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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白袍将     台城遗梦txt下载     台城遗梦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百八十八章 尽在掌中

    有了攻城车助阵,形式立刻又像兰子义这边倾斜,百姓们也不着急再登梯翻墙,那样会被里面的季家团练给推翻到地上,现在百姓们只管在门口摇旗呐喊,哭诉季探云心狠手黑,高利贷放得周围村里寸草不生。

    在十几名青壮年村民的合力推动下,攻城车加速冲撞到季家大门上。兰子义看不到墙里面季家人如何反应,但从季家大门上落下的灰尘看,这十几个壮劳力还真不是白吃干饭的。

    季府门外的台阶早已被百姓们填平,壮丁们拉着一击不成的攻城车退下土坡,找准距离后再次推车向前。轰鸣前进的战车发出了与他简陋身板不相符的巨大噪音,在车冲到门板上

    时它的随度被增加到最大,接着戛然而止,季府大门上镶着着厚重门板随之颤抖。

    往日里这两扇大门不知为季家挡住了多少风雨,在百姓们看来这门板比深山里的大理石也薄不到哪里去,可如今这大门却在百姓们攻城车的冲击下岌岌可危,涂刷在木板上的油漆开始龟裂脱落,固定门扇的轴承开始松动,每一次攻城车的撞击都会让那轴承发出凄厉的悲鸣,看上去坚不可摧的黄铜部件如今也变得比枯树枝好不到哪里去。

    兰子义看着守在墙上声嘶力竭呐喊着的季家团练,听着他们要求后面加固门板。兰子义道:

    “守得挺有章法嘛。”

    桃逐鹿眺望着颤抖不断但就是不倒的大门,他道:

    “后面大门是被堵死了,不知季家是拆了哪间屋的房梁来顶门。”

    桃逐兔道:

    “说不定人家一直就有备下这些工具呢?”

    桃逐虎道:

    “要是那样的话那就了不得了,一介平头老百姓家里居然能备齐守城的家伙,这季探云还真有两下子。”

    兰子义道:

    “说不定人家里备下木料是为了方便修葺呢?看他家庄园这么大,备点木料也不奇怪。”

    桃逐虎回头和一个伙计耳语几句,然后答道:

    “不像是修葺院子的幕僚。据弟兄们报,季家四面共计八个门,各个都堵得和夯土一样坚实,冲车的力道我们试过,想顶住这样的撞击短一点的木头根本顶不住,偌大的门一两根也不够看。季家能把八个门全部堵死,足见他早有准备。”

    兰子义道:

    “有备就好,要是一冲就倒,剩下的事情我们还真不好收场。”

    接着兰子义语气一转问桃逐鹿道:

    “二哥,朱十六那家伙干的如何?”

    桃逐鹿闻言也如桃逐虎那样,先和身旁伙计耳语交流,然后答道:

    “那小子干的很是卖力?”

    兰子义又问:

    “他有没有动别的心思?有没有借机煽动百姓造反的迹象?”

    桃逐鹿道:

    “有伙计在后盯着,不会让他胡来的,他敢说错半句话立刻便会人头落地。”

    兰子义点点头,他道:

    “目前情况还算不错,都在我掌中。只是季府院落这么大,若是百姓们拿车冲院墙,那可怎么办?”

    兰子义这话说完,桃家兄弟三人也都互相交换眼色,一时答不上话来。正所谓怕什么来什么,兰子义的问题刚刚提出来,河对面的百姓们便想过劲来,他们把多余的冲车运到了墙角下,眼看着就要拿车冲墙。

    兰子义被百姓们的举动吓得脑门冒汗,一旁站了大半日没开口的月山间这时冷笑道:

    “卫侯还真是金口玉言,哪壶不开提哪壶呀。”

    兰子义没心思去管月山间的冷嘲热讽,他慌忙招呼一旁的伙计,打算命人鸣金收兵。不过被围在院墙里面的季家团练明显比兰子义这边更加着急,守在墙头的人再也按捺不住,终于拿出火油砸到了冲车上。

    火油淋头,火把翻飞,围在季家宅院周围的冲车之一晃眼便全被点成了火把,那些操作冲车的百姓们见身旁火起,顿时尖叫着逃跑了,几个倒霉的自己还被点着,好在没有人丢性命。

    季家团练扔出火油着实吓找了百姓们,本来百姓们只是喊叫两声,和在外的团练拉拉扯扯,他们以为季家不会下死手。现在火油一出,冲车被点,焦糊的味道让人心中发颤,谁能保证自己不是下一个被里燎的?这些平头老百姓何时见过这种场面,推车的人一跑百姓们便跟着一块逃跑,顿时围攻季家的几万人就呈兵败如山倒之势。

    桃逐兔见百姓们退回来立刻说道:

    “怎么说退就退?哪有这样打仗的?跟我来!我们把这些吃干饭的乌合之众给堵回去!”

    说着桃逐兔便想要带着伙计们去堵桥头。

    兰子义闻言抬手按住桃逐兔的肩膀,他微微笑着说道:

    “河决山崩岂是人力可以阻挡的?三哥你又不是没经历过败兵,这时候哪能上去堵路?再说我们本就不是打仗,何来不能退一说?今天百姓们忙活的不错,也该回来歇歇了。”

    桃逐兔回头看着兰子义,看样子他想反驳几句,但桃逐鹿没有让他开口,桃逐鹿说道:

    “三郎你不用堵路,只用带着伙计们把退下来的百姓疏散到营里即可。少爷可不愿乱民攻破大户的事情发生,现在这样就很好。”

    桃逐虎这时也走到桃逐兔旁边,他拍了拍自己三弟的后背说道:

    “闲不住就随我来,这么多人退下来有的是要忙的事情。”

    说着桃逐虎便拉着桃逐兔下去忙活去了。

    兰子义目送大哥三哥离开,然后他对桃逐鹿说道:

    “二哥,今晚你得辛苦一二。这朱十六一天之内便让吃干饭的百姓变成了攻掠不止的乱民。让他这样搞下去这几万百姓还真不知会听谁的。”

    桃逐鹿闻言抱拳道:

    “少爷放心,他昨晚用了那些人我心里都有数,今晚我便带人挨个梳理他们所有人的言行。”

    兰子义笑道:

    “只要有二哥在,我晚上就能踏踏实实睡个安稳觉。说曹操曹操到,这朱十六脚力正好,这么快就退了下来。“

    桃逐鹿听着兰子义的话转头向河那边看去,却见朱十六小跑着往兰子义这边走来,他被烤的满面漆黑,衣服都烧得破烂,看来刚才推车时朱十六冲的非常靠前。

    那朱十六来到兰子义面前,拱手叹道:

    “侯爷啊!让你失望了,小人无能,没能打下季家宅院来!“

第六百八十九章 对峙

    兰子义迎上前去笑着捉住朱十六的手将他扶起,兰子义道:

    “十六哥这是合言?今日你们动静如一,行止有据,季家的那些团练们全被你们压在墙后,这番手段真是令我刮目相看,我赏你们都来不及呢,十六哥又干嘛要给我道歉?”

    朱十六抬头看着兰子义说道:

    “眼看着我们就能把季家的墙冲破,进去好好那季探云老爷交谈一番,结果季家居然点火,活生生把煮熟的鸭子给放飞。”

    兰子义哼了一声道:

    “我等只是为了让季探云免去百姓高利贷,又不是要大劫季家,冲进人家里去干什么?又哪来的熟鸭子?”

    朱十六闻言赶忙点头应道:

    “那是,那是。”

    兰子义见朱十六那双贼滑的小眼睛在眼眶里滴溜溜的打转,心中暗自冷笑。兰子义道:

    “十六哥你放心,你和你手下人忙活这么久,我定不会亏待你,等季家免了百姓们的高利贷,乡亲们可以安居乐业之后,我便取来银子好好赏你们一番。”

    那朱十六听到兰子义的许诺,嘿嘿笑了几声,他道:

    “侯爷只让我们放您的心,可您却一点也不放心我们,这可就不厚道了。”

    兰子义笑道:

    “十六哥此话怎讲?我哪里不放心你们了?”

    朱十六道:

    “侯爷若是放心我们,为何还要派人来盯着我,不仅盯我连我的伙计们都一块盯着跟防贼似的。我和伙计们在前为侯爷冲杀,换来的却是侯爷的猜忌,这可让弟兄们怎么受得了?”

    兰子义心中暗骂,你们这些刁民就差个机会造反,要不是拽紧套在你们脖子上的绳套,还指不定你们要折腾出什么乱子来呢。不过兰子义肯定不能这么说话,他笑嘻嘻的拍着朱十六的臂膀请他往回走,边走边兰子义边说:

    “十六哥你这就是误会了。我派人去是为了给你们搭把手,同时记下功劳好来日封赏。你看今个你一不小心就被烤的焦黑,要不是我派手下伙计们去接应,你还不知道会落个什么下场呢。不要瞎想了,我不会害你的,走吧,今天干的不错,我在帐中亲自为你接风!”

    当天下午兰子义陪着朱十六还有桃逐鹿挑出来的朱十六心腹一并吃酒。这些个闲汉何日里赏过风花雪月?见到酒肉只会一股脑的往嘴里塞,喝多了便胡言乱语耍酒疯。不过兰子义今次吃酒本就不是为了风雅,这些个闲汉吃成什么样子随他去便是了。

    只是这朱十六和手下们虽然胡吃海塞,但他们吃了一下午愣是没有醉,兰子义仔细观察才发现朱十六和他的人喝酒时多把酒洒在前襟,实际喝下去的根本没几滴。月山间自然也发现了这一点,她找机会附在兰子义耳边小声说道:

    “卫侯设宴款待,朱十六却漏酒不喝,可见他猜疑卫侯之深,此中嫌隙绝非一丝半点。我劝卫侯早做决断,如今他们人都在,干脆将他们斩了一锅端。“

    兰子义又和朱十六笑饮一杯,然后他小声对月山间说道:

    “现在正是用他的时候,怎能杀他?杀了他明天季家门前谁去鼓噪?月儿你再忍忍,事毕之后这朱十六一定任你处置。“

    月山间闻言叹道:

    “卫侯与虎谋皮却不自知,奴婢还有什么可说呢?我刚得到消息,千户已经动身,预计明日便会到达余杭。“

    兰子义闻言有些吃惊,他道:

    “今天动身明天就到,怎么会这么快?他手下可是带着好几千人呢。“

    说完兰子义盯着月山间仔细看了看,他道:

    “是千户来这的消息被你知道了,还是你发信招他过来?“

    月山间笑了笑轻声说道:

    “能有本事调人的只有爹他老人家,我有什么本事岂能调来千户?卫侯还是不要胡思乱想的好。“

    这时一边的朱十六见兰子义与月山间窃窃私语,拉着凳子便做到近旁,朱十六问道:

    “侯爷与这小相公聊得什么这么亲昵?不妨说出来让我们听听?“

    兰子义拿起酒壶为朱十六斟满,同时笑道:

    “十六哥你这话就逗了,我堂堂男子汉和相公有什么好说的?来来来,喝酒喝酒。“

    当日兰子义又与朱十六喝了一会,宴罢之后两边人吗便各自散去。第二天一早,朱十六又早早领着人起事。只是昨日溃退的快,朱十六他们又是草莽,没有在前对面站下地方,今日再上季家已经联合了诸多团练堵在桥头沿河排开,百姓们再想过河可就不容易了。

    在后压阵的兰子义也早早起来,他先是远眺观望,观察仔细之后他道:

    “对面的人似乎比昨天多了不少?“

    桃逐鹿答道:

    “昨晚季家连夜向周围求援,周围各家大户纷纷派人来助拳,连会稽和姑苏的团练家丁都过来了,人自然多了一圈。“

    兰子义叹道:

    “会稽?姑苏?一夜之间能赶到这里来,这比我北镇轻骑跑的都快。“

    桃逐鹿道:

    “之前就在路上了,昨晚只是急着跑过来。“

    兰子义道:

    “如此说来还有不少人正在赶来的途中?“

    桃逐鹿道:

    “不是不少,是许多。“

    兰子义咂舌道:

    “那我们可得快点了,今天若是不能逼季家就范,等下午京城千户并着几路季家援军一起来,这里就没我们什么事了。“

    在兰子义说话这阵,百姓们也涌到河前与守卫季家的团练们隔河对峙。正在百姓们思虑着该怎么渡河的时候,一人从戒备森严的团练壁垒中走出。来人长袍纶巾,看上去是个书生,有明眼的认出来那人是季家的二管家,往年灾年,季家开粥厂时便是这位在忙乎,好多百姓都念他的好。

    这人既是百姓们认得的熟人,来了之后百姓们自是收敛许多,不如昨日那番造次,那人也得以走到桥中间说话,场面还算安静。

    二管家开口对百姓们喊道:

    “乡亲们,你们世世代代都是安生的庄稼人,种田的好百姓,为何突然之间便暴虐如此,随些坏人干流寇的事情。“

    人群当中有人立刻开口喊道:

    “都是被你们这些大户逼得!民不聊生,来你家门前讨饭吃,怎么就成流寇了?“

    那人喊完百姓们也跟着小声附和,兰子义不用看都知道这是朱十六的人。

    那二当家闻言说道:

    “今年不得天时,百姓们遭了灾,百姓们过得苦,我家老爷知道。老爷他不是铁石心肠,从未想着赶大家上绝路,若是老爷心狠,往年又怎会开粥厂接济大家?乡亲们,你们都是明眼人,可得看清楚好人坏人,别被那些流民和那**给骗了。“

感冒发烧,暂时无力更新

    近日感染流感,发烧不止,暂时无力更新,拖更几日还请诸位热心读者见谅

第六百九十章 一枝独秀

    二管家与百姓们有旧交,说话时又声泪俱下,言辞恳切,百姓们听得心动,纷纷开始交头接耳。

    在后压阵的兰子义听到那二管家的话就不爽,那老小子嘴里的“**”说得不就是他兰子义?现在百姓们又被二管家妖言所惑已有动摇之迹象,这可是麻烦事。

    桃逐兔见兰子义眉头拧的像乱麻,大概猜到了原委,他凑近兰子义说道:

    “少爷,你若看那烂舌头断子孙的王八蛋不爽,我现在便去取了他首级来!”

    桃逐虎闻言呵斥道:

    “不可胡说!少爷是来这为百姓们讨还公道的,又不是来掠人钱粮的,哪能在这大庭广众之下杀人?更何况杀人的原因还只是因为他说几句话?”

    兰子义点点头道:

    “大哥说得不错,三哥你不要妄动。”

    兰子义说完之后,桥上的季府二管家又开口了。这二管家刚才说完后专门留下时间不说话好让百姓们有时间思考,现在再开口正好,他道:

    “乡亲们!我家老爷说了,如今全天下都在遭灾,他没能体恤你们辛劳实在是罪孽深重。老爷让我给大家伙传句话:凡是今年欠了老爷钱的,你们的债全给你们免了!一分不要你们还,你们安安稳稳回去种地就好!”

    二管家此言一出,人群立刻沸腾,百姓们离家弃田,求得不就是免掉自己债吗?现在季老爷主动开口免除百姓们还有什么理由继续留在这里闹呢?

    二管家见百姓们群情激动,知道现在是趁热打铁的好机会,于是他扯开嗓子用自己一人的声音盖过了全场几万人,拼着自己今后再也说不了话,也让每一个百姓都听清楚了他下面所说,二管家说道:

    “而且,只要是现在,带头走的百姓,季老爷发牛给你家!跟着带头人先走的百姓,季老爷白送你们三个月口粮!”

    兰子义听到二管家这话,彻底站不住了,他走起来来回踱步道:

    “这个季探云,手段真是狠辣!他把话说道这个份上可让我怎么再拉拢百姓?”

    桃逐鹿道:

    “少爷,那姓季的最多说说,他不可能真的给百姓们分出耕牛去的!”

    兰子义反驳道:

    “你我知道姓季的也就说说,百姓们岂能知道?这么短的时间给我来上这么一手,我拿什么上去顶?”

    桃逐兔道:

    “少爷,我带马场伙计先上去把局面稳住。”

    兰子义回身走到桃逐兔面前,贴着他的脸说道:

    “三哥,你那是和弟兄们一块上去被百姓们踩死!”

    二管家一前一后两句话无疑是季家的杀招,兰子义这后方本阵都因此乱了手脚,而顶在第一线百姓们则已经开始掉头。朱十六和他手下的百家会自然不愿百姓们走,其实他们从刚才二管家出来说话是便已经开始扇阴风,点鬼火,冷嘲热讽,想把百姓们的情绪给带起来,奈何那二管家人望颇高,朱十六他们没得法子应对,现在人潮回退,朱十六那几个人又有什么本事把人拦住?

    眼见兰子义这边局面雪崩,忽有一年轻小子从人群中跑出,那小子跑到众人前面,拦住大家退路,以不亚于二管家的嗓门大声吼道:

    “诸位老少爷们,姑姑婶婶听我一句,大家可千万不能走啊!“

    转身退走的人群这时正要启动,大家伙都卯足了劲想去争季家老爷开出来的优厚待遇,那可是耕牛和三个月的口粮啊!这种条件谁人不心动?故而百姓们归心似箭,见有人拦路他们自然不爽,众人七嘴八舌的咒骂那小伙道:

    “你算老几,是个什么东西?季老爷肯免你的债只求让你回去你都不做?”

    小伙见人群还是不止步,知道必须在一两句话内把众人稳住,否则他就要被乱脚践踏踩进地里去。那小伙道:

    “季老爷若是有心免你们的债早有大半年功夫去免,何必等到今日?就算等到昨日,前日昨日为何不免,非要在今天一大早过来免?乡亲们!这天下哪有不想着收本的债主?季老爷肯给你们免债是为了让你们各自散去然后让团练出来收拾你们啊!我们可不能走啊!”

    小伙年富力强,声音还很雄壮,他这一吼全场也都听见了,经他这么一拦一指点,百姓们也都回过味来,好像现在要是走了还真有被秋后算账的危险。

    站在桥头的二管家自然不乐意小伙说话,那二管家说道:

    “乡亲们可别信他!他不是兰子义掺到你们当中的细作,就是没有产业闲汉,他把你们拦住有银子拿,你们被他拦住可是什么都落不下的呀!”

    那小伙隔着人群回敬二管家道:

    “老管家,不用劳您费心,小人家虽不富但好歹还有三亩薄田,只是我我爹妈兄弟们全都死的早,现在只有我一个半大小子操持,经常受人欺负罢了。老管家你我可见过好几回,你季老爷给的救命粥我也和过好几回!”

    小伙的话得到了周围许多人的附和,那些人是与他同村的百姓,这小伙并未撒谎。接着小伙又对二管家遥声叫喊道:

    “老管家你说我乃是别人细作,拦人是为了拿银子,现在我向他人证得我不是白拿银子吃干饭的。我有几个问题倒想稳稳老管家你,你刚才给大家伙许下的牛啊,亮啊什么的,那季老爷到底会不会兑现?”

    老管家道:

    “当然会兑现,我家老爷说一不二。”

    小伙道:

    “好,既然如此那我问你,带头的赏耕牛刚才谁人带头走?跟走的赏口粮,刚才又是谁该赏口粮?”

    小伙的问题明显问住了二管家,也问醒了一众百姓,被耕牛和口粮引诱的不能自已的百姓们总算是能冷静一点思考一下二管家说的话里有多少水分了。

    那二管家见百姓们不再骚动,明显有些焦躁,他对众人喊道:

    “刚才带头的我全都看见了,我把你们记在心里,回头牛就会给你们送到家里去。剩下跟着一起走的百姓们也能拿到口粮,这绝对没有问题。”

    二管家正在极尽全力想要稳定局面,将百姓们转的为他所用,但跟在他身后的团练有人就不乐意了。这些团练当中有好些人都是前几日里陆续赶来为季家助拳的,他们当中有好几个带头人便对二管家说道:

    “二掌柜,这么多人欠的钱可不是小数目,您季家财大气粗可以不在乎这点钱,但我们家家业稀疏,还指着这点钱过火,你在这带头免了穷鬼的债,还给穷鬼发牛发粮,您把好人全当了那我们成什么?我们跟不起你呀。”

第六百九十一章 众口难调

    二管家正被怼的焦头烂额,他可没想到会有个小子从不知从哪里蹦出来硬挑出自己毛病来。不过前门失火总有办法不救,后门要是也被点着那就真是首尾不得兼顾了。现在这几个别家团练突然跳出来和自己唱反调,这叫什么话?

    二管家扭过头去恶狠狠的盯着那几个发话的家丁骂道:

    “就你们几个话多!老爷请你们到底是来帮忙的还是请你们来添乱的。”

    那几个带头的听到这话不乐意了,他们扔掉武器从兵线中走出,季家门口严密的防线一下子就多了几个明显的蛀洞。那几人对这二管家吆喝道:

    “二掌柜您劳苦功高,资历又老,您骂我们哥几个我们合该挨着。但今次出门我们老爷也说得清楚,来是为了帮季老爷的忙,不是为了给这些个泥腿子看笑话,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这些刁民好吃懒做四处举债,我们老爷菩萨心肠借钱给他渡过难关,债期已经往后延过一次,不可能再延,至于赖账那更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那几个家丁说得响亮,百姓们也听得清楚,这下百姓更没心思走了,他们可不全是欠下季家钱粮的。那拦路的小伙这时已经走到桥前与二管家对峙,百姓们见他走过纷纷自发给他让开路来。那小子走上桥头,昂着下巴问二管家道:

    “二管家说刚才带头的你全都记下了,那我倒要问你,这人是不是刚才带头走的人?”

    说着小子便从身后拉出一人来。见二管家不回答,小伙又问道:

    “二管家记不清谁人带头也行,但您刚才还说,凡是跟着走的都有三个月的口粮可发。着大家可都看的清楚,刚才所有人都转身往回走了,既然大家都能应上二管家你说的条条,

    那您倒是把粮食发给咱呀?择日不如撞日,用不着等以后,您把粮食分给咱,咱现在就走,如何?“

    百姓们见桥上的二管家面红耳赤口不能言,心里便对失去了八分信任,再听小伙所言在理便纷纷跟着呐喊质问。说来这些百姓与刚才连声叫好,转身便走的百姓就是同一群人,而同一群人在极短的时间内便会作出截然相反的举动,当事人对此居然一点也没觉得突兀,此种场面看上去真是滑稽之际。

    二管家已经控制不住场面了,他抬着手呼喊,试图让百姓们安静下来,但还有谁听他的?那小伙等着百姓们喧哗半天之后一步登上护栏,他振臂高呼道:

    “父老乡亲们!你们被官府骗得还少吗?你们被大户吃的还不够吗?如今兰侯爷千里迢迢从京城赶来给咱爷们撑腰,还吧咱每天喂的饱饱的,咱就算被还侯爷这份恩情咱也得给自己争口气是不是?”

    小伙这发话彻底调动起了在场百姓的热情,数万百姓振臂高呼,那些百家会的家伙趁机煽动,人群立刻又充满了干劲,黑压压的潮流涌上桥头,直扑对面季家团练而去。

    二管家早已经从桥上退下,其实在他退下之前,他身后的团练们便有了裂隙,外家的不满二管家开出的条件,打算回头离开,季家的看外家的不爽,也有敌意。既然这些团练无法拧成一股绳,那么当对面的人海潮涌而来时他们又怎能抵挡?哪怕他们占据着有利地形。

    见人群压上,外家的团练率先离开,他们负责的防线立刻便断裂开来。剩下的季家人只得放弃桥头,一边退一边重整阵线。但他们退得再快也没百姓们压上来的快,眼见重整不能,这些团练只得前队掩护后队,分批退入宅院中,百姓们得以再次围堵季家周围,将他家围了个水泄不通。

    昨夜之前,季府门前便是这番景象;一夜之后,季府门前依旧被人浪堵死,兰子义看着这番景象不禁感叹道:

    “恍惚之间,又到昨日,日子若是按照这个方法过下去,那我们就没人会变老咯!”

    桃家兄弟闻言跟着兰子义一起笑了起来,月山间也跟着一块发笑,只不过月山间是在冷笑罢了。

    兰子义当然听得见冷笑的声音,不过兰子义并未急着和月儿说话,他先吩咐桃逐兔道:

    “三哥,去帮我把刚才那个小子叫来。”

    待桃逐兔走后兰子义才问月山间道:

    “月儿你是有话要说?”

    月山间道:

    “奴家何时没话呢?奴家只是在想刚才情况紧急时卫侯也被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现在情况转好卫侯你有闲庭信步,作壁上观变得好快呢。”

    桃家两兄弟听着月山间的冷嘲热讽,纷纷侧目怒视,而兰子义则并不以此为意,他对月儿的耐心总是很足。兰子义回答月山间道:

    “你叫的援军不日便到,我若再不抓紧时间办事我就没事可办,刚才百姓一旦走了我可是连最后的机会都剩不下,月儿让我怎能不急呢?”

    说罢兰子义问桃逐鹿道:

    “二哥,千户大人何时会到?”

    桃逐虎道:

    “吴兴距此不远,若千户脱队轻装而来,今天下午便到。”

    桃逐鹿则在此时凑到兰子义耳前低声说道:

    “我安排马场人注意路上动静,他们回报那千户是带队急行军强行赶来的,怕是傍晚时分就能赶到这里来。”

    兰子义一听桃逐鹿说马场人盯着千户,眉头又皱到了一块,他强压下回头探视月山间的冲

    动,压低声音训斥桃逐鹿道:

    “二哥你一向谨慎,为何这次却要兵行险着?台城卫乃是朝廷耳目,你让人去监视台城卫那不是找死么?”

    桃逐鹿答道:

    “少爷放心,我并不是派人监视,我只是让我们来回往返的路上队伍遇到千户时多注意看上几眼。千户从京城出来时带了小几千人,这么庞大的队伍不可能隐藏行踪,我们也不用去偷偷跟踪。”

    兰子义坚持地说道:

    “不,二哥,及时我们不用偷偷跟踪,我们也不能去打台城卫的注意,那是会惹来大麻烦的。今后不许在这么做了。”

    桃逐鹿见兰子义如此坚决也就不再多做辩解,他抱拳对兰子义唱声允诺,算是答应。在两人身后站着的月山间并没有打断两人的谈话,无论月山间有没有听见两人在说什么她都对两人的话题没有兴趣,反正看起来是这个样子。

    恰在此时桃逐兔已经将那小子带到兰子义面前,兰子义便也没再继续同桃逐鹿讲下去,兰子义问面前跪地的小伙道:

    “你叫什么名字?”

第六百九十二章 得力小将

    那小子来到兰子义面前便单膝跪下,左掌靠在右拳上低头唱到:

    “小人名叫郑有旺,见过兰侯爷。”

    这个郑有旺像是从戏里出来的一样又跳又唱,惹得兰子义身后的伙计们“嘿嘿”发笑,就连兰子义与桃家兄弟看着郑有旺也露出了笑容。郑有旺年轻小子一个,看上去比兰子义还小个一两岁,刚才气盛能在人前振臂高呼,现在来到兰子义面前,见到了贵胄气派和军中威势,顿时便萎了气势,听到追随兰子义的伙计们发笑这郑有旺更不敢在出声了。

    带人来的桃逐兔立在兰子义身旁,见着跪在地下的郑有旺,不无嘲弄的说道:

    “咱少爷这里不是戏台,小子你干嘛跳城这种样子?”

    郑有旺闻言顿时乱了方寸,慌忙之中他已经改为五体投地伏在地上,连连磕头,噤声说道:

    “小人不知礼数,冒犯了侯爷,侯爷饶命!侯爷饶命!“

    兰子义抬手制止桃逐兔,他道:

    “三哥,郑小弟又不是王侯出身?从何处去知道那些条条框框的东西?别吹毛求疵了。“

    然后兰子义走到郑有旺面前,抬手动动手指示意眼前人站起来,他道:

    “夫子有云:不知命,无以为君子;不知礼,无以立;不知言,无以知人。你既能在人前为我谋事,足可知你乃知礼之人。别叫郑有旺了,名字太俗,从今往后你就改叫郑知礼。起来吧。“

    那郑有旺听到话抬起头来,见兰子义摆动指头他才动腿从地上爬起,兰子义则趁势弯腰伸手将他从地上捞起。捞起人后兰子义又替郑知礼将膝盖腿上的泥水拍打掉,拍完后兰子义回头对月山间招招手,指了指身上,月山间会意的点头,立刻将手中的拿着的兰子义外袍给地上去。

    兰子义结果外袍亲手为郑知礼披上,他道:

    “今日我不喜百姓归心,我喜得了你这员干将。怎么之前未见你和朱十六一起啊?“

    郑知礼先是被兰子义赐名,又被兰子义亲手掸去泥土,还得了一件侯爷穿的轻纱罩袍,现在真是被感动的五脏六腑都跟烧起来了一样,两只眼睛忍不住的就哗哗流泪,他一边用手抹泪,一边回答兰子义道:

    “侯爷干嘛把我和朱十六那个闲汉放在一起?小人虽然是个泥腿子,但小人好歹也是在田

    间劳作,有正经营生的良民,不和那些闲汉为伍。“

    兰子义听到这话满意的点点头,他拍着郑知礼的背说道;

    “你既然是正经清白人,又胆略过人,知进退,知荣辱,从今往后必定前途无量,今后好好干,我定不会亏待你。“

    说罢兰子义又朝桃逐鹿招招手,桃逐鹿早就侯在兰子义身旁,见兰子义看来他便伸出一个指头询问,见兰子义摇头桃逐鹿便从口袋里掏出一锭二十两的递来交给兰子义。

    兰子义接过银子掂了掂,还是觉得有点少,不过二哥已经把银子拿了出来,兰子义也再没得可说,于是他便转手交给郑知礼,兰子义道:

    “来,拿着,这是赏你今天功劳的。“

    那郑知礼从小长在乡间,去过最繁华的地方也就是县城之中,旁边余杭府他都没去过,何曾有机会见识银子?现在一个元宝放在眼前,这郑知礼的眼睛都快被晃瞎了。不过郑知礼虽觉头晕,但他并未财迷心窍,而是立刻开始推脱,兰子义又自然不肯收回银子,两人又谦让一番郑知礼才收下。

    手下银子后郑知礼算是铁了心跟兰子义干了,他拍着胸脯说道:

    “卫侯放心,从今往后我就是您的人,您让我上刀山下火海我眉头都不皱一下!“

    兰子义笑道:

    “那就好,那就好。前面百姓们又忙活起来了,正是需要你这样干将的时候,你快去吧!”

    说着兰子义又拍了郑知礼肩膀一把。那郑知礼得了令,点头唱句喏,然后便撤开双腿飞奔向桥那边,同时他还把身上轻纱袍褪下裹进怀中,生怕给弄脏。

    兰子义微笑着目送郑知礼离开,待到他消失到人群中后兰子义慢慢将脸冷下来,他对桃逐鹿吩咐道:

    “二哥,你帮我把这人底子查清楚。”

    桃逐鹿抱拳说道:

    “少爷放心。”

    桃逐虎这时上前说道:

    “我看这小子心智单纯,行为并无刻意造作之处,他应当是正经庄稼人。”

    月山间道:

    “可那小子刚才得了银两却在故意推脱,几次三番才将钱收下。这种老到的手段怎么可能如他所说是个正经人?”

    桃逐虎反驳月山间道:

    “月儿姑娘你这就是以女子之心度君子之腹了。那小子若是懂规矩,刚才就该直接叩头拿钱,何必推辞。这就是个村里孩子,平日里就这习惯,看的出来。“

    月山间听道桃逐虎的话后冷哼道:

    “大郎有话就直说嘛,小人之心便是小人之心,何处来的女子之心?圣人都把女人和小人相比在一块,你怕什么?“

    桃逐虎不用“小人“二字就是怕刺激道月山间,结果最后还是讨了个不痛快,他嘴拙,从来就不是和人吵架占便宜的,现在被月山间顶回去只得愤愤作罢。但桃逐虎愿忍桃逐兔并没有那个想法,他立刻发作道:

    “月山间我大哥和你说事,你却在这里找茬,你是诚心想要气我哥?“

    兰子义刚才和郑知礼说话那几句本就是在出言试探,他心里其实也已经对郑知礼放下心来,只是保险起见才命二哥去查。没想到为了这点事情自己这边居然吵了起来,他赶忙出言道:

    “算了算了,我就让二哥查个人,你们却为这点琐事吵起来,有这功夫瞎吵倒不如替我想想怎么勾着季家人出来和我谈判。“

    月山间哼了一声道:

    “有什么可勾的?那个什么二管家刚才从桥上败退回去之后,季探云便没有后手可用了,他除了和卫侯谈判再没有任何办法。只是不知那季探云能不能沉住气,他能不能等到千户来。“

    兰子义笑了笑,然后又转头看了看季家府院外。今天的情况与昨天简直一模一样,就是百姓这边少了冲车。兰子义没再叫人做冲车,有那东西的话季府的墙根本不够看。

    兰子义今天没再向昨天那样全程观望,他需要时间思考应对千户的方法,所以留下桃逐虎压阵后兰子义便带着月山间和桃逐兔回帐中吃饭,这两人互相不对付,一时无话,兰子义倒也落得清静。

    吃过饭后兰子义正敞开衣服摇着扑扇喝茶纳凉,突然帐外有伙计前来报道:

    “少爷!季家那边派人来了。“

第六百九十三章 下马威

    马上的兰子义侧着脸静静地观察着自己一侧的营地,百姓们在吃午饭的时候被召回,此时已经全部在营中安置妥当。此时营中炊烟袅袅,井井有条,粗看上去甚是安稳。

    骑马在兰子义一旁的桃逐虎见兰子义观望,他便凑近兰子义说道:

    “少爷放心,我与二郎一并将人召回闭营后我才动身的,没有少爷你的指示营中的人绝对不敢再动。”

    兰子义收回目光看向桃逐虎,他道:

    “大哥,我还是觉得你应该留在营中,二哥一个人留下太累了。我有三哥和月儿看护,没问题的。”

    桃逐虎道:

    “少爷,这季家团练不比别家,看这些人护院时的身手可谓训练有素,指不定他季家院子里是龙潭还是虎穴呢。三郎太小,办事不牢,今次我若不亲自带队护卫少爷我可就真是白来京城了。“

    兰子义听桃逐虎说得肺腑知道今天是推不开他,只好叹道:

    “只是苦了二哥了。“

    桃逐兔这时说道:

    “少爷,现在这光天化日的我们往季家府里去,万一让营里的百姓看见了怎么办?要是营里有人嚼咱舌头根子,骂咱与季家穿一条裤子那可就不好了。“

    兰子义道:

    “我也知道白天去容易被人看见,所以我才绕远路走侧门。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再不和季家把事谈妥等到千户来,事情往哪边走可就不是我说了算了。

    你说是吧,月儿。“

    说着兰子义回头笑着瞥了月山间一眼。

    月山间笑道:

    “卫侯知道就好,你要是手段高超,赶在千户来前把事情搞定我自然没话可说。“

    桃逐兔这时又问兰子义道:

    “少爷,要不你还是回去休息吧,谈判这种事情我与大哥便能去谈。而且刚才大哥也说了,那季府门里还不知道藏着虎还是藏着狼呢,少爷你就这么轻易进去实在危险,再说第一次谈能谈出个什么结果来?“

    兰子义叹道:

    “三哥啊,我要是有时间的话自然可以和季家慢慢耗,耗到里面人把季知年交出来为止。但我现在手上没有的就是时间,一刻我都拖不得。那季探云派人前来谈我怎能不去?“

    在几人闲聊的时候,他们的马匹已经送他们来到了季家西北角的偏门。

    季家的团练们守卫在门前,墙外的地面一片狼藉,好些地方都留有血迹,巡回期间的团练当中有好几个头上身上都包扎着绷带,可见之前百姓前来冲击时场面是何其混乱。

    兰子义他们来到门前各自下马,那些个团练见着兰子义各个两眼冒火,龇牙咧嘴。兰子义扫了一眼那些团练,冷哼一声,没多理睬他们,接着兰子义径自走到领头人面前说道:

    “我就是兰子义,带我进去见你们老爷。“

    现在门前站着的都是团练,带头的自然也是团练头子,他见兰子义走到面前说话直接啐出一口痰来吐在兰子义脚下。不过他耍威风也就这一下,在他吐完抬头的一瞬间桃逐虎的铁拳便已经抡到了他肚子上。

    这团练头子被一圈打得直不起腰,同时桃逐兔还抽刀一刀把敲在在他脑门上,这人便当场飚血不止,倒地不起。站在一旁的团练们见此情景哪还能忍,他们早就被兰子义煽动百姓的围攻折腾的焦头烂额,现在这兰子义到了他们的地头居然还敢主动出手打人?!

    团练们立刻操持着家伙围堵上来,藤牌在前,盾牌在侧,长枪在后,短兵护卫在旁,哪怕因为一时愤怒上前发起围攻,这些团练依然保持着极高的训练水平。

    兰子义看着黑压压围上来的团练,脸上没有一点怯色。跟着兰子义一道来的那八个马场老伙计早已马刀在手护在兰子义一旁,见团练各种长柄短兵围上来这些老兵们自然撤开喉咙大骂不止。

    兰子义并没有要开口的意思,他也压根没打算为自己两位哥哥的行为道歉,他知道会有人出来替他收场。果不其然,一个穿着甚好的中年人着急着慌的分开人群,挥着手对团练们吼道:

    “都把家伙放下!都他妈给我放下!“

    兰子义打量了下来者,估摸着这人当是季探云府中亲近之人。那人喝退了团练后来到兰子义面前,略微拱手后开口道:

    “小人在老爷内府做事,特来迎候卫侯。“

    兰子义冷笑道:

    “来迎候我?就拿这枪林箭雨来迎?“

    那话事的低头看了看地上呻吟不已的团练头子,抬头愤怒的质问兰子义道:

    “侯爷再怎么讲也不该打人啊?“

    兰子义笑道:

    “你怎么不问问他我为何打他?“

    说着兰子义给身旁桃逐兔递了个眼色,桃逐兔弯腰将地上人薅起来,他冲着这人大声吼道:

    “我家少爷乃是当今皇上亲封的侯爷,你他妈是个什么东西也敢照他吐痰?老子没打死你已经够给你面子了!“

    来迎人的季府内管家赶紧叫身后人把那旗长从桃逐兔手中接过,看他那着急模样真是生怕把事情点着收不了场。送走了旗长后,那个话事人又看了看兰子义背后,他皱着眉头说道:

    “侯爷,之前可没说您要带这么多人。“

    兰子义扬起嘴角冷笑道:

    “我不带这么多人来,你们刚才迎我的人就够把我戳到旗杆上示众了。“

    那话事人没法可说,最后咬咬牙只得道:

    “那请卫侯随我来吧。“

    说着那人便在前引路,兰子义一行人便随他从侧门进到府中。

    府内府外虽然只隔一道墙,但两边的情形却是天差地别。外面是人来人往踩出来的烂泥塘,灰土地,进了院内便是青石铺就的硬板地,假山池塘构成了亭台苑宇。观那芳草凄凄,鸟雀依依,再看飞檐抱石,画栋瓦谢,真是好一处人间仙境。

    不过这苑宇虽妙,其中之人却没有游玩的心情。兰子义行走其中,里面的仆役无分男女老

    幼全都行色匆匆,如临大敌。桃逐虎看着仆役们对兰子义说道:

    “这季探云正是厉害,连仆役行止都是以军法左右分列,互补干扰。“

    兰子义略微点点头,他也看到了这番景象,心中对季探云又有了拔高了好一节。终于被话事人领到门口,兰子义还未进门便听到里面穿出声音道:

    “当年章鸣岳说得好听,只要我们帮他行一条鞭,量清土地按数纳粮,他便保我们所有人子孙功名。现在呢?现在银子没少花,皇粮没少交,结果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这叫什么道理?“

第六百九十四章 季老爷

    兰子义本已来到门口,那话事人都已经拱手弯腰准备向里面通报,没想到里面却传出了声音。兰子义一听里面提起章鸣岳,顿时来了兴趣,于是他抬手制止一旁话事人通报,自己悄悄走上台阶,透过屋门往里去看。

    此时的堂屋里坐满了人,这些人中有老有少,但无论老少各个精神抖擞,如临大敌,他们锦衣玉冠,举止得体,一看就是本地豪强。刚才说话的是个青年,他现在正站在大堂之中慷慨激昂的向众人诉说着当下的不公,而给他准备的茶水则因为太靠近门口已经没剩下多少温度。

    那青年并未发现兰子义的到来,他正对着众人说道:

    “士绅不纳粮,这是自古以来立下的规矩!圣人教书育人,培养的都是经世济民的大财,我们这些读书人,这些乡绅岂是和那些农户小民相提并论的?我们庄园中种的粮食都是自家私用的,这些钱粮是供给咱求学传道的,交税养丘八那是读书人的事情?”

    青年把话说完,屋里人纷纷附和。兰子义在外看着屋里的闹剧暗中发笑,这些说话人全是地主巨贾,你们花钱捐个监生难道就能充读书人了?还传道求学呢,你们丫的风花雪月还差不多,自己给自己脸上贴金还说的义正言辞,也真能厚着脸皮把话说出来。

    坐在正对门堂屋里面的自然就是季探云。从兰子义这个犹抱琵琶半遮面的角度去看,坐在座上的季探云整张脸都被阴影所覆盖,他此时正端起茶碗慢慢嘬茶,阴暗的面孔配上他的面无表情让他看上去比那活阎罗也好不到那里去。

    兰子义对这个季府的主人很是好奇,他年龄看上去很大,季知年当是他老来得的子。而且这人并没有他儿子那种轻剽的南方气质,这季知年看上去厚重无比,倒像是个北方人。

    那季探云等着青年把话说完,在青年告一段落后他才开口问道:

    “公子说完了?”

    那青年本已坐回座上端起茶碗,听闻季探云文化他又气冲冲的说道:

    “没说完?怎么可能说得完?这口苦水我倒三天三夜也道不完!

    季老爷,这士绅不纳粮乃是千百年来祖宗定下的规矩,这是历朝历代皇上给咱读书人留下的保障。你说那章鸣岳,他也是读书人出身,可偏要想着断读书人的路,他为了自己邀功非得要搞什么一条鞭之法,还要让我们也和草民一样纳粮交税。这大正的天下有几处是能收的上来税的?还不就是咱江东出税负?这大正立国两百年来四方用兵,到处撒钱撒的可都是咱江东人的钱!”

    青年这话说罢又引来周围人一片附和,他则接着说道:

    “那章鸣岳当初行新法的时候说的好,只要咱主动纳粮,只要咱顺着他核检土地,他就给咱江东士子一条青天之路。说的好嘛,咱信了他的,现在田地被检核完毕造册登记,皇粮一分没少按数缴纳,结果换来的却是他张鸣岳卸磨杀驴,今年的恩科进士非得被检举出来说是舞弊。哪来的舞弊?这就是我们应得的!”

    堂下坐着的那一圈豪强们就指望着这个年轻气盛的小子出头多说话,这小子又说的在理,句句往众人心坎里去填,众人怎能不欢喜?所以大家伙的当下便点头称是,一个劲的附和

    这个年轻小子。

    季探云放下茶碗抬头看了看说话的年轻人,老人家年龄不小了,两鬓已是雪白,他望着青年叹气道:

    “公子说的这些都对,这几天来你在我天天都在我耳前说这些话,我都快背下来了。问题是你和我说这些有什么用呢?我又不是章鸣岳,我又不可能把功名还给大家伙。”

    那小子说道:

    “季老爷您这话可就让咱寒心了。这余杭地界您季老爷说自己是第二谁人敢说自己是第一?这一条鞭法推行下来您可要交多少钱粮?夏粮那一茬您难道还没交够不成?我跟您说这么多就是一个意思,您出来挑个头咱剩下其他人都跟您一块走,咱跟章鸣岳把咱的功名要回来。”

    季探云闻言冷笑两声,他再次端起茶碗来,同时他道:

    “老夫不似公子,是国子监的监生,出生便是举人。老夫就是个有点田地出门行脚经商的走卒,何德何能怎敢去章首辅门前要东西?”

    那青年人听到这话并未恼怒,他缓下语气走近季探云笑道:

    “季老爷,您虽不科举,但您的公子那可是国子监的监生,仅此恩科的考生啊,你难道连自己儿子的事情也不上心?”

    季探云听到青年人提起自己儿子,顿时不高兴起来,他将茶碗摔在桌上同时说道:

    “我儿为人不谨慎,犯了不知哪门子的过错,现在正在被台城卫通缉。他若是被人愿望我自然会替他讨还公道,但若他真的作奸犯科我又怎能容他?一个坏了王法的东西就不是我儿子,我没有他这么个畜生!别说他是国子监监生,就算他是进士是三元,我也不认他!在朝廷把事情查清楚之前你们谁也不许再提他!听清楚了没有?”

    堂下众人见到季探云发火,自然全都噤声,那青年人也唯唯诺诺,不敢再像之前那番唱大言。不过不唱大言并不是说他要就此停下,他的目的可还没有达成,怎么可能不说?所以

    在季探云发完火后那青年又接着开口道:

    “季老爷您说的是,您治家这么严,季少爷要是敢少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您都不会饶过他,他又怎么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回来给您添堵呢?只是季老爷您老来只得此一子,您难道就不想念他?”

    季探云道:

    “王法大过天,我老来得子又如何?他身上既然不清白那就给我有多远滚多远,我不要这种畜生!”

    青年闻言连声说是,然后那青年又道:

    “季老爷您铁腕治家,可称典范。咱门其他人自然应该好好学您。但眼下的当务之急是把功名要回来,这是咱应得的。”

    季探云微微摇头说道:

    “我刚才就说了,我只是个贩夫,这种国家大事不是我能说上话的。”

    那青年闻言舔了舔嘴唇,下了好大决心然后说道:

    “可是季老爷,我听说季公子就是因为科举的事情被牵连的不清不楚,您把这事搞清楚了季公子不就清白了吗?”

    季探云听到这话再次作色,他道:

    “跟你们说的清清楚楚,少提那混账你还要提,你是想要干什么?”

    青年被季探云骂的满头大汗,他拱手道:

    “季老爷,您可是咱大家伙的主心骨,您要是撒手啥都不管,咱可就被朝廷被章鸣岳砌了生猪肉了!您要不跟东海王说一声,让他替咱求求情?”

    季探云见那青年终于露出了狐狸尾巴,冷笑着开口说道:

    “东海王只是皇上羁縻封赏的爵位,又不是什么实缺,你们找他可是找错人了。”

第六百九十五章 待客有礼

    兰子义站在门口正听得入神,他又听到了东海王的名号,还是从季探云嘴里听出,自然很感兴趣,可就在此时兰子义身后突然发声道:

    “老爷!兰卫候来了。”

    兰子义被突然这一身惊得回头去看,却看被桃逐虎和桃逐兔左右夹住的话事人终于忍不住大声的喊话出来。原来刚才兰子义抬手制止话事人后便独自上前去门口偷听,那话事人先是没明白怎么回事,等他明白过来后已经被桃家兄弟夹住,动弹不得。

    这话事人本来还盼着屋里人能发现外面的情况,尽早停下别再言语,可没想到里面说的热火朝天没注意到外面有人,兰子义站的地方又刁钻的很,里面人察觉不得。那话事人怕兰子义再听下去听到机密,于是鼓足勇气大声通报出来。

    桃家兄弟自然明白兰子义偷听的意思,所以话事人喊话后兄弟两人立刻刀出鞘想要给他些教训,不过兰子义并不想在多惹事,他回头用眼神制止住了兄弟两人。

    屋里众人听到兰卫候的名号都吃了一惊,但最令人吃惊的还是季探云本人,在听闻兰子义的名号后那季探云竟然直接从座位上弹了起来,老人家年龄不小,身手却矫健的很,他大步流星走到门口,脸上居然带着惊喜之色。

    或许是季探云也发觉了自己的异样,他很快就把自己惊喜的神情压下,然后重重的抬起两臂,拱手毕恭毕敬地对兰子义作揖道:

    “老夫未能出门远迎,多有得罪,还请子义少爷见谅!”

    兰子义听到季探云管他叫少爷,当下心中惊奇,同时亦感不快,他微微皱眉道:

    “我与季老爷无亲无旧,如何成了季老爷口中的少爷?少爷是我家人叫我的称呼,季老爷您还是找别人去这样称呼,不要这么叫我。”

    兰子义说的不客气,季探云倒也不生气,他一边点头应是,一边开口转头打量桃逐虎与桃逐兔。桃逐虎见季探云看来自己也同时打量对方,而桃逐兔就没有这么好的脾气了,他怒道:

    “看什么看!你没见过人啊?”

    屋里其他人听见桃逐兔恶语相向顿时大怒,一屋子人全都跳了起来,反倒是季探云本人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他还不停的点头低语,兰子义仔细去听只听见“真像!”二字。

    这里已是季府内衙,这季知年又非常客气,兰子义不想惹怒众人搞起火拼,于是他开口呵斥桃逐兔道:

    “三哥不得无礼!”

    在兰子义出言的同时季探云也转头发话道:

    “如今天干物燥,暑气蒸腾,桃三郎年轻气盛,来回走一遭心里必然有火,发做一下没什么大不了的。坐下,都坐下吧。”

    说着季探云便摆手示意身后已经跳起来的老少土豪们坐下。这时兰子义拱手作揖,对季探云说道:

    “季老爷真是有雅量,我家三哥出言不逊您还能海涵得了。”

    季探云完全没有一点生气的意思,他探手拉住兰子义的手腕,领着人便往堂上正座走,待把兰子义让入座后季探云才自己入座,与兰子义隔桌而坐,桃家兄弟自然跟在兰子义身后执刀而立,月山间则在门口找了张下面的座自己坐好,也不多言,剩下跟来的那些马场伙计们则立在门外,好似门神。

    原本坐在屋里的其他人见着季探云这番客气模样大为震惊,大家伙可都清楚的很,今次

    季家摊上的麻烦就是兰子义他一个人搞出来的,怎么现在季老爷居然对这么一个仇人如此礼遇?

    刚才一直发话的那个青年人率先跳起来向季探云发难,他道:

    “季老爷,您和兰子义有什么可聊的?”

    季探云转脸答道:

    “兰卫候乃代公之子,当朝显贵,亲临我府上我怎能不小心接待?”

    那青年人冷笑道:

    “只是季老爷啊,您有心结交权贵,权贵却没那心思结交您。您热脸贴到冷屁股上有意思吗?”

    兰子义刚落座,季探云便示意手下为他看茶,此时兰子义正端着茶碗仔细品味,听到堂下青年人发难的话,兰子义自然嗅到了机会,他没打算给季探云留面子,于是他趁火打劫开口说道:

    “季老爷,您有心记得我爹是好事,知道我是卫候也算没糊涂,您刚才包涵了我三哥的冒犯,又给我上了此等好茶,我心中自然是记着的。可您现在对我这么客气,昨几日前我刚入城那会您干嘛对我下禁令?我在城里差点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兰子义此话一出堂下众人纷纷冷笑,全在看季探云的笑话,季探云这张老脸自然也红的有些挂不住。不过不知为何,这季探云对兰子义的耐心出奇的大,他虽然笑容有些尴尬,但他在兰子义面前并没有发火的意思,他笑道:

    “卫候您这话说的可真是扎实,老夫的脸都快被您给抽没了。

    其实卫候您来是要干什么呢,我是知道的,既然知道您要干什么我总不能欢迎您来吧?要是您能知难而退那再好不过,所以老夫也就使了些下三滥的招数想要敢您走。”

    兰子义品了一口茶后放下茶碗笑了笑,他道

    “可我不是还在这里么?”

    季探云也笑道:

    “所以现在我得和卫候您好好谈呀。”

    兰子义笑道:

    “谈没有问题,我也是愿意谈所以今天才特来登门拜访的。”

    季探云道:

    “那就好,那就好。既然卫候愿意谈那就赶紧把门前的百姓们撤了吧,这么多人聚众一起,一旦有别有用心之人煽动可就不得了了。卫候是官家人,这事情自然比我清楚。”

    兰子义冷笑两声,他道:

    “听季老爷的话还以为我是流民头子,专干煽动百姓的事情呢。我哪有本事让百姓们聚在一起,又哪有本领说让百姓走就让百姓走。季老爷您也太瞧得起我了。”

    堂下坐着的那个青年人这时说道:

    “兰卫候您别睁着眼睛说瞎话了。当日您在村中振臂高呼,百姓因你而动,聚在门口的百姓全都说有卫候撑腰,他们可算见到了青天。而且这几日里卫候你一直带领着手下驻扎营中,百姓们每天吃的粮食全都是卫候您这出,就这样您还说百姓不听您的?”

    兰子义听着青年的话,慢慢悠悠的端起茶来仔细品了一口,喝完之后兰子义慢慢说道:

    “我振臂高呼乃是因为我不忍见百姓贫困潦倒,饱受欺压。我住在营中乃是为了防备有奸人利用百姓图谋不轨,至于我给百姓饭吃那是因为我心善,我总不能看着百姓每日饿肚子吧?这些都是理所应当之事,有何奇怪?怎么就能因此说我遥领百姓呢?”

第六百九十六章 唇枪舌战

    青年人听罢冷笑一声,他道:

    “卫候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真是令小生刮目相看,明摆着的证据居然都能被卫候说成是无关紧要的事情。只是您在我们面前不要脸可以耍赖,但您到了朝廷里面庙堂之上,您也能这样无耻么?”

    桃逐兔闻言当下呵斥青年人道:

    “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对我家少爷无礼?!若你控制不好你的舌头要不要让我的刀子教教你怎么说话?”

    那青年人听到桃逐兔的呵斥自然怒火中烧,但见到桃逐兔握刀露刃,剑拔弩张的样子青年人又不敢多说,最后他也只得坐在座上敢怒不敢言。

    季探云见状亲自接过水壶为兰子义斟茶,他倒完水后开口说道:

    “卫候心善,老夫是知道的,卫候见不得百姓们受苦,老夫心里也明白。今次百姓群聚,为的无非就是欠了谷子还不上的事情。我在这里向卫候打包票,只要百姓们肯退,今年他们欠下的粮食全都不用还,只要他们回到家中安居乐业,我替朝廷接济他们些粮食没什么不行的。”

    季探云话刚说罢堂下坐着的那个青年人便跳起来说道:

    “季老爷,这个口子可不能开!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若是今次开口子不让那些刁民们还钱,那从今往后他们再借钱岂不也是有借无还?”

    季探云没有开口回答青年人,他只是抬手示意堂下人不要多言,他的两只眼睛则死死盯着兰子义,没有移开分毫。

    兰子义自然能感觉道投射在自己脸上的灼热的目光,这种事情兰子义碰到的多了,他季探云并不是造成压力最大的那个人。兰子义慢条斯理的端起茶碗仔细拨开水面上的浮茶,然后细细的品味茗茶的芬芳。一口热茶下肚之后,兰子义又将茶碗放下,然后他抬头看向季探云,此时距离季探云开出条件来已经过去了好一段功夫。

    兰子义开口对季探云说道:

    “季老爷,我说的还不明白吗?百姓们是自己组织起来的,与我全无关系,我并没有本事去命令那些百姓们。”

    季探云听到兰子义的推辞皱起了眉头,他说道:

    “卫候若是还有其他要求请直说,凡是老夫力所能及之事老夫一定答应。”

    兰子义闻言哈哈笑了起来,他道:

    “季老爷到底是商人,说话也全是商人的口气,讨价还价起来一点都不含糊。只是子义并不是商人,子义乃是朝廷亲封的侯爵,并不懂得讨价还价,子义只知道秉公办事,奉旨拿人,其他如季老爷所说的要求什么的子义全然不知。”

    堂下众人听闻兰子义这话全都不屑的叹息起来,那个青年人更是开口数落季探云道;

    “季老爷,您可瞧见了?人家卫候根本不接受您的条件,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您替穷鬼免掉债务能有什么用?”

    兰子义打断青年人插话道:

    “我早就说过百姓不归是由我统辖,他们愿做什么与我没有半点关系。但我若是能替百姓们某个好前程我肯定回去做,今次来季老爷府上我便有这意思,刚才季老爷所说的我全都听在心里,季老爷若是真能做到这些百姓们自然会念老爷你的好。”

    季探云看着兰子义,脸上阴晴不定,这挺好理解的,换做任何一个人坐在季探云的位置上被一个后生小子威胁,那人都不会舒服。但奇怪的地方在于,哪怕兰子义已经把季探云逼到了这番地步,他依然没有一点要向兰子义发火的意思,连兰子义自己都觉得很不好意思。

    季探云深吸一口气,然后叹道:

    “卫候既然是来我府上秉公办事的,那办就是了,老夫乃遵纪守法之人,绝不会作出半点有违王法的事情。”

    兰子义听着这话哼哼冷笑两声,他道;

    “季老爷自然不会作奸犯科,但季老爷的家人可难保不会犯错。”

    季探云道:

    “卫候说的是哪位家人?犯了什么罪?若是罪名属实卫候抓走便是,我季探云绝对不会包庇纵容自家奴仆。”

    兰子义闻言哼哼冷笑都笑出了声来,他道:

    “季老爷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您难道真不知道我是来余杭抓谁的?您和我在这里绕弯子有意思么?”

    季探云道:

    “我真不知兰卫候您来这里是做什么的?您既然心里清楚还请您说个明白,老夫也好尽力配合卫候您办事。像现在这样乱民堵门真的是不像话呀。”

    兰子义道:

    “前几日我刚来余杭那天,我首先便去码头捉拿人犯,当时在条船上找到了我要找的人,但最后还是没有拿住,那船水手都在帮人逃跑,我是一点办法都没有。这几日来我一直都在追查那船人是谁家所顾,结果自然是被我查了个底朝天。季老爷难道就没有兴趣知道那条船的雇主是谁吗?”

    季探云笑道:

    “卫候出来余杭,很多事情并不了解。老夫不才,以往只知聚敛,时至今日这余杭城的资财大半入我囊中,那些在海上跑路讨生活的商船多半都挂我名号,我这也是树大招风。那日卫候来时的事情我也听说了,就是一条冒名挂在我名下的船偷运一个麻风病。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我这里人多手杂,底下有几个无赖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而且这事最后也都解决了。我倒是纳闷为何卫候会和一个麻风病结仇。”

    兰子义看着季探云这幅死皮赖脸的模样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他道:

    “谁说我要找的是麻风病?那麻风病人真是被船员们掉包了,我真正要找的是季老爷你家公子季知年。”

    季探云闻言惊讶的说道;

    “卫候呀,原来你是来我这里抓我儿子的。我虽然不知道我儿子犯了什么罪,但我心里是知道的清楚的,王法大如天,我季家安安稳稳做生意,最知道的就是遵纪守法,我评审最痛恨的就是作奸犯科之人。那些巧取豪夺的法外之徒最会败人产业,乱人生意,我从来都是抓到一个犯人送官一个人犯。我儿子不可能无缘无故惹来台城卫的捉拿,台城卫拿他定是他身上不干净,这种畜生我是绝不会容他留在我府上的。”

    兰子义听罢季探云说的这么一长串废话,心中早就烦躁的不行,他冷笑道:

    “季老爷治家严禁,子义佩服。但您治家这么严,为何当日令公子从京城出逃时却让替身坐在你们季家的海船上?”

第六百九十七章 山雨欲来

    季探云闻言笑着捋捋胡子,他道:

    “卫候,我虽治家严,但我家里仆役却不是各个如我这般严格。我那不孝子自小便是家中少爷,家里奴仆听他话的不在少数,他在京城离我山高路远,我管不到那里那里人自然就听那畜生的了。这件事情我全然不知,卫候把账算到我头上可就是不讲道理了。”

    兰子义冷哼一声道:

    “季老爷一推二五六居然把自己洗了个干干净净,你的人不停的在帮你儿子出逃,你还敢说自己与此事无关?既然你无关那就让你府上的大小管家,各地掌柜的都跟我走一趟,我倒想问问清楚他们的所作所为到底是受谁指使。”

    季探云道:

    “卫候啊,您没有真凭实据,只靠自己猜想便来拿人,这世上哪有这种道理?”

    兰子义瞪了季探云一眼,厉声说道:

    “我此次出行是替鱼公公办事,鱼公公坐镇台城卫,台城卫抓人何时还要真凭实据了?只要有所嫌疑,先抓再审,审出东西来自然便是证据。”

    季探云摇头叹道:

    “卫候,台城卫审问用的是什么手段我岂不知?你真要把人抓进去,那人屈打成招,不得把我九族之内所有人丁全给供出来?您这是要置我于死地啊!”

    兰子义道:

    “我从来就没有为难季老爷的意思,我来这里只为抓季知年回京,季老爷你只要把人叫出来就可。只要你把人交出来,剩下的就再也没有让季老爷你为难的事情了。”

    季探云答道:

    “卫候啊,我说什么你才能信我呢?我绝不会让一个有可能犯王法的人住在我园中的,我手上九没人,我能交给您什么呢?”

    兰子义听着季探云的话,眼睛紧盯着他不放。季探云也毫不相让,哪怕脸上笑嘻嘻,季探云也没有半点让步的意思。两人就这么对峙许久,也不说话,堂中气氛紧张无比,在座所有人全都在等待主座上两人争出个结果来。

    或许是季探云觉得不该和兰子义闹得太僵,于是他开口打算说点什么,可还没等他出声,院外便传来极其嘈杂的声音,兰子义闻声皱眉,听声音外面是乱民重新压上后发出了叫喊,但兰子义出发前明明吩咐了桃逐鹿,让他不可轻举妄动,为何现在乱民会再次杀将而来?难道说外面的局势已经失控了?

    就在兰子义胡思乱想之际,屋外传来了季家家丁的呼喊声,只听有人喊道:

    “不好啦!暴民起事啦!杀人来!”

    众人听闻此言当下大惊,所有人的目光全都投向了兰子义,而兰子义此时则脸色铁青的坐在座上,只差把茶杯捏成渣。

    ―――――――――――――

    时间往回拨两个时辰,此时兰子义已经离开有了一会,此时营中只剩下桃逐鹿一人。正好百姓们都已经撤回营中,午饭也已吃过,桃逐鹿正好借此机会核准账目,处理文书。桃逐鹿翻了一会文书后问道:

    “少爷可到地方了?”

    在帐中伺候的伙计闻言答道:

    “跟去的人还没有回来报平安,不过据我估计应该已经到了。”

    桃逐鹿道:

    “让人注意少爷那边的情况,一有消息便传来告我。”

    伙计闻言抱拳,转头便吩咐了下去。

    接着桃逐鹿又问道:

    “我们这几天吃掉了多少粮?”

    桃逐鹿这么一问,马场来的那个账房先生便拿出账簿和算盘,边算边道:

    “按照少爷吩咐,营中粮草供给是按军中规矩给的,壮丁一日一斤二两粮,妇人一日八两粮,老弱小孩一日半斤粮,全营六万人,一日用量四百石,到现在为之我们已经在季府门前驻扎有三日,合计耗粮一千两百石,账面登记和实际库存也与此数相符,二郎要过目吗?”

    说着账房先生便将账簿递给桃逐鹿,桃逐鹿笑了下摆摆手道:

    “老叔不用这么见外,您在落雁关时便是军中老文吏,您管的账一分都不会错,所以临老了代公他才派您来南边养老。我个小辈曾敢怀疑您?”

    账房先生闻言放下账簿说道:

    “二郎你不用这么客气,你是少爷身边的人,你是替少爷办事的,查我是应该,我不可能在你面前摆谱。”

    桃逐鹿闻言点点头,然后他又问道:

    “听老叔刚才所说,我们这几日吃的粮食其实不算多。”

    账房先生道:

    “的确不多,余杭本地马场的屯粮是按着四万骑吃一年的规模制备的,现在吃掉的这点粮食不过九牛一毛。”

    一旁另一位伙计补充道:

    “其实还是因为营中百姓们小孩占了大头,一天分他们半斤粮,统共也吃不了多少。”

    桃逐鹿又问道:

    “那现在营中还剩下多少粮?”

    账房先生道:

    “当日运粮时少爷吩咐要从宽料想,所以一次便运来了三千石,现在连一半都没有吃掉。”

    桃逐鹿道:

    “那我们就该着手把粮食往回运了,今次少爷从季家出来后,事情也就该了结了,到时候再准备运粮时间便略显得迟。”

    伙计说道:

    “少爷仁义,说不定完事之后会将粮食散给百姓们,二郎你是不是有些着急了?”

    桃逐鹿道:

    “有备无患,少爷怎么吩咐是少爷的事情,我们早些备好车辆总好过到时候手忙脚乱。”

    然后桃逐鹿又问道:

    “朱十六和他手底下那百十来个喽啰有什么动静没有?”

    伙计答道:

    “那百十来号人我们已经挨个派人盯上了,但他们人数众多,发展又快,新拉的下线我们就没来得及安排人去盯。要说动静我是听说朱十六好像要搞个什么大动作。”

    桃逐鹿道:

    “什么大动作?”

    伙计到:

    “听说是想学陈五,煽动百姓谋反。”

    桃逐鹿冷笑道:

    “这些流民整日就想着造反,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脸,看自己配不配。”

    账房先生这时抬头说道: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人家有点想法没什么错,关键是我们能不能防患于未然。”

    桃逐鹿道:

    “老叔所言有理。今天等少爷谈妥了出来,这朱十六和他的百家会便没用了。只要他们没用那就没他们的活路可走。传令下去,从现在开始执行宵禁,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帐。把百家会驻扎的那几个帐篷标清楚了,今晚我们就动手。”

    说着桃逐鹿便搓指成刀,做出一个下斩的姿势。

    伙计见状领命,正要转头下去传话,不想这时却又另一个伙计从外入内禀报道;

    “二郎,我们在军械库那边抓到几个细作,抓到他们时这几个细作正在割我们的弓弦。”

    桃逐鹿听说有人割弓弦,嗖的一下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道:

    “什么人这么大胆,竟然敢在我们眼皮底下割我们的弓弦?!快带我去,我要亲自审问这几个吃了豹子胆的王八蛋!”

第六百九十八章 半大小子

    桃逐鹿在自家三个兄弟当中可算是最稳重的,平日里不苟言笑喜怒不形于色,他今次会发这么大的火可以说是动了真怒。桃逐鹿动这么大的火并不是无缘无故的,割弓弦这种事情对于北镇军中长大的孩子而言可是重罪一件,小时候若是那个孩子顽皮动了弓可是会被吊起来往死里打的,这一点也不是开玩笑。

    桃逐鹿怒气冲冲的带头走在前面,身后几个马场伙计也是火旺,一人说道:

    “弓、马是咱北镇人的宝贝,平日里咱半夜起来给马上夜草,弓身、弓弦分开保存,还用专门的皮箱子烤火放置弓箭,就怕这些个宝贝疙瘩受潮了。现在这是那个王八蛋居然敢来割咱的弦。”

    另一个也附和道:

    “就是!这些弓都是在库房里好好保存着的,要不是今次少爷让咱出来,咱谁会把东西拿到这种野地里来糟蹋。要我说这次来的人肯定是受人指使故意这么干的,一般人谁会干这种事情?”

    伙计最后说道的“受人指使”提醒了桃逐鹿,他的脚步因此一顿。伙计说的很对,武库那边防守严密,只要是个张眼睛的就知道那里不是该去晃悠的地方,这几日伙计们也都不停的提醒营中的百姓,不可靠近武库粮仓,现在营里又在执行宵禁,谁会无缘无故跑到库里去割弓弦?难道是说朱十六?他要先下手为强?

    跟在后面的伙计见桃逐鹿停步也都跟着停下,一个伙计凑上前问道:

    “怎么了二郎?有什么问题?”

    伙计这一问叫醒了桃逐鹿,他转脸问伙计到:

    “谁在盯朱十六?那边有什么消息没有?”

    伙计说道:

    “那边暂时还没消息传来,要不要我去问问?”

    桃逐鹿点头道:

    “你带几个人过去辛苦一趟,告诉盯梢的弟兄,让眼线们现在就来汇报,如玉风吹草动立刻动手。”

    说着桃逐鹿并拢手指在脖子上比划了比划。那伙计闻言抱拳,却没有领命,也没有离开。桃逐鹿见伙计为难,于是问道:

    “你有什么难处?”

    伙计说道:

    “二郎,少爷才刚进季府,事情能不能谈拢还未可知,现在就动手是不是太早了。”

    桃逐鹿深吸一口闷声说道:

    “凡事不可落人后。要是朱十六想炸营我们就得提前动手。兄弟不用多言,少爷不在营中由我负责,出了事我担着,你照做便是。”

    那伙计听到这话知道桃逐鹿是动了真格的,连忙唱喏带着人便走,桃逐鹿接着又祥旁边其他伙计吩咐道:

    “立刻吩咐营中伙计,集合起来佩刀戴弓,武库也别关了,现在就把家伙发给弟兄们,马厩那边赶紧把马匹分发下去,把持好营中各个出口,敢有乱动的杀无赦!”

    伙计们领命唱喏,赶紧下去就办,桃逐鹿则领着剩下的人往武库那边赶,他脚底的步伐都在不知不觉中加快了不少。

    很快桃逐鹿便带人来到了武库前,守库的伙计早把十几个小子押着跪在地上,另外则有伙计拿了令牌来到武库这里搬运器械。

    桃逐鹿走到守门伙计面前,他望着地上跪着的人问道:

    “就是他们在割弓弦?”

    带头的那个伙计说道:

    “就是他们。刚才我正和弟兄们沿着库房周围巡逻,突然听见里面有响动,还以为是有野兔老鼠什么跑进里面去祸害,等我们冲进库里之后才发现是这些个王八崽子在割弓弦,也不知道这几个小兔崽子在什么时候怎么钻进去的。”

    桃逐鹿盯着跪地的小孩又问伙计道:

    “断了多少张弓?”

    伙计答道:

    “唉,也是我们失职,被他们割断了二十一张弓。”

    桃逐鹿道:

    “二十一张••••••这几个小子也是刚进去才打开箱子,你们手脚不慢,没必要自责。”

    接着桃逐鹿抬脚提了下面前一个小子道:

    “你们为什么来这里割弓弦?”

    跪在地上的这些小子们早在桃逐鹿来之前便已经吓得够呛,现在桃逐鹿开口发问,那个被问到的小子更是已经瑟瑟发抖。但并非所有人都这么怯懦,人群当中一个年龄最大的替其他人开口回答道:

    “老子就是割着开心,没有为什么。”

    桃逐鹿听到这话抬头看向那小子,他从鼻子里冷哼出一声笑,然后不等他开口便有伙计上前一脚踹到开口的小子肩胛骨上。

    那个胆子大又嚣张的小子被马场伙计一脚踹翻,狗吃屎的扑倒在泥地里。这小子呛了一嘴泥后抬头咳嗽,他想开口叫骂可他嘴还没张开便被两个伙计连拖带拽拉倒人群外,摁在木箱上,有个伙计走到小子跟前回头问桃逐鹿道:

    “多少?”

    桃逐鹿道:

    “二十,教训教训就是。”

    那伙计得令点头,然后伙计便扬起马鞭雨点般的抽向小子后背和屁股,他一边抽一边骂道:

    “你个有人下,没人养的野种,出门的时候你老子没教你怎么说话?这是你随便插嘴的地方?”

    马鞭落在小孩身上立刻便把小孩抽的皮开肉绽,那小子刚才还嘴硬,现在则只剩下嚎哭的本事,在伙计死命抽打之下,这小子哭爹喊娘,一个劲的求饶。剩下那些还跪在地上小子们见到出头的挨了打,一个个吓得屁滚尿流,伙计每挥动一下鞭子小子们便不自禁的发一下抖,就好像伙计的鞭子是挥在他们身上一样。刚才那个被桃逐鹿问话的小子则保住桃逐鹿的腿磕头如捣蒜,他哭到:

    “爷爷饶命啊,爷爷饶命,我说,我什么都说。”

    桃逐鹿叹了口气低头问道:

    “你们为什么割弓弦?”

    小孩哭到:

    “有大人教我们来干的,说是我们拿一段弦回去便能换十文钱来。”

    桃逐鹿闻言摇了摇头,他道:

    “十文钱?你可知这一根弦便值好几个十文钱?一张好弓更是得要好几千钱,这要是在军中你们几个小子早就被砍下人头示众了。”

    那小子听到桃逐鹿说要杀头,当场便尿了裤子,他道:

    “爷爷饶命啊!不敢我们的事情啊!都是百家会的人派我们来的,他们说有钱给我们让我们来我们才来的,不干我们的事啊!”

    桃逐鹿听着百家会的名号默默的咂舌,果然如此,就是朱十六在先发制人。桃逐鹿又转过

    头去看一边忙碌的其他伙计,幸亏刚才桃逐鹿下令的早,现在武库都快被半空,武器很快就会被下发到每一个伙计手中。

    可就在此时营中突然传来喧哗声,桃逐鹿闻声一震,他拔出腰刀立地喝到:

    “何人喧哗?速速来报!”

第六百九十九章 炸营

    桃逐鹿一声怒吼,伙计们当即便传令下去,奈何周围嘈杂异常,无人应答。这些马场伙计们都是北镇退下来的老兵,营中喧哗意味着什么他们比谁都清楚,在桃逐鹿拔刀的档口这些个伙计们也都挽弓跨刀,眨眼之间众人已经列队将桃逐鹿围在了中间。

    由于兰子义和马场伙计们并不亲自上前围攻季家府苑,他们只负责在后督战,所以营中武库的位置也是在营后沿着大路的位置安排,存粮处与武库隔路相望,马厩的位置则比武库更远。桃逐鹿从营中赶到武库实际上已经和出营差不多,但问题是按照刚才他的安排,一大半的伙计都被他派在营中维持秩序,随出来的人顶多也只有三分之一。

    由于桃逐鹿已经和营中其他人失去了联系,他传令下去之后便只能焦急的等待,好一会后才有武库运兵器的伙计护送着几个伙计回来禀报。一个浑身浑身浴血的伙计跌跌撞撞来到桃逐鹿跟前,刚一见面那伙计便倒地不起,他喘着粗气说道:

    “二郎,不好了!朱十六带着营里的百姓反了!”

    桃逐鹿推开护在面前的众人上前拉去那伙计,他道:

    “我等才是营中之主,何来朱十六带人?营里的情况怎么样?”

    伙计身上有好几道伤口,冲出来时定是经历了好一番厮杀,他已经没有力气站立,只能被桃逐鹿扶着说道

    “营里百姓已经全反,咱的人全被围在中间,我是抬着箱子过去送弓箭的途中突然遇到乱起,我和其他几个弟兄一道见势不妙,一起厮杀才得以逃了回来。”

    桃逐鹿快速打量了一番眼前的伙计,他说道:

    “看你模样想必是已经是动手伤人了?”

    那伙计喘了几口粗气现在可算是缓回一丝气力来,他回答桃逐鹿道:

    “我们各个都手刃好几个乱民才从人群当中杀出条血路来,只是丢了箱子,好好的弓箭全都扔了。”

    桃逐鹿听完伙计的前半句话后心便已经凉了下来,朱十六煽动百姓作乱乃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本不稀奇,可自己这边的马场伙计已经动手杀人,一旦摊上人命那便是血海深仇,想解都解不开,如此看来当下的场面实际上已经失控了。

    桃逐鹿摆摆手示意旁边人先把这几个受伤的伙计送下去,接着桃逐鹿便打算开口吩咐手下伙计,可在回头的瞬间他却发现之前还被押着跪在地上的小子们全都已经跑的不见了踪影,只有那个挨了打的跑不动还在箱子上趴着。

    桃逐鹿正想问这些小孩跑哪去了,却有马蹄声从大路那头赶来。桃逐鹿见有援军赶来便把小子逃跑的事情抛诸脑后,他不等那些伙计下马便吩咐道:

    “立刻备好鞍鞯,除过我们外再点九百匹马,待会我们一道杀入营中把其他弟兄们救出来。”

    马厩那边来的带头的伙计勒马停在桃逐鹿身前,闻言为难的说道:

    “二郎,我们没有那么多马呀。”

    桃逐鹿惊讶的说道:

    “咱不是按照一人一匹马的标准配马匹的吗?”

    伙计答道:

    “是按照少爷的命令给大家伙一人配一马来着的,但余杭本地的马不够,咱这只有八百来匹马,剩下的马还在路上,没过来呢。”

    桃逐鹿听到这话气的就快跺脚,他咬牙看了看身后来的马群,问道:

    “这就是全部了?”

    伙计答道:

    “就这些个马了。”

    桃逐鹿叹了口气然后高深下令道:

    “所有在这的弟兄,立刻拿了弓箭上马,若弓箭有富裕便给后面没有人骑的马也配齐!快点动起来!你你你还有你,在后面赶马!”

    桃逐鹿下完命令后便踩蹬上马,然后他便挥舞手中马鞭指挥人员布阵行动,不多时伙计们便按照桃逐鹿吩咐将东西置办齐全,有伙计则在此时问道:

    “二郎!剩下的弓箭怎么办?粮库那边可还有千余石的粮食剩着呢!”

    桃逐鹿想了想挥手点了近一百号人和空马说道:

    “你们跟他走,负责套车运粮运军械,待会我们就回来,到时候你们必须把东西装齐。”

    伙计们闻声唱到:

    “二郎放心。”

    桃逐鹿朝留下的伙计们点头致意,然后便招呼其他人道:

    “其他人随我来。”

    接着便是马鞭高举,铁蹄劲发,三百余人或骑或赶驾着七百多匹马便往营中杀将而去。

    此时的营里已经大乱,各个营房里的男男女女们都已经涌上阡陌想要问个明白,大部分身处营中的人们其实都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只知道白天组织他们的那些人要他们现在出营。那些离武库近的人刚才还见兰子义手下亲兵往营中运送东西,可下一刻便有百家会的人指使他们围堵这些兰子义亲兵。

    百姓们并不想去堵这些持刀挽弓的壮汉,可有人却说亲兵已经杀害了百姓们的孩子,还有人率先动手投梭镖,扔石块,那些个亲兵挨了打受了伤之后便也直接开始抽刀砍人,顿时便有人血肉横飞。好不容易这些亲兵从人堆里杀出去,百姓们已经被吓得魂不附体,这时又有小子们从武库那边跑来说守营的将军拿住了割弓弦的人,带头的已经被打死,现在将军要来问个究竟,小子们话一说完马蹄声便传来,在往路那头看去,连片的骑兵还有马匹便冲杀而来。

    百姓们当中混有当日从陈五那边逃来的人,这些人早就被那晚轻骑烧杀掳掠的事情吓破了胆,一见有骑兵冲来他们带头便跑,其他百姓不明所以,又听见身边有人呼喊铁骑过境杀人如麻的吓人话,他们那里还能坚持,赶忙便跟上一起跑,百家会的人想要阻止都来不及。

    所以桃逐鹿一众骑兵人数虽然不多,他们冲入营中却和驱赶羊群差不多,百姓们望风而逃,无人敢拦在大路上,桃逐鹿就这么一路狂奔来到营中心。

    留在营中的伙计们且战且退最后全都据守在营中通衡之中,他们当中不少人都已经拿到了弓箭,那些胆敢冲在前面围攻的百家会成员此时已经变成了胸口插箭的死尸躺倒在地,剩下的百家会连同跟来的百姓都只能在外围观望,无人敢向前去。

    郑知礼不知怎么的此时也在伙计们中间,伙计之中无人听郑知礼的,郑知礼也知没法命令这些兰子义的亲兵,他只能对百姓们呼喊道:

    “乡亲们!你们干嘛造反?你们想想看自己每天都在吃谁的饭?难道你们还要谋害自己的衣食父母不成?”

第七百章 崩盘

    郑知礼虽然年少也没读过什么书,但说起话来却条理清晰,头头是道,百姓们听了郑知礼的话后都点头称是,但问题是百家会的人并不打算听郑知礼的,那边百家会领头的人说道:

    “什么叫谋反?他兰子义又不是皇帝我怎么就从他这里谋反了?他给了饭吃就成衣食父母

    可他也不问问那些粮食都是从谁手中盘剥下来的。”

    郑知礼闻声立刻反驳道:

    “卫候看你们可怜专门为你们主持公道,还拿出自家粮食来给大家做饭吃,就算大家不当卫候是衣食父母总得知道感激吧?你们现在吃着卫候的饭动乱卫候的营地,你们的良心不会痛吗?”

    郑知礼刚说完那边百家会的人立刻开口说道:

    “郑有旺,你撒泡尿瞧瞧你自己,收了兰子义一点东西便成了兰子义的狗,口口声声都是你们如何,你就成了官家人了?那兰子义明明是在利用我们这些平头百姓为他做事,等到用完之后就把我们这些没用的东西扔掉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今天季家派人出来要谈,兰子义已经带人进府里去和季家谈了,大家伙的要是再不动作可就要被兰子义砌生猪肉了。”

    这人为了让周围百姓全都听见自己的话,专门站在高处,嗓门喊得尤其的大,他可能觉得自己这样呼风唤雨很是风光,可他就没有想到周围其他人已经全盯住了他。在他话刚说完的刹那,一只飞矢便自天而降贯穿了他的喉咙,这个百家会的头子并没有威风多久便满口呕血到底挣扎。

    百姓们前一刻还在听人演讲,后一刻便看到那人当场殒命,此中惊骇绝非言语可及,自有明眼人回头去看,一看更是心惊胆战,因为桃逐鹿正领着望不到头的烟尘滚滚而来,刚被桃逐鹿放开的弓弦到现在都还颤动不已。

    包围通衡的百姓那里有胆子去阻拦滚滚铁蹄,一见人马飞驰而来百姓们便尖叫着呈鸟兽散,哄得一下全都跑散了,桃逐鹿便向之前一样毫不费力的冲到了里面被围的伙计们跟前。

    被围的伙计们见到桃逐鹿来救自然兴奋不已,那领头的伙计当即冲出人群为桃逐鹿牵马,他感激的对桃逐鹿说道:

    “二郎你来的真是及时,我等弟兄弓矢已尽,现在人手一根箭都不到,二郎再不来我们只能和这些刁民白刃相搏了。”

    桃逐鹿在马上扫了一眼被围的伙计,伙计们都是过来人,见桃逐鹿冲杀进来,又见后面有空余马匹相随,将士们自然而然的便踩蹬上马,发现马匹不够伙计们又都互相匀称,两人一匹全骑了上去。

    桃逐鹿低头伸手将牵马的伙计拉上马背,然后问道:

    “弟兄们可有人遇害?”

    伙计答道:

    “就凭这些臭鱼烂虾也想害我北镇健儿?那怎么可能?我们也就有几个人受伤而已。”

    这时郑知礼也被其他伙计拉上马背,他听到桃逐鹿的对话后扼腕长叹道:

    “桃二少爷,你怎么能做出这么冲动的事情来?”

    与桃逐鹿同马的伙计闻言骂道:

    “你小子是个什么东西?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

    桃逐鹿见状立刻呵斥那伙计到:

    “不得无礼!知礼贤弟乃是少爷都看重的人,他怎么不能说话?你不要以为自己是马场老人就可以倚老卖老!”

    骂颓了伙计之后桃逐鹿又问郑知礼道:

    “贤弟你说我做事冲动,那你快告诉我今天我哪里做错了。”

    郑知礼叹道:

    “二少爷带着马队冲来冲去固然爽了,可是百姓们见你这样又怎么可能再与你一起干?二少爷可不要忘了,前日妖贼骑兵下来抢劫就和你的骑兵一样,营中四处都在传说当日的妖贼骑兵有多可怕,现在你这么一冲百姓们的心全给你冲散了。”

    桃逐鹿闻言皱眉没有答话,他并不是没有想到这些,只是他觉得营救自家兄弟更为重要,

    便直接带队冲了过来。现在郑知礼这么一说桃逐鹿也在考虑自己是不是做的欠妥。

    百姓此时已然跑乱,百家会的人也无力阻止人流奔腾,不过他们也不是什么也做不了,人群当中还藏着的那些百家会成员们借此时机怪声吆喝道:

    “关外鞑子杀人啦!”

    “乡亲们可别被这些骚鞑子骗了!他们的口音就不是咱江东话,他们可是北边来的鞑子!他们可是吃人肉喝人血的!”

    百姓们本就惊恐,听到这样的谣言更是害怕,他们一传十十传百,不一会儿就把话传到了营中每一个角落,还把桃逐鹿他们传成了杀人不眨眼的恶鬼。桃逐鹿听到此起彼伏的谣言终于叹出声来,他自言自语道:

    “我还是太冲动了。”

    然后他咬牙切齿的问道:

    “朱十六何在?”

    有伙计答道;

    “朱十六亲自带着青壮去攻季家大院的门去了。咱要不要现在过去取了他的狗命?”

    桃逐鹿道:

    “不可!我们要是过去岂不成了我们协助乱民一起攻城?绝对不行。我们现在就走。”

    说罢桃逐鹿转头问郑知礼道:

    “贤弟你可还有家人在营中?”

    郑知礼叹道:

    “我爹妈早没了,还有叔叔伯伯姨妈表舅也都已经散在人群中找不到,我刚才也没法将他们聚到我这里。”

    桃逐鹿听罢说道:

    “既然如此那就以后再找吧,我们先走。”

    说完桃逐鹿便高扬马鞭,众人骑马便往粮仓马厩那边奔去。

    再说季府当中的兰子义,他本来正与季知年对峙,两边毫不相让,突然听到外面说百姓攻门,心中就和打翻了醋坛子一样,酸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守在门口的伙计们反应乃是一等一的快,一听说百姓动了起来他们就连忙拔刀涌入屋内,坐在门口的月山间率先起身,她对着伙计下令道:

    “屋内不要紧,你们快把门守住!”

    那几个伙计也是知道月山间身份的,闻言立刻转身堵门。与此同时,站在兰子义身后的桃逐虎与桃逐兔两人也拔刀而起,桃逐鹿一刀劈在离他们最近的客人茶几上震慑堂下众人,他吼道:

    “谁都不许乱动,动的便让他脑袋搬家!”

    桃逐虎则挥刀直取季知年咽喉,想要将人拿住好要挟在外的那数千团练。可谁知那季知年年龄好一把,身手还不得了,他在桃逐虎挥刀的瞬间跪地向前,仰身滑去,鼻子贴着桃逐虎的刀尖擦过,演出了一记旱地铁板桥。

    门口月山间见季知年逃出桃逐虎铁腕,连忙拔剑扑来,可不待月山间动手季知年就已经从地上立了起来,他吼道:

    “都给我住手!”

第七百零一章 刀尖文章

    此时季家会客堂屋的形式可谓是相当有趣,从大处讲季家数千团练就部署在府中院外,这些团练数量完全碾压兰子义带来的这几个人,兵员质量也和他们不相上下,只要他们愿意他们便可以以狮子搏兔之势将兰子义他们全部控在帐中。

    可从小处来看兰子义和他带来的伙计堵住了堂屋正门,屋中宾客连同季知年全被兰子义的人给围住,季知年虽然身手不凡,但他并无兵器,就算他有兵器也不可能抵挡住桃逐虎桃逐兔外加月山间三人围攻的。被堵在屋外的季府众团练不可能眼见自家老爷被兰子义弄死,他们就算有心想攻进来也会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为。形式顿时被维持在了一个微妙的平衡点,任谁也不敢乱动。

    季知年老当益壮,一声暴喝气势十足,桃逐虎与月山间闻声全都停了下来,其实不用季知年多言,就算季知年不开口说话兰子义也要出口制止自己这边人的下一步行动,他现在手上只有季知年一张牌,一旦自己处理不好那今天他就交代在这了。

    桃逐虎一手持刀遥指季知年,他的杀气透过刀锋向外延伸,将整个厅堂笼罩其下,屋中温度都因此降下了好几个台阶,暑热之中屋里的温度却透着一股凉意。

    不过桃逐虎虽是杀气腾腾,但他更多是在震慑而非是动了杀心,兰子义可以清楚的感觉到桃逐虎对季知年留有余手,桃逐虎从一开始就没有要伤季知年的意思。

    兰子义忍着胸腔中剧烈跳动的心脏坐在座上,脸上保持平静没有意思波澜,看着局面僵持了下来,兰子义终于可以出一口气,僵持住总比惹出人命的好,就眼下这情况兰子义都不敢说自己能和对方拼个两败俱伤。

    季知年呵斥过后兰子义端起茶碗慢慢品起茶来,在季知年起身后整间屋子里只有兰子义还在主座上,比起现在站在堂中的季知年,兰子义看上去倒更像是主人翁。

    屋门外这时已是脚步攒动,只听声音便知门外有越来越多的人围了上来。兰子义正在品茶,故而他眼睛随着面部略微朝下,眼睑也耷拉着好像闭在一起。桃逐虎用刀指着季知年,同时回头看向兰子义等待下一步的命令,桃逐兔还以为兰子义没有看见屋中门外的情况,他便凑到兰子义耳边说道:

    “少爷,季家的团练围到屋外了。”

    兰子义好像并没有听到桃逐兔的问话,他继续按照自己的节奏将茶喝完,然后放下杯子抬起头来,兰子义看向季知年,他眼角的余光还扫过堂中被吓得低头不敢仰视的其他人,他们已经放弃了威胁兰子义的能力,在:

    屋中的他们现在只是兰子义与季知年的案头肉而已。

    门口的月山间已经把注意力放到了屋外,她站在堵门的伙计们背后朝屋外高声喊道:

    “尔等退后!你们老爷就在我们手中,你们胆敢妄为你们就等着给自己老爷收尸吧!”

    月山间说的声色俱厉,可门外人却没有退下的意思,好在门外人虽然不愿退下,却也不敢继续上前,月山间的话语好歹起了些作用。

    只是月山间的话能吓住门外的团练,对季知年可就没用了。季知年听到月山间的话扬起嘴角冷笑了两声,然后他不顾屋中持刀站着的桃逐虎坐回了自己座上去。兰子义见状赶忙出声命桃逐虎收刀回到自己身后站着,他可不想让屋中其他人看出自己虚张声势。

    季知年坐下后也端起茶碗嘬了几口茶,他喝完后示意身旁的下人重新添茶,可旁边侍候的仆人却已经抖若筛糠,动弹不得。这场面兰子义自然也看到了,但他并没有心思去高兴,因为他也看到了自家守门的伙计们来回动指头重新握刀,那是手上出汗太多打滑的缘故。

    季知年见旁边的仆人们没法再用,叹了口气接过水壶亲自给自己和兰子义添水,这次兰子义主动揭开茶碗,抬起杯子受茶,恭敬了许多。季知年倒完水后放下茶壶,然后他对兰子义道:

    “卫候,事情弄成现在这样可就说不过去了。”

    兰子义端起茶碗拿碗盖拨弄着没有茶叶的水面,他笑道:

    “我觉得还可以,你的人冲不进这间屋里来。”

    季知年笑道:

    “卫候,我的人冲不进屋里只是暂时的,你的百姓冲不进我府上可是永远的,你把心放在

    刀尖上难道还能放稳了不成?”

    兰子义道:

    “季老爷你是小瞧我带来的人了,他们可都是一等一的好手,只要他们把守在门口任你再有多少人也别想冲进来,这叫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季知年闻言哈哈笑道:

    “我的人没有必要冲进来,他们只需要开枪就行。”

    说着季知年扬起下巴往门外指了指,兰子义沉着脸透过人缝看去,果然门外已经有三排鸟枪手点燃火绳,拿枪指着他兰子义的自家伙计了。

    见此情景兰子义自然心中叫苦,可他脸上还是笑的很随意,站在他身后的桃逐兔则替他说道:

    “季老爷你怕不是忘了,你还在我们手上呢!”

    季知年摊开手无所谓的说道:

    “我在你们手上又如何?难道你还能杀我不成?三郎你说话也太欠考量了。”

    桃逐兔闻言恼怒,他刚想出言怼回去却被兰子义抬手拦住。不过这屋里有的是人比桃逐兔气短,之前一直慷慨陈词的那个富家少爷这时就说道:

    “季老爷,你可要三思啊,今个您要是说错话没命的是我们大伙。”

    季知年笑道:

    “公子你就乖乖做好吧,我劝你少说几句话,依你目下盗汗气喘的失神模样,你再多说几句怕是就该断气了。”

    兰子义拦下桃逐兔又见季知年呵退自己那边的猪脑袋,兰子义知道季知年心里已经有了底,于是他放下茶碗将半个身子堆到几上,倾身朝向季知年道:

    “季老爷,门外百姓围攻绝非我意,我是进来和你谈的,没有必要干出这种害自己性命的事情来。”

    季知年笑道:

    “可是卫候刚刚还说自己与百姓无关,调动不得他们,现在却又说围攻之事不是出自你手,卫候这样说岂不是自相矛盾。”

    兰子义:

    “自相矛盾也罢,我说大话也罢,总之以现在的局面我出去还能挽救一二,若是把我困在府中外面的百姓可就真成暴民了,到时候您家田宅受损事小,让乱民结了妖贼事情可就弄大了。”

    季知年叹道:

    “可我要是放了卫候出去,卫候便没有必要解我之围,我放不放卫候又有什么区别呢?”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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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城遗梦介绍:
花枝缺处青楼开,艳歌一曲酒一杯,
美人劝我急行乐,自古朱颜不再来,
君不见外州客,长安道,
一回来,一回老。
————白居易
大正朝廷已经击败了四方所有外部敌对势力,看似天下太平,事实上王朝内部已经危机重重,地方土地兼并造成贫富差距加大,士绅优待又让富人几乎不承担税收,全国各地到处都有民变的危险。
朝廷对此也并非视若无睹,当朝内阁首辅大学士章鸣岳就力图推行新税法,对大正朝廷进行改革,可在这个节骨眼上深居内宫的皇上最关心的居然是用幼子替换太子,废立储君,从太子陪臣起家的章鸣岳自然不同意,宫中府中也因此对立起来。
我们的主人公正是一位将门之后,但他并不想继承武职;他的出身与家庭有诸多秘密,但他并未全然知晓;他有着单纯而又天真的理想,却又从骨子里带着一股敏锐和狡猾,他想要靠书生意气救济天下,可现实却让他走上了一条与理想截然相反的道路。现在他已经来到了京城,这里的高台到底是他成功的奠基石还是他迷梦的开始,让我们一起揭开这番篇章。台城遗梦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台城遗梦,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台城遗梦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