了一眼对面人,看到的全是村中出来的穷苦人。

    在陈五哥身后站着的朱十六怕事情谈崩,赶忙凑到陈五哥身旁说道:

    “五哥!大少爷可是侯爷的亲信,你这样说话不好,不要伤了和气。”

    谁想那陈五哥根本听不进人劝,挥手便把朱十六推开,他站起身来质问桃逐虎道:

    “大少爷!你张口便提侯爷,好似自己就是侯爷一样。要说你的话便是侯爷的意思,那我是不信的!侯爷若在便请侯爷出来,好好跟我们这些贫苦人家说说怎么才能讨还公道,否则我们绝不听你的!”

    桃逐虎见对面跳起来,正想掀桌子翻脸,可他背后却传来了一声清脆的咳嗽声,接着便是兰子义的声音

    “大哥,消消火,莫伤和气。”

    桃逐虎听到兰子义的声音连忙站起转身,抱拳道:

    “少爷!”

    然后自个立到凳子后面。桃逐鹿早就发觉了兰子义的到来,但之前兰子义并没有出来的意思,所以桃逐鹿也就没有吭声。

    兰子义向桃逐虎与桃逐鹿拱了拱手,然后径直走到桌前坐下,桃家三兄弟连同月山间一共四人便呈鹤翼一般展开列在兰子义身后。坐稳之后兰子义理了理衣襟,他伸手对着桌子另一边的陈五哥道:

    “五哥请坐。”

    陈五哥之前虽然听说过兰子义带兵打仗的神情,但他一直觉得这么一个富贵家中养出来的二世祖肯定是个没用的废物,只要见了面陈五哥有信心靠着自己的气势和凶狠将兰子义拿下。可真一见面陈五哥便觉出了不妙,眼前的这个少年虽然没有桃逐虎那样不怒自威的气势,但他身上的笃定与儒雅却又另一股震慑人心的番,尤其是兰子义举手投足之间的风采,处处透露着一股超越他年龄的聪慧,陈五哥只觉兰子义深不可测。

    兰子义只是淡然的说了一句“请坐”,陈五哥却像是着了魔一样感觉自己无法反驳,他狠狠的盯着兰子义,慢慢地再次回到了凳子上。

    见陈五哥重新坐下,兰子义微笑着说道:

    “五哥说苛捐杂税重,这我都听到了。还请五哥和诸位弟兄们信我,待我回到朝廷一定为大伙禀明此事,如何?”

第六百七十八章 一拍两散

    陈五哥盯着兰子义,暗暗锉着自己两排牙,他听到兰子义的话后沉默了好半晌,旁人都以为他在思考话语,只有陈五哥自己知道他是慑于兰子义声气半天不得动弹。不过兰子义并不着急,他脸上似笑非笑,就这么静静的看着陈五哥。

    最后陈五哥干咳一声打破了沉默,他开口说话,嗓子里面还带了点痰,声音有些呜咽,他道:

    “侯爷,我说的很清楚了,你这话我不信,之前已经有很多官老爷跟我们说过这话了。”

    兰子义道:

    “我不是官老爷,我和他们不一样,难道你连我也不信?”

    此时陈五哥立刻在心里回答道:

    “肯定不相信。”

    但这话他却怎么也说不出口,眼前这个年轻人让他捉摸不清,他完全不敢故意冒犯此人,现在他开始怀念之前和桃逐虎对峙的时候了,那时候多么轻松。

    又沉默了片刻陈五哥才说道:

    “侯爷,不是我不信你,而是之前我们这些小民头上的父母官全是这么说的,可他们说完之后就再无下文,够关门从我们身上刮完银子这些人就走了,我们已经被骗怕了。”

    兰子义闻言点点头,他道:

    “这个我懂,换作我是你,被骗这么久我也不会再亲信他人。五哥你可以相信我,我向你保证,我们有足够的时间来相信对方。

    只是五哥,我们今次来是来向这些放高利贷的昧良心地讨公道的,和朝廷没关系,你向朝廷喊打喊杀就不对了。”

    陈五听到这话终于忍不住,他冷哼一声说道:

    “朝廷没关系?朝廷放任狗官豪族欺压我们这些良民,欺压完了还要从我们身上收税,朝廷这么干还不让我们出声骂他两句?卫侯是从哪里看出我等百姓生活如此不堪和朝廷没关系的?”

    兰子义笑了笑,他道:

    “朝廷未能及时纠察贪官,乃是言官失职,待我回京禀明圣上,皇上一定会为百姓们做主。”

    陈五哥反驳道:

    “官官相护,就算皇上英明,他手下的狗官是铁板一块,皇上怎么为我们做主?”

    兰子义道:

    “官员们互相结党营私那是官员们圣贤书读到了狗肚子里,我不是那些狗官,我和他们不是一块。”

    然后兰子义抬起左臂放在桌上向前倾斜身体,他略微眯眼看向陈五,他道:

    “而且五哥,你也不是种田交皇粮的百姓,你只不过是个乡间走卒罢了。”

    兰子义向前压迫,陈五哥不自觉的向后靠,他一时找不到什么合适的话来回答兰子义,好在这时跟他而来的那些青壮年中有人替他站台道:

    “侯爷这话什么意思?你说五哥不是种田人,可他却干了我们这么多种田人不敢干的事情,没有他我们怎么聚起来对抗贪官豪强?”

    此人一开口跟他站在一起的众人全都放声吆喝起来,而站在兰子义身后的桃家兄弟则异常不爽,桃逐虎指着对面开口骂道:

    “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在我家少爷说话时插嘴?”

    那边人闻声立刻暴躁起来,刚才出声那人指着桃逐虎回骂道:

    “姓桃的,你口口声声说要替我们百姓做主,为我们伸冤,结果现在我说句话都要被你问有没有资格?你他妈就靠自己老爷派头来给我们伸冤?”

    此言一出立刻把周围百姓全部点燃,这些人亮出臂膀,嚎叫着就往桌边靠,而站在兰子义身后的桃家兄弟和马场伙计也不甘示弱,立马靠上前来,两边人群越骂越凶,眼见着两边就要打起来。

    就在此时,在这风暴的中心,一阵清脆的敲击声穿透周围的嘈杂传入每个人的耳朵中,众人低头看去却见是兰子义正在有条不紊的拿自己两指骨节在敲打桌面。非常奇怪,如此混乱的现场,哭叫都无人听得到,兰子义敲桌子的声音却被所有人都听见,最重要的是这声音并不很大

    见众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来后,兰子义终于停止了敲击,他抬起头来环首四周,然后他

    对桃逐虎说道:

    “大哥,人家说得不错,我们是来为百姓做主的,那人插话归他无礼,可也不能说人家就没资格说话呀。”

    桃逐虎闻言低头拱手,略往后退,为兰子义站台的马场伙计也跟着一起后退,那边百姓们见兰子义当面训斥自己大哥,他们也觉兰子义很给面子,于是他们也跟着退下,一场骚乱就此平息。

    兰子义对桌子对面陈五哥笑道:

    “看来五哥和百姓们还是不肯信我。这也没办法,我们处的时间还是太短。我看今天大家肝火都有些旺,大家已经不宜再谈。今天就先说到这吧,等五哥新任我后我们再接着聊。”

    站在陈五哥身后的朱十六听到兰子义这话就跟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赶忙凑到陈五旁边劝说道:

    “五哥,侯爷都这么说了,咱就别闹了。以后再聊,以后再聊,莫伤和气。”

    陈五哥初见兰子义总觉得对方深不可测,即使现在他依旧有这感觉,但现实情况却与他的想象相距甚远,兰子义息事宁人的态度让陈五觉得这人的确是个怂包,他暗中打压自己的疑虑,他安慰自己,兰子义就是顶着个侯爵头衔混饭吃的主,没什么难对付的。

    于是陈五作色而起,他对兰子义说道:

    “那侯爷可得好好让我见识见识你的诚意,莫要让我失望!”

    说罢陈五便转身而去,没入身后人群。朱十六见陈五离开便想凑近兰子义说两句,谁知兰子义只是笑着摆摆手,并没有让他靠近的意思。

    跟随陈五哥而来的人随着陈五一道离开,兰子义见到对面人散去,自己也便慢慢从凳子上站起来,他转过身默默往回走,桃逐兔见状率先沉不住起了,他走到兰子义旁边问道:

    “少爷,你难道正想就这么算了?那个陈五算个什么东西,他也配这样和少爷你说话?”

    桃逐兔说完之后并没有追问下去,因为他看到了兰子义脸上的冷笑,兰子义转过脸来对桃逐兔说道:

    “姓陈的和我说话事小,他想要顶着我的名号作乱才事大。这次我挑起的事情一旦失控那可是连我爹都罩不住我,我怎能让那个陈五如此嚣张。”

    兰子义问一旁桃逐鹿道:

    “昨晚至今,那陈无可有安排做饭吃?”

    桃逐鹿答道:

    “据我所知,百姓们离家而去只是随身带了点干粮,陈五哪来的积蓄,怎么可能做饭。”

    兰子义闻言点了点头,他又问道:

    “陈五手下都有何人?谁在替他组织众百姓?二哥手上可有名单?”

第六百七十九章 前夜

    桃逐鹿答道:

    “据我所知无论是这个陈五还是朱十六,都统属本地一个叫百家会的帮派,那个陈五是帮会高层,现在看来他们应当早有煽动百姓起事的打算。”

    兰子义听到“百家会”三字轻轻砸了下舌头,他道:

    “果然是他们。”

    桃逐虎问道:

    “少爷你知道这个百家会是什么来头?”

    兰子义点点头,然后就给大伙讲了昨晚在城里王百户说来听的事情。桃逐兔听罢干咽了一口吐沫,然后长叹道:

    “唉,少爷平日里管我们叫兄弟,可有好处时却想不到我们。昨晚我和大哥、二哥连饭都

    没吃,饿着肚子出来熬夜给少爷干活,口干舌燥,精神萎靡,结果少爷你昨晚却在城里品美酒,吃鲜果,吃完也就罢了,今天还要出来跟我们说,少爷你也太伤我们的心了。“

    说着桃逐兔掩面装哭,其他人见状则哈哈大笑,桃逐虎更是笑着伸手拍了自己小兄弟一把。

    兰子义听闻此言也开怀笑了起来,他道:

    “三哥,你瞧你说得,好像我只让你干活不给你饭吃,你就差了这一顿,结果就喊得这么响亮,平日里你吃喝嫖赌我全给你包圆了,这你怎么就想不起来?

    三哥你别急,今次事情忙完回城我好好请你和大哥二哥一起好好吃上一顿!“

    然后兰子义放声对周围人说道:

    “不仅是我家三位哥哥,等事情结束,众位兄弟都有赏!”

    此时跟在兰子义周围的全是马场出来的自己人,听闻此言自是兴高采烈。在弟兄们高声唱和之际,兰子义又低下头追问桃逐鹿道:

    “二哥手上可有百家会的名册?”

    桃逐鹿想了想道:

    “时间仓促我没来得及步眼线,马场的伙计们也对村里的情况不熟悉,具体的名册我手上没有,不过那百家会的高层我大概有了解……“

    听到这里兰子义打断桃逐鹿的话,他盯着桃逐鹿说道:

    “我要陈五手下人的名册,我要那边每一个替陈五干活的人的名字,最迟今天日落前我就要。二哥你能给我吗。”

    桃逐鹿听到兰子义这个命令先是皱眉,然后略微倒抽些冷气,他压低声音问兰子义道:

    “少爷,难道你想……”

    兰子义对桃逐鹿点了点头,他道:

    “就是那样,所以我要那边每一个人的名字,最好连他们今晚每个人站在哪都给弄清楚。”

    桃逐鹿闻言抱拳道:

    “少爷放心,日落前我一定弄来少爷要的名册!”

    说罢桃逐鹿转身点了几个伙计便没入人群中,而兰子义则接着对桃逐虎说道:

    “大哥,马场带过来多少马匹?“

    桃逐虎道:

    “只有我们昨晚出城时跟来的伙计们骑了马,有五十匹,今天再来的伙计全是步行押送盐、粮而来,没有骑马。“

    兰子义道:

    “马匹够了。

    大哥说粮食,这些粮食是只给伙计们拉了还是给百姓们也拉来了?“

    桃逐虎道:

    “少爷您这么说就是信不过我了,这么多百姓被少爷招来,我要是不管他们吃喝,他们可如何会听少爷你的话。”

    兰子义闻言笑了起来,他对桃逐虎说道:

    “大哥到底是大哥,就是让我放心。既然有粮有盐那中午就开饭吧,那姓陈的既非豪强又非贵胄,无钱五粮,我倒想看看跟着他的人没饭吃可怎么撑下去!对了大哥,那些跟咱跟的紧的人,记得专门给他们加菜。”

    桃逐虎点头道:

    “少爷你放心。我这就去办。”

    说罢桃逐虎便点上人马,分头忙碌,兰子义则转脸对月山间笑眯眯的说道:

    “月儿,我知道你有办法和余杭城里的台城卫联系上,你帮我传个信吧?”

    月山间笑了笑,道:

    “等你二哥把花名册弄来再找我,现在跟我说不是猴急么。”

    兰子义笑道:

    “月儿,王百户不也得需要时间准备嘛,你还是提前说一声的好。”

    月山间闻言看着兰子义含笑不语,没再反驳,算是默认。桃逐兔见其他人都有安排,唯独自己没有活干,当下不乐意了,他对兰子义说道:

    “少爷,你是因为我刚才的话生气了?为什么不给我事情做?”

    兰子义笑道:

    “谁说没有三哥的事情?我只是还没来得及说而已。三哥你先带人去把你的那些狐朋狗友给叫下来,今天咱的人只吃饭,不围堵季家,让陈五的人去瞎咋呼。完事后你来找我,我们一起去清点马匹,挑选战士。”

    桃逐兔见自己有活干,立刻高兴了起来,他立刻点上人手照兰子义的吩咐去做。

    时近正午,正是吃饭的时候,聚集在季家府外的众多百姓们从昨晚被煽动起来,到中午这会是又累又饿,很多人到现在都粒米未进,连水都喝不上,早先众人还有刚被煽动起来的燥热之情支撑行动,可饿了一宿后大部分人都热情不再。

    此时兰子义这边营地飘出了饭香,蒸饭的香味足以胜过所有的雄心壮志,尤其是在众人饥肠辘辘的时候,那诱人的香味已经和黑白无常勾魂的铁锁相差无几,原本还在陈五那边摇起呐喊的众多百姓们在兰子义这边开饭后便纷纷倒戈,而兰子义也是来者不拒,肯过来的都有饭吃,只不过过来的人全都被马场伙计打乱原有团体,分了行伍重新驻扎。

    兰子义用得全是马场自己的存粮,就这样放开了给人做饭,马场之中自然有伙计心疼,一个掌事高级伙计便找机会向兰子义进言,他觉得维持这好几万人吃饭和供给军粮别无二致,马场存下的东西都是代公乃至于代公之父连续两代人苦心经营积累下来的,这样供给乱民吃太伤元气。只不过这样的意见被兰子义笑着婉拒了。

    中午一餐已经吸引了不少陈五那边人手,等到晚餐一开,陈五那边跑来的人就更多,两顿饭的时间陈五手下人已经十去五六,兰子义只用了一天便把人都收拢到自己手中。陈五和他手下的百家会自然不肯放任这种事情发展,他们先是向兰子义借粮,兰子义不肯,他们又要兰子义将吃饱的人放回,兰子义又不肯,陈五要求与兰子义见面兰子义则随便找了个借口推掉,这让陈五恼火不已,他却又没什么好办法反制兰子义。

    眼见红日西沉,今天即将结束,陈五他们只得悻悻的回去驻扎,而兰子义则与月山间和桃家兄弟结伴而行,巡视营内。

    此时的营地已经颇具规模,在兰子义的命令下百姓们全被安排到了各自帐篷中,编入行伍,有马场伙计这些退伍老兵维持,还有许多百姓们主动愿意为兰子义卖命,营中很快便建立起了秩序,在太阳落山时,营中已经传下口令,执行宵禁,青壮们被抽调出来编组成队,按路线巡逻,一切都有条不紊。

    兰子义看着眼下的营地,不禁叹道:

    “这才像话嘛。”

第六百八十章 不速之客

    骑行在兰子义一旁的桃逐兔说道:

    “看看咱们的营地,再看看隔壁的匪窝,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嘛。”

    月山间道:

    “饿了一天一夜,居然还有人肯跟在那个陈五屁股后面,看来这些人是真死党无疑了。”

    兰子义闻言冷笑道:

    “既是死党,想必他们一定是甘心陪陈五的吧。”

    然后兰子义转头问桃逐虎道:

    “大哥,人你可挑出来了?“

    桃逐虎抱拳道:

    “少爷放心,我从伙计们当中专门跳出了百战之士五十人,他们各个骑术精湛,功夫了得,好些人都是我的老哥。下午时候我专门让他们什么都不干只睡觉,他们现在劲头十足”

    兰子义笑道:

    “这就好,马匹下午我和三哥都检查过,没有问题。只是苦了两位哥哥了,连续两天合不上眼。”

    桃逐虎笑道:

    “常有的事,少爷不必在意。”

    桃逐鹿则说道:

    “少爷,我得到些消息,据说西边山上下来人了。”

    兰子义闻言问道:

    “西边山上?难道是逃窜而来的妖贼?”

    桃逐鹿点点头。兰子义得到桃逐鹿的肯定后叹了口气,他道:

    “真被两位先生说中了,还好我出手快,要是拖上一天,只怕此时已经起了民变。“

    桃逐兔道:

    “可是少爷,你现在亲自出来指挥百姓,等回京之后这可是章鸣岳收拾你的大好借口啊。“

    兰子义叹道:

    “我不出来亲自指挥,妖贼便会下来替我指挥,要是余杭借我名号弄出一波反贼,我的脑袋铁定就要搬家。如今已是骑虎之势,我也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走,至少目前这点事情我爹还能替我担住。章鸣岳要弄我不差借口,现在这事弄不死我。“

    然后兰子义问桃逐虎道:

    “大哥,进攻方向你可安排好了?”

    桃逐虎道:

    “少爷放心,我已经安排好了。我们从西边冲,装作下山的妖贼。”

    兰子义笑道:

    “大哥的安排正合我意。”

    桃逐兔道:

    “待会我们冲进去一定把陈五的营地搅和成一锅粥,少爷放心就好。”

    桃逐虎闻言敲了下桃逐兔的脑壳,他道:

    “你还想着冲?你也走了谁来保护少爷?好好给我带人呆在营里。”

    兰子义也道:

    “三哥你留下吧,你要是和大哥二哥一块出去我身边就没人可用了,三哥总不会想看我亲自带队冲杀吧?”

    桃逐兔被桃逐虎敲打,又听到了兰子义的安排,便没在坚持,挠了挠头干笑一声算是过去。

    这时桃逐鹿问道:

    “少爷,我有个问题。既然少爷你已经招来了台城卫王百户,为何又要让我们的人亲自动手?”

    说罢桃逐鹿又补充道:

    “我不是怕苦嫌累,我只是怕我们的人露出马脚来。”

    兰子义笑道:

    “二哥你不用多心,你是我亲哥,我了解你,你肯定不会怕这点苦。我们自己人上场是有可能露出马脚,但那也只能是我们的人被活捉才会出现的极端情况,二哥你和大哥挑选的

    都是精锐之士,我猜大家伙不会出现这种失误吧?只要你们冲进去胡砍一通,来去如风,等明天天明什么都剩不下,纵使有人怀疑我们也没人能出来指责我们。“

    月山间道:

    “卫侯想得不错,只是在你们这些北镇鞑子铁蹄践踏过后,那边营地必然乱做一团,到时候百户带人来可怎么抓人?”

    兰子义道:

    “这里终究不是京城,台城卫人手有限,陈五那边的暴民虽然被我们引来不少,但到底还剩下大几千人。若是那边不乱,以台城卫的人手想进营地都难。我让两位哥哥铁骑冲击也是不得已。”

    桃逐虎与桃逐鹿听闻此言纷纷点头,桃逐虎道:

    “原来如此,那台城卫全是精于设伏抓捕的步兵,队中缺马,待会要是僵持起来还真不好硬冲。”

    桃逐鹿也道:

    “陈五虽然不如我们这般行止有法,但也弄出人来拱卫内外。台城卫从明处来还真有可能碰钉子。”

    月山间见桃逐虎与桃逐鹿附和兰子义便没再多言,冷哼一声算是作罢。

    兰子义对月山间笑了笑,他问道:

    “百户的人可安排好了。“

    月山间道:

    “放你的心,我台城卫一向动静自如,大郎二郎的人马前脚一走,台城卫后脚便跟进去抓人。“

    兰子义点点头,然后他转向叮嘱桃逐虎与桃逐鹿道:

    “大哥二哥,待会你们带人冲进去后,无辜百姓便将他放过,陈五的人要把他们赶往一处,那些赶不到一起的就……”

    说着兰子义撮指成刀,作出斩击的动作,桃逐虎与桃逐鹿点头领命。兰子义抬头看了看天,然后说道:

    “差不多了,大哥二哥你们带人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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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五哥看着大路那边的兰子义营地,心中五味杂陈,明明早晨那兰子义还说要共建情谊,结果到了晚上自己这边人就被对面挖走大半。现在陈五这边的人饥肠辘辘,怨声载道,兰子义那边不仅不肯借米过来,连面都见不着,这可真是把陈五气的够呛。

    陈五往地上啐了一口,恨恨的骂道:

    “好个兰子义,两面三刀,背地里阴我。等着吧!等老子将来成事了一定把那兰子义生吞活剥!”

    跟在陈五一旁的手下这时问道:

    “五哥,我们的人都在问晚上吃什么,喊叫了一天了大家伙都又饿又累。”

    陈五本就因为粮食的事情恼怒,现在手下人居然还敢提出这事来烦他,当下陈五便火冒三丈,他冲着说话那人吼道:

    “饿饿饿,整天就是饿,你们除了吃还会干什么?怎么就不替我想想办法?饿就给我忍着,我他妈自己还饿着呢!”

    一众手下闻言知道陈五火旺,赶忙收声不敢再言,就在众人敛气之际,有个手下远远边跑边喊道:

    “五哥!五哥!’

    陈五正在气头上,听到有人高声喧哗更恼,立刻指着来人骂道:

    “喊什么喊?我又没死,你奔丧呢这事?“

    那人跑了一路气喘吁吁,来到陈五面前只能拄着膝盖喘粗气,他抬头道:

    “不是五哥让我那边接了客人就赶紧跑来说吗?怎么现在你又不认账了?”

    陈五听着小子居然敢犟嘴,伸手便想抽耳光,可手甩到一半陈五突然想起了之前吩咐的事情,一时间怒火全无,他上前搂住传话人的肩头,压低声音问道:

    “人来了?”

    传话那人先是见到自己要挨打,后又被陈五小心招呼,正是弄不明白情况,听到问话只得愣愣的答道:

    “来了,就在五哥你的卧龙岗里坐着呢。”

第六百八十一章 不速之客(下)

    陈五虽只是个走街串巷,耍把式买药的走卒,但他的心气可不是一般的高,在百家会里就属他能能侃,上论天文,下谈地理,往前五百年论帝王,往后五百年卜社稷,可谓是居江湖之远而忧其民。

    以陈五的个性,他住什么地方不重要,哪怕是猪圈马厩呢,他住的这地一定得叫得响亮,听着气派,今次起事乃是陈五这辈子的头等大事,他一直苦苦等的就是这么个机会,所以在这季府门前,百姓之中,他住的虽然只是个茅草屋,但却学着评书里的典故叫做“卧龙岗”

    现在还留在陈五这边的都是心思活络,想要趁乱给自己弄个锦上添花的,这些个人再把自己家人一拖,也便有了大几千人。只是这么多人一天没吃东西,连水都没喝几口,到了这个时辰也都是饥肠辘辘,疲惫不堪,而且他们今天整整在季府门前叫嚷了一天,还和季家的团练来来回回拉扯了好几番,早就把之前攒下的那么点元气全都败光当尽了。

    隔着大路,路那边的兰子义营地刚刚吃过晚饭不久,那勾魂摄魄的饭香味引走了不少人,现在留下的人虽然还没走,但也离走差不了多远,要是再没饭吃,这营里就该饿死人了。

    就在大家伙黑灯瞎火的躺在烂泥地里饿肚子时,陈五举着火把来了,陈五满面喜色,步步生风,那劲头足的跟刚啃了一只猪蹄似的。躺在地上的众百姓们看见陈五这样以为是陈五找到了粮食,于是全都来了劲头。有人这么想便有人这么说,只要一人这么说消息便在营地里炸了锅。人们纷纷从地上爬起来,一拥而上围住陈五,大家七嘴八舌的发问,但千言万语其实都是在重复一句话,那就是“何时开饭“。

    陈五本来兴冲冲的赶路要去自己的卧龙岗里会见要人,现在却被一群臭要饭的围住,这还了得。陈五当下大怒,他吼道:

    “就知道吃!没把季家的债抵掉,没把官府的税抵掉,你们哪里有饭吃?想要饭明天给我更卖力的冲,把季家宅院冲破了你们有的是酒肉吃!”

    说罢陈五招呼一旁的跟班道:

    “把人都给我赶走,让弟兄们出来巡夜,不能再让人跑了!“

    然后陈五便自个走向茅屋,不管周围怨声载道。临进门前陈五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他问一旁人道:

    “十六郎呢?怎么晚上再没见到他?“

    那人答道:

    “十六哥说他和兰子义熟络,便去那里要粮食去了,一直没回来,估计这会子还在那里求人家呢。“

    陈五闻言骂道:

    “没骨气的下贱玩意,一顿饭吃不上就去求人,那兰子义富家子弟岂会懂得我们这些庄稼人的苦?去求他有什么用?看人脸色连条狗都不如。“

    陈五一边骂着,一边推开柴扉进入茅屋。

    见到陈五推门而入,屋内坐着的人便起身相迎。正对门迎接陈五的是个精壮中年人,虽然这人也如陈五他们一般穿着破烂,但装扮的却即位精干,配上中年人的神采,望之颇有气象。与中年人同来的还有两个年轻人,这两人打扮与中年人类似,都极其精干,两人立在中年人身后,手放腰间,明眼人一看便知两人腰带下面藏着家伙。

    中年人起身对陈五抱了抱拳,然后说道:

    “五哥可算来了,小弟等的好是辛苦。“

    陈五见到来人后先是露出笑容,不过转瞬他便将自己的笑容压下,他可不想让对面看出自己的欣喜之情。中年人自然懂得,所以也就低着头没有一直盯着陈五的脸看。陈五见中年人这番模样以为他被自己的王霸之气震慑,更来了劲头,他敛容指着中年人身后的板凳说道:

    “贤弟请坐。“

    中年人闻言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但当面笑到底还是不讲究,所以他便把笑声化作干咳,咳嗽几声后他就坐了下来。中年人坐下后陈五也拉着一条凳子坐到一旁,陈五先道:

    “我这里寒酸,只有这些东西招呼贤弟,你可不要见外。“

    中年男子低眼看了看桌上放着的面饼笑着抬起头,他问道:

    “五哥风流啊,住的地方都用的是‘卧龙岗’这么文邹邹的字眼,我这种老粗就想不出这点子。只是我在五哥你这卧龙岗里坐着,听到的全是外面喊饿喊渴的叫喊声,你手下的人都没得饭吃,你哪来的饼招呼我呢?“

    陈五闻言不悦,他自己抓起一个饼张口便咬,一边吃一边咕哝着对来人说道:

    “饼是我事前备好的,后面日子长着呢,没得吃怎么能行?外面人他们的粮全在季家宅子里锁着,想吃就跟我冲击去拿,哪有白要粮这种好事?“

    中年人没有跟着吃,他拿起水杯喝了口水,被陈五安排进来的小兄弟见状赶忙上前给中年人续上。中年人说道:

    “五哥你这么对待手下人,手下人可是不会跟你的,早前我们雷将军可是听说五哥手底下有好几万人的,现在我鼓膜着看了看也就不到万人。“

    陈五一听这话嗅出了味道来,他把最后的一点饼塞进嘴里囫囵咽下,然后他斜着眼眺着来着说道:

    “兄弟,你少说这话,我告诉你,这余杭府十里八乡到处都是我的人,眼下这点人就是周围村里的,等其他各村各镇的全来了,我告诉你,十万人都是少的,你别在这里用人少来给我压价。“

    中年人听到这话呲牙笑了笑,他扬了下下巴指向一边床上放着的包袱,他道:

    “知道五哥你厉害,所以我们雷将军没打算亏待你。五哥是豪爽人,我就也把话挑开了直说,只要你肯加入转生道,跟我们雷将军,你就直接算是天罡将军,这包裹里的甲胄锦衣便是你的。“

    陈五一听这话两眼放光,他起身来到床前,解开包袱,只见包裹里下面是一套禁军步兵步兵扎甲,上面是一身金丝掐花大红缎子衣,这衣服的确是有钱人家的正经宝贝,只不过却是件妇人的衣服。可这陈五打小穷苦出身,绸缎都没见过几件,反正都是右衽开襟,上衣下裙,他哪里认得什么是男子的衣服,什么是女子的群衫。

    陈五将锦衣抖开,那一身流光晃得陈五眼瞎,再看那件铁甲,火光之下熠熠生辉,反的亮光差点把陈五绕晕。现在陈五的脑袋里只剩下戏台上演过的金戈铁马,出将入相,那红艳艳的缎子群衫在陈五眼里和台上戏子一品大员的袍子别无二致。

第六百八十二章 梦醒

    陈五伏在床前仔细的摩挲着包袱里的铁甲丝裙,绸缎那细腻的触感,铁甲那冰凉的质地引得陈五想入非非,升上云端。中年人静静的坐在一旁冷眼看着陈五,他专门留出时间来给陈五,好让陈五满意的心满意足。

    中年人有耐心,他等的下去,但跟着陈五一起进来的那几个小弟可没脸继续丢了,他们走到陈五跟前小声提醒道:

    “五哥,五哥,咱待会在看东西,这屋子里还有人呢。“

    陈五此时正在脑海里勾勒自己在金銮殿上拜将封侯的场面,突然被人打扰自然不爽,但他好歹也长着脑子,听见有人提醒旁边有人,他也只好收敛。

    陈五恋恋不舍的放开衣服铠甲,他坐回凳子上喝了口水缓缓气,然后抓起一块饼狠狠的要了一口。过了好一会陈五才把自己的眼神从包袱上移开,他转头问中年人道:

    “天罡将军是个什么官?“

    中年人答道:

    “是雷将军手底下最大的官,等将来打下天下后五哥你就是大将军,大司马,还有那个什么车骑大将军。出将入相啊!“

    中年人最后这句“出将入相“可谓戳中了陈五的心坎,这可是他这辈子一直在做得梦,现在这个梦就要实现了。

    但陈五能笼络大众可不是因为他蠢,他还是有脑子的,他对中年人说道:

    “可是我听说你们雷将军把自己头顶上的人给灭了。“

    中年人道:

    “无稽之谈,这全是造谣污蔑,人人都知是兰子义进了寿春杀害了天王。“

    然后中年人向前倾倾身子,他道:

    “我可知道兰子义就在你旁边扎营,那妖儿奸猾残忍,你可得离他远点,赶紧投我们转生道,还能保你平安,再跟兰子义跟的久点你可是要被人给生吞了的。“

    陈五听到这话心里更是活动开了,那兰子义一天只能就把他大半人给弄走,在等下去他陈五定没活路。但陈五不能把这话明说,于是他装出一副不屑的样子说道:

    “那是你们雷将军没用,被兰子义这小二耍的团团转,兰子义他在我这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中年人听到这话冷笑了起来,他道:

    “五哥好本事,我已经看在眼中,听在耳里。我今天来只是为雷将军带话的,你愿不愿意入我转生道?”

    陈五闻言叹了口气道:

    “唉,既然雷将军这么愿意出本钱求能人,那我哪能不给面子?那我就跟你们上山去走上一遭吧!”

    中年人闻言笑了笑,他道:

    “既然如此,那明天我们就……”

    中年人话未说完茅草屋外便传来嘈杂声,听声音是从西边由远及近而来,声音当中除了哭闹的声音外居然还有马蹄声。陈五听到声音大为震惊,他跳起来出门吼道:

    “怎么回事?何处来的喧哗?”

    这一出来不要紧,要紧的是陈五满眼看见的已经和地狱差不多。陈五这边的营地现在已经乱作一团,一股人从西而来想把尖刀插入营内,黑夜之中陈五看不见来了多少人,只知道来的人全部骑马,手执火把,他们一边冲击一边点燃所有能点着的东西,时不时还用火把敲翻几个人,遇到不听话的还抽刀来砍,好似恶鬼一般。

    这些鬼怪们一边砍人一边嚎叫,他们高声说道:

    “信得我等转生道,今生苦难不用逃,

    跟随天军四方战,登天成仙就是好!

    爷爷们是雷有德雷天将的人,来这里是斩杀你们这些正妖的!不想死的就把钱财粮食拿出来!“

    陈五闻言大怒,他抽出身上拿这等短刀指向中年人道:

    “好你个王八蛋,你居然敢算计我!”

    那中年人跟着陈五一起出门,见到外面乱象也是大吃一惊,不过等他抬头看见在营中纵横驰骋的骑兵,他瞬间就明白了怎么回事,虽然外面天黑,攻进来的骑兵还蒙着脸,但这些骑手们娴熟的骑术,精湛的刀法就是他们的脸面,中年男子只需看上一眼便能唤醒藏在自己内心最深处的那份恐惧,他又想起了不久之前在战场上被官军铁骑冲杀的惨烈场景。

    看着眼前一切中年人的手立刻便摸到了刀把上,他发现自己的手在颤抖,他的胸中燃烧着怒火,眼中却不能控制的倾泻着胆怯。

    中年人再也沉不住起了,他对着陈五吼道:

    “你这头蠢猪!睁开你的狗眼睛看看,来的是我转生道的人吗?这是兰子义的鞑子骑兵!”

    那陈五见营地被突袭,惊得魂飞魄散,现在哪里还能听得进别人的话,再说他又没见过兰子义手下铁骑纵横的样子,他那里分得清这里到底是谁的人。陈五吼道:

    “你个王八蛋还敢抵赖!分明是你借进我营地的机会探明虚实,然后引人进来杀人放火,你这套路我晓得,我在戏里全都见过!”

    说着陈五便持刀猪突,照着中年人肋下就捅过去。那中年男子知道眼前的陈五已经被吓成了傻瓜,多说无益,于是乎便拔出利刃与陈五缠斗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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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往前拨两刻钟,此时的桃逐虎和桃逐鹿两人已经站到西边山脚下,兄弟俩从山脚林中向外眺望,季家豪宅好似明月一般点亮夜空,兰子义组织起来的营地则像是星辰一般拱在明月外围。

    远远地从营地那边,清脆的马蹄声踢踏而来,余杭湿润,野地草长,坚硬的马蹄铁践踏在充满水分的青草上摩擦而出的沙沙声很是令人享受,那就是这些骑手们的摇篮曲,让他们想起自己远在北方的家乡。

    桃逐虎轻声说道:

    “草软了点。”

    奔驰而来的一骑人马在林前勒马停住,马背上的骑手滚鞍而下,林中自有人出来牵住战马,那人来到桃逐虎与桃逐鹿面前道:

    “已经进营里去了。“

    桃逐虎闻言点头,桃逐鹿则追问道:

    “老哥可看清楚了?“

    那人咧嘴笑道:

    “我当然看的清楚,是从山上下来的妖贼。你们桃家两个娃还穿开裆裤的时候我就是将军手下的斥候了,有什么是我看不清的。“

    桃逐虎笑道:

    “就是因为老哥你劳苦功高,所以代公才安排你一家来这江南锦绣之地颐养天年,要不你那咳嗽的老毛病可怎么好。“

    老兵笑道:

    “亏你小子还记得我的病,我以为你早就忘了。“

    桃逐虎道:

    “不敢,诸位兄长叔父都是逐虎的长辈,逐虎怎敢忘记。“

    桃逐虎前句说完,立刻冷下脸来说道:

    “只是出战在即,该说的我得说清楚,诸位虽然都是我的长辈,但现在是出战,出战就要

    行军法,行军法便要听长官号令,今次是我与二郎带队,诸位再是我等长辈现在也是我兄弟手下兵士,若你们有谁在这军中显资历,乱号令,那就别怪我桃逐虎翻脸无情了。“

    老兵闻言抱拳作揖,他道:

    “大郎放心,咱都是北镇出来的,这点道理咱明白。少爷安排咱办的事,咱一定把他办好了。“

    桃逐虎闻言点头,而一旁桃逐鹿则抬起手中火折子,沉声下令道:

    “上马!“

第六百八十三章 藩镇老兵

    桃逐鹿一声令下,他背后的树林便躁动起来,在此之前那片树林安静的连呼吸声都没有,现在则突然多出来几十匹马外加马背上的人,林中早已安歇的飞鸟顿时被惊得漫天飞散。

    桃逐虎与桃逐鹿兄弟俩也翻身上马,再次确认所有人都准备好后,桃逐鹿向前挥舞了自己的火折子,几十名骑手见到火光前移,立刻催马跟进,在桃家两兄弟的带领下,众人先是缓行,再慢慢加速,俨然就是训练有素的骑兵队伍开始自己的冲锋。

    桃逐虎骑在马上捏着鼻梁说道:

    “今晚事情办完,明天说什么都得睡上一觉。“

    桃逐鹿道:

    “今天事情简单,我看大哥你后半夜就有的睡。“

    桃逐虎从马鞍上取下火把,拿火折子点燃,他叹道:

    “但愿吧,后半夜还得有人带队巡夜啊,这活总不能让少爷去吧。

    话说这妖贼也正是顽强,追击了那么许久没死也就罢了,居然还敢占山为王。“

    说着桃逐虎手中的火把便被点亮。

    桃逐虎手中火把亮起,后面人便跟着点亮火把,一众人马骑行到此速度已经加快,疾风拍打在众人身上,吹拂在火把上,火焰并不会为这点小风夭折,只会随风摇曳,更显热烈,那被风吹舞至空中的火星向后飘去,弥漫在众人头顶,星星点点点缀在夜空中,活似正月十五摆弄在孩童手中的烟火,绚丽烂漫。

    不过会有这样出行游玩感觉的只有桃逐虎他们这些骑手们,在外人看来这些骑在马上的人就是头顶冒火的鬼怪,他们用黑布遮面,用五彩图脸,他们把自己画得乱七八糟,在这黑夜里让人胆战心惊,他们挥舞着手中点亮的火把,学着虎狼嗷嗷乱叫。

    这些个北镇兵们往日里与懦懦作战,两边人马三天两头互相抄略,一番历练后这些个老兵早就对打秋草这种劫掠勾轻车熟路。他们退伍后被安排到南方来,平日里最多也就外出打猎,憋得也是难受,现在遇见了真刀真枪好活计,可真把他们是高兴坏了。

    最先发现桃逐虎他们的是陈五安排出去巡逻的丁壮,这群平头老百姓平日里见过最大的场面也就是邻村争地是发生的械斗,至于眼前出现的这群凶神恶煞的怪物,他们是没有本事应对的。

    丁壮们在铁蹄之前做了他们唯一会做的事情,那便是转身逃跑,而桃逐虎也高声放话道:

    “信得我等转生道,今生苦难不用逃,

    跟随天军四方战,登天成仙就是好!

    爷爷们是雷有德雷天将的人,来这里是斩杀你们这些正妖的!不想死的就把钱财粮食拿出来!“

    然后跃马冲入人群之中。

    桃逐虎与桃逐鹿在出战之前已经和老兵们讲得清楚,今次只抓首恶,不伤百姓,他们冲也是捡着那些巡夜丁壮聚集的地方冲,那些逃跑的丁壮,桃逐虎只管催马冲散其人,那些拿着棍棒乃至梭镖的人,桃逐虎则会和身后弟兄们抽出火把照头招呼,至于剩下几个胆子壮

    敢当面拦马的,桃逐虎则直接手起刀落让他血溅当场。

    这些刚被聚集起来一天的平头老百姓何曾见过此等场面,他们既没有对抗骑兵冲击的经验,也没有对抗高头大马践踏的勇气,少数几个试图阻止铁蹄向前的陈五心腹被桃逐虎他们利索的斩成两段之后,营中的人便丧失干净了自己的勇气。

    百姓们嚎叫着四散奔逃,那些青壮发现来者只砍手上那家伙的人后便扔掉了自己的兵器,桃逐虎他们毫不费力便打穿了整个营地,现在出现在桃逐虎一行眼前的只剩下杵在营中间小土包上的一个茅草屋。

    桃逐虎远远望去只见陈五正在和另外三人打斗。虽说这陈五是个耍把式的,但他手底下还真有那么两下子,这家伙手持一把短刀,连续前突刺向面前中年人的面们,一时之间陈五在自己面前铸成了一道刀墙,把自己护持的密不透风,而且陈五为人精瘦,脚上步若莲花,一进一跳都在配合手上动作,使得他短刀劲头极大。

    与陈五对抗的中年人不像陈五这般灵活,他不断后退,手中匕首艰难的格挡攻来的短刀,看中年人挥刀的动作,他所擅长的应当是腰刀之类的中长兵器,现在他用得匕首并不趁手,而且桃逐虎还看的出来,这中年人大开大合的招式一定是在乱军丛中练出,平常街头巷尾斗殴根本用不上这样的动作。

    若是两人单挑,估计陈五能最终获胜,但问题是中年人身后还有两人,这两人在中年男子后退时齐齐上前,一人举刀砍向陈五脑门,一人挺刃捅向陈五腰侧。陈五两侧受敌不能再攻,他收刀之后急速旋转身体,接着腰腹的力量他横向展开身子,右手左刺架住捅来的那刀,左脚后踢点中左边砍来的手腕。

    两个攻来的人,一人被架住,一人被踢落刀,甚是狼狈,可陈五这华丽的动作却把自己侧身整个抛在了中年人面前,中年男子爆喝一声,跨前上去便是劈山裂地的一斩,他手中的匕首直接切开了陈五肋侧,若是男子手中拿得是长刀而非匕首,估计陈五半个身子都得被斩开。

    陈五中招疼的想叫,可内脏受伤又怎么叫得出来,陈五刚一张嘴便满口吐血,他丢下短刀捂住伤口向侧面滚去,他的做法没错,这可以让他暂时躲过中年人的追击,但这并不能改变他的命运。

    中年男子没打算放过陈五,他追上前去一脚将陈五踢翻在地上,然后中年男子不顾陈五抬手求饶,挥刀便将陈五喉咙斩断。

    杀掉陈五后中年男子站直身子喘了好几口气,他照着地上的尸体啐了一口道:

    “赔钱货,白瞎了雷将军的眼,害了老子三条命!”

    中年人的说的不错,他从听到马蹄声的那一刻开始便已经料到了自己的命运,在他与陈五缠斗的会功夫内,桃逐虎已经与桃逐兔带领着众兄弟们杀将而来。不过中年男子还想再赌一把,他以前多次死里逃生,今次凭什么运气就差?

    这么想着中年男人便转身向骑兵攻击的反方向逃跑,随他而来的另外两个妖贼本想与他并肩抗击桃逐虎,但见到领头的都跑了,两个妖贼也没心再战,跟着也便一块套。

    只是两条腿哪里跑得过四条腿,桃逐虎与桃逐鹿带领的这支精锐老兵正愁着没根硬骨头磨牙,好不容易见到三个有点能耐的哪里肯将人放过?铁蹄疾驰,瞬间便越到了三个逃跑妖贼的前方,白刃电闪,两个毛贼已经被斩的身首异处,而中年人则被桃逐虎驾着战马直接撞飞了出去。

第六百八十四章 事了

    战马正正好冲撞在中年人后背,巨大的冲击力比起攻城时的攻城锤也丝毫不差,其实中年人应当庆幸才对,他没被卷入马蹄底下化为肉糜已经是万幸了。

    被撞飞的中年人在地上滚了好几圈,地上的泥浆将他整个人都包裹住,而他本人也确实是

    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中年人躺在地上,连续呕了好几口血,他的视野被殷红的鲜血遮蔽,他的耳中只有嗡嗡作响的嘈杂声。中年人想要站起来,但他的腿已经不听使唤,他想要翻身离开,可只有左手的指头还能勉强动一动。

    “整个背都被撞碎了”中年人想着,接着他又吐出一口血来。

    桃逐虎将人撞翻之后便滚鞍下马,桃逐鹿连同周围的几个老兵也都跟着一起下马。桃逐虎走到中年人跟前,拿脚踢了踢他的脸,中年人此时只能吐血,连眼神都开始逐渐变得浑浊。桃逐虎看了看脚下人,他自言自语道:

    “还有口气,不知能不能活。”

    一旁有个老伙计道:

    “找个好大夫瞧病应该能活过来,但我们救他干什么?”

    桃逐虎听到伙计的话没有作答,与此同时已有人骑马冲进茅草屋,伙计们拿着中年人带来的铠甲和襦裙过来给桃逐虎复命。桃逐虎回头看了看老弟兄们手中的东西,不解的说道:

    “这领禁军步兵铠甲在这还有理由可解,可这件是大宅院里小姐太太们穿的衣服,它在这是个什么道理?难道百姓当中有人穿得起这个?”

    桃逐鹿答道:

    “估计是妖贼欺这些流民不识货,拿些破玩意出来唬鬼呢。倒是大哥,眼下这人怎么处理?“

    桃逐虎道:

    “看这老小子身手精神,他就是妖贼没跑了。这事不小,我看我们还是把他带回去交给少爷处置吧。“

    桃逐鹿闻言摇头道:

    “不妥。”

    桃逐虎道:

    “怎么个不妥?”

    桃逐鹿道:

    “这里乱民汇聚,人多眼杂,谁也保不准这妖贼来有没有被别的人看见。要是我们真把此人带回少爷那里去,就是给别有用心之人留下话柄,真要是被人看见告发,那少爷又得背一个私通妖贼的黑锅。

    现在的妖贼只是占山为王的草寇,不是威胁京城的反贼,抓这小子回去也没什么话可问,现在陈五已经被我们打碎了,我们又用不着知道妖贼和陈五到底说些什么。依我看就在这把人灭口最实用。”

    桃逐虎点头道:

    “有道理,还是二郎你心细。”

    说着桃逐虎便拔出马刀想要上前斩首,只是这次他又被桃逐鹿拦住,只见桃逐鹿在地上找了找,然后拿起一根陈五手下人用过的梭镖,走到中年人面前,双手用力用梭镖钉穿妖贼心脏。

    桃逐鹿拍了拍手对桃逐虎说道:

    “大哥,咱是冒充妖贼来的,要是死掉妖贼身上留下的伤口和死掉百姓身上的伤口一样,那我们岂不是露馅了。这妖贼是死于和百姓的火并中,不是死于暂收。”

    桃逐虎拍着桃逐鹿的后背笑道:

    “到底还是二郎你心眼多,我就想不到这些门道,你被选入隼子营果然不是没道理的。”

    桃逐虎说话之际,东边大路那头突然升起了一支烟火,烟花在半空中爆炸,照的十几里外都能看见。

    桃逐虎见状赶忙回身上马,他大声喊道:

    “风紧,扯呼!”

    桃逐鹿则对老伙计们说道:

    “把甲胄和衣裙扔到这妖贼身上,台城卫来了,我们快走!”

    说罢兄弟两人便带领着马场的老伙计们一路向西,狂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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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兰子义正站在大路一边,一路之隔的对面营地现在已经是乱成了一锅粥,什么叫喊声音都有,当然喊得最多的还是一句“妖贼来了。”

    兰子义对于目前的情况很是满意,桃逐虎与桃逐鹿两人很好的完成了兰子义安排下去的事情,百姓们的死伤并不严重,他们只是被吓破了胆,而吓破胆的百姓正是兰子义需要的。

    现在的兰子义正骑在马上,他的马前跪着朱十六,朱十六正在不停的哭诉求饶,而朱十六身后的大路上,则布满了从陈五营地里逃来寻求避难的百姓。

    早一些时候大路那边余杭方向便有烟火升天,那是台城卫前来的信号,在烟火点亮夜空之后,陈五营地里的马蹄声便立刻远去了。兰子义侧着脑袋对并骥坐在一旁的桃逐兔小声说道:

    “三哥,我看台城卫马上就要过来,你便点好弟兄们去和卫军一道往陈五那边安抚百姓。你进营地之后一是暂且现将百姓们安抚下来,二是把投靠陈五的人全都挑出来让王大人抓回去。”

    桃逐兔点头应道:

    “少爷放心好了。只是我带人走了,少爷怎么办?”

    兰子义笑道:

    “这个不用三哥担心,月儿就在我旁边,没人伤的了我,马场伙计们都是我家老伙计,没人会害我,再说两位哥哥马上就会回来,不愁我手底下缺人。”

    桃逐兔闻言点头,他勒马出列,点齐人马便沿大路往东而去。

    骑马立在兰子义另一边的月山间目送桃逐兔远去,她收回眼神后瞅了瞅跪在地上的朱十六,她问兰子义道:

    “卫侯,这只畜生这哭了半天,晦气的要死,不如我送他去罢。”

    兰子义看着月山间笑了笑,他道:

    “月儿不用心急,这小子迟早交给你处置,只是现在还不行。”

    说罢兰子义滚鞍下马,他走到朱十六面前说道:

    “十六哥这又是何必呢?”

    兰子义话虽然说得客气,但他一点也没有上前去将朱十六扶起来的意思。那朱十六见兰子义下马来对他说话,赶忙叩头道:

    “侯爷我错了,我昨天不该胆大包天勾搭您的女人,我昨天是鬼迷心窍,我吃了迷魂汤,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我吧!”

    兰子义哼了一声,他道:

    “十六哥你明明是来要粮食的,说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又是干什么?”

    朱十六闻言叩头叩得更响,他道:

    “我早全陈五那王八蛋别嚣张,可他就是不听,他害得百姓们饿肚子没饭吃,还害得他们遭了兵祸,他姓陈的就该千刀万剐,活该死掉!”

    兰子义听到这话乐了,他道:

    “你怎么知道陈五要死?”

    朱十六道:

    “这么兵荒马乱的怎么可能不死?他一定得死,他若不死我亲手让他四!”

    兰子义叹了口气道:

    “起来吧,起来吧,跪地上多不好。那是妖贼来袭,你我都不知道路对面发生了什么,五哥死不死还得等到台城卫们去了稳住场子才知道。再说我与五哥有什么仇什么恨?我盼他死作甚?你还是不要咒他了。”

第六百八十五章 尽在掌中

    朱十六听兰子义的语气柔和,话调缓慢,心里觉得或许兰子义并没有要杀他的意思,于是他抬头想要偷看兰子义,兰子义见朱十六抬头便动动手指示意他站起来。朱十六看不出兰子义还有什么怒色,便也跟着兰子义的手势立起身来。

    虽然朱十六站了起来,但他还是没有放心下去,他都不敢去拍自己裤子上的泥土,只为待会万一势头不对时好再接着跪下。兰子义看着一旁落魄不堪的朱十六,扬起嘴角笑道:

    “十六兄弟,昨天见你时你可是慷慨激昂,今天怎么就这样落魄了?”

    朱十六搓着两只手佝偻的站在兰子义面前说道:

    “那当然是因为昨日未曾见识侯爷你的神威,今天才知道侯爷为何叫侯爷。”

    兰子义从鼻孔里冷哼出一声来,他见朱十六说得如此谄媚,知道他没胆子再跳,就算他有胆子再掀风浪他也没那实力。兰子义道:

    “十六哥,你怎么就不听我说话呢,不用这么见外的。”

    说罢兰子义对身后的伙计们说道:

    “来人,带十六哥下去喝口水吃点东西,瞧着给累的。”

    然后兰子义也不等朱十六同意便示意马场伙计将人强行“请”下去。兰子义这么着急支走朱十六自然是因为已经杀够了他的闻风,但更重要的是兰子义已经感觉到了远处马蹄践踏的震动,他要早点支开朱十六,免得他多看。

    果然,在朱十六被押下不久之后桃逐虎与桃逐鹿便带领着弟兄们从大路那头赶来,看见兰子义已经下马相迎,桃逐虎与桃逐鹿都不待马停住便飞身下马,兄弟两人几乎是跳到兰子义面前,他二人抱拳说道:

    “少爷!我们回来了。”

    兰子义打量了一番自家两位哥哥,连同后面跟来的其他骑手也都一并看了,按照之前安排,这些出去打秋草的将士们早已藏好了干净衣物,在回程过程中他们都换上新衣免得露出马脚。将士们都是老兵,得到军令完成的都很好,他们除了汗出得多一点外,身上看上去并没有什么血迹伤痕。但人想要掩盖血迹,换身衣服擦一擦脸就行,马匹可是需要清洗的,虽然桃逐虎他们这次出击没有大开杀戒,但还是又不少人亡命刀下,兰子义就看到好几匹马上染着血迹。

    兰子义赶忙示意后面其他待命的马场伙计把桃逐虎他们一行人引到营里去,桃逐兔刚去不久,路上还全是跑来避难的陈五营中百姓,人多眼杂万一看到可就不好。

    安排了弟兄们去向后兰子义便问桃家兄弟道:

    “事情还顺利吗?”

    桃逐虎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哈哈笑道:

    “比切菜还简单。”

    兰子义问:

    “你们没有滥杀无辜吧?”

    桃逐虎道:

    “少爷放心,我和二郎约束的紧,老弟兄们都懂行,只杀那些敢反抗的,跑路的都只是敲打一二,平头百姓我们压根没动。”

    兰子义闻言看了看大路那边正在收拢的百姓,满意的点了点头,他又问道:

    “咱的人没有受伤的吧?”

    桃逐鹿道:

    “一人小腿被隔开条三寸长的口子,有六人被棍棒敲打到身体,还有一人动的太猛抽了筋,除此之外就没有什么损失了。”

    兰子义点头道:

    “金疮药我这都备好了,就等着这些老伙计们回来上药休息。”

    接着兰子义降低了几度音量,对着桃家兄弟问道:

    “两位哥哥去营中,有没有遇到别的什么事情?不是说有人已经提前潜入陈五那边去了吗?”

    桃逐鹿闻言答道:

    “有三个妖贼在陈五那里,我去的时候他们正在自己火拼,陈五被妖贼杀掉,妖贼又被我就地正法。”

    说着桃逐鹿便把刚才发生在妖贼营地里的事情详尽的和兰子义说了一遍,说完桃逐鹿还总结道:

    “我觉得那个妖贼对少爷的用处大于害处,于是我便自己做主把他灭了。”

    兰子义一边听一边点头,桃逐鹿说完后兰子义笑道:

    “大哥忠厚,二哥机敏,都是我的好兄长,你们做得甚合我意。这里暂时我来顶着,不需两位哥哥操劳,哥哥们已经忙了一天一夜,你们回去好好睡上一觉吧。”

    桃家兄弟自然不肯离开兰子义,但架不住兰子义使劲劝,而且两兄弟本来也就累的够呛,最后也就没再坚持,各自回营里休息去了。

    兰子义带着伙计们装模作样的又在路上巡视许久,等到那边桃逐兔连同着台城卫将百姓们安置妥当后兰子义也带着弟兄们回去休息。次日天亮后兰子义便安排人手前去前去协助桃逐兔重新安排百姓,那些之前跟随陈五起事的百家会成员全都被兰子义他们送给了台城卫抓回去审问。

    接下来的两天里兰子义就一直住在营中,信息如同雪片一般不停的飞到兰子义这里,首先周围乡村的百姓们不停的向兰子义这边营地里涌来,这是兰子义想要的,其次是京城那边台城卫的消息,据王百户通报,千户大人还是带着人马在吴兴“养病”,并没有要来余杭的意思,再次则是盯梢季家的事情,前门有兰子义亲自堵着,自然连一只苍蝇都飞不出来,至于其他地方也有台城卫盯防,并未发现季知年从府里逃出来,海上、港口也没有季知年的身影。总的来讲情况对兰子义还算有利,唯一让他不爽的是跟着百姓一起聚来的除了百姓之外还有其他大户的团练家丁。

    这日已是日暮西沉,兰子义招揽的百姓们也即将结束一天的声讨回营休息,兰子义正带着桃逐兔和几个伙计在前面巡视,月山间自然也跟在一旁。月山间一边走一边说道:

    “卫侯,每天都有数千百姓来到营中,人多了自然给季家造成的压力大,但是我们的粮食能撑得住吗?虽说现在吃的都是卫侯自家的粮,可卫侯你这样儿卖爷粮不心疼是没法长久的。“

    兰子义听着月山间的话,心里也是焦躁。他看着眼前正在举起呐喊的众多百姓,又把目光越过众人看向河对面的季家宅院。这并不是兰子义第一次观察季府的情况,在过去的两天里兰子义无数次的观察过季家和季家团练的情况。但这次却是兰子义第一次发现对面出现了异样,那些守卫季府的团练居然全都无精打采漫不经心的围坐在一起闲聊,仿佛他们对面的百姓们就是空气一样。

第六百八十六章 摇摆

    在发现河对面松懈后兰子义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这里堆了已经有好几万人,聚众数万这种事情朝中大臣岂会坐视不理?而且正如月山间所言,这片营地每天消耗的粮食已经让他

    难以支撑,兰子义维持不了几天。

    兰子义聚众于此就是为了给季家施加压力好让对面交出季知年,或者至少对面露出点破绽来让兰子义有机可乘,可现在对面压力全无,那兰子义费财靡饷在这里招揽好几万人是要干什么呢?

    “哐哐哐”连续的锣声从后面营中传出,那是收营的声音,可现在兰子义听来却觉得那声音震得人魂魄都龟裂了。百姓们听到锣声便停下了呐喊,他们把举着的旗帜随意丢在一旁,三五成群结队回营,他们现在谈论的只有晚饭吃什么的事情。

    兰子义黑着脸看着这些住在营地里的百姓们,仅仅用了两天时间兰子义便将他们喂的面上有光,全然没了之前黑瘦干黄的模样。他们有说有笑的离开河边,刚才的摇旗呐喊对他们来讲只是一项可有可无的工作,他们对此事没有一点热情,他们只想着回营吃饭而已。

    月山间一眼就看出了兰子义脸色不对,但她没有插话。桃逐兔见到兰子义站在原地不动弹以为兰子义有什么不舒服,便上前询问。兰子义并没有心情和别人闲聊,他抬手制止了桃逐鹿,然后他道:

    “派人去把大哥二哥叫到我帐篷里,我有事情要商量。”

    桃逐兔见兰子义脸色铁青,不敢再问,于是乎便带人下去传话,而月山间则陪着兰子义往回走,她看了看兰子义的脸,狡黠的笑道:

    “卫侯是在发愁什么呢?“

    兰子义叹道:

    “我发愁自己骑虎难下!“

    然后兰子义便加快步伐不再言语,只顾自己一头扎进帐篷里面去。

    兰子义进帐之后坐下,已有伙计端来饭菜,兰子义见到那碗蒸的香喷喷的大米饭,又想起了刚才百姓们讨论吃喝的模样,心里立马扭到了一起,顿时便没了食欲。

    月山间为兰子义倒好茶水,见兰子义那副难受样不禁笑了起来。兰子义见月山间耻笑心中自然恼怒,可他又舍不得呵斥月儿,只得自己叹息忍着。

    每过多久桃逐兔便将桃逐虎与桃逐鹿带进帐中,兄弟三人向兰子义作揖之后各自坐下。进门之前桃逐虎便与桃逐鹿听桃逐兔说兰子义心情不好,现在又见自家少爷有饭不吃,众人便都噤声不敢多言。

    兰子义见到三位哥哥进帐篷,略微拱手算是打招呼,等三人刚坐下兰子义便开口问道:

    “营中百姓这几日吃的如何?“

    桃逐鹿道:

    “按照少爷你的吩咐,每天我们大米管饱,早有汤,午有菜,晚有酱,比起行军打仗来吃的也都不差,只是不像少爷和咱自家兄弟饭里有肉。“

    兰子义一向仁爱,桃逐鹿以为兰子义这么问是担心百姓们吃的不好,可没想到听到这些月山间却恨恨的骂道:

    “这些刁民,吃的这么好却不给我好好干活!看他们在河前那装模作样的德行,我去城里雇上一群地痞都比他们好使!“

    桃逐鹿见兰子义叫骂便收声不再多言,桃逐虎则接过话说道:

    “少爷,这些小民平日里哪能顿顿都吃白米饭?现在有的吃,又不用干活,他们不偷懒才怪。“

    桃逐兔道:

    “原来少爷你在生气这事,我也看到了,这些个刁民每天吃饭不干活,只出工不出力,光知道摇旗呐喊,昨天时季家的团练还有慌张的样子,可到了今天一见我们这边百姓只喊声,不上去冲,他们也就闲了下来,而且我们晚上也就歇了睡觉,对面晚上也安稳。“

    兰子义闻言怒道:

    “那为什么不让他们去冲击季家宅院?怎么不让他们去和那些个团练动手?“

    桃家兄弟听闻此言面面相觑,最后还是桃逐兔说道:

    “少爷,之前陈五倒是带人上去冲,可你把给弄没了呀,现在我们手底下的人不会干那个。“

    兰子义本在气头上,可桃逐兔的话却像是吹炉火的风箱一样硬生生把兰子义的火给压了回去。月山间看到兰子义一副吃瘪的模样掩嘴笑了起来,她道:

    “卫侯火气真是旺,可您这把火点错了地方。”

    兰子义虽然宠爱月山间,但也受不了这风凉话呀,他抬头盯着月山间,怒气冲冲的答道:

    “我不该冲我哥哥发脾气这个我知道,用不着你来提醒我!”

    月儿闻言冷笑道:

    “卫侯冲谁发火都没问题,哪怕是冲我来呢,奴家难道还能不守着怎样?只是不知卫侯这火发来发去能对眼下这事情有什么帮助?”

    兰子义正愁得心烦意乱,也没有心思去措辞反驳月山间,只得拿起茶碗狠狠的灌下一口热茶。热水入口,烧心烫喉,若非兰子义不愿继续失态,这会他应该已经叫出声来了。

    桃逐虎见兰子义有苦难言,怕他急出病来,连忙宽慰他道;

    “少爷不要着急,事情总有办法,余杭大港,我们马场在本地的积蓄相当充足,就目前的吃法我们再吃半个月没什么问题。“

    兰子义听到粮草还算充足的消息总算是能将自己的心稍微安顿下来,脸上的颜色也缓和了一些。这时桃逐兔突然想到一个点子,他兴奋的说道:

    “少爷,那朱十六不是还在吗?不如让他找些人手替我们组织百姓。”

    兰子义听到这话眼中顿时有了神采,可是不等兰子义说话,月山间便先开口道:

    “三郎不是也有流氓地痞在手吗?你也可以用他们去策动百姓,何必要用朱十六?”

    桃逐兔转头看向月山间道:

    “我找的那些赌棍本就人少,又是一群贪利好货之辈,前日少爷建营的时候这群王八蛋便领了赏,这几日我们营中管的又严,这些个家伙都快跑光了,我哪里还能用得着他们?而且就算少爷肯让我用他们,这些人能靠得住吗?他们有本事出去勒索点钱财难道还有本事去调动起百姓?”

    月山间道:

    “那你们让马场的伙计去带头冲,你们的伙计全是身高马大的壮汉,有他们冲在前面,又有什么可怕他季家团练的?”

    兰子义听到桃逐兔提出法子来,心情通畅了许多,他端起茶碗来开始品茶,同时他道:

    “月儿,那朱十六得罪你得罪的厉害,这我清楚,我也记得,但现在用人之际,不是纠结这些细枝末节的时候,月儿你就在稍微忍耐两天吧。”

    月山间回头对兰子义说道:

    “卫侯,我与那朱十六的私仇我自会与他算,怎会掺和到现在的公事当中来?那朱十六本就是百家会的人,他要煽动百姓用得也是百家会剩下的残党,卫侯辛辛苦苦,借了台城卫的手才刚刚灭了之前起事的陈五,现在又用朱十六岂不是让百家会死灰复燃?”

第六百八十七章 起色

    兰子义道:

    “他死灰复燃也是在我掌中。”

    月山间道:

    “卫侯掌中的只有自家手底下的马场兄弟,而他们并不是本地的村民,百家会的人才是。若是百家会动起来,帐外这好几万人就不在卫侯掌中了。”

    兰子义叹了口气道:

    “月儿,我们马场的兄弟砍人各个都是好手,你让他们聚众闹事却是就差了点,他们要是

    上去动手那些团练自然自然不够看,可那样我的狐狸尾巴也就彻底露在外面了,不能这么干。“

    月山间道:

    “那卫侯就趁着现在还有粮草,好好训训你手下这些伙计,让他们可以在后面用事,不用冲到前面去。”

    兰子义道:

    “那样粮草损耗太大。”

    月山间道:

    “刚才大郎不还说过粮草够用半个月吗?这些时间怎么都够了。”

    兰子义放下茶碗拿起碗筷,他对月山间说道:

    “月儿,时间不等人,季家才是这里东道主,拖太久对我没好处。我需要的只是给季探云施加压力,让他交出他儿子就可以,长期再次屯驻并不是我是我想要的。现在我手下这几万人最好是能短时间内给季家带来山崩地裂的打击,而朱十六能给我我想要的结果,而且只要时间够短朱十六便没有机会掀起什么风浪,他的胆前天就已经被吓破了。”

    月山间低头叹息道:

    “奴家自知劝说不了卫侯,只是圣人有言,君子不行险以檄幸,卫侯如此侥幸岂能不留后患?这面放多了添水,水添多了加面,几时才能将面团和起来?”

    兰子义现在已经动气筷子吃起东西来,他听到月儿的话后暂且放下筷子,他道:

    “月儿思考的甚是周全。我心里有数,你放心好了。“

    开头说过话后一直不言语的桃逐鹿本在桃逐兔提出意见后想要开口,但月山间抢先一说桃逐鹿便没了再说的意思。现在帐中已经没人反对兰子义,兰子义便向帐外发令道:

    “来人,给我叫朱十六过来!“

    当日兰子义在与帐中其他人吃饭的时候给朱十六安排了事情并给朱十六封官许愿,那朱十六领命之后自然千恩万谢,欢天喜地的便下去招呼,当夜营中便有人来回串联,互相通气,而这也是兰子义默许的。

    次日一早天尚未亮,兰子义这边营中便早动起来,前两日不听锣鼓不起床的百姓们不知为何突然之间便有了动力,他们老幼在前,青壮殿后,整群人压向季家正门口的木桥上。季家的团练本以为对面已经没什么冲劲,只留了几个人守桥,剩下人全都在屋里睡觉,这一下子桥头便被百姓们夺去,数万人陆续渡河,沿墙包围住了季家大宅。

    幸得季府院深墙高,哪怕人们冲过河也没法立刻翻墙进去,季府因此得以调动自家和他家来助拳的团练沿墙固守,两边人马就此对峙。兰子义这边,一众老幼堵在正门口号泣不止,只说自己活不下去,其他一概不管;把寨子围了个水泄不通的青壮年们则四面架梯,不停的向院墙上攀爬。

    在桥对面的营地里,兰子义静静地观看着对面的壮观景象,那些马场伙计则整装在他身旁,兰子义带着自家人在自家营中押阵,稳如泰山。

    桃逐兔看着对面道:

    “这景象比起当日妖贼攻项城时也不遑多让。“

    桃逐虎道:

    “就是攻的没章法,乱七八糟的,要是让我过河指挥,我便命令四面备好云梯,正门做好木驴,四面一时具发,他季府宅院岂能守住?现在这样子可要攻到何时去?“

    兰子义微微笑道:

    “哥哥好想法。只是我就没打算让这些百姓攻破季府,那样的话我也没法收拾后面的摊子,

    现在这样挺不错。“

    然后兰子义吩咐身后人道:

    “好好生火做饭,待会到了饭点直接把吃的送过去,不要让人撤回来。”

    而在兰子义与桃家兄弟交谈甚欢的时候月山间却只静静站在一旁一言不发,全然没有了往日里的活泼样子。

    数万百姓在季家宅院外闹腾了一上午,季府里面的家丁团练们也焦头烂额的对付了一早晨,这些个团练们辛苦一早本以为到了中午院外百姓便会散去吃饭,没想到兰子义硬是把饭送过河去,那些百姓们轮换着下来吃饭,一刻没让院里的人闲着。

    除过沿墙对峙的内外众人外,还有不少其他各大庄园的团练也都赶来助拳,那些没进季家宅子里的便在外面和百姓们相互拉锯。本来若是来了海贼流寇,这些团练自然可以放开手脚大开杀戒,那会让事情简单不少,可现在的百姓们说是造反并不是,说是请愿又暴躁异常,这让团练们打不得骂不得,又忍让不得。

    本来给大户家里当团练的就是本地乡民,和现在起来闹事的百姓们多沾亲带故,让他们对自己亲戚下死手本就不可能,而兰子义又隔河观望在后压阵,那些团练也不敢动手给兰子义落下口实。这样的场面正是兰子义盼着看到的。

    不过僵持进行到下午,天也热了,辛苦了半日的百姓们哪怕吃饱喝足也开始疲惫起来。兰子义看着河对面攻势放缓,叫喊声也没了之前那么热烈,不免皱起眉头,他道:

    “喊了半日就没劲了,这可不行。哥哥们可有什么办法?”

    桃逐虎笑道:

    “少爷放心,我们早有准备。”

    说着桃逐虎便给身后的伙计们递过眼神,伙计们领命自下去办事。桃逐虎为兰子义解释道:

    “我攻敌守,敌有院墙我徒手,这种攻势本就耗气力,百姓能攻半日已经出我预料。昨晚我便命伙计们做了攻城车,现在正是用上的时候。”

    兰子义回头笑道:

    “大哥你有好东西怎么不早点拿出来?”

    桃逐虎笑道:

    “我要是早拿出来,季家宅院被攻破了怎么办?”

    兰子义听到这话哈哈大笑,然后没过多久便见到百姓们推着由马车改装来的攻城车用力冲撞季家大门,这时桃逐虎还不忘补充道:

    “这车好做,砍棵树,找辆车,绑一块就是攻城锤,我们昨晚上做得够多,季家四面七八道门,每道门前都能匀个两三辆可用。“

    兰子义听着桃逐虎的话,高兴地直点头,一旁桃逐兔说道:

    “少爷,你已经站了大半日,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和大哥二哥看着呢,保准没问题。“

    兰子义现在神清气爽,闻言挥手便道:

    “不用,我就在这看着,高兴!给我找条板凳过来就是。”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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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城遗梦介绍:
花枝缺处青楼开,艳歌一曲酒一杯,
美人劝我急行乐,自古朱颜不再来,
君不见外州客,长安道,
一回来,一回老。
————白居易
大正朝廷已经击败了四方所有外部敌对势力,看似天下太平,事实上王朝内部已经危机重重,地方土地兼并造成贫富差距加大,士绅优待又让富人几乎不承担税收,全国各地到处都有民变的危险。
朝廷对此也并非视若无睹,当朝内阁首辅大学士章鸣岳就力图推行新税法,对大正朝廷进行改革,可在这个节骨眼上深居内宫的皇上最关心的居然是用幼子替换太子,废立储君,从太子陪臣起家的章鸣岳自然不同意,宫中府中也因此对立起来。
我们的主人公正是一位将门之后,但他并不想继承武职;他的出身与家庭有诸多秘密,但他并未全然知晓;他有着单纯而又天真的理想,却又从骨子里带着一股敏锐和狡猾,他想要靠书生意气救济天下,可现实却让他走上了一条与理想截然相反的道路。现在他已经来到了京城,这里的高台到底是他成功的奠基石还是他迷梦的开始,让我们一起揭开这番篇章。台城遗梦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台城遗梦,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台城遗梦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