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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白袍将     台城遗梦txt下载     台城遗梦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百零二章 妥协

    桃逐兔听到季知年这磨磨唧唧的鬼话当即发怒,不过兰子义可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撕破脸,所以他死死用手拦住想要上前和季知年理论的桃逐兔。待到安抚了桃逐兔后,兰子义开口对季知年说道:

    “季老爷,你不是糊涂人,我能把事情闹到一个什么程度你清楚的很。你放我出去,外面的围自然会结,至于其他我们可以慢慢聊。”

    兰子义本以为季知年今天怎么也得要借此机会恨恨宰上兰子义一刀,他已经做好了割地赔款的准备,可没想到季知年却在兰子义说完后叹道:

    “卫候说到底都是官家人,自己挖自己墙角的事情卫候肯定干不出来。我不是官家人,我是个贾人,贾人是什么身份我清楚地很,我要是敢把卫候弄出什么闪失来,那我铁定要被灭九族。”

    说完之后季知年起身对兰子义说道:

    “走吧卫候,我送你从后门出去。”

    兰子义件季知年起身自己也跟着一块起身,不过桃逐虎抢在他前面挡在了他与季知年之间,桃逐虎问季知年道:

    “季老爷打算怎么送我少爷出去?”

    季知年道:

    “当然是我亲自送了。”

    桃逐虎道:

    “那你的人怎么办?”

    季知年说:

    “跟我一起来,难不成让你们‘护送’我出门?那岂不成了绑票?”

    桃逐虎道;

    “不可!我们陪你去你嫌我们绑票,你的团练一起随来我们难道不嫌你绑票?”

    季知年听到这话笑了:

    “照桃大郎这说法我们今日谁也走不了,只能僵持在这里了。

    我没有为难你们的意思,这样吧,我让人给你们带路你们几个先行一步,我与卫候两人单独居中,剩下我的人跟在后面。这样你们先走可以检查通路,我的人跟在后面我也放心,只留我和卫候一起你我就都不用担心谁去加害对方了。”

    桃逐虎闻言冷笑道:

    “这里是你的府苑,你对这里最清楚,我们守在屋中还能借地利一搏,出到屋外你的人只要往房顶墙角一站,我们拐过弯去便全都得束手就擒。”

    季知年道:

    “大郎你放心,我把府中团练全都调到我身后跟着。”

    桃逐虎道:

    “你空口白牙叫我如何信你?再说以你的身手,我让我家少爷跟在旁边岂能安心?我看你就是想把我骗开好拿住我家少爷。”

    这时兰子义开口道:

    “大哥。”

    桃逐虎闻声回头,兰子义则对桃逐虎说道:

    “大哥,算了,有危险不假但这事情不是光说话就可以解决的。”

    说罢兰子义请开桃逐虎,亲自上前与季知年说道:

    “可以,季老爷说的方法也是现在唯一可行的路子,我愿与季老爷一起出门。”

    季知年看着兰子义笑着点点头,然后他对身后下人吩咐道:

    “去,把团练教头、镇长、旗总全都叫到门口,让他们带着他们的人一起来。”

    见下人还在发抖动弹不得,季知年怒吼道:

    “还不快滚出去传命?在有迟疑坏我好事我叫人那板子打死你!”

    那吓人被季知年的吼声吓得打了个激灵,然后他连滚带爬的就往门外跑去,兰子义则在此时对门口守着的月山间说道:

    “月儿,放人。”

    月山间闻言下令分开人群让那下人出去,季知年听见兰子义呼唤月儿又仔细将月山间打量一番,完后他凑近兰子义说道:

    “子义少爷年纪轻轻,尚无有后人继承香火,怎么就有了佞幸外宠?代公见此岂不伤心?”

    兰子义心说这个季知年又不是他兰家人,又是叫少爷又是管闲事,兰子义听着真是烦的不得了,但现在这情况兰子义又必须得和季知年开诚布公,于是他只得配上笑脸凑近季知年

    说道:

    “季员外眼拙了,月儿乃是鱼公公赐我的内宠,不是外宠,我爹早就嫌弃我只知读书,不知传宗接代,他见此人才不会伤心呢。”

    季知年听闻此言点头赞道:

    “公公好眼力,竟将此等巾帼不让须眉的奇女子赠与你,果然是个妙人。老奴多言了。”

    兰子义听闻季知年自称老奴惊得张大了嘴,还好季知年说这话时声音极小,旁边人并没有听见。

    季知年说罢后也不去管兰子义,自己一个人径直走向门口,就在他与兰子义说这几句话的功夫,门外已经黑压压挤满了团练,幸亏季家院落大,堂屋外有地方站人,要不几千团练站在这里还就真得互相骑在头上才能站的下。

    兰子义随着季知年一起出门,两人并肩而立,季知年略微扫了门外人群一眼后便问道:

    “一镇、三镇、四镇、九镇镇长,你们的人为什么没有来齐?”

    大热天的四个镇长还是全身披挂厚铁甲,他们全都被热的满头大汗,因为跑动他们还都气喘吁吁,仔细一看他们的脸上盔甲上都被烟熏的黑一块紫一块。这四个镇长被季知年点名后站出列来说道:

    “回禀老爷,我等人马都在守门,乱民们功得那么猛烈,我等岂敢把人撤走?”

    季知年听罢回头看向兰子义,他在用眼神问话。兰子义表面虽然平静,但他心里早就焦躁成了热锅上的蚂蚁,见季知年看来兰子义也只得说道:

    “几位教头似乎没有说谎。形势此我看季老爷还是先送我出去吧。”

    季知年笑了笑,然后下令道:

    “我送卫候出门,你等不要担心,卫候的护卫会在前现行,你们随在我身后一百步外,不得擅自靠近。”

    桃逐虎这时当着众人的面插话道:

    “两百步!”

    季知年闻声转头,桃逐虎也在说完后看向季知年,眼中满是倔强。季知年知道桃逐虎不会放宽这个条件于是他说道:

    “你等团练随在我身后两百步外跟上,待会去往后门的这一路不得安排人手。

    你,去为卫候和卫候的护卫被马,到后门时我要卫候可以立即离开。”

    那些个团练们在季知年说跟在后面一百步时便已经口说不妥,现在见桃逐虎当众不给面子,自己老爷居然还妥协,他们当然不肯领命。可季知年怎会让自己的团练哗变,他怒喝一声,强令手下人领命,那些团练也是平日里被季知年训得服服帖帖,见季知年发火便不敢再造次。

    兰子义这时也吩咐自己这边人道:

    “你们也先行两百步,不要让季老爷为难。”

    月山间闻言想要开口钻空子,兰子义便厉声呵斥道:

    “无需多言,速去!”

    桃逐虎闻言抱拳道:

    “少爷小心”

    然后他便带着众人在季家仆人的带领下先行离去。

    季家团练们已经退后到两百步外,季知年等着桃逐虎他们走出两百步后拉着兰子义的手说道:

    “子义少爷,容我送你出去。”

第七百零三章 不可说

    季知年说完拱手,兰子义自然拱手回礼,然后两人便结伴而行。

    季知年已经上了年头,身形开始佝偻,但这依然难掩他高大的身形,兰子义已经够高,可和季知年比起来还是矮了寸许,两人并肩走起来这种差别更加明显。

    兰子义从京城开始就追着季知年不放,一直追到余杭来,可谓穷追不舍,而后又鼓动起来好几万人堵在季家家门口攻掠不止。兰子义这么干说与季探云结下不共戴天之仇也不为过,可偏偏这位季老爷对待兰子义却尤为和善,言语间颇见其关心之意,而且刚才他还自称老奴,这不由得不让兰子义多加猜疑。季探云这么做到底是想麻痹兰子义让他放松警惕,还是说真的与他兰家有旧?

    兰子义一边走一边思考,同时他也在暗中观察四周环境,努力找出经过的回廊景墙间的死角和可能埋伏的地点。但观找出几个点后兰子义发现季探云总是会挡在兰子义的视野中,好像季知年并不愿意兰子义看到这些地方。

    兰子义问道:

    “季员外,您这样之字形走路会挡着我的,如果我不小心踩了员外您的鞋子,那可就出丑了?”

    季知年听到兰子义的话略微回头,但他并没有改变自己的行路方式,他道:

    “兰少爷你十六岁便带兵打仗,在京城庙堂之中也混的风生水起,以老夫看少爷你的视度绝非常人所及。我猜少爷你已经看了出来我挡住的地方都是最适合埋伏冷箭谋害你的死角,少爷你是因为我挡了你的视线所以才开口问我的吧。

    子义少爷不用担心,我不是有什么东西要藏着掖着,我是在替你挡枪,我手下的团练并没有全跟在你背后,万一有人想要邀功谋害少爷,那些暗处正是出手的好地方,我替你挡一挡。“

    兰子义听到这话心里的疑惑都涌到了脸上,他现在完全弄不明白这季探云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了。

    兰子义道:

    “要放冷枪跟在我后面的人也能放,不用藏在死角后面。”

    季探云笑道:

    “少爷可知刚才大郎为何要让我的人跟在两百步外?”

    兰子义没想到季探云冷不丁问出这么句话来,他说道:

    “难道不是因为怕离得太近有危险?”

    季探云道:

    “是怕有危险,但两百步的距离却不是随口诌出来的。除了北镇军少数人和鞑子们的射雕人外,能在两百步外用弓箭准确命中活物的人几乎没有,而鸟枪超出两百步也没了准头,大郎刚才这样呛声怕得就是有人突施冷箭。”

    兰子义回头看了一眼跟他们后面那些虎视眈眈跃跃欲试的团练们,他可没想到自家大哥的随口一言竟然有这样的深意。兰子义转过头来又问季探云道:

    “季老爷,我说过我不喜欢外家人称我少爷,我有爵位,您称我爵位叫好,能叫我少爷的只有我北镇军士和我自家人。“

    季探云闻声点着头长叹道:

    “我知道,我知道,但少爷您也不差这一句两句的,这里又是我的家,您就当是给主人面子,让我叫两声吧。“

    兰子义盯着季探云道:

    “您若与我家有旧您就直说,我可是在追查您的亲儿子,您有话不说我若失手抓错人可就伤了和气了。“

    季探云笑道:

    “不仅仅是我的亲儿子子义少爷,那是我的独子,老夫活了大半辈子才得了这么一个种,哪像老哥他有福,一口气生了仨。

    少爷不知道我我自然与少爷无旧,再说少爷您这次出京是鱼公公点头同意了的,鱼公公都没有拦你我又怎么算是少爷您的自家人?“

    说着季探云与兰子义拐过一个门洞,走入一片竹林,前后隔开的人群全都消失在了视野中。兰子义已经被季探云遮遮掩掩的话语勾起了兴趣,现在又没有外人打扰,于是他追问道:

    “季员外,刚才我再门外已经听到了,你是东海王的人,我从离开落雁关后便一直听说东海王的名号,可是没有一个人告诉我东海王是谁,他与我家有什么关系。季员外你既然是他的人想必一定知道东海王到底是谁,和我家有什么关系。此处无人,员外不用担心有人偷听,告诉我就好。”

    季探云听到这话久久不语,他带着兰子义踩着石子铺就的羊肠小道穿越幽静的竹林,一直到快出林的时候季探云才开口反问道:

    “你爹他有几个兄弟?”

    季探云这话问的莫名其妙,兰子义简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想了想答道:

    “我听府中人说爹他有两个哥哥,跟着爷爷还有其他二爷三爷们一起南下勤王时战死了。”

    季探云闻言轻轻“噢”了一声,然后带着兰子义走出竹林,进入一条长长的抄手回廊,而走在前的桃逐虎他们正在两百步外驻足观望。

    上了回廊后季探云便没再继续刚才的话题,他等了半步与兰子义再次并肩同行,然后他拱手求兰子义道:

    “卫侯!刚才和您说了那么多就是想告诉您,犬子虽然不肖,却是我的心头肉,命根子,老夫活了大半辈子只得了这么一个孩子,为了他我什么都愿意给,包括我这条老命,还请卫侯放过他吧。”

    兰子义走了这么半天没见一处埋伏,又和季探云聊了这么久简直都聊出了感情,季探云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来还真让兰子义心软的不知如何是好。但兰子义到底不是等闲之辈,他在经过了初期的不适后很快便冷静了下来。他与季探云两人都未停下步伐,于是兰子义边走边说道:

    “季员外,你儿子犯了重罪,我不得不拿他归案。”

    季探云说道:

    “卫侯,我知道的,我儿子牵扯进了今年的恩科舞弊案当中,但牵扯进此事的并非只有我儿一人,卫侯为何不去找他人麻烦?”

    兰子义道:

    “季知年他是带头人,是他在酒楼中与礼部侍郎的儿子接洽,我拿他才能拿到要害,拿别人是没用的。”

    季探云道:

    “卫侯,我听闻一些风言风语,说是卫侯您和当中首辅章中堂不和。你们庙堂之上如何不是我个草民该管的,但我劝卫侯一句,章鸣岳可是我大正百年不遇的匡正之才,没了章鸣岳我大正可就风雨飘摇了。”

    兰子义闻言冷哼一声道:

    “他章鸣岳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两面三刀,心狠手辣,嘴上摸着密,反手就捅你一刀,他这种小人我必要撕破他的假脸来给世人看。

    季员外你求我放你儿子,可以,我刚才就说的清楚,你把你还有东海王和我家的关系讲清楚,若你是我家旧交我自然会设法放你儿子一马。“

第七百零四章 离府

    季知年听了兰子义的话,摇头叹气不再多说,只顾埋头带着兰子义往前走。季府院落曲径通幽,层次鲜明,走了这么许久兰子义才与季知年看到后门,可这一路上的鸟语花香却没机会让兰子义欣赏,兰子义哪有那个心情?

    季知年早早安排好了仆役和马匹,现在那些人马都规规矩矩的等在门内,桃逐虎他们几人都已经上马,而之前跟在兰子义身后的那一票团练则没能及时跟上来,他们很有可能是被刚才那片竹林给挡住了。

    兰子义望着这边只有仆役的门口问季知年道:

    “这边为何没有团练?”

    季知年答道:

    “那是因为这边侧门没被乱民围攻。”

    兰子义又问:

    “那为何这边没有乱民呢?”

    季知年看向兰子义道:

    “那就得问卫侯你自己了。”

    兰子义笑了笑,他看看门口处的桃逐虎他们然后对这季知年拱手道:

    “季员外言出必行,子义佩服。您亲自送我到这边来已是仁至义尽。现在我的人已在门口,您的人还未跟上,我看就此别过吧,季员外不用送了。”

    谁想季知年听到兰子义的话后并未止步,反倒拉住兰子义的手继续向门口走,他道:

    “子义少爷,您就别说了,容我再送你一程吧。”

    顿了顿季知年又说道:

    “我知道我没法说动少爷你放过我儿子,这也是他命中注定,我个当爹的只能尽力而为。我并不打算让少爷您放弃追捕我儿子,我只是想再求求少爷,求您抓到他后不要伤他,我只有这一个儿子。”

    说话间季知年已经将兰子义送到门口,他亲自从仆役手中接过缰绳,然后又亲自扶兰子义上马,带服侍着兰子义坐稳后他又拍了拍兰子义的马镫说道:

    “子义少爷,一路保重,好自为之吧!”

    兰子义坐在马上疑惑的看着鞍旁的的季知年,久久不能言语,而已经等候在门口其他众人见此情景无不惊得大张嘴。月山间脑袋转的最快,她见季探云居然靠到门口来袖筒里便慢慢划出短刀来。不过月山间脑袋赚的快,桃逐虎反应也不慢,他见月山间利刃在手连忙呵斥道:

    “把东西收回去!再乱动休怪我辣手无情!”

    桃逐虎这一声呵斥引来周围所有人的目光唯独没有吸引兰子义和季探云,这一老一少一个在上一个在下的两人还在互相凝视,他们并未因桃逐虎的吼声而有半点分神。

    周围站着的其他人虽然反应不如月山间和桃逐虎,但他们也不是傻子,听到桃逐虎的吼叫他们自然也发现了月山间手上的兵刃,那些季家的仆役都对此惊恐不已,他们没有就这么跑路已经很是了不起了。

    月山间本来是要偷袭,结果现在她却被桃逐虎暴露成了过街老鼠,她自然是又羞又恼,好在月山间已经停止了手上的动作,他狠狠的瞪了一眼桃逐虎后便把目光投向了兰子义,想要寻求下一步的指示,看她眼神明摆着就是过了这村没这店的意思。

    兰子义感觉到了月山间的目光,他收回自己的凝视,抬头仰天慢慢出了一口气,然后他转过脸盯着月山间,冷冰冰地说道:

    “呆不住就先走,我这有大哥三哥护卫。”

    月山间听到兰子义居然当众这么说她,气的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她知道兰子义不会同意她的斩首计划,于是自己勒马调头,先其他人人一步便冲出府门去。

    兰子义瞪着远去的月山间叹了口气,然后他回头对季探云抱拳道:

    “季员外,告辞了,你多保重。”

    然后兰子义也勒马掉头离开季府,其他桃家兄弟和一众马场伙计则紧随兰子义身后。

    兰子义出门之后便策马狂奔,后起步的桃逐虎他们因此追的苦不堪言,桃逐兔更是扬声叫道:

    “少爷!慢点!后面没有追兵!”

    兰子义头也不回的答道:

    “后面是没追兵,但前面却有人要追。你没看见月儿哭了吗?”

    桃逐虎与桃逐兔听闻此言哎呦一声叫得无奈至极,他们俩还以为兰子义刚才恼了要驱赶月山见呢。

    兰子义策马狂追,总算是赶上了前面的月山间,那月山间也并没有狂奔不止的意思,她的马其实只是小跑,而她自己则坐在马上垂泣。听到身后有马蹄声赶来,月山间回头偷瞄一眼,见是兰子义过来又扭过头去,拉起缰绳想要催马。兰子义自然也看见了月山间的动作,他赶忙借着马匹的冲劲超过月山间,然后横马挡在路上。

    月山间真的哭了,她眼圈都红了,她见兰子义挡在面前立刻开着哭腔说道:

    “你不是要我走吗?你还来干什么?反正我只是个奴婢,你不要我我回爹那里去。”

    兰子义看着月山间不知该如何是好,他想说话却找不到合适的话,他想下马过去却怕月山间借机离开,于是他值得继续呆在马上,不言不语。

    月山间见兰子义不动抬头呵斥道:

    “你走开!“

    兰子义道:

    “我走开月儿你不就跑了吗?那我怎么敢走?“

    月山间道:

    “你刚才赶我走,现在却又怕我走,你要我如何?“

    兰子义听月山间的语气似有要缓和的意思,便缓缓策马来到月山间身旁,他低下头凑近月山间的脸说道:

    “我怎么敢让月儿你跑,月儿你要是跑了去告鱼公公的状我可如何是好?“

    月山间刚已经哭得梨花带雨,好不容易止住那吹弹可破的脸蛋上还挂着两滴泪珠,她本以为兰子义会出言劝解她谁想兰子义竟然是怕她告状,月山间当下被气的泪如泉涌,她勒马哭道:

    “原来你是怕我爹而不是怕我,我在卫侯身边真的什么都不是!你躲开,让我走!我不在你身边讨人嫌了。“

    兰子义惹哭了月山间却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慌乱,他胸有成竹探手拉住月山间的手然后陪笑道:

    “月儿,你走只是一时赌气,我赔了不是你还会留下的,但你要是告了公公,公公那么疼你,他一怒之下接你回去我就再也见不到你了,我怎么可能不怕?“

    月山间哪里想到兰子义这个糙汉子居然还会说出这种甜言蜜语来,当下破涕为笑,她挥手轻拍兰子义的嘴说道:

    “就你的嘴巧!刚才在季府里面你怎么不像现在这么乖?“

    这时桃逐虎他们全都追了上来,见到月山间在和兰子义打情骂俏,众人全都目光看向他出,之装作没看见。

第七百零五章 一片混乱

    兰子义见月儿被他哄得开心,又见自己手下跟了上来,也便不再去甜言蜜语哄女子,而是

    回头问道:

    “我们现在在什么地方?”

    桃逐虎勒马上前靠近兰子义说道:

    “我们是从季府西北偏门出来的,现在也还是在季府西北角外,少爷你往左边看,那边就是余杭西山。”

    兰子义顺着桃逐虎的指向看了一眼,然后他问道:

    “昨日百姓围攻之时难道没将此处围住?”

    桃逐虎闻言回头看向桃逐兔,桃逐兔这时也催着马和伙计们一起来到兰子义旁边,他回答道:

    “不对呀,我手下的那些痞子跟我说昨天是吧整个季府全都围起来了。”

    桃逐虎道:

    “会不会是跟你胡诌?那些个流氓嘴里本就没准。”

    桃逐兔摇头道:

    “不是,我让他们把季府背后我们没见过的几个门长啥模样全都描述了一遍,他们说的西北门和咱刚才出来的一样。”

    兰子义道:

    “那就奇怪了,既然是百姓全力围攻,为何昨天都围住的地方今天竟然没有人?”

    桃逐虎道:

    “这说明营中并非人人思乱,只有一部分想起事,估计就是那个朱十六带领着陈五残部在闹事。”

    兰子义摸着下巴道:

    “如果只有那么点人的话二哥在营中就能直接将他们全收拾掉,但他们还是带人攻到了季府门口而且还让季府人惊慌失措,由此来看起事的人一定不少。二哥处境不妙!”

    兰子义这句话提醒了桃逐虎与桃逐兔,兄弟两人脸色顿时变得凝重起来。这时月山间说道:

    “既然卫侯二哥有险那我们干嘛还在这里浪费时间?我们快回去吧。”

    兰子义道:

    “说得对,我们快走。大哥快引路!”

    桃逐虎领命点头,然后他一马当先在前领路,剩下其他人则在桃逐虎的带领下先向西奔往山脚。在大家全速前进的途中,兰子义略微催马快了一步来到桃逐虎旁边,桃逐虎明显因为桃逐鹿安慰未定的事情心神不宁,但见到兰子义过来他还是强打起精神道:

    “少爷有什么安排?”

    兰子义自然看出了桃逐虎的忧虑,他道:

    “大哥不用担心,这几日来到营中的伙计数量不少,我们又有武备马匹,二哥就算失去了对大营的控制也不会被这群乌合而来的农家汉给伤着的,我估计二哥现在已经带人到了安全地方落脚了,只是不知道营里的粮草武器损失了多少。”

    桃逐虎听闻桃逐鹿安慰无恙总算是能略微松口气,但他还是不放心,他说道:

    “少爷,当时是我主动提议要护送你进季府的,如果我留在营里现在也.....”

    兰子义打断桃逐虎道:

    “大哥不要乱想,若是你留在营地里结果听说我被季家团练团团包围你又怎会怎么想?难道你要埋怨二哥吗?

    二哥不会有事的,咱家的伙计全是老兵油子,一个个身手好了去了,二哥又脑袋那么灵光,怎么可能被一群乱民给困住,放心吧。”

    听到这里桃逐虎总算是能把眉头展开。众人此时正驾着快马疾风劲步快速离开,扑面的风声快的能人说出的话全部吹散,可即使如此兰子义还是把自己的声音压倒了能压低的最低

    音量,他问桃逐虎道:

    “刚才在府里的时候大哥为何对那季员外多有照顾?”

    桃逐虎一听兰子义这话便明白了意思,他侧脸看向兰子义还借机瞟了一眼后面众人,然后他道:

    “我并没有照顾姓季的,少爷也听见了,我还当众拆他台呢。”

    兰子义道:

    “大哥你居然有事要对我隐瞒,这可真是稀奇事。你要是有意拆季探云的台,刚才月儿动手的时候大哥你就该和她绑人了,干嘛还要呵斥月儿?”

    桃逐虎叹了口气说道: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少爷。我并不是有心要照应那季探云,只是我见他第一眼的时候感觉,感觉有点......”

    兰子义接过桃逐虎的话说道:

    “感觉有点眼熟?”

    桃逐虎见兰子义接上了他的话,慢慢的闭上嘴,看着兰子义等待解释。兰子义则道:

    “刚才季探云送我,他一句话说漏居然自称老奴,像他这么大的家业居然会对我个年轻后生自降身份,这可说不通的事,搞不好他还真和咱家有旧交。”

    桃逐兔听到这个消息自然难以置信,他扶着额头努力的回想,最后还是一无所获,他摇着头对兰子义说道:

    “这季探云我只是看着眼熟,但实在记不起哪里见过他。咱家外派出来的人我都知道呀,就是和咱家有往来的大人,将军,商人我在代公帐下也都有了解,我从来没听说过有这好季姓人物呀。”

    在后面的月山间见前面兰子义与桃逐虎两人在骑马速近的时候还要交头接耳,而她又听不清楚在说什么,于是她也催马上前吆喝两人道:

    “你们说什么呢?有什么不能让我听见的?”

    兰子义见月山间上前连忙陪笑道:

    “我在和我大哥说些私人的事情。”

    桃逐虎抢过话道:

    “有什么私人的?我就是觉得你不该惯着这娘们,看你和鱼公公都把她宠成什么样了?骂她几句她就跑,哪里还有点伺候人的样子?”

    月山间听桃逐虎这么说,立刻便想发飙,兰子义则好说歹说把月山间给劝住,大家也就此无事安心赶路。众人行马来到山脚下后便改向东行,沿着上次桃逐虎与桃逐鹿夜袭的老路往营地赶去。

    再次行马有一段后桃逐虎突然示停步,兰子义也看见了前方蜂拥而来的百姓,正在兰子义纳闷为何攻门的百姓回到这边的时候,带头跑在前面的几个妇孺便惊呼道:

    “鞑子跑到前面来了!”

    兰子义听闻自己被喊鞑子吃惊不已,他想了想有些明白过来,然后他自言自语道:

    “遭了,二哥估计是动手了!”

    百姓们一见到面前有行马之人而来立刻仓皇回顾,反向再逃,可迎接他们的却是漫天飞矢。雨点般的箭矢自天而将讲整片大地覆盖,毫无防护的百姓们纷纷中箭到底,大地之上一时惨叫不知。

    兰子义可是从死人堆里爬进爬出好机会的人,他见飞矢落下赶忙勒马倒退,而马场伙计则与桃逐虎、桃逐兔一道围到兰子义面前堵成人墙护卫。

    待退到安全地方后兰子义立刻怒喝道:

    “谁他妈命令放箭的?二哥这是要干什么?”

    桃逐虎连忙解释道:

    “少爷!咱没这么多人,没这么多弓一起放箭,你看这箭矢,全是长杆,不是咱马上角弓用的短矢。”

    兰子义一瞧果然如此,再看前方却见一群锦袍罩身的骑手已经挥砍着马刀杀进了人群之中。

第七百零六章 惨无人道

    日过顶空,霞向西行,下午已经过去了一半,但这并不意味着气温已经凉了下来,被太阳炙烤了一整天的大地此时就是一块被点着火烤的钢板,连河里小溪里的水都被烧得水雾腾起,烟云缭绕。

    这样的天气可不好受,人若在路上走不了几步便会被晒出肝火来。平常行人热了还可以找地方暂时歇脚或是解下衣衫光着膀子凉快凉快,但朝着兰子义这边冲杀而来的骑手们明显没有可能解衣凉快,在这等炎热的天气他们还是披挂整齐,锦袍障体。三伏天里穿锦袍已是上刑一样的待遇,而骑手们被撑得鼓鼓囊囊的袍子则说明他们里面还披挂着铠甲。

    裹成这样寒冬腊月里都会热,更遑论现在这样的盛夏,骑手们被热的焦躁,他们一路赶来连水都没得喝,肚子里憋得全是火,看谁都恨得牙痒痒。西斜的太阳射出殷红的光,打在骑手们脸上身上给他们镀了一层血色亮彩,骑手们浸透甲衫的汗水又给这份光彩添加了一份油腻湿化的触感,他们头盔上雕画的盘蟒都被这份油腻勾得饥渴难耐,誓要饮人鲜血,杀尽方休。

    逃跑的百姓们已经被铺天盖地的箭雨盖过,老弱妇孺中箭毙命,青壮滑头躲避逃命,落矢过后一片哀鸿遍野,可百姓们根被没时间喘息,热的满头大汗的骑手们已经挥着马刀杀进了人群。这些骑手并未排列队形,他们全都分散开来冲击,各自为战。倒不是说他们是乌合之众不会列阵,他们这么做只是因为他们的主要目标乃是杀人而非冲击敌阵,老弱妇孺组成了队伍哪里需要冲?

    铁蹄当道,那些躺在地上哀号的中箭者只能被马蹄踩成齑粉,战马过后这些人只陷在泥地里一动不动,泥土早已被马蹄搅拌到他们身上,苍茫地大地慢慢将所有人都吞噬。一个大腿中箭的年轻人挣扎着,一瘸一拐的想要逃出这片地狱,可早有骑手将他盯上,铁蹄响过他身侧的一瞬间,马刀已将他脖颈齐齐斩断,年轻人还没有反应过来怎么回事自己的人头便已经被抓在了骑手手中。

    这群百姓已经完了,碰上只求杀人的屠夫们他们又怎能逃的出去?跟随在兰子义身旁的马场伙计们见此场面全都把刀把攥得咯吱咯吱响,他们往日参战的热血重新被点燃,那些深埋在他们脑海里,诺诺骑兵南下劫掠杀出的惨象再次浮现到了他们面前。

    桃逐虎知道兰子义一向爱民如子,这些百姓又是因他而起,按照往日经验此时兰子义定要不顾一切的前去营救百姓。桃逐虎可不想让兰子义就这么冲到一群杀红了眼的魔头当中,他赶忙伸手拦在兰子义面前并说道:

    “少爷退后,这群王八蛋杀红眼了,你要上去他们会连你一块杀的。”

    桃逐虎本以为兰子义会一把推开他的手然后冲上去,他已经做好准备带刀上去护卫,可令他意外的是兰子义居然没有动弹。桃逐虎回头望去果然看见了兰子义眼中熊熊燃烧的怒火,可兰子义的怒火却不像以前一样无法控制,他并没有要独自冲上去的意思。

    兰子义扭头恶狠狠的瞪着月山间说道:

    “你请的台城卫好啊!”

    月山间见到这些台城卫杀人不眨眼也觉面上无光,兰子义骂她她也只得低头。

    兰子义见台城卫的骑兵们被人群挡住,冲劲已无,这才催马向前大声吼道:

    “都他妈住手!你们跟群畜生一样杀人是他妈领了哪个王八蛋的命令?”

    离兰子义最近的几个台城卫早就看到了前边不远处有几个骑手伫立,又见兰子义前来叫骂,

    这些骑手当即挽弓搭箭瞄准了兰子义。这时他们身后一个旗总模样的人上前制止道:

    “把见放下,来人不是乱民!”

    月山间也在此时催马并骥在兰子义一旁,她取下头上纶巾,任长发披下,然后呵斥道:

    “我乃鱼公公殿中长女月山间,你们哪个瞎了眼的敢把箭瞄准兰卫侯?!都给我放下!”

    这些台城卫一听眼前的是月山间和兰子义,赶忙收起弓箭滚鞍落马。兰子义没管这几个台城卫作揖,他的注意力全在那些还在杀戮的台城卫身上,他加大嗓门吼道:

    “让你们停手你们都聋了?谁下令让你们杀人的?”

    那个下马的旗总听到兰子义发火赶紧招呼其他人别再乱动,可人都已经散的满地都是,岂是三言两语能让人全都住手的?等到这些个嗜杀成性的台城卫大爷全都停手的时候眼前这片百姓都已经被杀的只剩下几个了。

    兰子义脸色铁青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他等台城卫们全停手后立刻下令道:

    “还愣着干什么?把人都给我救起来!”

    台城卫们听到了兰子义的命令面面相觑,他们交头接耳的不知在说些什么,就是不执行兰子义的命令。兰子义见这群卫军竟然敢抗命,当下大怒,他吼道:

    “你们都是聋了?我让你们救人你们愣着干什么?”

    兰子义吼完一个声音回答兰子义道:

    “我们接到的命令是杀人,不是救人,弟兄们停手已经很是听话了,卫侯您再下令救人我们自然做不了。”

    兰子义循声望去,却见是一个台城卫百户骑着马带着一众步兵往这边走来。兰子义见百户来便拍马上前,桃逐虎与桃逐兔如左右翼护持兰子义两侧,月山间也紧随在旁,马场伙计各个手持白刃跟随在后。

    兰子义驻马百户面前开口质问道:

    “哪个千户下的令?”

    百户道:

    “自然是我们京城马千户。”

    兰子义道:

    “他为何会下这种命令?”

    百户道:

    “余杭一州数百万农户听闻这里聚众抢粮皆有来此之意,此处乱首又为害甚重,我们星夜兼程赶来此地见到的是乱民起事,焚烧士绅宅邸,千户见此才特令我等动手除害。”

    百户说的振振有辞,兰子义则被气的面色发白,他抬手指着满地尸首说道:

    “你管这个叫除害?这他妈是在屠杀!”

    百户说也被兰子义说得火起,他道:

    “乱民起事谁能分清哪个是民哪个是贼?妖贼霍乱全国之事卫侯又不是不知,今日这乱子若不铁腕镇压一旦事起江东可就乱了!卫侯有那功夫骂我屠杀,为何不好好考量考量自己所作所为,是你把乱民煽动起来,你又不顾后果,这卫侯又如何解释?“

    兰子义见百户居然敢冲着他吼,当下便向臭骂他一顿,可兰子义转念一想此事蹊跷,若无人站台这小子怎敢如此放肆?这样想来京城来的马千户一定是想借机好好诋毁兰子义一番。

    想到这里兰子义盯着百户恶狠狠的说道:

    “带我去见你们千户!“

第六百零七章 马千户

    那百户虽有胆子顶撞兰子义,却没本事抗命,兰子义说要去见千户他还是得带着兰子义过去。

    在百户的带领下兰子义穿过了之前的营地,在今天早晨的时候这里还聚集着好几万人,现在这里只剩下一地死尸,还有些人刚从昏迷中苏醒过来,可迎接他们的只有台城卫的屠刀,那些拿着腰刀的卫军正在挨个搜索地上的尸体,值钱的东西会被他们掳走,搜完之后他们还会割去尸体的一只耳朵,这些死里逃生重新喘气的人则会被台城卫补上一刀,故而周围不是传来呻吟。

    有卫军一边摸索一边咒骂道:

    “他妈的,一群穷鬼,身上连个铜板都没有,真是白费了老子的功夫。”

    兰子义低头看着那个咒骂不止的卫军摇头叹气,也不知那个卫军有没有意识到,他身上穿着的那身台城卫锦袍要比他已经搜刮到的钱财值钱的多。兰子义曾经多次与台城卫共事,在今日之前他一直都觉得台城卫是相当精锐的一只善战之师,今日看来这些**之前只是没有机会放纵罢了,这满地的尸体才是台城卫们的真实面目。

    兰子义叹道:

    “匪过如梳,兵过如篦,我以为这句话只是文人夸张之词,没想到今天见到了实景,这比史书里记载的更惨。”

    桃逐虎与桃逐兔不知如何安慰兰子义,只得低头沉默,月山间知道兰子义正在气头上,自然也不敢多言。兰子义摇过头后对前面带路的百户道:

    “这么点地怎么还没到?你是觉得我喜欢这屠户院子不成?”

    那百户听闻兰子义催促只得策马加速,带着兰子义加速赶往千户那里。营地现在已经被夷为平地,残存的帐篷与木栏无力的瘫倒在地上,任由火苗焚烧。京城来的马千户驻马的地方正是兰子义安置自己卧处的地方。

    兰子义的帐篷中可有许多从余杭城里搬出来的宝贝东西,乱民们起事的时候已经把这里扫荡了一边,从那些被摔的满地都是的瓷片玻璃渣中便能看出当时这里有多混乱。可乱名门可以把小件带走,却没法把大件也拿去,兰子义帐中床桌椅凳大部分都已经被砸碎,可还是找出了两把椅子可以坐,那千户现在就在正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听一旁兵士汇报。

    那兵士说道:

    “……粗算一下我们弟兄们共斩首五万八千余级,详细的数目还未算出但应该于此相差无几。”

    那马千户翘着二郎腿大半个身子都瘫进了椅子里面,他早已经把头盔衣甲全部卸下,只穿着衬衣裸敞着胸膛让旁边军士为他扇风。也许是热的,马千户两眼似开又闭,半梦半醒,渐进的马蹄声略微惹起了他的注意,他稍微张开一只眼,见是兰子义过来他便重新把眼闭上,换了个姿势继续躺在椅子里,只是这一次他选择背对来者的方向。

    听兵士说罢马千户摆摆手说道:

    “干得好!这五万多首级全都记你们的功劳,等我回去我便向公公禀报。”

    “你杀良冒功也敢计做首颅,我看你是活腻味!”兰子义说着便从马上下来。

    早有卫军看到那边赶来的兰子义一行人,他们也想询问千户是否该去迎接,但马千户明显不打算理睬兰子义,那些伺候在一旁的卫军自然也不敢开口,他们只能装作没看见。现在兰子义已经下马,自有卫军接过缰绳。马千户听到兰子义的话冷哼了一声,然后扬声说道:

    “你们不用管别人说得那些东西,你们是我的兵只用听我的,这功劳是你的就是你的,我替你们请!“

    兰子义见马千户对他不理不睬,还公然呛声,哪里还认得了,他跨前一步走近马千户,指着不远处一个被割了耳朵的女尸说道:

    “你管这没了耳朵的女子叫功劳?你知道你这么干京城内外加上这余杭一地的诸位大人和御史会怎么上奏章弹劾你吗?”

    马千户闻言放下自己的二郎腿,抬头瞪着兰子义反问道:

    “那兰卫侯可知你在余杭煽动起几万乱民造反御史台里的大人们是怎么弹劾你的吗?说我杀良冒功,我是来给你收拾烂摊子的!”

    兰子义怒道:

    “少给你脸上贴金!这里的百姓都是受不了豪强欺压,聚集此处寻求公道,我在这里替他们撑腰,何来造反一说?你又替我收拾的哪门烂摊子?”

    兰子义语气强横,再兼居高临下,说了一气激地马千户也来了脾气。这马千户一直从事在台城卫中,再加上他身居京城千户,乃是皇城根下头一号的强权,从来只有他给别人撒气,何时他曾受过别人的气,他起身走进兰子义,拿头抵在兰子义面前吼道:

    “六万乱民汇聚一处你还敢说不是造反?这乡间士绅那个是没脸没皮的?他们就能容下这些泥腿子在门口闹腾?还你来给人撑腰,你知不知道刚才你这里已经炸营,那个桃逐鹿带着家丁逃出营地,你手下这所谓的六万受欺压百姓正堵在人家季府门前点火烧门!你是想看着这些暴民冲进季府烧杀抢掠个干净然后你再给他们撑腰洗罪是不是?”

    兰子义也被马千户气得毛发倒竖,他并没有被千户赤裸裸的威胁吓到,反而燃起了自己的血腥,他也拿自己额头抵着马千户的面门怒吼道:

    “所以你就下令让你手下的**起手屠杀百姓?来,你倒是给我看看你口口声声说的这些暴民,你给我看仔细了,他们有谁手中拿着武器?有谁能砍伤你和你手下的这群畜生?这些被你砍死的妇女,这些陷在泥里的孩童也是造反的乱民?你倒是跟我说说看你杀了他们是能长威风还是能给朝廷长脸面?”

    兰子义说完之后便与马千户怒目相视,互不相让,两人就差动起手来。随在兰子义身后的桃家兄弟与马场伙计们已经马刀在手只等局势不妙上前砍人,而那些台城卫军则知道兰子义的身份,纷纷退避一旁不想掺和这闲事。

    马千户自然看到了手下人退缩,他可不想一个人去顶兰子义身后那十几把刀,于是他哼了一声拂袖坐会椅子上说道:

    “兰卫侯你嘴硬便回京跟公公说去,我出来办事都是有公公点头的,这种镇压乱民的手段任谁来了都会干,又不是第一次你别小题大做了。”

    兰子义怒道:

    “等我回了京我自然不会放过你,但现在我有季府的案子要查没工夫和你纠缠。”

    说罢兰子义便转身想要离去,可没想到马千户却挥手示意台城卫们将兰子义拦下,兰子义卫军挡路回头质问千户道:

    “你想干什么?”

    马千户道:

    “卫侯失守捅出这么大篓子,我以为你已经没有资格继续追查案子了。我既然已来到这里接下来的事情便有我来做,季府我自会去拜访,卫侯你还是歇息吧。”

第六百零八章 急火攻心

    兰子义回头看向马千户,马千户也抬头看向兰子义,眼见两人又要僵持,候在一旁的余杭王百户看不下去了,他走到兰子义跟前劝解道:

    “卫侯,您好歹也是公公跟前的人,当着小的们的面这样吵架太掉面子,依我看侯爷不如回去歇息歇息消消火,等您和千户大人都冷静下来我们在坐一起慢慢聊。”

    兰子义正在气头上,若不是王百户本人开口兰子义都不见得会发现他站在一旁。虽然兰子义这几日在余杭办案多受王百户照顾,但他与王百户的关系可没有那么近,如今兰子义正在和千户对峙,这个时候王百户上来劝解多少就有些不识相了。

    兰子义正打算让王百户滚开,可没想到那马千户先他一步出声训斥了百户,马千户道:

    “王焕你算个什么东西?你也配在这里给我插话?你私从外人的事情我还没找你算账,

    你居然又敢在我面前显眼?”

    王百户听闻马千户发火,赶忙低头收声不敢多言。兰子义见王百户被训斥,知道他因为帮助自己而犯了忌讳,被马千户盯上,这样想来王百户出言相劝真是出自好心。于是兰子义没再对王百户发脾气,他瞪了马千户一眼后便转头走开。

    兰子义迈开步子越走越快,跟在后面的桃逐虎与桃逐兔两兄弟都追的气喘吁吁,桃逐兔道:

    “少爷慢点,你走的太快了。”

    桃逐兔说话时兰子义已经埋头走了许久,他闻声停下脚步怒骂道:

    “这个姓马的是怎么搞得?他是诚心过来给我添堵的?”

    然后兰子义转身冲着赶上来的月山间吼道:

    “你干嘛找这种人来?你也和他一样要诚心给我添堵?”

    月山间虽然娇贵但并不愚蠢,她只会在有必要的情况下才会发火,当此兰子义大发雷霆之际,若月山间再像刚才一样和兰子义耍性子,那她的下场肯定不会好。所以哪怕兰子义是照着月山间面门在吼,月山间也还只是略微叹了口气,她说道:

    “卫侯,从你聚众闹事那一刻开始,事情就已经偏离正轨了,我像爹爹请命只是为了在事情没法收场前找来助力。”

    兰子义现在真是一刻也停不住,一刻也闲不下来,他吼过月山间后便再次快步离开,月山间只能跟上兰子义的步子边走边说。听完月山间的话后兰子义反问道:

    “所以这就是你想到的收场方式?这尸山血海?”

    月山间猛地跨前一步一手拉住兰子义的臂膀,兰子义愤怒的想要甩开月山间的手却被月山间用力捏着抓的生疼,月儿来到兰子义面前对他说道:

    “自从来到余杭我每天都发书信这姓马的,可这个混蛋一直在吴兴按兵不动,就是爹爹催他都催了好几次。他在这个时点赶来不是我专门叫他的,卫侯你早就看的明白,姓马的是想坐收渔翁之利”

    兰子义道:

    “他坐收渔翁之利也就罢了,为什么要出手杀人?还一杀就是六万人,老少不留?”

    月山间道:

    “卫侯你难道忘了你在京城追捕季知年的事情?马千户可是京城千户,季知年从他眼皮底下跑了他却没有一点办法,卫侯你却从河上找回替身来抢了他的风头,这么一遭他的脸可往哪里搁?他来这里就是恶心你的,杀了这几万百姓他既可以为自己邀功,又能给你扣上一顶大帽子,你怎么就转不过这个弯来呢?”

    听到这里兰子义恍然大悟,被怒火塞满了的心里顿时透进一股清风。兰子义眼神当中的清流自然被月山间敏锐的捕捉到,月山间借机继续说道:

    “卫侯,我虽杀人但我不是杀人不眨眼的屠夫,这种屠杀我是干不出来的,我知道姓马的今天要带人来,但我并没有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说着月山间便抽泣了起来。冷静下来的兰子义不愿再将自己的怒火发泄到别人身上去,他拍拍月儿的手说道:

    “好了,我知道了,这不是你的错我知道了。”

    而这次开口兰子义才发现刚才他吼叫的太凶居然已经把自己的嗓子喊哑了。

    兰子义停下后在场诸位终于可以歇歇脚,但他们刚放松下来便有马蹄声从前面传来。伙计们听见马蹄声连忙放开手中缰绳,持刀护在兰子义面前,桃逐虎与桃逐兔则护持兰子义左右紧张的眺望前方。不过这只是虚惊一场,桃逐兔只看了一眼便兴奋的呼喊到:

    “少爷,大哥,快看,是二哥。”

    兰子义也看到了前面的马队,来的果然是桃逐鹿他们。

    桃逐鹿并没有将所有伙计全部带来,他只带来了部分人马,到了兰子义面签后桃逐鹿立刻

    滚鞍下马,与桃逐鹿同时下马的还有另外一人,兰子义瞥了一眼发现那人竟是郑知礼。兰子义见郑知礼下马之后便面容呆滞的跪倒在地上,他正想上前问问郑知礼出了什么事情,桃逐鹿却打断了他,只见桃逐鹿跪在兰子义面前说道:

    “少爷,逐鹿无能以使少爷身处险境,还请少爷治罪!”

    伙计们见是自己人前来于是便让开了道路,兰子义叹了口气上前扶起桃逐鹿道:

    “我没什么危险,二哥你还好便好。”

    之前没有见到自己二弟时桃逐虎担心之色溢于言表,现在终于见到了桃逐鹿,桃逐虎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可放下心后桃逐虎的火气就上来了,他质问桃逐鹿道:

    “逐鹿你是怎么搞得?为何营中会炸营?少爷在季府当中可是被好几千团练给围住了你知不知道?”

    桃逐鹿自己心中也非常愧疚,他甚至一直低着头连看都不敢看兰子义的脸,他也不多做解释,只是说道:

    “逐鹿该罚,还请少爷赐罪。”

    桃逐虎见不得自己兄弟这幅窝囊样,跨前便向给他一拳,还好被兰子义硬生生拦住。拦下桃逐虎后兰子义道:

    “事已至此动手又有什么用?大哥你冷静一点吧。”

    然后兰子义问桃逐鹿道:

    “那姓马的没有为难你吧?”

    桃逐鹿道:

    “那个畜生只顾着屠戮百姓,他对我没有半点兴趣,除了没有来得及运出营地的粮食和物资被他烧了外我这在没有什么损失。”

    兰子义听罢点点头,他刚想继续仔细问问,那边跪在地上的郑知礼突然厉声哭道:

    “天啊!我到底做了什么?”

    兰子义问声叹了一声,然后他快步走到郑知礼旁边,他弯腰过去扶人同时说道:

    “郑小弟快起来,这件事情我自会......”

    郑知礼猛地挑起,挥手击开兰子义的手说道:

    “你自会替我讨还公道?之前有人说你只是在利用我们我还替你说话,现在我真想把我舌头给拔了!你瞧这一地尸首,这些姐妹兄弟们是犯了什么罪?居然像牲口一样被杀了扔在地上,而你却一点怜悯的样子都没有,你还是人吗?”

第七百零九章 一语惊醒梦中人

    郑知礼的话问住了兰子义,为什么他会变得如此残忍?要是放在以前兰子义定会为这些无辜惨死的百姓们痛哭流涕,那个下令动手杀人的马千户定会被兰子义追着砍。现在兰子义虽然愤怒依旧,可他已经不再会为这满地死尸流泪,而且正如郑知礼所言,他的脸上甚至连一点怜悯的神情都没有。

    为什么会这样?兰子义在心中询问自己,或许是他已经见惯了死人,也或许是他已经冷酷到只想着算计——哭没有用,直接和姓马的摊牌风险又太大——兰子义现在脑袋里面想得主要是怎么把自己和这一地尸首撇清关系并且在追查季家的事情上抢占先机,至于这些尸体本身,兰子义并不想多掺和。

    兰子义看着郑知礼,他跨前一步拉近两人的距离,他说道:

    “知礼,人死不能复生,你要往前看。”

    郑知礼不等兰子义说完便怒吼道:

    “往前看,往前看,我何曾不想往前看?可这尸山血海挡在我面前我怎么不去看他们?他们可都是我的父老乡亲,兄弟姐妹啊!卫侯你看看,他们连女人孩子都杀。”

    郑知礼说着便哭了下来,兰子义走上前去拍着郑知礼的肩膀说道:

    “知礼,我知道你很痛苦,我也知道你内疚,这仇我们一定会记住,这血债我们一定会让凶手偿还。”

    郑知礼听到这话突然止住了哭声,他再次挥手打开兰子义的手,他说道:

    “卫侯你知道?卫侯你了解?卫侯你还会记住?既然要血债血偿那杀人的凶兽遍地都是,卫侯倒是与我一起拿刀去砍啊!”

    兰子义说道:

    “知礼你冷静一点,世间自有公道,朝廷自有王法,待我回京之后参上一章,一定叫这些……”

    郑知礼闻言冷笑道:

    “够了,你不用去参了。你说有王法,那我倒想问这地上躺着的人被杀的时候王法何在?卫侯你回去参谁?参这些来杀人的台城卫?朝廷会把这些人全斩了示众吗?

    我本以为卫侯是个讲道理的好人,和平日里那些贪官污吏不一样,所以我才一直维护卫侯,替卫侯说话。可现在看来我看错了,天下乌鸦一般黑,卫侯你和那些狗官都是一丘之貉。”

    月山间本站在一旁观察周围,听到这话她哼了一声说道:

    “小老弟,你这话说得未免是太给自己脸上铁粉了,我家卫侯从来都是这样何曾有过小弟你说的那样?你说卫侯是好人,是清官,可你为何不想想昨天卫侯赏赐你的袍子银两都是从哪出来的?实话告诉你,卫侯家的寨子和你这两天围攻的季家宅院一般大,卫侯家里的牛羊钱财比你家米缸里存的谷子都多。

    小兄弟,好好拿了钱听话干活,不要总想着给自己找台阶下,昨天拿东西时的痛快劲去哪了?光说漂亮话有意思么?“

    兰子义本想阻止月山间,可月山间说得起劲,哪里肯让兰子义拦下来?那郑知礼本就被地上的尸首刺激的心神不宁,听了月山间的话更是羞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他大怒道:

    “你当我稀罕你们的东西?你既然要我就还给你们!”

    说着郑知礼便想抓下自己的衣服扔到地上,可这一抓他才发现,昨天兰子义送他的锦袍他可是小心翼翼的包裹起来藏好了的,压根没有带在身上。郑知礼没有东西可还,月山间又在一旁一个劲的冷笑,郑知礼哪里还有脸能搁下来,他长长“唉“了一声,扭头回到马前踩蹬上马,然后架着马儿便去了。

    兰子义见状赶忙招呼一个伙计道:

    “快去把人盯着,别让他干出傻事来。“

    等伙计上马后兰子义又添话道:

    “他若铁心要走你也别留,马只当是送他了。“

    伙计长了诺领命便追了上去,然后兰子义就转头问月山间道:

    “月儿你干嘛说这些刻薄话?“

    月山间白了兰子义一眼道:

    “我就是想恶心你,谁叫你刚才冲我发火。“

    兰子义听了这话真是感觉自己心里和吃了黄连一样苦,可他又那月山间没有办法,只得叹气,可叹息久了神智和身体都受不了,于是兰子义转而问桃逐鹿道:

    “那郑知礼之前骑过马?没想到啊。“

    桃逐鹿说道:

    “他是刚才随我突围的时候才上的马背,没想到这么快就学会了。“

    兰子义道:

    “是个人才啊。对了二哥,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桃逐鹿道:

    “是王百户派人过来告诉我的。王百户不仅叫了我来,还派人去城里接仇家两位先生过来。“

    兰子义听闻此言唏嘘道:

    “这王百户还真是忠义之人啊。那仇家先生现在在哪?“

    桃逐鹿道:

    “应当快到了。“

    桃逐鹿刚说罢路那头便传来车轮走过那种独有的咯吱声响,兰子义闻声赶忙要马,带骑上马后他便向车队迎了上去。

    王百户到底是仔细人,派去护送仇家父子的人足有十几个,出了步行的卫军外居然还有四骑人马。仇文若伤重躺在车上,仇孝直吊着胳膊坐在车前,兰子义见仇家父子而来心里总算是踏实了不少,他远远的便向仇家父子抱拳打算问候,可仇文若却强撑着身子半躺起来,远远地就像兰子义挥手示意兰子义离开,仇孝直更是说道:

    “卫侯干嘛在此虚耗光阴?还不快去捉贼?“

    兰子义勒马停在车前,车队见兰子义赶来也听了下来,兰子义本要下马却被仇孝直阻止,仇孝直再次催促兰子义道:

    “卫侯下马做什么?还不快去追拿季知年!”

    兰子义不解的问道:

    “孝直先生为何这么说?季家现在被马千户带着京城的台城卫团团围住,我上哪去捉人?”

    仇文若强撑着用胳膊支起身子,喘着粗气艰难地对兰子义说道:

    “季府被围,季知年已经呆不下去,马千户破门必矣!季知年必在此时出逃,卫侯怎还不去追?”

    仇文若一语点醒梦中人,兰子义惊得狠拍额头,哎呦地叫个不停。

    桃家兄弟与月山间这时刚刚赶来,兰子义不等他们驻马便下令道:

    “掉头,绕过台城卫,往季府后门去!”

    桃逐兔问道:

    “去干什么?”

    兰子义催着马道:

    “去抓季知年!”

    桃逐虎反应了过来,他也勒马掉头,同时他说道:

    “可是少爷,季府后面道路千万条,我们这点人手不够。”

    兰子义这时已经要扬鞭加速,他道:

    “人手够不够我们也得去,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仇孝直见兰子义他们策马要走,赶忙从车上滑倒地上,他遥声喊道:

    “季知年若逃只能出海,南有台城卫,季知年只能北走,北走之后东行去往海边是一路,北走西折,沿山南下至江上也是一路,卫侯切记!”

    兰子义来不及回应仇孝直,他狠抽马屁股,催马加速便往北行。

第七百一十章 追捕

    马千户从京城带来的人都还忙着补刀搜刮钱财,他们虽不会对兰子义来硬的,但兰子义想要闯到季府边上也是不可能,这不,兰子义刚催马走了几步就看到了散在外围的台城卫军,这些卫军见到兰子义飞驰而来都打算聚上前来阻止兰子义。

    兰子义回头看了一眼自己身后跟来的人,除了桃家兄弟和月山间外还有二十几个马场伙计。兰子义道:

    “够了,人手够用。”

    桃逐虎道:

    “少爷,我们这些人中出了二郎带来的伙计有弓箭外,其他人都没有弓箭。余杭一地水网密布,林深道远,我们这点人眼下看着多,可我们是要挨个路口堵人,这几个人一分就没了。”

    兰子义道:

    “用不着弓箭,弟兄们都听清楚了,那季知年要活捉,下手清点,可别把人害了,我可不想错手杀掉自家人。“

    桃逐兔道:

    “少爷你可别中了障眼法,那季探云故弄玄虚的,搞不好是在唬你呢。“

    兰子义道:

    “管不了那么多了,按我说的做,不许放箭!“

    桃逐鹿道:

    “少爷说得我明白了,眼下我们就得分,一路向东往海边走,一路向西往山脚走。少爷打算怎么分?”

    兰子义挥手点了一边伙计然后对桃逐虎、桃逐鹿道:

    “大哥二哥你们带一半人右拐往东去,剩下人跟我来。“

    桃逐虎道:

    “少爷,你就带三郎去人手太单薄。“

    兰子义这时已经勒马掉头,他根本没有停下的意思,只是以不可辩驳的语气下令道:

    “大哥快去,待会路多分兵,你和二哥两人还不够用的。我这边有我坐镇,三哥月儿为我左右手,哪里单薄?

    快出发,不要坏我好事!’

    说罢兰子义便催马疾驰,在台城卫军赶上前往西而去,桃逐虎也没什么其他好方法,只得领命而去,去时遥声嘱咐兰子义道:

    “少爷小心!”

    两队人马就此分道扬镳,兰子义带领手下十数人劲马疾驰,跑的战马浑身是汗,兰子义与其他骑手们全都低身伏在马背上保持平衡。一行人到了西山脚下又遇岔路,一路西南走向通往江边,另一路则是兰子义他们刚才从季府那边出来时走过的路。

    略微思考之后兰子义便命桃逐兔带上一半人往西南江边去,自己带着另一半人往北边走。两边分开之后兰子义再次带队疾驰,月山间趁机问道:

    “卫侯为何派三郎南下,自己绕到往季府去?万一季知年已经走了呢?”

    兰子义一边催马一边说道:

    “我从季府出来时时候尚早,刚才遇见那姓马的他还在椅子上坐着,这么短的时间我估计那王八蛋连季家大门都还没走到呢。所以季知年应当还在府中,就算出府也不可能走过刚才的岔路口。”

    兰子义话刚说完便听到路前头似乎有马蹄声相向而来,他赶忙勒马停下。其他伙计随之亦停,同时还伞形展开护在兰子义面前。

    山下林木茂密,视野受阻,兰子义看不到路那头有什么,只能听出那边的马蹄声在阿里拿主意这边停下后也停了下来。有伙计不明兰子义的意思,抢先一步高声吆喝道:

    “来者何人!”

    兰子义听闻手下伙计发声,哎呦苦叫出来,他怒斥那伙计道:

    “问什么?没听见那边脚步都听下来了?你生怕别人不知道我们在这?”

    那伙计被兰子义骂了,委屈的说道:

    “我怕有歹人伤着少爷……”

    这边说话的功夫,路那边的马蹄声又响了起来,听声音那边是在掉头。兰子义策马要追,见伙计委屈他也不忍再多说,只是下令道:

    “好了,没什么大事,追上就好!都给我上!”

    众伙计连同月山间听到命令全都狠抽马屁股,使劲往前冲。他们现在还骑着季家的马,而且是骑了一个来回,这时狠命催这些马匹居然跑的一点都不显乏。兰子义情不自禁说了一声“好马!”,接着他便感觉阳光透过林间打在自己脸上,拐过弯后视野当中便浮现出了路那头人的身影。

    前面的人与兰子义隔着大概有三里地,全都身披斗篷纵马疾驰,远看上去众人身材装束全都一样。

    月山间道:

    “卫侯,那有七个人。”

    兰子义道:

    “我们有八个!”

    月山间突然叫道道:

    “快看!”

    兰子义赶紧望去,却见是那行人面前正有一个岔路,其中一人伏在马背上就上了岔路分出去,其他人则沿着大路拐入下一个弯后。兰子义赶忙指了一个伙计,那伙计自然明白,待赶到那边时伙计便上岔路追去。

    就这样兰子义一行人追着前面那群人狂奔不止,两边都骑的是好马,前面人摆脱不了后面人,后面人追不上前面人。兰子义现在已经可以断定前面跑的就是季知年一行人,当日兰子义见了季知年一眼后便将他的样貌熟记于心,现在只看背影便能认出对面是谁,更何况无缘无故那群人为何要听见兰子义的脚步就跑呢?兰子义现在最大的难处其实是无法判断那几个人里谁才是真正的季知年。

    随着追逐的进行,岔路一个接着一个出现,兰子义这边的伙计与前面的人也一个接着一个的拐入岔路口,伙计们见怎么都无法缩短两边的距离,好几次都取出弓箭要射,却被兰子义阻止,兰子义还专门叮嘱分开的伙计只可活捉,不许放箭。

    没过多久兰子义手下的伙计便全都分到了岔路上去,而兰子义与月山间一同追赶的只剩下前面一人。月山间问道:

    “卫侯确定那个就是季知年?万一上了岔路的才是本人呢?”

    兰子义一边驾马一边答道:

    “那些小路通往何处我不知道,但这条大路通往何方我却听二哥说过,这条路直行往东通往大哥那边,左拐西去上山通往江边,季知年想逃只能走这条路。就算季知年已经上了小路逃往他处,我们也有人派去,不怕漏掉。”

    兰子义正说着话乎绝月山间回头,随即他也听到了身后的马蹄声,听那滚滚而来的声响来人不在少数。兰子义不禁担忧道:

    “难道是季家的增援?”

    月山间朝后边努努嘴说道:

    “当然不是,卫侯仔细看。”

    兰子义再看去却见身后来者金甲耀阳,战马嘶鸣,他们身上披挂的锦袍斑斓绚丽,为首的马千户狂挥马鞭耀武扬威。

    兰子义苦笑道:

    “消息真灵通,只是他们能怎么来的这么快?”

    月山间道:

    “卫侯看看姓马的身旁,牵着副马呢。”

第七百一十一章 追捕(下)

    月山间说话时马千户也开始了动作,他伸手将副马缰绳拽紧,把马儿拉到并排,然后纵身一跳,跃上副马马鞍,跟来的那些台城卫也随着自个千户一道纵身跳马,然后他们便放弃之前已经被累的跑不动的战马,再次加速,催着马儿没命的向前狂奔。

    有马可换台城卫们便有了新力道,有了新力加持这些个台城卫很快便缩短了与兰子义的距离。兰子义看着身后追来的台城卫骂道:

    “真是见了鬼,明明副马也跑了这么久,凭什么换了马就能跑得更快?”

    月山间道:

    “卫侯怕是忘了,副马上面只有鞍鞯,主马上面可驮着一百多斤的人呢。”

    兰子义道:

    “早知如此我也多备几匹马”

    正说话见马千户已经带领手下冲到兰子义旁边。路就这么宽,现在还是沿山而行,一群人挤过来抢道自然要把另一群人给挤开,而兰子义与月山间便是那被挤开的另一群人。马千户仗着自己战马新锐,捡着兰子义的马屁股就撞了上去,兰子义虽然小心翼翼,但也架不住旁人有心来撞,当下便被碰得撇向一边。

    马千户是铁了心要挤兑兰子义,可其他台城卫没这个想法,他们都还要混饭吃,这次只是跟着千户出趟公差,谁愿意得罪兰卫侯和鱼公公养的大女儿?可他们不愿挤兑兰子义,兰子义却已经被马千户撞得错上旁路,后面急速追来的台城卫又怎能多得开?

    在一番连续的撞击与叫骂之后兰子义总算重新勒稳了战马,可他也被挤到了路边上去,速度也因之大大降低。望着旁边飞驰而过的台城卫,兰子义怒火中烧,他两腿用力想要重夹马腹催马前行,可刚要用力却发下自己的两条腿居然不听使唤,然后兰子义便感觉到了钻心的酸麻,而后便觉自己穿的裤子居然变得勒了起来。

    兰子义穿着便装,裤子可是宽松,绝不可能勒腿。想不明白的兰子义探手去戳自己大腿,这下可好,针扎一般的痛感再次传进心里,而两条腿的知觉现在便像是破堤的洪水一样涌向脑中,那股酸爽痛麻的感觉真是让兰子义心肝都发颤,也是这时兰子义才发现自己的腿居然全都肿了起来,连裤子都快装不下了。

    “刚才挤得这么厉害?还好骨头没事。”兰子义心里暗自想着,而那一头月山间躲闪的很是及时,她追着马千户骂道:

    “姓马的!你瞎了眼么?连卫侯和我你都敢撞!”

    马千户嘿嘿笑了两声,他回头对月山间说道:

    “对不住了大小姐,马儿不是人,知不得谁是侯爷谁是小姐,您自己保重吧。”

    然后马千户又对手下人下令道:

    “都给我追,快追,把马跑死也要追上前面季知年!谁他妈先追到季知年我让谁当百户!”

    那些台城卫听到千户许下的愿景各个都跟见了肉的恶狗一样,哪个敢不尽力,在他们的疯狂抽打之下,马儿全被吓得失了志丧了胆,只知狂奔也不管自己命还会不会留得住。

    兰子义被挤到一边,两腿还都肿了使不上力,马千户带人一加速,兰子义只能被甩在后面。月山间身体无恙,可她的马毕竟跑了这么久,比不上前面换了新马的马千户,虽然月山间也是奋力追赶,可比起马千户来还是慢了一个身位。

    季知年就在前面,兰子义可不想让马千户抢得先手,他忍着疼重新催马。随着马儿速度增加,马背上重新变得颠簸起来,为了保持平衡兰子义必须双腿用力踩住马镫,但问题是他的双腿现在根本用不上力,一使劲就又麻又酸又痛。

    兰子义看着前面逐渐追上季知年的台城卫们,咬牙忍住下半身的严重不适,他也学着马千户他们那样继续加速,没命的狂奔,只为抢在他们前面追上季知年。

    忽然间兰子义打了一个冷颤,一股寒意从他的尾椎骨攀援而上,直冲天灵盖上的百会穴,

    这种冲击让兰子义血脉全都冻结,人也忍不住的哆嗦起来。

    当此暑热之时本不敢冷颤,兰子义也知道这个道理,但这股感觉实在是太熟悉了,熟悉的就好像这是兰子义从娘胎里带出来的一样。可兰子义记得清楚,这不是娘胎里带出来,这种感觉,这股寒意是在不久之前才被兰子义了解到得,那么是在哪里了解的?是在哪里了解?

    兰子义的脑袋正在飞速的思考,他本能的理解了这股感觉的危险性,现在他所需要的只是这记忆的出处。电光火石之间兰子义从自己的脑海深处拉出了被雪藏的回忆,那是寿春城里的寒夜,那是项城墙头的肉搏,那是方城里的那把大火,是的,那是杀气,还是战场上生死相搏之时才会凝聚的一整团杀气。

    兰子义抬头观察四周,不知何时前面的季知年已经快将他们引上山,再往前走便要入山的路口,那里道路低陷,两边山坡夹地而起,四周山林茂密,寂静无声,幽邃之际连鸟兽都在这里屏息。兰子义仰头再看,只见天上鸟儿只是盘旋,它们甚至不敢落下歇脚。

    看到这些兰子义当然明白是怎么回事,他赶忙勒马同时大声喊道:

    “月儿!快停下!有埋伏!”

    兰子义话音刚落埋伏在路旁坡上山林里的伏兵便鼓噪而出,他们身披树枝,手执鸟枪,大声嚎叫着从藏身的密林中站起身来,一时之间旁人也分不清楚到底林中有人还是人中植树,好像漫山遍野的全是埋伏之人。

    马千户领着台城卫仗着马快这时已经冲进路口,他们可没想到居然有人敢胆大的出来大劫台城卫,在两旁埋伏骤起时马队都没来得及减速。两旁埋伏就等这个机会,他们起身的同时便扣下扳机点燃火药,一轮齐射而下少说又百十枚弹丸被泼洒到路上。这些射手根本不用瞄准,密集的马队是最好的靶子,在枪响的那一刻冲在外侧和最前面的骑手身上便被弹丸炸开了花。

    前面的骑手在中弹的那一刻正要下手勒马,可他和他的马都已中弹,这一拉直接让战马前腿陷地,一人一马直接滑着滚上山路,溅起一地泥花,身后其他台城卫有人中弹一起滑倒,有人中弹勒马人立,而再往后的其他骑手则在冲劲的挟持下继续冲向前方。

第七百一十二章 不离不弃

    前面倒地之人陷入地中口吐鲜血挣扎爬起,可后方铁蹄恰在此时滚滚而来,坚硬的马蹄铁踩在到底的人、马之上踏出一片血花,而他们费劲心里加快的速度则让他们被前面的袍泽绊倒跟着一起落地。

    二十多骑人马在第一轮齐射中便死了一半以上人,剩下人则在混乱中被绊倒在地。这些还活着的台城卫或爬或躺,或叫骂或哭号,一时之间狼狈不堪,但他们无一例外都已经马刀在手,眼睛四面搜寻准备迎战。那马千户虽然混蛋,但在这节骨眼上却没掉链子,他多年历练出来的真本事在这一刻全展现了出来,在他的战马中弹前滚的一刹那他跳离马背,接地跟着一个跟头,马千户已顺势抽刀在手,立地怒骂道:

    “何处反贼,竟敢谋害我台城卫?!你们是不想……”

    可没等马千户把话说完,两边山坡再次枪响,二轮齐射之下挤着倒地烩成一锅的台城卫们炸成了一片血肉磨坊。奔散的弹丸穿过台城卫的锦袍后击中他们身上的铁甲,铅丸砸中甲片擦出绚丽的火花,透入肉体的弹头又将铁甲之下的血肉挥洒到空中,用鲜血做墨,在空中染出一副铁血画卷。

    台城卫军们嚎叫着,咒骂着,挥舞着刀刃想要反击,可前面倒下的战友挡住了他们的去路,头顶还没咽气跑来跑去的马匹将他们踩死在地上,透甲而来的弹丸又将他们的身体洞穿,让他们血肉糜烂,最后让他们惨叫着流尽鲜血,失去生命。

    那个带队的马千户高举着马刀向山坡冲锋,可四面八方飞来的枪弹不停的贯穿他的身体,

    阻止了他的步伐,无法迈步的他只能艰难的原地转动身体,争取在死前将所有的凶手尽数收进眼底。枪声过后马千户已经原地转了一圈,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在他身上的数十个枪眼如涓涓泉水一般不停的喷血,而他只能借着马刀撑住自己的下巴不让自己扑倒在地。

    马千户张着嘴,鲜血不停的从他口中涌出,让他无法呼吸。其实他现在不用呼吸,他的命运已经注定,现在他只需要等待最后结果的降临。马千户听到一个脚步走近了自己,他勉强抬起头来,用已经开始模糊的视线看向眼前人,昏暗的光线下什么都看不清楚,唯一能给马千户留下印象的只剩下黑洞洞的枪口。

    “砰”的一声过后,手铳喷出了明亮的火焰,那火焰击中了马千户,带走了他大半个脑壳。随着硝烟的散去,马千户也向后滑倒彻底安静的躺在了泥地里,这次,他彻底不动了。

    兰子义的马儿虽好,但却不是战马,枪一响便受惊颠簸,兰子义本就无力操控马匹,现在那还有力气骑在马背上,战马不停跳跃,突然间又人立而起,兰子义一不注意便被掀翻落下。

    “轰隆”一声闷响从兰子义后背传到他的脑中,沉闷又厚重的力道顺着他的脊柱延展到四面八方,兰子义只觉自己像是一块面团被狠狠的砸到了案板上用擀面杖狠狠的碾成一张薄饼,那两条腿更是被震得只剩疼痛,再无其他。

    兰子义躺在地上两眼直勾勾的看着天空,说来奇怪,夏天日头这么长,太阳又没落山,兰子义却看到满天繁星正绕着他转,他刚想思考一下现在自己到底是个什么处境,却感到一股闷气从自己的腹部一股脑的涌上胸口,然后他侧过脸“哇”的一声吐出口血来。

    喷出这口血后兰子义顿觉脑袋清醒了过来,他试着去调动全身,还好,都有知觉,就连那两条重的像是被牛拽住的腿都能动弹了,就是疼。

    兰子义翻过身从地上爬起来,他用手掌摁着额头跪在地上喘了口气,然后他抬头往那边山谷看去。冲进山里的台城卫们全完了,那二十几个台城卫和自己的马匹横七竖八的堆叠在一起挤满了道路,大部分人都已经没命了,剩下还在喘气的也被山上下来的伏兵挨个补刀干掉。

    兰子义对那些王八蛋台城卫没什么兴趣,他想找的是月山间。月山间运气不错,她比台城卫慢了一个身位,所以并没有冲进谷里去让人打成筛子,但她并没有脱力险境,好几个伏兵都发现了她并且朝她开枪,从兰子义这边看只能看见月山间和她的马一起躺在地上,周围留了一滩血,也不知是马的还是人的。

    山谷里的伏兵还没有靠近月山间,兰子义不想惹来追兵注意,他想要压低身形蹲下挪过去,但他腿上的伤势却不容许他这么做,蹲不下去的兰子义不得已只得起身往月山间那边走过去。

    月山间走的靠后又提前得到了兰子义的提醒,在伏笔起身开枪的刹那间月山间勒马立起用马匹的身体挡住了子弹。她这么做救了她的命,但中弹的马匹倒下时压住了她的右腿,那种钻心的疼痛告诉月山间,她的腿被砸断了。月山间把散乱了的头发束成一把放进嘴里咬住,若不这么做腿上的疼便会让她叫出声来,她知道那些鸟枪手迟早要过来补上一枪,但只要还有一线生机又有谁不会努力去抓?虽然以月山间现在的情况,就算她能把腿抽出来她也逃不过追兵,但她还是使出浑身力气去拽自己的那条腿。

    马已经没救了,可怜的马儿虽然还能喘息但已经动弹不得,只能等着自己血流干后死去。马动不得月山间便只能自己努力把腿抽出来,可马匹那么沉,压在腿上怎么拔得动?再加上月山间腿上已经断了骨头,她使出的每一分力都在撕扯她的血肉,她的骨头在哀号,她的皮肉在哭泣,疼痛已经快让她晕过去,她还在继续用力。可即使如此月山间的腿依旧被死死压住,动不得分毫。

    就在月山间以为自己命丧于此的时候,她的肩头忽然传来了另一股助力,她睁开眼看却见是兰子义拖住她的肩头将她往出拉。

    月山间或许是见到兰子义真的动了心,也或许是太疼,她吟着泪水对兰子义说道:

    “卫侯何故来此送命?”

    兰子义把手指放在嘴上嘘了一声示意月山间不要再说,他见硬拉不动便走上前去抬马,同时示意月山间这边用力。月山间见兰子义不走,也便和他一块努力,兰子义一个书生哪里有力气?可兰子义愣是把马给掀起好些来,月山间借机拔出了自己的腿。

    兰子义见月山间脱困,赶忙上前抱住月山间,他道:

    “月儿有受伤吗?我来背你。”

第七百一十三章 气节

    月山间抽出腿后松开口中头发悠悠的出了一口气,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腿,小腿中间红肿了好大一片,右腿胫骨也不似左腿那般笔直。月山间瘫坐在地双手无力的撑起上半身,她的脸全被头发障住,她精心养护的秀发若是在平日里这样泻下定如银河落地一般璀璨,可现在看去那团青丝却像林上纷飞的鸟雀那样惹人心乱。

    月山间暗自垂泣,听闻兰子义的问话后头也不抬的哭道:

    “卫侯快走吧,奴婢今日必死于此!”

    说罢月山间扬手看向兰子义,眼神决绝,同时她已利刃在手直抵自己喉咙,月儿对兰子义说道:

    “卫侯放心,婢子定会留着清白身子离开,卫侯回京一定告诉爹爹,女儿没有辱没他的名声!”

    月山间说得慷慨,兰子义却不去听,在月山间拔刀之前兰子义便已经看到了月儿的伤势,他本想抱起月儿走,但他臂膀上的力量和他的腿都不允许他这么做,兰子义无奈只得拖住月儿的肩膀拉着她走,就像当日月山间与兰子义在营中拉着桃逐兔逃跑一样。

    见月山间拔出刀来兰子义便伸手把刀拨开,他道:

    “这点事情就寻死觅活,你还敢自称公公的女儿?公公在战场上何等威风,哪有像你这么窝囊?你赶紧断了寻死的心。”

    要说月山间可是用刀的行家,兰子义这么抬手一拨竟将她的刀刃给推开。月山间被兰子义说后再无心去死,两手摊在地上任由兰子义拖她走,她只是垂头哭道:

    “何必呢?卫侯这又是何必呢?”

    兰子义本就不是干体力活的人,再加上他腿上的伤,现在拖着一个人走着非常吃力。但他并没有要放弃月山间的意思,他安慰月山间道:

    “你们这些女孩子,平日里再怎么耍性子逞强,临到要命的关头都没了主见。不要哭了,死不了的,我会带你离开这里。”

    月山间听到兰子义的话后彻底哽噎,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终于哭成了一个泪人。兰子义听着月山间的哭声微微笑了笑,那些从山坡上下来的伏兵早就发现了这里逃跑的苦命鸳鸯,他们知道这俩跑不远,这阵又他们手上又没什么事,于是这些混蛋便重新给鸟枪上弹照着兰子义与月山间打靶。

    “砰砰”几声枪响,数个弹丸擦着兰子义的脸飞了过去,这些人并不是想要取兰子义性命,他们只是在拿兰子义取了就像猫捉了耗子还要玩上一会再吃一样。但兰子义不为所动,呼啸而过的枪弹只是给兰子义添了几丝凉风,他对此求之不得。

    月儿听到枪响再次哭着求兰子义道:

    “卫侯,快跑吧!我死不足惜,可卫侯若是没了那怎么得了?”

    兰子义笑道:

    “都是娘亲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哪有贵贱之分?再说鸟枪都能打到我了我还怎么跑?走吧,我们一块走,放心吧。”

    那边的鸟枪手们见枪子擦着兰子义走都没能惹起他半点反应顿时来了兴趣,有人说道:

    “这小子胆还真大,朝他开枪他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有人反驳道:

    “屁,他就是傻,看我的。”

    说着那人上好弹往前走了几步,抬枪瞄准扣动扳机,兰子义的发髻应声解散,可哪怕如此他脸上都没有半点惊慌之色,他只是甩甩头发让开视线,然后接着走。多次经历生死之后兰子义已经看淡了,生死由命,靠不得别人。

    那些伏兵见兰子义还是没有反应全都乐了,有人说道:

    “这小子是真傻,枪子打到头上了还愣着呢。”

    另有人道:

    “干脆咱毙了他得了,干嘛这么费事。”

    鸟枪都已经能准确命中兰子义说明现在两边人离得已经非常近,对面说什么兰子义全都听得清清楚楚,他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将月山间放在自己脚上,然后他抬起头,看向对面,对面的鸟枪手们已经排好了队列,他们正在剪火绳,装弹药,接下来这些鸟枪手枪上肩,开始瞄准。

    兰子义在剿匪期间多次与戚荣勋共同作战,鸟枪手怎么编练怎么作战他非常清楚,对面的一整套动作对于兰子义来讲并不陌生,他现在脑海里唯一不解的是对面这些人为何操作如此熟练?他们是季家的团练?可他们身上散发的气质与兰子义见过的那些团练们完全不同。

    一时到自己还在考虑作战的问题后兰子笑了出来,很快他就不用考虑这个问题了,月山间躺在兰子义脚上已经停止了哭泣,她抬头望着兰子义叹息道:

    “卫侯,我头一次发现你居然这么高。”

    鸟枪手们已经列队瞄准,他们的拇指开始发力,扳机已经扣动火绳下坠,只需引燃药室当中的火药兰子义便会和马千户一样被打成筛子。可天命不绝,老天爷并没打算让兰子义翻到阴沟里去,在鸟枪手们即将扳下扳机的时候,马蹄声忽从他们身后传来,这些枪手闻声下意识的回头去看,见到来着之后便把路给让开。兰子义正纳闷来的是谁,却见一骑人马慢步穿过鸟枪手,马上之人一点一点掀开自己的斗篷。

    兰子义看着来者笑道:

    “果然是知年兄,看来我并没有追错。”

    那季知年褪下斗篷后坐在马上恶狠狠的看了兰子义好一遭,他磨牙的声音哪怕隔着百多步兰子义也能听清。季知年看够之后往地上啐了一口,接着他滚鞍下马,一把夺过旁人的鸟枪,然后他举枪瞄准,用力扣下扳机。

    “砰”的一声响,鸟枪巨大的冲劲把枪口震到了天上,兰子义捂着肩膀应声倒地,月儿见兰子义中弹忙问道:

    “卫侯?卫侯你怎样?”

    兰子义抬起手搓了搓,然后又掀开伤口上的衣服揩了揩,伤口并不深,他回答月山间道:

    “没事,只是皮外伤,那个姓季的不会打枪。”

    围在季知年一旁的枪手们见状笑道:

    “季少爷,您这是头一次吧,枪法不错嘛。”

    季知年愤怒的把枪扔给旁边人,拎着马鞭走向兰子义,他边走边说:

    “哪里不错?我瞄的是他兰子义的心口,不是肩头!”

    在走过月山间旁边时季知年用马鞭指了指地上的人,他吩咐后面人道:

    “这是兰子义随身的婢子,今后她就是你们的了,把她带到船上去你们好好乐呵!”

    说罢季知年便卷起袖子举起马鞭,死命的抽打兰子义,同时拳打脚踢,他边打边骂道:

    “兰子义!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害我至此?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追我不放?我究竟

    与你有什么仇什么狠?”

    季知年的鞭子拳脚如雨点般落下,兰子义则双手抱头蜷缩成一团满地打滚,季知年书生根本不会打人,兰子义在军中没学会砍人好歹学过怎么挨打,这些拳脚并不会对他造成什么损伤。只是两人一个忙着打,一个忙着挨,都没有精力关心周围,他们并没有发现那边鸟枪手们听到兰子义的名字后纷纷交头接耳,有人还跑到了山坡上去似是过去找人。

第七百一十四章 死里逃生

    季知年到底只是个书生,从小又养尊处优娇养关了,打了没几下便累的没了劲头,他弯腰拄着自己大腿气喘吁吁,他发现打了半响根本没对兰子义造成什么伤,兰子义连吭都没吭一声,这让季知年很是懊恼。

    不过季知年终究是聪明人,他很快就接着喘气的当口发现了兰子义腿活动的不利索,于是他赶忙上前踢了一脚,这一下可踢倒了兰子义的痛处,兰子义疼得当场就叫了出来。季知年好不容易发现了兰子义的弱点,当下兴奋的两眼放光,他忘记了自己的疲惫,狠命抬脚不停的踹,兰子义的哀号已经变成了季知年最为渴望的食量,他听着嚎叫越听打得越起劲。

    月山间爬到一旁,支撑着身子勉强坐起,她抬头看着季知年,冷冷的说道:

    “季公子好歹也是读圣贤书的,你这样打一个没法反抗的人对得起你读过的圣贤书吗?”

    季知年闻声指着兰子义回头冲着月山间吼道:

    “我对不起圣贤书?那他呢?他像条疯狗一样追着我追到余杭来,死不松口,不要我命誓不罢休,我被他追的每晚都不敢睡觉你知道吗?我对不起圣贤书,他兰子义追杀我就对得起圣贤书?”

    季知年越说越生气,气到极致自然恶向胆边生,他一把从怀里抽出短剑,跨前一步薅住兰子义的衣领,拿到架在他脖子上吼道:

    “说!你为什么不放过我?为什么?”

    兰子义又不是第一次见白刃,季知年这幅气急败坏的样子比起那些真正杀人不眨眼的妖贼来可是差远了。兰子义淡然的说道:

    “你科场舞弊,犯了大忌。天下那么多读书人,多少士子为了金榜题名少年白头,你却拿银子把他们的前程给断了,这样的罪过我岂能放过你?”

    季知年闻言更怒,抬手就反手一拳抽在兰子义脸上。季知年捏着刀把,兰子义又没有招架,这一拳过来兰子义的脸便亲肿了半边,好在牙并没有被打掉。季知年打完之后拽着兰子义的衣领死命的摇晃,他道:

    “全天下就那么几个官,老不死的占着位置就是不咽气,好容易有几个空出来的还是先紧着你们这些功臣权贵,剩下留给我们的有几个?有几个?还说我坏了读书人的前程,你们这些尸位素餐的王八蛋自己才是最挡路的!

    你以为科场舞弊是从我开始的?你以为之前中进士的就是靠上来的?礼部吏部的大人们早把人都定好了,之前的功名从来就没我们这些寒门的份!今年好不容易,好不容易章鸣岳松口给我们一条功名路,你却硬生生把他从我手里夺走。我不求当官只求中个进士光宗耀祖!这都不行吗?这都不行吗?这条路都不能给我吗?“

    季知年言辞恳切,涕泪四流,虽是吼叫出声却听似猿猴长啸,哀之使人不得释然。只是季知年终究情绪不稳定,前一刻还在哭诉的他后一刻便面露凶相咬牙切齿的要杀人,季知年对兰子义说道:

    “断人前路,杀人父母!我季知年活了这些年求得就是一个功名,现在我的功名被你毁了,连大正我都带不下去,你我结下此等冤仇我岂能放过你?”

    说罢季知年一把将兰子义推到地上,然后高举短剑奋力刺下,他道:

    “兰子义!你还我前程!”

    夕阳侧余晖洒在剑刃上染出一抹腥红的艳彩,兰子义仰面望着落下的利刃,心里想着应该能看到走马灯了,他对此很有经验,死前总是能看到往日的回忆一幕又一幕的闪过眼前。可这一次兰子义没有如愿,刀刃急速下落,一点没有被拉长时间的意思,兰子义正在疑惑为什么这次和之前不一样时一只大手已经接住了季知年的手臂。

    季知年杀人不成怒火无处发泄,立刻挥刀去这碍事之人,奈何这人不是书生,季知年刀还没有挥开便被他反手拿住臂膀缴下兵器。季知年没了兵器这才转头去看,看到来人后季知年略微收敛了些脾气,他问道:

    “松爷为何坏我好事?”

    那个被叫做钱爷身材不高,很是精瘦,但力道却不差,他的头发并不似国人办好好束发髻,而是莫名奇妙剃光了前额,剩下的头发则被梳成一撮绑在头顶,就连他穿的衣服也和国人还有伏兵不同,似是古人服装却又不是。他虽卸了季知年的兵器却没有要伤人的意思,他只是轻轻推开季知年也不因为他的冒犯而生气。他看了看地上的兰子义用非常别扭的口音问季知年道:

    “他就是兰子义?”

    季知年听钱爷话里意思不对,连忙问道:

    “松爷,他可与我有血海深仇,这不是你看不惯或者认识他就能救下的。而且今次动手本就是要不留活口,你杀了这么多台城卫真留个人证回去那可是天大的祸患!”

    见松爷不为所动季知年怒吼道:

    “你个岛夷何曾认识他?你插手这事干什么?”

    说着季知年便弯腰去捡地上的刀,不过松爷并没有要听季知年的意思,他探手拦住季知年,然后斩钉截铁的说:

    “大人派我来是来救你的,不是来害分家的,你要杀他绝对不行!快走,正军的追兵快要来了。”

    说罢松爷便发力甩开膀子将季知年给扔到了后面去。季知年哪里能容下这种事情,当即便想上前发飙,那些鸟枪手们则上前劝阻他,说是劝阻其实是把人强行拽回去,季知年一个书生肯定不是一群兵士的对手,一伙人围在他周围“好言相劝”他自然无力挣脱。

    松爷送走了季知年又低头看向兰子义,兰子义这时也慢慢从地上坐了起来,两人同时打量对方,同时都从对方身上搜寻信息。松爷先开了口,他问兰子义道:

    “那女子是何人?”

    兰子义知道他再说月山间,答道:

    “我贴身婢子,是台城卫提督鱼公公赐予我的。”

    那松爷明显听了这话回头对手下人喊道:

    “叫大夫过来,把女子腿接上。”

    说罢松爷便掉头要走,兰子义问道:

    “你为什么要留我的命?”

    见松爷不停步也不说话,兰子义又追问道:

    “你不是大正人,你为何要来此?你说不杀分家那你本家又是谁?告诉我!”

    可那松爷只是迈步没入林中,完全不答兰子义的问话,那个被他唤来的大夫熟练的接好了月山间的小腿还为她打好了夹板,这一行人准备妥当打算离开,那些被他们杀掉的台城卫也一个一个整整齐齐的被码放在路边,只不过这些台城卫们已经全部被扒光了。

    接应季知年的伏兵嗖乎出现又飘忽离去,若非亲眼所见兰子义都不敢相信这些人曾经出现过,他们就这么一闪而过从兰子义的眼前消失不留一点痕迹。月山间腿上虽然很疼,但伤势已经被处理妥当,她爬到兰子义旁边依偎进兰子义怀中,然后她疲惫的调侃兰子义道:

    “卫侯好大面子,连海贼都通的,这都不死只怕将来卫侯就不会死了。”

第七百一十五章 收拾残局

    伏兵走后许久未见人来,太阳渐渐西沉天也黑了下来。盛夏时节只要不下雨,山脚下的温度并不显冷,兰子义与月山间并不会挨冻,但那么多死尸堆在附近,没了阳光立刻就会感到阴冷。死人兰子义见得多了,自然不觉得旁边有尸体会膈应,月山间也不是胆小之辈,自然不会被一点阴气吓着。

    两人互相依偎,仰首看天,他们从夕阳看到日落,从晚霞望到夜月,也不说话只是无言。一直到许久之后,兰子义的肚子突然“咕~”一声叫出声来两人间宁静的空气才被打破。

    兰子义和月山间都笑了,月儿问兰子义道:

    “卫侯是饿了?”

    兰子义点了点头,然后兰子义问月山间道:

    “月儿你不疼吗?怎么一声都不叫?”

    月山间抬手挽了下流苏般卸下的发梢,她的脸色惨白到看不见血色,看上去异常憔悴,一看便知这都是腿上的疼痛造成的,月儿笑着对兰子义说道:

    “疼不是很疼,小时候爹爹训练我等习武的时候每天晚上睡下都比这疼多了,而且那个番将招的大夫医术很好,我的腿被他接得好好的。”

    兰子义听着月儿的话来了兴趣,他问道:

    “公公训练你,公公是怎么训练你的呀?”

    月儿并没有回答兰子义的问题,她岔开话说道:

    “卫侯,都已经到这这个时候,这里又是山上,旁边还有这么多尸体,若是来了狼可就糟了。”

    兰子义被月山间一提醒顿觉不妙,他立刻想要起身拖着月山间离开,可月山间却将他摁住然后说道:

    “你呀,听风就是雨,一点城府都没有。山下围着那么多军士,又刚死了那么多人,杀气如此重,狼早就被吓跑了,再说要是有狼早就来了何必等到现在?我的腿需要静养,卫侯的腿也走不动,你把我拖起来又能带我到哪去?”

    兰子义闻言坐稳,他挠着头不好意思地笑道:

    “还是月儿仔细,想得周到。”

    月山间看着兰子义一动,头上乱发便四散开来,她努力爬起身够着兰子义后脑勺,然后便为兰子义重新编起发髻来。兰子义赶忙劝阻月山间道:

    “月儿你刚还说着自己需要静养,怎么这就动起来?赶紧坐下歇息吧。”

    月儿推开兰子义的手道:

    “这点事情无妨。”

    月儿心灵手巧,不一会便将兰子义的头发编得规规矩矩,编完之后她又变戏法一样从兜里拿出一根簪和一块网巾将头发好好箍住。忙完之后月山间再次倒入兰子义怀中,她悠悠地道:

    “可怜卫侯留的头发,白天那一枪少说打掉了一半。”

    兰子义叹道:

    “没想到我兰子义堂堂卫亭侯竟遭此髡钳之刑!“

    月山间哼道:

    “你们这些读书人就是毛病多,平日里修头发时也裁鬓角,今儿用头发挡了一枪便心疼的不得了,你头发断了又没被人看见,真是矫情。依我看哪,头发没了再留就是,脑袋没了可就长不出来了。余杭现在摊开了这么一片烂摊子,卫侯可打算怎么收场?”

    月山间说得事情可是兰子义的痛处,他在余杭干的事情多少有点赌一把的意思在里面,刚进城他兰子义便亲手打死个人,那人现在还在京城告御状。兰子义本想着抓到人后将功补

    过,回了京城把事情全都赖到章鸣岳他们这些大人们头上,可现如今死了这么多人,马千户还被打成了筛子,这事情就不好办了。

    兰子义仰天长叹一声,然后道:

    “该怎么收场就怎么收场吧。好歹这个姓马的死了,死掉一个他我多少就能把黑锅推出去了。“

    正说话间兰子义来的路上便传来了马蹄声,不用问这会来的定是自己人,兰子义都不用抬头看一眼。那边人还每到兰子义便听到桃逐虎训斥的声音

    “诸位好歹也都是北镇的老人了,怎么连点轻重缓急都不知道?少爷让你们分头你们就不回来了?“

    有人开口回答桃逐虎,听声音就特别委屈,那人道:

    “少爷说得抓人要紧,我们就拼命去抓,这不人也被我们抓到了。“

    桃逐虎怒道:

    “那你们抓到季知年了吗?全抓的是些下人,还把马都跑废了,想追上少爷都追不上。少爷现在都没回来,你们倒是告诉我少爷去了哪里?“

    这次手底下再也没人敢出声反驳,而桃逐鹿突然说出的话则彻底把桃逐虎的心给揪了出来,桃逐鹿道:

    “不好,有血腥味。“

    明月当空,伙计们又都打着火把,前路完全看的清,桃逐鹿一说前有血腥味一群人全都疯了一样催马疾驰,一转过弯来众人便看见了码成一排的尸体。桃逐虎急火攻心,一见到尸体连近在眼前的兰子义都看漏了,他不等马停便从鞍上滚下来,四肢并用往前爬,一边爬一边哭喊兰子义的名字“子义!子义!你在哪里!你在哪啊?”

    桃逐鹿初见尸首也慌了神,可他到底还是更冷静些,转脸便看见坐在路边的兰子义。桃逐鹿驰马到桃逐虎旁边,翻身下来按住桃逐虎道:

    “大哥!大哥!少爷没事,不要失了心智。”

    兰子义一看桃逐虎急疯了也赶紧放开月山间,一瘸一拐的站起来走到桃逐虎旁边给桃逐虎叫魂道:“大哥,我没事,你可不要丢了呀。”

    在兰子义和桃逐鹿两人连声的叫喊之下,桃逐虎总算是稳住了心智,当他反应过来兰子义还好端端的站在他面前时立刻放声大哭,他死死抱住兰子义将兰子义的头搂在怀里怎么都不肯松手差点把兰子义憋得背过气去,桃逐虎哭道:

    “少爷啊,我怎么死都行,你没了我可怎么办啊。”

    桃逐鹿则起身对伙计们吼道:

    “跟少爷来的是那几个?给我过来!”

    那些伙计们初见一地尸体也全都慌了,又见兰子义无恙他们才松了气,现在桃逐鹿一声吼,那几个伙计便发生下马,列成一排站在桃逐鹿面前,他们解下佩刀,拔出短刃,规规矩矩的双手捧上,然后齐声说道:

    “我等丢失主将,罪同逃兵,二郎来罚,我等绝无怨言!”

    兰子义这时送算是安抚住了桃逐虎,他起身怒喝道:

    “够了,都把家伙收起来。罚什么罚?你们要是跟我一起来我们就全没命了!”

    接着兰子义就把下午发生的事情大概说了一遍,在此期间桃逐鹿已经招呼人手将月山间横放到马上,桃逐虎也稳定了情绪,待兰子义说完桃逐虎看了一眼那边尸首骂道:

    “活该!还有桃逐兔呢?他又给我跑哪去了?等我见了他我一定把他皮扒下来!“

第七百一十六章 乱起

    兰子义知道桃逐虎今天是彻底动了肝火,要是不劝还指不定待会桃逐兔来要被他大哥打成

    什么养呢。于是兰子义赶忙为桃逐兔开脱道:

    “大哥不要埋怨三哥了,三哥是我派去分头行动的,他又没有千里眼顺风耳,何曾知道我这里遭难?”

    桃逐鹿已经带着伙计去检查躺在前面的台城卫尸体,桃逐兔望着那些被摆放整齐的尸首摸着下巴稍稍出神,那些忙着检查身手的伙计则说道:

    “这些强贼不像是普通人,下手这么狠杀完了又把尸体给扒了个精光,可他们偏要把尸体码放整齐,这叫个什么理?“

    另一个人附和道:

    “没错,没这个道理啊,好歹着给留件衣服呀。“

    旁边一人道:

    “你们两个用空聊天还不如赶紧动手把尸首给安排妥当了,就靠我们几个收拾这么多尸首可得费劲了。“

    这时有伙计回头想问桃逐鹿一句,却见桃逐鹿只是出神也不说话,那伙计便问道:

    “二郎怎么不言语?是不是觉得这尸首有蹊跷?”

    桃逐鹿听到有人问话这才吸了一口气,他走了几步来到尸体面前看了眼,然后转头望向来时的大路说道:

    “躺这的有什么蹊跷?都是死人又不怕他们跳起来。蹊跷的是那边的台城卫,这边挨枪是在下午,现在天都已经黑透了却不见他们来援,岂有这种道理?”

    然后桃逐鹿吩咐道:

    “把马千户的尸体找出来。”

    伙计们闻言立刻顶着火把挨个照,只照了几下便把马千户找到,伙计们把人抬出来。桃逐鹿见伙计们找到了人便吩咐道:

    “找匹马把他驮了,往鞍子上捆结实了,他这滑溜溜的稍微颠簸点就得掉下去。”

    吩咐完后桃逐鹿便往兰子义那边走,伙计们追问问桃逐鹿道:

    “二郎,剩下的这些怎么办?”

    桃逐鹿道:

    “剩下的先放着,我们人马都不够哪有功夫去替台城卫收尸?你们等我和少爷商量完了过来安排。”

    桃逐虎这阵正对兰子义问长问短,他得知兰子义的两条腿被挤压的浮肿之后又是好一阵懊恼自责,他问兰子义道:

    “少爷你的腿现在怎样?可还疼吗?”

    兰子义道:

    “疼,现在比刚才那会还疼,好在肿已经消得差不多了。”

    见桃逐鹿过来兰子义问道:

    “二哥,那边尸首可点清楚了?”

    桃逐鹿道:

    “一共二十三具尸体,姓马的已经被我请上马了。”

    然后桃逐鹿补充道:

    “少爷,依我之见我们应当尽快赶回营地去,好几千的台城卫,千户一死谁知道他们会乱成什么样子。而且这么久了台城卫都没有派人来援,这事太奇怪了。”

    兰子义闻言点头应道:

    “二哥说得不错。”

    可没等兰子义接着往下说路那头的马蹄声就打断了他的话,听来人步伐疲软又悉数,明显是跑了许久没劲加速,桃逐虎说道:

    “一定是三郎!’

    说罢他便气冲冲的转过身去冲着路那头喊道:

    “给我下来!“

    兰子义怕桃逐虎一时发怒下重手,赶忙瘸着腿上前拦住桃逐虎道:

    “大哥有话好商量,可千万不要动手。“

    可没想到那边人听到桃逐虎的吼声之后不减速下马反倒加速冲了过来,桃逐虎以为来的是歹人,一把将兰子义推到身后,拔刀在手准备反击。但来的人的确是桃逐兔,他虽然月光不足以照亮他的脸,但他着急的声音却足以通达此处,只听桃逐兔喊道:

    “大哥!大事不妙了!“

    刚策马赶到桃逐虎面前桃逐兔便从马上跳下,也不管自己马儿有没有人牵桃逐兔便开口道:

    “大哥,不好了,台城卫把所有上山的山路全都封住,我来的时候都差点被他们拦下,也不知他们在干什么。我们快去找少爷吧,再这么下去还不知那些台城卫的**们会干出什么事来呢。“

    桃逐虎一听桃逐兔提到少爷,当下大火,他伸手薅住桃逐兔的衣领骂道:

    “你还记得少爷?少爷半条命都丢在这了你在哪?“

    兰子义见桃逐虎又要发火,赶忙上前把桃逐虎的手掰开,他道:

    “三哥如此着急定有大事,我们时间不多怎能在吵架上耽搁?大哥你快松手。“

    桃逐兔见兰子义也在惊讶的说道:

    “少爷为何再次,我那边追到的全是替身,我还以为少爷你抓到了本人。咦?少爷你的肩膀怎么红了那么大一片?你受伤了?“

    兰子义劝下桃逐虎后转身对桃逐兔说道:

    “我的事情无大碍,待会再说,三哥你说台城卫封山是怎么一回事?“

    桃逐兔道:

    “我也不知具体如何,只是见到山路被封,山下又是火炬如龙,人头攒动,这么多台城卫晚上不扎营不休息,反倒四处乱窜,这可不是好事。“

    兰子义闻言皱着眉头叹道:

    “事不宜迟,我们必须立刻回去。“

    然后兰子义缳首大概看了一圈,说道:

    “我们的马不够用。”

    桃逐鹿道:

    “没必要够用,少爷只需带几个人回去稳住事态就可以,剩下些人留在这里还正好可以看守尸体。”

    桃逐兔道:

    “我带来的伙计可以留下,我们的马已经筋疲力尽了,再跑可就跑死了。”

    兰子义闻言点头道:

    “既然如此三哥你带来的人便留下,大哥、二哥,你们挑出四匹还跑得动的马,只三位哥哥和我一块回去。”

    月山间闻言道:

    “那我呢?”

    兰子义走到月山间马前,望着被横放在马上的人道:

    “你的腿断了,受不了颠簸,你等迟些我派台城卫赶车来接你。”

    月山间趴在马背上摇头道:

    “不,我必须和卫侯一起去。卫侯虽是爹爹心腹,但终究不是爹的人,那些台城卫平日里骄横跋扈,岂是随便就能听话的?卫侯不带我去到时候靠桃家几位郎君根本稳不住局面。”

    月山间说的极其有理,兰子义深知这一点,但他又怎能忍心让月山间落下终身残疾呢?兰子义正在为难,桃逐虎上前说道:

    “我倒有办法不害月儿姑娘的腿还能让她和我们一块回到营中。”

    兰子义闻言大喜过望,他问道:

    “大哥有什么好办法,快快说来。”

    桃逐虎道:

    “其实这是塞外鞑子用的办法,他们若是有人受伤走不得又当下没车可用,便会在两马中间系一张网,人躺在网上随着马走。正好那东西我随身携带,现在弄上就是。”

    兰子义惊喜的说道;

    “那我们快出发。”

    桃逐鹿早已经将人手马匹分配好,除过桃家兄弟与兰子义外,其他马场伙计全被留下看守尸体,待到桃逐虎与桃逐鹿张罗好网兜安顿好月山间后,众人已经跨鞍上马,桃逐虎吩咐伙计们道:

    “尔等看好尸体,小心扎营,待会少爷便派援军过来。”

    兰子义则低头对躺在网中的月山间说道:

    “月儿可要抓紧。”

    接着兰子义便带着桃家兄弟和月山间纵马疾驰,往山外台城卫营地赶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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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城遗梦介绍:
花枝缺处青楼开,艳歌一曲酒一杯,
美人劝我急行乐,自古朱颜不再来,
君不见外州客,长安道,
一回来,一回老。
————白居易
大正朝廷已经击败了四方所有外部敌对势力,看似天下太平,事实上王朝内部已经危机重重,地方土地兼并造成贫富差距加大,士绅优待又让富人几乎不承担税收,全国各地到处都有民变的危险。
朝廷对此也并非视若无睹,当朝内阁首辅大学士章鸣岳就力图推行新税法,对大正朝廷进行改革,可在这个节骨眼上深居内宫的皇上最关心的居然是用幼子替换太子,废立储君,从太子陪臣起家的章鸣岳自然不同意,宫中府中也因此对立起来。
我们的主人公正是一位将门之后,但他并不想继承武职;他的出身与家庭有诸多秘密,但他并未全然知晓;他有着单纯而又天真的理想,却又从骨子里带着一股敏锐和狡猾,他想要靠书生意气救济天下,可现实却让他走上了一条与理想截然相反的道路。现在他已经来到了京城,这里的高台到底是他成功的奠基石还是他迷梦的开始,让我们一起揭开这番篇章。台城遗梦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台城遗梦,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台城遗梦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