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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白袍将     台城遗梦txt下载     台城遗梦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白三十二章 义士

    兰子义看向杜京,略带自嘲的笑了笑。牢笼里的桃家兄弟已经被衙役放了出来,桃逐虎快步走到兰子义旁边,不由分说的谢罪道:

    “少爷,今天的事情我一人来抗,有什么要罚的只管让姓杜的提,我大不了偿他命!”

    兰子义抬起手来示意桃逐虎不要再说,他轻声道:

    “大哥你在这里憋屈了一天,累了,先出去透透气,待会回去好好吃点东西,洗个澡歇歇。没什么事,放心,大哥你不用多想。”

    桃逐虎以为兰子义当着杜京的面不好发作,便想更进一步谢罪,在他身后跟来的桃逐鹿与桃逐兔则领了兰子义的眼色,一人一个肩膀架着把桃逐虎给“拥”了出去。兰子义见三兄弟走,便在后面遥声说道:

    “哥哥们出了衙门先找个地方要些酒肉果腹,我与杜大人聊聊,迟些便来。”

    桃逐鹿听到兰子义喊话直把脚步加得更快,催促着桃逐兔快走好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

    安顿好了自家三位哥哥后,兰子义便笑请丹阳县令和杜京道:

    “两位大人,此地酷热难当,我看我们还是快点离开这里吧。”

    那丹阳县令官袍穿的整齐,乃是三人当中最热的一个,进了牢里不过一会儿,他的前胸后背便湿的通透,可碍于自己身份他又不好活动,现在兰子义提议要走他当然是求之不得,赶紧附和。

    杜京等来了兰子义也便没什么再要强求的,他个一旁衙役说道:

    “把这桌酒菜收了送我房中,待会我与侯爷谈完了自然过去吃。”

    说罢杜京转头向兰子义客气道:

    “要不侯爷与我一道边吃边聊?”

    兰子义摇头转身,他道:

    “这牢里已经够恶心了,我那还有胃口吃饭?赶紧走吧。倒是杜大人你,这地方臭成这样你居然也能吃下东西。”

    杜京起身后便把自己拉的敞亮亮的胸襟给重新盖好,他迈着步子的同时还在低头往身上披外套,听闻兰子义的问话他只笑道:

    “我个下贱人当然比不上卫侯您金枝玉叶,我是整天与这牢房犯人打交道,事情多时便要在班房里同犯人们一起过夜,这点味道算不上什么。”

    兰子义侧看杜京一眼,笑道:

    “我不知道杜大人你见识过何种场面,但今日我所见已经是够呛了。年初那会途经旧都时倒是被人抓进牢里呆了一宿,但当时天冷,再加上人受了惊吓,当时也没在意里面的味道。既然杜捕头说这牢里味道还行,那就还行吧,想必也是这班房里空着的缘故。”

    说道这里兰子义转头问县令道:

    “这牢里人都哪去了?莫非大人今日专门为我清空了场地?”

    县令里在门口处伸手请兰子义往出走,闻言答道:

    “不瞒卫侯,杜京兆极重刑狱,凡有进牢者必在三日内断案,该放的放,该交大牢的交大牢,若是有案下官断绝不了,则要移送京兆府由大人亲自审理。我这人审得快,自然也就没多少在牢里关了。”

    兰子义眼见到了门口,赶忙憋住气大步跳出门外,他又往外走了好远,等到站在上风口,彻底离了牢房后他才大口喘气。县令从后跟上,对兰子义道:

    “难为侯爷了。”

    兰子义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京城的空气带着市井独有的烟火味,兰子义从未如今时这般为此陶醉,他闭上眼享受了一会,伸了个懒腰后睁眼说道:

    “辛苦几位大人陪我一道受罪了。”

    一旁县令问二人:

    “正好后衙已经做了饭菜,两位大人要不一道过来吃?”

    杜京道:

    “不了大人,我那还剩着半桌菜,待会我得把剩饭剩菜解决了才行。”

    兰子义也道:

    “我昨天回京还没来得及和我哥哥们聚聚呢,待会回去和家里人吃,就不在这里叨扰大人了。”

    县令看杜京和兰子义两人客客气气,桃家兄弟也被放了,自个悬着的心也便放了下来,至于他二人接下来还要谈什么,县令便是少知道为妙了。所以县令伸手指向一边道:

    “那边走是后衙画圆,两位大人若要歇脚可往那处去。那下官先行告退了。”

    说罢县令便拱了下手,自己转身走了。杜京见县令走开,便给周围人下令道:

    “你们也下去吃饭吧,都饿了。我与卫侯私底下聊聊便可。”

    说着杜京便在前引路,同时请兰子义道:

    “侯爷请。”

    兰子义对杜京露出一个微笑,然后便随杜京一起过去。迈开步后兰子义对问杜京道:

    “杜大人想从我这里听些什么道理?“

    杜京道:

    “侯爷要是懂道理自然明白该对我说什么。“

    兰子义看着杜京,嘬了嘬上下牙床,他叹了口气道:

    “杜大人,我知道的我已经全都告诉你了,你又能从我这里问出些什么呢?”

    杜京闻言没有说话,他只回头看向兰子义,同时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兰子义当然明白杜京是在要挟他,但他不打算就这么就范,于是他问道:

    “杜大人,这世上青楼千千万,光着京城里就有好几百所,还有教坊司开得官妓,你抓着招婿楼又有什么意义呢?”

    周围人走光之后杜京的脸色便慢慢转冷下来,现在只剩他与兰子义两人,杜京的脸便彻底黑了下来。他听到兰子义的问话驻足道旁,回头看着兰子义似是在思索,又像是在叹息,他道:

    “我与卫侯的出身乃是天上地下的分别,我虽不知生在卫侯那种家中是什么感觉,但我明白,卫侯你那身份是不拿人当人看的。”

    兰子义皱眉道:

    “杜大人此话怎讲?”

    杜京苦笑一声,抬头仰天叹道:

    “卫侯见过买人的么?不是偷孩子贩卖人口,就是明晃晃的买人。我见识过,那大家里的公子哥看上了路边的丫头,扔了锭银子就把人连拖带拽给拽回去了。没人管,没人拦,那爹娘还得忍着哭谢人家公子打赏,而那姑娘哭了就被抽耳光。那公子哥还只是个地方大户,就是和京中稍有些关系,这就能嚣张跋扈,横行无忌。卫侯比那小子不知高了几重天,你又怎么可能去可怜百姓们的那条贱命呢?”

    兰子义眯着眼听完杜京的话,他可不满意杜京这么数落他,于是他开口反驳道:

    “我可不是那种狗仗人势的纨绔子弟。“

    杜京抢过话道:

    “你当然不抢民女,只是坑余杭那好几万的百姓。“

    杜京说到了兰子义的痛处,兰子义当即被堵得哑口无言,杜京看了兰子义一眼,接着说道:

    “我自然知道凭我一己之力改不了这世道,但我能做的我便会尽力去做。京城的所有妓院都已经给我交了底,无论官妓私妓,画舫暗娼我都知道,干这行的有不愿意的,却没有一个是被偷来被抢来的,我不允许那种事情发生。唯独这招婿楼进的人不清不楚,走的人无影无踪,这要是没有猫腻,我杜子就倒着写。卫侯你嫂子是这么多年来唯一一个从招婿楼里出来的人,你可得让我把事情问明白了。“

第七百三十三章 交易

    杜京的眼神是炙热的,这让站在一旁的兰子义更加不适,忍受夏日的骄阳已经耗尽了他的耐性,在去忍受他人强烈的正义感则无疑是一种酷刑。

    兰子义转身看向一旁。花园之中自有草木,兰子义面向的便是一株矮树。兰子义并不知道眼前这诛到底是什么树种,他也没有心思去了解这诛树。兰子义转过脸只是为了回避杜京,给自己争取点时间思考。杜京朝气蓬勃的灵魂让兰子义很是难受,曾几何时兰子义也如这般英气勃发,可现在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心中多半只剩功利。自己的东西丢了,别人却还有,别人不仅在还拿出来显摆,这种事怎能不让人心痛。

    兰子义抬手轻扣树枝,叹道:

    “何必呢。“

    杜京答道:

    “我活着就是为了干这些事。”

    兰子义深吸一口气,微微闭眼思考措辞。他已经不能再搪塞杜京了,但他又不能把宫里的事情说出来,至少现在不能,同时兰子义又要为自己争取到一个有利的位置,他必须找到突破口,借力打力,那么杜京到底有那点是兰子义可以利用的?

    想到这里兰子义茅塞洞开,他松手弹开树枝,睁眼回首看向杜京问道:

    “杜捕头在京城当差这么多年,可知这京城里有多少太监?”

    杜京弄不明白兰子义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看着兰子义用眼睛问出自己的疑惑,但兰子义眼神坚定,杜京也就没再继续问,他顺着兰子义的话答道:

    “若问登记在册的太监,宫中任事者便有两千,宫外负责为宫里购货的,织造的,制陶的,打铁的,乱七八糟的加起来有两万多人,若是再算上那些割了命根子想进宫却排不上号的,那可就有接近十万人了。可这和招婿楼有什么关系?”

    兰子义闻言点点头,他沿着石径往前走,四面张望观看风景,不时抬手拈花折枝。理顺了思路的兰子义甚是放松,他道:

    “杜大人知道的就是详细,我只知道京城宦官极多,却没想到有这么多。这许多人伺候皇上,可最后能混到皇上身边的又能有几个?混到皇上身边又能捞到银子的又是这少数人中的少数几个。剩下那么多人给皇上辛苦一辈子,到老了落下一身病,却只能被扫地出宫,连养老的银子都没有,他们可怎么办?”

    听到这里杜京已经摸到了些许门道,他追上兰子义问道:

    “卫侯的意思是……”

    兰子义道:

    “说句实在话,上次我告诉杜大人盯着葱河,这已经是我全部知道的东西了。我嫂子很不愿意回忆那段苦日子,给谁谁愿意呢,对吧?可再不愿意回忆的东西也总有蹦到脑海里的时候,我大哥跟我说过,大嫂晚上总是有惊醒的时候,大嫂说她总是能看到一条船,那条抓她在葱河走的船。”

    兰子义说这话,同时已经停下了脚步,他看向杜京,杜京也压低眉头凑近兰子义的面庞,杜京问道:

    “什么船?”

    兰子义下意识的看了看周围,然后压低声音说道:

    “我大哥给我描述了船的样貌,他以为那只是我嫂子梦中的胡言乱语,但我清楚那船代表着什么,那船的形制是宗人府的规格。”

    杜京听到宗人府三个字惊得长大了嘴半天不敢呼吸,许久之后他才缓过神来,然后他原地转圈道:

    “一语成谶,一语成谶啊,怎么会和宫里扯上关系?卫侯你嫂子没说错吧?那天我去她和没和我说过这些事情。”

    兰子义笑道:

    “我嫂子又不是傻子,她怎么可能张口就跟你说?我嫂子可是被你吓到了。杜大人你不是刚正不阿,不畏强权么?怎么牵扯到宫里你便紧张起来了?公公可是需要产业养老的,这事来银子。”

    杜京还是没能恢复冷静,他半是自言自语的说道:

    “阉宦自有产业,他们有赌场,有酒楼,有地产,他们为什么要干这种事。”

    兰子义说道:

    “杜大人要让我告诉你我知道的,我便把我知道的全部都告诉你,至于你信不信,到底是缘故,那我就不知道了。”

    说到这里兰子义话锋一转道:

    “当日出京时杜捕头拿这事来要挟我,我还以为你已经对招婿楼没兴趣了,没想到我刚出门你便找到我嫂子头上。”

    杜京穿了几口气,探手到腰间摸索,似乎是在找水囊酒壶之类的东西,摸不到后他又探手入怀,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瓶子,打开盖来舀出些青绿色的土絮状玩意,兰子义闻着还有一股冰片味。杜京把土絮摸到鼻孔抹开,猛吸一口气将玩意吸入鼻腔,然后才慢慢平复呼吸

    冷静下来。

    兰子义笑道:

    “鼻烟,新鲜玩意,我听说那些红毛黄毛夷人才喜欢这东西。”

    冷静下来的杜京收拾好东西装回兜里,又捏着鼻子再吸几口气,然后答道:

    “这东西提神,我常熬夜,少不了这玩意。我听说你家鱼公公也喜欢烟草,只是他喜欢拿烟斗抽烟,而不是向我这样吸鼻烟。”

    兰子义道:

    “杜大人活的精致。”

    杜京道:

    “精致不精致不好说,就像鱼公公和你嫂子的事有关没关也不清楚一样。”

    兰子义道:

    “要是鱼公公掺和在招婿楼里我嫂子踏不出楼便已经是死人了。台城卫那你放心,和这事没关系,光我家每年孝敬公公的例钱都够他养几辈子的老,他不在乎这点钱。”

    杜京点头道:

    “那就好。”

    这时兰子义问道:

    “我问你呢,你不是拿这事来要挟我吗?怎么又主动要查?”

    杜京笑道:

    “我只是找件事情拿你,当日传你时你用这事来和我交易,我便知这事对你不那么重要,而军粮的事情我又很感兴趣。”

    兰子义道:

    “那你为何不问我京口粮商的事情了?”

    杜京闻言苦笑着摇头,然后道:

    “卫侯你刚到京口,那边粮商家里便遭了火,老婆孩子全别烧死,而后那几家涉事的商人挨个在自己屋里上吊自杀,他们手底下的精干伙计又被人查出曝尸荒野。我问卫侯什么?人都死干净了有什么可问的?”

    兰子义走近杜京笑道:

    “杜捕头莫要着急,人没死干净,最后的活口在我手上呢。“

    杜京听到这话眼里一下子亮堂起来,他抬头问道:

    “卫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方了?之前藏着掖着都来不及的宝贝居然张口就许给了我知道。“

第七百三十四章 成交

    兰子义笑答杜京道:

    “那有什么藏着掖着的宝贝?只不过是应时而动罢了。我现在把军粮的案子透出来是为了让你放开我大嫂,就像当日我把葱河的事情透给你换你的面子一样。“

    杜京抬头看向兰子义,爽朗的面孔笑得甚是欣慰,他道:

    “全是阳谋。“

    兰子义点头道:

    “嗯,阳谋。“

    杜京道:

    “既然如此那我就放开手脚查粮食了。顺带问一句,这次没有阻力了?“

    兰子义道:

    “有阻力时你自然就查不下去了,趁着现在没人管杜捕头你就赶紧查吧,如果要用我手里

    的人你便来找我。“

    杜京道:

    “卫侯是要把人派给我助我查案?”

    兰子义笑道:

    “依情况我会让你问些话出来。”

    杜京笑道:

    “也罢,也罢,聊胜于无。”

    兰子义见事情说罢便拱手道:

    “既然我与杜大人已经谈妥,那我就先告辞了?”

    杜京闻言横手拦住兰子义道:

    “卫侯,就那两件案子你便想还我的鼻梁骨,你这买卖未免太划算。”

    兰子义抖了下嘴角露出半个冷笑,他道:

    “那杜大人还想从我这里套些什么话出来?”

    杜京道:

    “你的话我已经套够了,我只要你帮我个忙。”

    兰子义道:

    “什么忙?”

    杜京道:

    “当初首辅大人定策,命草原各部送质子入京学习,好像卫侯你还和他们一起入的京城。”

    兰子义道:

    “是和其中一部分一起,那里面有我的把兄弟。”

    杜京道:

    “就是那个铁木辛哥吧?那是个好汉,你们还惹得太尉动手,京城里传的神乎其神,什么太尉亲自动刀子要杀人。”

    兰子义笑道:

    “那不是传说,那是真的,不知为何太尉看我安达最是不爽。”

    杜京道:

    “你把兄弟横行无忌,霸气外露,不过是个小部落的质子,却在鸿胪寺里靠自己的拳头嗓门把其他所有人鞑子都给打服了。”

    兰子义笑道:

    “那是必然,若没有两下子我怎么可能与他推金山倒玉柱,义结金兰?杜大人你说了这么多到底是要我帮你什么?”

    杜京叹道:

    “这群鞑子在蛮荒之地野惯了,来了京城这教化之乡便不适应,说明白点就是不服管。有银子拨给鸿胪寺时,还能用酒肉歌妓把他们稳住,最近银子不够用,那些个戎狄便四处撒野,我被折腾的头都大了。”

    兰子义道:

    “有人犯事你抓了不就得了?”

    杜京冷哼一声道:

    “说得轻巧。这群鞑子是什么德行卫侯又不是不知,我抓他一人一次得要上四五个人,就这还会有人受伤。难抓不说这些个王八蛋还有朝廷罩着,什么我天朝为天下宗主,怀柔四方,要以礼服人之类乱七八糟的东西,总之抓了的过不了夜就全都得给放了。”

    兰子义听明白了杜京的意思,他道:

    “你的意思是我去和我安达说说,让他代为收拢一下他手下的这群鞑子,是不是?”

    杜京笑道:

    “卫侯果然是明白人。”

    兰子义也笑道:

    “这件事情不用杜大人来求,这是公事更是正是,我只要知道了我主动就会去做。”

    读经杜京点头道:

    “那就好,卫侯果然是明事理的人。”

    说完杜京便对兰子义客气道:

    “卫侯别不是饿着肚子来的?若是卫侯不嫌弃,不如与我一起吃个便饭吧?”

    兰子义笑着摆摆手道:

    “杜大人不必客气,我家哥哥刚从你这出去,我怎么也得给他们接风洗尘,对吧?杜大人还是早点送我出门比较好。”

    杜京闻言笑了笑,然后便伸手引路,导兰子义外出。两人说笑着往花园外走,不多时便到了来时的路上,只要再转一个弯过去便可穿堂走到前殿然后出门,可就在这里,有一个兰子义不那么愿意听到的声音,只听见杜畿的声音由远及近而来,如同挣脱了绳索的公牛怒气冲冲。杜畿骂道:

    “好个鱼公公,黑的愣是能被他说成白的,几万条人命没了他说句用人不当,道个歉就算完,那兰子义更是被洗的清洁溜溜,好像他就没去过余杭一样,真是岂有此理!

    我哥在哪?兰子义家那几个奴才把他打了怎么没人告诉我?你前面先去替我看看我哥伤的重不重。”

    接着便有仆役跑动,另有人对杜畿说道:

    “大人,刚才您在轿子里没注意,我看见姓桃的那三个刚刚就在衙门口站着呢。”

    杜京闻言一愣,而兰子义与杜畿也迎着那个问话的仆役走去,转角差点与那仆役撞个满怀。杜畿本在纳闷,转脸一看兰子义居然与自己哥哥并肩走来,此中诧异哪怕以他之才思敏捷也反应不过来。兰子义自然发现了杜畿的异样,于是他拱手道:

    “杜京兆,有什么话庙堂上说,背地里说公公坏话像个什么事?我家哥哥乃是良民军籍,又不是奴籍,何时当过奴才?杜大人这么说话不怕咬到自己舌头根子么?”

    说来杜畿倒底是个人物,兰子义对他而言好似地里蹦出来的,可这种突然性只惹得他出神了一小会,很快他便恢复了往日的笃定。杜畿依旧非常愤怒,可他并没有被愤怒冲昏头脑,他听到兰子义的问话后并未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道;

    “你兰家好歹也是有名有姓之族,这么给宦官当假子可还要自家先人的脸面?”

    兰子义听闻此言勃然大怒,正要发作旋即又冷静了下来,杜畿是在做激将,兰子义可不能中招,于是兰子义笑了笑说道:

    “鱼公公从我爷爷那辈起便来我北镇监军,他与我家可是世交,但即便如此鱼公公也从来没用自己的辈分压我,我从来都称他公公,他一直都称我爵位,大人所为为人假子之事只不过是你一人构想的事情罢了。

    反倒是杜京兆你,正经科举考出来的进士,圣人书读出来的英才,却在朝中为人鹰犬,每每在内阁为章鸣岳做走狗,这你可对得起自己的气节?还是说杜大人会试那会便已经是花钱买进士了?”

    杜畿听闻兰子义所言怒气更甚,可他又没什么好把柄再接着说,于是他便道:

    “我不与你做口舌之争,正道自在人心,你巧言令色骗不了天下人。”

    接着杜畿转脸问杜京道:

    “哥,你被兰家人打了怎么不告诉我一声?伤的重不重?”

    杜京笑道:

    “谁说我被兰家人打了?我怎么不知道?大人你可不要听人谣传。”

第七百三十五章 兄弟情

    杜畿自然不信杜京的话,他道:

    “兄长莫不是被人使了咒中了邪?为何要说出这种胡话来?这丹阳县衙许多的衙役差人哪个没看见兄长昨日挨了拳?你又有什么不敢说的?”

    杜京道:

    “既然大人说有人证看见那就让他出来,我来与他对质。没有打人就是没有打,我何必装聋作哑吃哑巴亏?“

    杜畿问道:

    “既然兄长说自己没有挨打,那你鼻梁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杜京道:

    “我摔得。“

    杜畿被自己亲哥一句话呛得半天缓不过劲来,他盯着杜京怔怔的看了许久,最后说道:

    “兄长怕他兰子义作什么?为何要替他说话?咱们不用怕他的。“

    杜京笑道:

    “京兆大人,我杜畿的为人你是知道的,从来我都是顶天立地,任谁我也不害怕,我犯不着为了卖兰子义一个面子就自己打脱牙和血吞。没动手就是没动手,我是当事的受害者,我说谎有什么意义?“

    兰子义这时恰如其分的附和道:

    “杜捕头所言极是,我倒是很想托您卖我个面子,可我真没那么大的面子啊。“

    杜京看着眼前一唱一和唱双簧的两人气的上下牙床直打架,他对杜畿说道:

    “我不知道兄长与兰子义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但我奉劝兄长有一句,这兰子义是鱼公公手下的武将,天生不和兄长你在一边。而且兰子义奸猾无比,一肚子坏水,你和他做交易可得小心别被他骗了。被他骗了都是小事,若是你被他宰了卖肉还给人数钱,那时后悔都来不及。“

    杜畿不以为然的笑道:

    “杜大人所言极是,属下一定谨记在心。“

    杜畿看着杜京无奈的摇头叹气,然后他狠狠的瞪了兰子义一眼,哼了一声已拂袖而去。

    兰子义乐得见到杜京杜畿两兄弟阋于墙内,见杜畿气急败坏的走了,兰子义也便拱手对杜京说道:

    “看来是让杜大人兄弟失和了,真是我的罪过。“

    杜京冷笑道:

    “卫侯你就少在这里猫哭耗子假慈悲了,你有可能会为我兄弟两人伤心?我和卫侯只是交换些情报罢了,卫侯不用装的与我这么要好。“

    兰子义闻言低头嘿嘿笑了两声,然后便告别杜京自行出门去了。今天的事情总的来说还处理的不错,兰子义可是获了不小的好处,所以临出门时他的心情可谓大好。出了衙门后兰子义本想赶紧找到马匹好与自己三位哥哥早些回家吃酒,可没想到他连衙门外台阶都还没下去桃逐虎便扑通一声远远的朝着兰子义跪下了。‘

    兰千阵一向将桃家兄弟视若几出,兰子义的娘亲也对桃家三兄弟关爱有加,兰千阵不止一次告诫兰子义,桃家兄弟就是他兄长,兰子义他娘也一直跟他说要尤其倚重这三人。之前兰子义与桃家三兄弟再有矛盾也未曾让他三人跪下,现在这点小事在兰子义看来完全不够分量,桃逐虎为这事跪下真是把兰子义吓傻了。

    本来兰子义还离桃逐虎他们有两步距离,见此情景赶忙兰子义赶忙掀开前摆快步跑到桃逐虎面前,沉臂弯腰把人给捞起来。可兰子义还没捞起桃逐虎,另外桃逐鹿并着桃逐兔居然也跟着跪下了,三兄弟齐刷刷跪在兰子义面前怎么也不肯起。

    街上过往行人见到衙门口几个华冠锦袍之人跪在一个年轻后生面前自然忍不住转过头看,还有好事之徒打算上前围观。兰子义怕周围场面越闹越大控制不住,心中慌乱,忙不迭地问桃逐虎道:

    “大哥,你带着两个哥哥跪下干什么?街上这么多人呢,你这不是出洋相吗?“

    桃逐虎这时已是泪流满面,他哭道:

    “少爷,都怪我一时冲动害了少爷,让你丢了面子给人低三下四,还不知道少爷你费了多少本钱才将我三人给弄出来,是我不好,是我害了少爷,少爷你罚我吧!“

    兰子义听到这话心中突然一股无名火起,他骂道:

    “谁不知道这是祸事,还用你再说一遍?你们是我哥哥,你们惹了祸我不兜底谁来兜底?这本就是我该做的你又是跪又是请罚的是把自己当奴才吗?你口口声声说是不该给我闯祸,那你就没发现这里是丹阳县衙门口,你跪在这里就是在给我惹祸吗?“

    骂完之后兰子义的火气笑了不少,他弯腰搀住桃逐虎的臂膀硬生生把人拉起来,一边拉人一边说道:

    “起来,快起来。你可是我大哥,你们都是我的亲哥,这么跪在地上可让别人怎么看”

    桃逐虎被兰子义扶起来时已经泣不成声,桃逐鹿则代桃逐虎说道:

    “少爷,我们也是心怀愧疚,昨天被关起来后大哥便自责的不行,我心里也不好受,其实我该劝劝大哥的。”

    兰子义喝断桃逐鹿道:

    “劝什么劝?哪有自家婆娘被人破门进来搅扰还能忍气吞声的?咱们又不是低三下四仰人鼻息的奴才,有没有仗势欺人,有什么不和他争的?二哥你该劝的不是大哥过来找事,而是大哥动手打人。”

    兰子义一番话好歹把三兄弟都给安抚了下来,桃逐虎也抹掉眼泪停止了哭泣。兰子义又劝三人道:

    “三位哥哥,我兰子义从小到大创出的祸可还少过?哪次不是三位哥哥替我背黑锅,把我往出拉?今天哥哥们就遭了这么一次罪便哭天抢地的,这么那我当外人今后我们还怎么做兄弟?”

    桃逐虎闻言忍住哭泣不断点头,桃逐鹿与桃逐兔也称是不已。见桃家三兄弟总算被自己劝住兰子义便到:

    “走吧,回家去吧,昨天进了城我们兄弟便各奔东西,今天好不容易见了面可不得好好吃口酒?大嫂还在家等着呢?我们在不回去大嫂又得担心了。”

    桃逐虎听闻此言终于再开笑脸,他牵着兰子义就往马上送,同时说道:

    “少爷说的是,我们赶紧回家去吧。“

    早有衙役为桃家兄弟送来了昨天扣下额马匹,三兄弟在兰子义上马后也都纷纷跟着上马,周围看客一看没什么热闹事也都纷纷散去,看来兰子义用不了多时便可以与自己的哥哥们回到家中把酒言欢,可在这时却又个中年人领着好几个仆役拦到兰子义马前,鞠躬作揖道:

    “听闻侯爷家中出事,曹老板特地派小人前来帮衬,侯爷可有吩咐?“

第七百三十六章 归家

    兰子义勒着缰绳打算催马离开,闻言只是敷衍着说道:

    “我没什么事,你们请回吧,待我转告曹老板,谢他美意,改日我一定登门告谢。”

    可拦在马前的曹家仆役并没有要让开的意思,他还是拱手弯腰离在马前。兰子义着急回去,见他不让开,恼怒地问道:

    “你不让路还要干什么?”

    领头那中年伙计闻言答道:

    “回侯爷的话,我家老爷有句话要我带给卫侯,老爷问‘卫侯钱花了不少,可托卫侯办的事情怎么不见着落?’”

    兰子义听闻曹进宝带来的话,纳闷片刻,他在脑海里努力搜索曹老板拖他的事情,想了好半天都没想起来。兰子义问道:

    “不就是北商运官粮和盐田的事吗?这事子义已经办了呀,曹老板还有何不满意?”

    那伙计闻言抬头瞟着兰子义笑道:

    “卫侯您再想想?”

    兰子义看着伙计那副狡黠的模样,心中无名火起,他刚想开口喝他让开,却忽然想起一件事来,曹进宝曾托他引荐,让朝廷向他借钱,过去了这许多天兰子义都把这茬给忘记了。回想起自己爽约的兰子义连忙安抚面前人道:

    “老哥你说的是那件事啊,放心,我一定会办,只是兹事体大,并非一蹴而就的,我怎么都得商量商量运作才行。“

    伙计拱手道:

    “卫侯这么说可就见外了,我家老爷一直当卫侯和代公是信得过的朋友,而卫侯却如此敷衍我家老爷,这可是令人心寒。“

    马上桃逐兔闻言不悦,他呵斥道:

    “你这小人,说谁敷衍?我家少爷日理万机,哪能你说什么就给你干什么?“

    那伙计笑道:

    “这个小人知道,卫侯可是有爵位的人,代公更是镇守北疆的封疆大吏,我家老爷只不过是个满身铜臭的贾人,自然是不敢和代公、卫侯相提并论的。“

    兰子义安慰伙计道:

    “老哥这是哪里话?我爹一向敬重曹老板,从未把曹老板看低过。我三哥一向冲动,说话不过脑,还请老哥见谅。请老哥你替我给曹老板带个话,他拖得事情我一定尽心尽力,只是因为前几日事情太多耽搁了。现在我与三位哥哥刚从外面办事回来,该回家里聚一聚了,老哥你就高抬贵手,让我一让吧。“

    那伙计点点头把路让开,兰子义也朝伙计点头示意,然后便带着桃家三兄弟催马前进,这时伙计突然说道:

    “侯爷,小人可得提醒您一句,我家老爷可是着急这事。“

    桃逐兔听闻伙计催促,当即便想回头喝骂,不过兰子义出手将他给拦住了,只见兰子义回头抱拳道:

    “老哥放心,也请曹老板放心,子义一定把事情办到曹老板满意。“

    说罢兰子义便拉着桃家三兄弟催马走开,走到半路上桃逐兔问兰子义道:

    “那曹进宝是个什么玩意?他的奴才也敢这么嚣张?少爷你忍他干什么?“

    桃逐虎闻声喝道:

    “三郎不得无礼!那曹进宝富甲天下,北镇粮草大半都是经他手操办,代公见了他都得客客气气,更何况是少爷和咱?“

    桃逐鹿也点头应道:

    “少爷在京城的事业全都要花曹进宝的银子,得罪财神爷可不是明智之举。“

    兰子义笑道:

    “是这个道理,得罪谁也不该得罪他,他既然催我了我替他办就是了。走吧,我们赶快回家去,嫂子可等急了。“

    兰子义与桃家兄弟催马赶回家中,那桃仡早在门内等候,见到桃逐虎回来便快步上前为桃逐虎奉茶捧水。桃逐虎与桃仡许久未见,又刚经历了牢狱之事,两人重逢小别胜新婚,忍不住得便喜极而泣。兰子义见状催促道:

    “大哥与大嫂情浓意厚待到晚间自己去卧房你侬我侬去,今个咱兄弟四人要好好喝上一杯,庆祝庆祝。“

    桃逐虎与桃仡闻言立刻拭去眼泪,仆役们早就准备好了饭菜为摆在桌上,兰子义他们上桌便吃喝起来。或许是这几日累着,昨晚又在牢里带了一夜,平日里豪饮不醉的桃家三兄弟今天居然很快便喝上了头,兰子义心疼他们累着便没再强留他们参席,早早的叫人收拾掉残羹剩饭,散席去了。

    去后兰子义便往后院里去,他先来到仇家父子卧房,推门进去时仇家父子正在仆役们的伺候下吃饭。见兰子义进来自有仆役为兰子义安排坐处,兰子义在仇文若床前坐下,看着床上躺着的仇文若和另一边椅子上坐着的仇孝直,问道:

    “两位先生好些了吗?“

    过去几天虽然在外,但父子两人并未参与攻伐杀戮之事,两人有足够的时间修养。如今回到京城,仇文若的脸色比起之前来已经好了许多,他已经能从床上坐起,靠着床栏让人喂饭了。

    听闻兰子义的问话仇文若答道:

    “好多了,好多了,卫侯忙着和桃家三位郎君在前面吃酒还不忘派人给我父子送饭,真是辛苦卫侯了。“

    兰子义道:

    “没能请两位先生一同赴席才是我失礼呢,文若先生还来谢我真是折杀我也。“

    屋里众人听到兰子义这话不禁全都笑了起来,笑罢之后仇孝直话锋一转问兰子义道:

    “卫侯没事了?“

    兰子义答道:

    “没事了,两位公公已经替我摆平了。“

    仇文若问道:

    “那么那个被打死的衙役呢?他的事情也平了?“

    兰子义想了想道:

    “他的事情还没平,两位公公操心的是余杭死掉的那几万人,这点小事他们并没有太留意。经文若先生这么一提醒我才觉得不对,今天我碰见了杜畿他居然没拿这事来要挟我,真是不可思议。“

    仇孝直问道:

    “见到了杜畿?“

    兰子义点点头,把回来前去衙门的一遭事全和仇家父子说了一遍,这中间和桃仡有关的事情则被兰子义省略掉了。仇孝直听完兰子义的话后摸着胡子说道:

    “此事的确蹊跷,不过杜畿没动手也说明他手里捏的这张牌已经没多大用了,拿这事做借口也伤不到卫侯。“

    仇文若道:

    “有这个可能,但也有可能是杜畿他们再等更合适的机会。“

    兰子义道:

    “这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猜也猜不出个所以然来。“

    仇孝直听着大家说了这么多,又看了看周围站着的仆人,他开口吩咐道:

    “你们都退下吧。“

    兰子义笑着抬手阻拦仇孝直道:

    “孝直先生这是干什么?世子殿下乃是信得过的人,干嘛支走他派来的人?就让他们伺候着吧,没什么可回避的。“

第七百三十七章 智囊本色

    仇孝直听了兰子义的话又看了看周围的仆役们,这些仆役们低着头按部就班地各干各的,仇孝直与兰子义说得那些他们就好像没听见一样,这些人安静的连咳嗽都不咳嗽一声。仇孝直叹道:

    “到底是王室出来的人,就是有规矩。既然卫侯都说他们不用走,那我就不再多言。我听卫侯说杜京请卫侯协助处置鸿胪寺的那些质子?”

    兰子义点头道:

    “不错,是有此事。”

    仇孝直道:

    “卫侯答应了?”

    兰子义道:

    “当然答应了,这可是利国利民的事情,子义恨不得听见了就主动去办,我也不可能容这些个鞑子满京城里烧杀劫掠不是?”

    仇孝直道:

    “那卫侯打算怎么处理?”

    兰子义笑道:

    “还能怎么处理?铁木辛哥是那群人的头,我去找他事情自然就平了,何须处理?”

    斜靠在床上的仇文若闻言眼下嘴里的汤饭,摇头说道:

    “卫侯,你若这么干可就糟了。”

    兰子义来了兴致,他问仇文若道:

    “文若先生此话怎讲?”

    这时仇孝直接过话道:

    “卫侯以为铁木辛哥为何能当这群鞑子的头?”

    兰子义笑道:

    “那当然是因为我安达英雄盖世,气魄逼人,别人打不过他,他还能替人抗事,这是天生的领袖。”

    仇文若问道:

    “我听说戎狄以力制胜,兵强马壮者为王,铁木辛哥固然在京城里豪勇一时,可他家的部落在草原上也是雄霸一方?”

    兰子义摇头道:

    “那倒不是,他家只是一个小部落,马贼都能劫掠他们。”

    仇孝直道:

    “这样说来铁木辛哥在京城称霸全靠自己一时威信,并无根基,卫侯让他约束手下人他可怎么办?若有人质疑他为何要听一个正人的话,他该如何解释?”

    仇孝直前句刚落仇文若便结果话来,好像父子两人本就是一人,思路都不会打折,仇文若道:

    “铁木辛哥无权立威本就僭越,卫侯勒令其约束本就不是他手下的人乃是杀他的威,若铁木辛哥威风扫地,卫侯可还用谁来控制鸿胪寺的鞑子?”

    兰子义听到这里只觉惊险,他摸了摸额头点头应道:

    “没想到这么简单的一件事情居然暗藏此等门道,我真是想得太简单。这样说来杜京让我办此事是有心要坑我?”

    仇文若摇头道:

    “有这个可能,但我觉得不会。他杜京都拿这些草原汉子没办法特地央求卫侯,若卫侯都搞不定京城里面也就没人能再搞定他们了。所以我觉得杜京是真的再求卫侯帮忙,而且……”

    仇文若欲言又止,兰子义便追问道:

    “而且什么?”

    仇孝直答道:

    “而且杜京不过一介武夫,并无多少心思,不像卫侯这般心窍通透,他猜不到这许多事情。“

    兰子义听闻此言低头嘿嘿哂笑,然后他抬头问道:

    “那依两位先生之见,这件事情我当如何做才好呢?“

    仇家父子两人被问到后换了个眼色,然后仇孝直先开口说话,他止住一旁喂饭的仕女,起身踱步,边走边说,像是在回答兰子义的问题,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他道:

    “既然铁木辛哥根基尚浅,那我们就得为他树立根基。“

    兰子义问道:

    “为何?“

    仇文若答道:

    “草原之上皆是羁縻部落,并非中原这般郡县官守有王法,他们的质子到头来也不是朝廷能直接管的,现在好不容易能通过铁木辛哥遥制鞑子,当然要替他稳固根基。“

    仇孝直道:

    “而且他家不过是个小部落,就算把他威信扶起他也很难做大,不怕他尾大不掉。问题只是怎么替他立威。“

    仇文若道:

    “替铁木辛哥立威都来不及,卫侯的事情却有可能杀他的威,这事可是难办!若是有办法能变坏为好,把两事合成一事则……“

    说到这里仇文若眼中一亮,豁然开朗,他看向仇孝直,仇孝直也如他一般清朗的拍手笑了起来,仇孝直道:

    “吾儿,你想到的可是我想的?“

    仇文若想要开怀大笑,可一笑又惊动了自己的伤口,引得他咳嗽不断,旁边伺候的仕女为他又是拍背,又是端水,伺候了好一会才把他伺候好。一旁兰子义光听着父子两人笑,却弄不明白两人想明白了什么,心中干着急,他催问道:

    “两位先生,你们想到了什么好点子,快说来我听听,我性子急,你们这么掉我胃口我哪能受得了?“

    仇文若咳嗽的满眼泪花,缓过劲来后他笑道:

    “这事情不能卫侯去找他铁木辛哥,而得他来找你。“

    兰子义问道:

    “怎么才能让他来找我,他又不曾有什么事犯在我手里。“

    说到这里兰子义似乎也想明白了什么,一旁仇孝直则笑着答道:

    “这些草原质子在京作恶已非一天,既无人能管,那他们便不会住手,卫侯只要稍加留意便能在街上把他抓个正着。“

    仇文若道:

    “杜京抓不得这些质子是因为军机处要怀柔买草原人心,卫侯不是听军机处调遣,没人管得了你,更兼你是北镇代公世子,北镇兵干的就是镇抚塞北,你抓人于情于理没有丝毫问题。“

    仇孝直紧接着说道:

    “卫侯当街把人抓了便是为百姓除害,凭此可大收人心;被抓的那几个把他们扔进洗冤寺里关两天,让他们看看台城卫怎么处置犯人,定叫他们胆破,从今往后不敢再犯;铁木辛哥来卫侯这里要人,卫侯当着鞑子们的面把人放了,铁木辛哥便是说话有数有面子,威也

    就立了起来,从今往后有什么要办的卫侯再找铁木辛哥便没那么多顾忌。一石三鸟此番买卖只赚不赔,这可是杜京送卫侯的一份大礼!“

    兰子义听到这哪里还能坐住,当即边跳起来连声说道:

    “好、好、好,妙、妙、妙!此等妙计也只有两位先生才能想出来,若没有先生们这事我岂能处理妥当?“

    仇文若说了这么半天明显累了,他强撑这身体倚在床上叹道:

    “现在的问题只是从哪里找人来上街捉人了。私人不行,必是官家;官家不方便,又不能是京城官家。“

    兰子义正在兴头上,闻言大手一挥道:

    “这事不用两位先生操心,我自有处置。“

    仇孝直道:

    “卫侯莫不是要用自己伙计?文若说得好,私人用不得,用了私人变成了械斗。“

    兰子义笑道:

    “这个两位先生放心,我用的定不是私人。两位先生已经说得明了了,剩下的便是我的事情,我自会处理妥当,定把这是办的漂漂亮亮。“

第七百三十八章 床帏之间

    仇孝直与仇文若见兰子义意气风发,知道他已经成竹在胸,所以也不多问,三人又聊了几句闲话,兰子义见仇文若困乏不已便起身告辞。

    兰子义兴致勃勃的出了门,哼着小曲拐进自己这边小院,可弯腰钻过拱门后兰子义却觉得冷冷清清,一股凄惨感觉说不上缘由的从心底升起。兰子义纳闷自家怎么会沦落出这种破败感,同时掀开门帘进了卧房,转身绕过屏风后兰子义明白了怎么回事。

    只见月山间孤零零的一人拄着床坐在沿上,费劲的伸手往床边几上取水喝,月儿晶莹剔透的手腕因为别扭着用力颤颤巍巍,她受伤的小腿又因使不上力而累赘不已,用如此别扭的姿势取水苦的月山间咬紧嘴唇,煎熬难忍,却还取不到水,她被憋得粉面桃红,怨愤至于透着一股青涩的香甜感觉。

    兰子义被眼前月儿的这副模样撩得又心疼,又心痒。兰子义心疼的是月儿伤成这样还无人伺候,孤零零好似被冷风吹下的落叶,飘零无根,孤苦伶仃;兰子义心痒的是月儿这幅病体,柔弱中别有一种楚楚动人的媚态,惹得人忍不住想要上去保护她关爱她。这不,兰子义只看了月儿一眼便大踏步上去揽月入怀,坐在床边,然后一只手取过水来递到月儿唇边,只听兰子义说道:

    “快喝吧,看把你渴的!哟,这水怎么还是凉的?哪个下人不长眼?为什么不来房中伺候?还不快来人!”

    兰子义说着恼怒,门外却不见人来,月儿一再兰子义怀中,柔弱的像只狸儿,只顾咚咚地往下咽水,待到把一整杯水喝完了之后,月儿才嘤嘤的说道:

    “你又不管我死活,我喝冷水喝热水,有人伺候没人伺候又有什么区别?你管这些做什么?”

    兰子义接过空杯放下,低头看着月儿,满怀愧疚的说道:

    “月儿你这话听在我耳力简直比刀子割在我心上还疼,我与你分开才一日,你怎么就成了这样?”

    月儿叹道:

    “卫侯愿意与我分开几日便分开几日吧!反正我只是的奴婢,没了我还有别人来。你有你的兄弟,你与他们去过活就好,要我干什么?”

    听到这里兰子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了,他慌乱的心情像是有了定海神针镇住了一般,登时没了波澜。兰子义看着月山间,眼神里依旧是含情脉脉,他柔声解释道:

    “我哥哥那里不是出了事了吗,我得先去替他们把事摆平了才行。这也是昨晚上回京后公公没放我出来的缘故,要是我昨晚上就回家来也不会有这番闲事。”

    月儿闻言娇嗔道:

    “你少把爹牵扯进来,爹他留你在宫中那是为了保你肩膀上那颗头颅,你不谢他还要埋怨他,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说来你那三个哥哥,昨天刚进家门,家里灶是冷的,炕是凉的,还没来得及安顿好,你的哥哥们便弄出事情来,一下子全家都被折腾的鸡飞狗跳,我瘸着一条腿拄着拐去前面看时,你的哥哥们就已经风也似的跑了,谁也追不上。你嫂子弱女子一个,没了人只知道哭,我忍着疼下人们生火做饭,安排人慰藉大嫂,好容易停当了那还有时间操心自己?你留得人本就少,我那还敢占用别人?更何况我就是个下人,有什么资格对别人指手画脚?”

    月儿正说话时,门外有仕女掀门帘进来了,那仕女刚绕过屏风便看见兰子义与月山间搂在一处你侬我侬,瞬间吓得面色煞白,嘴里一边道歉,脚下一边就往外退了出去。这时月儿说道:

    “卫侯你看,人家这仆役都知回避,你三哥却毫无避嫌,那日我与你在客房里,也为垂帘更为穿衣,他却自顾自地冲进房来,奴家可是羞得见不得人了。“

    兰子义闻言无奈的摇头笑了两声,他道:

    “夫子有云:侵润之肌,肤受之愬,能无行乎?我也不知道我能不能行,但我知道‘剥床以肤,切近灾’。月儿你是我床帏中人,入幕之宾,你吹得枕边风可是能杀人的。若不是我与三哥从小长到大,我信他信得真,刚才你那几句话就已经要了他的命了。

    当日事情紧急,三哥冲进门来也是没办法的事,三位哥哥里就属三哥与我亲近,在落雁关时也是他来叫我起床的多,那日他进来一直低头作揖,目不斜视,耳不多听,你那边他瞟都没瞟一眼,这我看的清清楚楚,你说他坏话又是何必?而且你与我哥哥,尤其是三哥嫌隙颇深,虽说不是水火不容,可也是猫嫌狗不爽,凑不到一块去,他有对你动心思的功夫早就去青楼了。月儿,我可跟你说过的,三位哥哥是我亲兄弟,你挑拨我与他们的关系可是脚踹到了钢板上,没用的。“

    月儿闻言娇嗔一声推开了兰子义自个坐到一边去,一扫刚才那副弱不禁风的伤病模样,她作色道:

    “你这么信你的兄弟便和你兄弟过活去,少来我这里!“

    兰子义笑着躺下,拿头拱在月山间腿旁,亲了月儿一口说道:

    “兄弟是兄弟,女人是女人,缺了那个我都活不下去。“

    月儿装模作样的撇过脸哼道:

    “那你现在缺谁?“

    兰子义伸手将月儿搂到身旁呓语道:

    “当然是缺你了。“

    月儿躺下后轻锤兰子义胸口娇嗔道:

    “讨厌!我腿上有伤,这几天容不得你碰我。“

    说过后月山间问兰子义道:

    “唉,你别光搞这些没什么要紧的,你倒是说说你用了什么法子才把你哥哥从牢里给弄出来的。“

    兰子义闻言便把衙门里和杜京达成的交易说来与月儿听,月儿听罢说道:

    “那杜京,自己的活自己不干,反倒把烫手的山芋扔给卫侯你,真是滑头。不过这事咱做了也不是没好处,只这件事赚到的民心都够回本。只是想要制控住这些鞑子可不是见轻松的事情,只凭卫侯和你的三哥哥哥怕是不够看。“

    兰子义转过眼珠瞟了月儿一眼,他心里虽已有底,但他还是开口问道:

    “那月儿说我该从哪调人呢?“

    月儿道:

    “台城卫可用,但直接用倒显得我大正不能容人了,搞不好前脚台城卫刚把人抓进去,后脚皇上便降旨要求放人。我看上次咱混出京城时,东辑虎营的那些新兵对卫侯颇为尊敬,而且东营高延宗与卫侯又是挚交,不如卫侯去他营中问他借点人用。到时候抓了人把人关进洗冤寺去,一来吓吓这群鞑子,二来京军抓人,台城卫关人,两边不是一个衙门,有人来要人还可以踢踢皮球,拖延一二,卫侯你看如何?“

    月山间一番话全都说到了兰子义心坎里,兰子义抬手刮了下她的鼻子,笑着说道:

    “你个小机灵鬼,真能算计!“

第七百三十九章 英雄冢

    当夜无话。次日清早兰子义起床后本打算立刻带上桃家兄弟往东辑虎营去商量借兵的事情,不成想鱼公公却早早的派了人来。平日里鱼公公也都每天派人来送早餐,可这次来人专门要求查看月山间的伤势,同时还传来鱼公公的口信,说是月山间为兰子义伤了腿,兰子义怎么也都应该多陪陪月山间两天,别再出去乱跑了。

    鱼公公的话兰子义自然得听,所以送走了传话的公公后,兰子义便把自己出门的事情放下,整日里和月山间对弈弹琴,吟诗作赋,好不快活。就这样厮混了几日后,这天早上吃过晚饭,兰子义又在房中听月山间弹琵琶。

    兰子义身着纨绔斜敞着胸膛靠在床上,微微眯着眼静听妙音,月山间坐在床的另一头,垂着腿,抱着琵琶,用那冰凝玉削的柔软手指轻抚琴弦,每一个手指的每一次拨弄都会弹出一个音符,那些音符耐不得弦与弦间狭窄逼戾空间,便从琴上跃下,泄往地上,那些身子重的这一落便沿着地砖盘旋伸展,那些身子轻的则在碰到物品后被弹起,扬到空中四处飘散,尤其轻快的那些音符甚至都飞到梁上,钻过瓦砾墙壁的缝隙透到外面去,引得鸟儿都驻足檐下,叽叽喳喳和着拍子唱了起来。

    月儿的琴声很是令人受用,当日在大营中兰子义便被她的妙曲勾得魂不守舍,如今佳人在旁,余音绕梁,兰子义躺在床上只觉得自己这辈子就这么化了,溶在月儿身旁也值了。

    兰子义文卫睁开眼,看着另一头的月儿。屋中熏香缭绕,幽深静谧,烟云似流苏一般将月儿裹住,慢慢地,快要将她拖到天上去,兰子义想要抓住这远去的佳人,于是他开口道:

    “月儿,别光弹,唱一曲让我听。”

    月儿闻言故作娇羞的笑了下,然后轻启朱唇准备和弦而唱,没成想这时门口那边突然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只听这脚步,即使看不见外面来者也能清楚的体会道来者的愤怒,月儿在听到声音的第一刻便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在屋门被人用力推开的同时她也将琴弦压住,生怕琵琶受惊。

    月儿抬起头冷冰冰的看向门口,她知道来的是谁,隔着珠帘桃逐虎已经立在卧房门前了。

    桃逐虎瞥了眼屋里床上衣冠不整的兰子义和月山间,叹了口气撇过脸去,立在帘外,后面桃逐兔与桃逐鹿跟在兰子义身后停下了脚步,只听桃逐虎问道:

    “少爷!”

    进门的桃家三兄弟好似关外草原上刮来的寒风,哪怕是暑气正盛的京城也被他三人的气势给冻得快结出冰碴子来,月山间正因此才变得严肃起来。不过兰子义并没有因为自己三位哥哥的入场而有些许不自在,他还沉浸在刚才的温柔乡中,神奇的是围在他周围的一圈烟气也都没有散掉,刚才的那份飘飘仙乐还绕在兰子义周围,消散不去。

    月山间看着帘外的桃逐虎道:

    “怎么是大郎,我还以为是三郎呢。怎么不让你兄弟替你进来了?”

    桃逐虎还是刚才那副抱拳的模样,他沉声道:

    “我虽是奴才可少爷一直唤我做哥,既然少爷当我是哥,哪怕只是说说,我也要尽自己兄长的职责。今天这事情让不得别人,只能由我来做。”

    月山间冷笑道:

    “我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事,你不就是嫌卫侯在屋里呆得太久吗?你们三兄弟平日里声色犬马的,窑子酒楼没少去,丝竹罗裳没少听,怎么你们少爷听个曲你们就不自在了?就算是只许州官放火也不该你们三人说呀?大郎你刚才可都自称奴才,哪有奴才限制自家主子的道理?”

    这时兰子义说道:

    “月儿不得无礼,我大哥、二哥和我三哥都是我亲哥,我爹娘在关里一直都跟我说长兄如父,我爹娘不在时就要听大哥的,月儿你胡说什么奴才主子?还有大哥,你也是,说着说着就不着调,自谦也该有个限度,哪有把自己贬成奴才的?”

    门外桃逐兔听到兰子义的话嘀咕道:

    “妇人居然能说话?”

    桃逐鹿恶狠狠的呵斥桃逐兔道:

    “就你话多?闭嘴!”

    兰子义躺在床上也不睁眼,听到桃逐鹿的呵斥忍不住笑出了声,他对门外三兄弟说道:

    “三位哥哥,当日大营之中,我们都听着月儿的曲如痴如醉,只因军务紧急听不到尽兴。今日正好哥哥们来了,月儿又在弹,大家坐下一起听吧。来,进来进来,都是一家人,何必见外?”

    门外桃逐虎不为所动,他继续撇过脸去抱拳说道:

    “少爷既然那我当大哥,那我今日便斗胆拿大哥的派头来和少爷说两句话。少爷是读书人,自然知道温柔乡是英雄冢的道理。我与二郎三郎虽然也是酒色之徒,可我们进去逛一逛,尽兴就出来了,少爷你这在家里一呆就是好几天,也不管外面京城里都发生了什么事,这怎么能行?”

    后面桃逐鹿接过话说道:

    “少爷如今这模样正好比之前在那什么狗屁诗社里醉生梦死一般,当时少爷被消磨掉了多少志气,难道少爷忘了?”

    兰子义听到诗社心里一下被针戳了一下,他睁开眼翻身下床,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一口气深深吸入胸膛后,兰子义也打起了精神来,他说道:

    “确实太腻了。”

    月儿闻言讶然问道:

    “卫侯是说什么太腻?是嫌弃奴家不成?”

    兰子义笑道:

    “哪里的话?我是嫌这熏香太腻了。”

    说罢兰子义又道:

    “月儿,我陪了你也有好些日子了,公公说得事情我是做到了。”

    月儿知道兰子义要走,她虽然拦不住可她也不想就此罢手,只见月儿把琵琶扔到一边娇嗔道:

    “你才赔了我几天?这也叫做到了?你和你兄弟那么亲密就和他们去算了,别再回来烦我。”

    兰子义弯腰笑着拍了拍月儿的脸蛋说道:

    “好月儿,我有事情要办,你知道的。那日你不还替我出谋划策吗?若我不去你的谋划不就落空了吗?”

    月儿听闻此言也笑了,她打开兰子义的手,说道:

    “就你能说,油嘴滑舌的,好不招人恨。要走便走,别再我面前碍眼!”

    兰子义闻言笑了两声,然后转身推帘而去,门外候着的桃逐兔早已拿好了衣装,见兰子义出来他便帮着兰子义把衣服穿戴整齐。一切就绪后兰子义便领着桃家兄弟出了卧房,刚到走到门口兰子义只觉阳光刺眼,面前白茫茫一片,他拿手挡住眼睛,适应了好久才能睁开眼。兰子义笑道:

    “我可真是在温柔乡里醉久了。”

第七百四十章 出城跑马

    跟着兰子义出来的桃逐虎说道:

    “只要为后肯出来就好,整天呆在女人床上,腿软。”

    兰子义哈哈大笑,他拍着桃逐虎的肩胛骨说道:

    “大哥你也真好意思,你在嫂子房里呆了这许多天怎么不说,偏来说我。我不过是在月儿房中听了几天曲,下了几盘棋,她腿上有伤,根本不让我碰,我何曾腿软?”

    桃逐虎听了这话有些急了,他道:

    “少爷若是嫌桃仡碍事,我立马派人送她回落雁关去,决不坏少爷的事业。”

    兰子义赶忙安慰桃逐虎道:

    “大哥你就是死心眼,爱较真,跟你开玩笑呢。嫂子怀着孩子,哪有这时候送嫂子远行的道理?实话跟你们说了,我在屋里呆了这几天也腻歪了,早就打算找机会出来,只是一直没空。”

    桃逐兔调侃兰子义道:

    “想出来还没空,少爷你还是不愿意出来嘛!”

    兰子义闻言哈哈笑了笑。几句话后兰子义的眼睛也适应了外面的环境,所以他便迈步走开,兰子义边走边问:

    “现在什么时辰了?”

    桃逐鹿答道:

    “已经快巳时了。”

    兰子义叹道:

    “已经到了巳时,天气却不像之前那样炎热,看来夏天快要过去了。”

    桃逐鹿道:

    “我们从余杭返程的时候便已经立秋了。”

    兰子义道:

    “嗨,我这脑子,连节气都记不得了。也怪这江南的天气不似落雁关那般凉爽,我在这里只觉得每一日都是夏天。”

    这时桃逐兔插话道:

    “少爷,我们接下来去哪啊?”

    兰子义闻言故作恼怒道:

    “三哥你把我从床上拖下来,却连要去哪都不知道?你说你怎么赔我那一片春宵?”

    桃逐兔笑嘻嘻的赔罪道:

    “少爷你想过春宵还不简单?我带少爷出去乐呵不就得了?何必在屋里干看着摸不着?”

    兰子义挥手不屑的说道:

    “三哥你也太俗,难不成我跟你出去吃喝嫖赌就不算在温柔乡里泡着了?

    唉,既然你们也不知道去哪那就由我来做主吧。我在房里憋了好几日身子骨都生锈了,我觉得该出去动一动,老早之前就约了高大人,要去他东辑虎营骑马跑场,今天正是时候,不如我们这就走吧。“

    桃家兄弟听闻此言面面相觑,互相换了个眼色后桃逐虎开口说道:

    “少爷,我听说你手底下有事要办,所以我们才来请你。”

    兰子义知道桃逐虎说得是什么事情,他故作听不懂,只管自说自话道:

    “嗯,我今天就想去辑虎营逛一圈,这就是我要办的事,大哥你赶紧备马吧。”

    桃逐虎还想争辩,一旁已经听出门道的桃逐鹿则拉住桃逐虎递了个眼色,桃逐虎也是聪明人,只要不认死理他便能很快转过弯来,所以一看见桃逐鹿的眼神桃逐虎也反应了过来,他便赶忙喊小厮备马。一边桃逐兔则盘算道:

    “都已经巳时了,我们还要出城,东辑虎营还在东门外十几里的地方,我们住在西门,这一趟出去今天是别想回来了。”

    桃逐鹿闻言道:

    “既然都算清楚了还不快收拾行礼去?今天运气好我们能住进营房,运气差点赶着闭营我们可就得野地里露宿了。”

    桃逐兔点头应了令,快步离开去收拾东西,他只道:

    “少爷和哥哥们放心就好,我一定把东西制备齐全。”

    兰子义笑着跟桃逐鹿说道:

    “二哥你和三哥一块去拾掇拾掇吧,三哥马虎,我怕他遗漏东西。”

    然后兰子义又对桃逐虎道:

    “大哥你去和嫂子说一声,让他不要担心,我们快则明日,慢则后几日便会回来,大哥你让嫂子不要担心。”

    桃家兄弟领了命便各自分头办事去了,兰子义则转向去往仇家父子房中看望。仇家父子乃是聪明人,当日兰子义说已有人选,这几日父子两人就在琢磨,已经琢磨的七七八八,现在兰子义登门说要外出前往辑虎营跑马,父子两人也便清楚了此事。仇文若对兰子义说道:

    “辑虎营的将士固然是合适人选,但高大人新官上任,根基不稳,辑虎营将士又全是新兵,不知听话不听,卫侯贸然用之,万一出了岔子可怎么收场?”

    兰子义扫了一眼在屋里伺候的众仆役笑道:

    “文若先生多虑了,我只是出去跑跑马,没有别的意思。”

    仇文若闻言看向仇孝直,仇孝直接过话问道:

    “我听说东辑虎营那边突然之间就冒出来一群人志愿入军,几天之内就把东辑虎营的人给补满了,卫侯可知此事?”

    兰子义笑道:

    “不知,不知也。”

    仇孝直又问道:

    “这群地里冒出来的人居然各个都马术精湛,骑射了得,这么好的身手这些人却连军饷都可以不领,卫侯可知此事?”

    兰子义笑意更浓,他道:

    “懂骑射的只能出去当兵,有个位置就不错了,军饷只能等以后再说。”:

    仇孝直再问道:

    “这些人全是北方口音,说得还是塞北话,卫侯可知道?”

    兰子义笑道:

    “这我也不知。”

    仇孝直与仇文若换了个眼色,两人点头笑了笑,仇文若道:

    “卫侯不知也罢,我父子是知道了。卫侯自然心里有底,那我父子也没什么可多说的,只愿卫侯路上小心。”

    兰子义拱手道:

    “劳两位先生费心了,子义告辞。”

    说罢兰子义便转身出屋,往院外去了。出了院门小厮们已经在门口备好了马匹,桃家兄弟都各自牵马等候在外,除了四人所用的坐骑外还有两只骡子专门用来驮行礼。一切都已准备妥当,兰子义与桃家兄弟点头之后便踩蹬上马,四人结伴上街,往东边而去。

    京城街道从来都是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四人行在街上也是慢步款行,不敢张扬。既然行得慢,兰子义便借机观赏街景,而街上的小摊贩们也对着兰子义作揖行礼。兰子义笑道:

    “我又不买东西,这些摊贩们照我作揖是什么道理?”

    桃逐鹿道:

    “少爷难道忘了?你从宫里回家的时候撞翻了路上的东西,当时你许下给商贩们赔偿,还把这事告诉了我们兄弟。少爷你在家里修养的这几天他们多来讨过赏钱,领了银子这些人自然高兴了。”

    兰子义哈哈大笑,他道:

    “我都把这事忘了,多亏哥哥们记得,要不我就要失信于民了。”

    这时边上卖瓜的小贩拦在四人马前,包了一包瓜递过头顶,他道:

    “侯爷,你赔我的钱还有富余,这些香瓜您拿着吃,游玩在路上也好解渴。”

    兰子义接过瓜递给了桃逐兔,又从桃逐鹿那里要了一角银子递给小贩,那小贩摆手不要,兰子义却道:

    “我的确也渴了,是想卖你些瓜吃。”

    说罢便把银子给了,策马离开。兰子义道:

    “看这街上熙熙攘攘,比往日还热闹,酒肆店铺还有张灯结彩的,今日是有什么庆典吗?”

    桃逐虎道:

    “庆典没有,估计是在忙中秋的事情吧。“

第七百四十一章 墙里墙外

    兰子义惊讶的说道:

    “才刚立秋没几天,还有一个月才中秋呢,这么早就忙活起来,京城就是不一般。”

    说完兰子义缳首看看四周,伴着马儿轻快的步伐,兰子义自己的心情也跟着一起清爽了起来,举目望去到处都是安居乐业的京城百姓,无论哪里都是一片祥和,富足安康,那敲在石板路上的铁蹄直把兰子义的心里敲打出了曲来,兰子义跟着都哼出了小调。一旁桃逐兔见兰子义如此,笑道:

    “少爷,你今天心情就这么好?”

    兰子义道:

    “秋爽暑消,我不用在遭罪,心情自然大好,而且……”

    桃逐虎道:

    “而且?”

    兰子义笑道:

    “而且这京城的百姓们能够安居乐业,富足如此,我也算没在战场上白搏命,想必这就是建功立业的感觉吧。”

    桃家兄弟闻言相视而笑,跟着兰子义一起也把骑得轻快。一路往东门走去,兰子义时不时问问路上摊贩买卖如何,东西什么价格,有认出兰子义的商贩行人还会说两句“多谢卫侯杀贼”之类的好话来听。

    等走到东门时兰子义已经为京城里的盛世景象所折服,他只觉得飘飘然如入云端,后世若有读书人一定能从史书中读到他兰子义杀贼定乱的记载。只是到了东门口要过瓮城,街上的商贩酒肆也都没了,兰子义也冷静了下来。这时再看周围,多有入城的行人,仔细观察便会发现这些人人行色匆匆,好多人都面带菜色。

    兰子义见状大惊,刚想问问情况却又把自己的话给噎住,他可是见过江北河**饿殍遍野的惨状的,就连余杭那种富庶之地百姓们都吃不上饭,其他地方的百姓可不得面带菜色。一想到这些兰子义的心顿时凉了一半,再看守城将士,居然在检查进出城门的百姓。桃逐虎自上前与军士们递交了身份文牒,那些军士见是兰子义等人也便放行让他们出去了。

    城墙里面只到城门口,兰子义已觉得荒凉,穿过门洞,来到城外之后,兰子义终于见识到了什么是现实。只见城门外聚集着大批百姓想要入城,怎奈却被守门将士挡住,进城的道路两旁横七竖八的躺着衣衫褴褛的百姓,各个身形佝偻,面容憔悴,也不知他们吃了饭没有。

    兰子义只看了这景象一眼便闭上眼撇过脸,可周围全是这幅惨样他又能把脸撇到哪里去。有人开口说话,兰子义听出来是北方口音。兰子义叹道:

    “没想到东门外还有北方流民!怎么过得激昂?“

    桃家兄弟见兰子义脸色骤变,知道他心里不舒服,但又不知该如何劝解,桃逐虎只得解释道:

    “少爷你忘了?京口大江的重要渡口,运河南段就是从京口入江的,北方有流民南下,逃到京口从东门如今也是正常。“

    兰子义又道:

    “不是已经拨粮出去了嘛?为何还有百姓要往南逃?“

    桃逐虎答不上话来,回头去看自家两个兄弟,桃逐鹿接过话答道:

    “就算运粮也不是一时半会能送到地方的,总有百姓跑得快,跑的远,跑到京城来自然也就被少爷你看见了。“

    兰子义叹息道:

    “那都已经逃到这里了,为何不让他们进城呢?“

    兰子义问的这话桃家兄弟三人都答不上来,兰子义自己其实知道答案的,如此多的流民要是都放进京城里去,又要吃又要喝又没有生计可活,可不知还得捅出什么乱子来呢?唯有把他们全都挡在外面才能让京城里面莺歌燕舞,天下太平!

    兰子义仰天长叹道:

    “粉饰之太平又怎能算得上太平?我哪来的功业可言?子义有愧于天下啊!“

    说罢兰子义便扬鞭催马,快速逃离东门口。但逃得过眼前逃不过心,逃得出京城逃不了天下,即使兰子义快马加鞭离开眼下,不再去看车门口的饿殍遍地,却还有这一路上破落的村庄,荒芜的土地,没有人烟的阡陌等着兰子义。立秋之后京城里面已经开始张灯结彩准备过中秋了,可京城外的田间地头却连个下地干农活,准备秋收的农夫都没有,兰子义这才明白,围绕京城四周的那百里多城墙比天还高,比地还厚,城墙内外便是天堂与地狱的差别。

    也亏是兰子义出城之后快马急性,路上不再如京城里面那般耽搁,他终于在天黑闭营之前赶到了东缉虎营。看守营房的将士远远的看见兰子义一行人过来便早一步进去通报主将,兰子义到后只是查看了一下证件算是做个样子,然后便将人放入营内。

    在军士的带领下,兰子义沿着营内走道往后衙驻地而去,路经前厅见好些军士正在搭弦调弓,再往后走又见靶场当中好些军士正在习练步射,还有步军操练鸟枪,跑马场上正有将士整排列队前进后退,还有飞骑疾驰而过将远处木架上的吊着的靶子射下,这一切都像极了落雁关里操练的众将士,北军正是这么练兵的。

    兰子义望着操练的军士,军士们也因为身后来人回望过来,两厢眼神一接触,那边军士便暗自里点燃了自己的眼神。兰子义正欲点头示意,却感觉到了路前方震得建筑都想动起来的沉重脚步声,扭头看去之见高延宗迈着大步正朝自己走来,那高延宗一边走一边不停的用帕子擦汗,可帕子只能擦掉脸上的汗,高延宗身上流出的汗水都已经将他的衣服浸透,

    沿着铠甲边角流淌到地上去了。

    兰子义与高延宗见了面,各自作揖行礼,后面跟来的桃家兄弟也随兰子义一起作揖,完事之后高延宗笑问兰子义道:

    “今天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什么风把卫侯吹到我这里来了?”

    兰子义笑道:

    “早就说要来高大人这里饮酒跑马,最近正好有空便过来了,难道高大人不愿我来?”

    高延宗上下端详了些兰子义,笑着答道:

    “卫侯肯来我随时欢迎,只是卫侯要来就来,为何面带愠色?路上遇到劫道的了不成?”

    兰子义心知是刚才见了百姓惨状心境还未调整过来,赶忙岔开话调侃道:

    “从来只有我去劫别人,何来人胆子大到截我?”

    高延宗闻言哈哈大笑,然后招呼兰子义道:

    “卫侯说的是,敢劫你的人,这世上还真没有。走,你从京城赶路过来想必也饿了,正好要吃完饭,随我去后面一块吃喝吧。”

    这时跟着兰子义的桃逐鹿道:

    “少爷你先和高大人去吧,我与大哥三郎好久没有纵马骑射,见着有人跑马,自己也技痒难耐,你就让我们去跑两圈,待会我们再去陪你和高大人吃酒。”

第七百四十二章 高大人

    桃逐虎对桃逐鹿的突然提议颇感意外,他可没有这时候出去跑马的打算。不过兰子义很明白桃逐鹿的意思,桃逐鹿估计已经看出周围这些军士身上的异样了,搞不好这当中便有他的熟人。于是兰子义回头对桃逐鹿道:

    “二哥有那意思便去玩耍吧,只是小心别受伤,伤着了可就划不来了。”

    桃逐鹿应声点头,这时高延宗插话笑道:

    “我看大郎一点都没有去跑马的意思嘛,怎么二郎就要强人过去呢?”

    兰子义笑道:

    “高大人你这就说错了,看着我哥哥有三人,其实他们只是一条心,从来都是共进退。我二哥想去跑马,若没有大哥三哥相伴还有什么乐趣?要去肯定是一起去了。“

    高延宗笑道:

    “既然如此那我陪他们一起去!“

    兰子义哈哈大笑,他道:

    “我只知高大人步战了得,却不曾见高大人马上的英姿,你既然要去便让我看看你的本事吧。只是就你这身形,天下可有能经得住你的马?“

    说着兰子义便伸手拍了拍高延宗的独自,那高延宗体肥似桶,腰上的围着的腰带甲片都是专门定做,就这甲片都没法完全包住高延宗的肚皮。高延宗被兰子义拍的大笑起来,他转身拍着兰子义的肩膀把他往后面请,边走边说:

    “实不相瞒,平时的确没我能骑得的良驹,可自从这些新晋将士来到营中后,也不知他们有什么本事,居然从海外引来了西洋良马。唷,那马匹可真是,马肩比人肩,迫是能承力,我居然可以全身披挂,拿着大刀骑在马上纵横驰骋,好不痛快。“

    兰子义道:

    “既然如此那高大人赶快待我去看吧!“

    高延宗道:

    “算了算了,让你哥哥们先去耍吧,你可是娇贵人,真要饿着了我可担待不起。“

    说着就拖着兰子义的后背把他往后衙让,不由分说。就这样兰子义与高延宗说说笑笑来到后堂,高延宗让着兰子义在客堂坐下,叫个老兵送热茶端了上来,自己先去后面洗澡更衣

    去了。

    老兵烧好茶水端了上来,兰子义接过后吹了吹茶叶先品上了一口,然后兰子义说道:

    “高大人过得还真是清贫,这茶也就粗可入口。“

    老兵操着本地口音说道:

    “粗茶淡饭,委屈侯爷您了,我倒是劝将军买些好的来招待侯爷,可大人却说足够,他说要把银子花在将士们身上。“

    兰子义接连嘬了几大口茶,烫着嘴了才把茶碗放下,兰子义笑道:

    “的确足够了,我自小长在军中,不比京城这些大少爷,我对吃食没有太多要求。“

    话刚说完兰子义微微挑起眼角,他问老兵道:

    “我听你刚才说高大人要把银子省下来花在将士们身上,这是怎么回事?“

    老兵叹道:

    “侯爷有所不知,自从魏将军带着东辑虎营全军覆没后,朝廷便不给营中拨银子了。我没指望着这辑虎营还能兴起了,那几日只有我和另外几个老胳膊老腿留守营房,真是满目疮痍,晚上只有狐狸叫,真是凄惨的不得了。后来来了个高将军,可也只他一个人,就算朝廷给他发俸禄,可就他一个人的银子不可能把一个营的人马给凑齐呀,我当时就觉得大营算是完了。

    可谁也没想到,就这么个死营居然陆陆续续的有人来投,每天都有人陆陆续续的来,到如今营里的人居然都部全了。他们好些人还带着自己的马,问他们缘故,他们说,东辑虎营全是英雄好汉,他们佩服,他们不能让这个营就这么毁了。卫侯你不知道,这些将士可都是壮士啊,他们自备钱粮马匹也就罢了,他们居然还不要军饷,别的营都发了饷银赏钱,唯有我东辑虎营什么都没有,就这将士们还是任劳任怨。

    我也是老不死的不该死,要不年初出征我也随军去,现在也就成孤魂野鬼,能看到大营重新热闹起来,我真是,我真是……“

    说着这老兵便抬手抹眼泪,兰子义见状自然好言劝解,同时兰子义也对将士们很是满意,他们成群结队的到来居然没有惹起别人怀疑,确实让人放心。

    兰子义与老兵说了会话,高延宗也洗完澡从后衙出来,见兰子义与老兵聊得火热,高延宗便开口问道:

    “卫侯聊什么呢?这么开心?你莫不是在刺探我军情?“

    说罢高延宗便命老兵下去传话上菜。兰子义笑答高延宗道:

    “我若想探你军情何需自己来?台城卫有的是探子替我打探。“

    高延宗坐到兰子义旁边为他重新满上茶,他说道:

    “可不是。说来营里莫名其妙的来了许多弓马好手,这么可疑的事情要不是台城卫那边说没事,我还真就起了疑心呢。“

    兰子义端着茶碗摩挲着碗盖,笑意中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用意,兰子义问高延宗道:

    “高大人有何可疑?我听老兵说这些壮士都是因为东辑虎营的事情慕名而来的,有这种壮士乃是家国幸事,求之不得,高大人若是怀疑可是要动摇军心的。“

    高延宗饮茶解渴,闻言倾身靠近兰子义道:

    “我一直以为卫侯是天下数一数二的英才,怎么也说出这种蠢话来?他们嘴上说得又不是心里想当,若是歹人有意入营,又是藏在京营伴天子左右,这要出了乱子,我被凌迟都是小事,害了皇上才是大事。“

    兰子义笑道:

    “高大人说得是,是我疏忽了。不过连台城卫都说了没事,我看高大人你也不用过于紧张。“

    高延宗笑道:

    “那是那是,要不是有台城卫把关审查,我可就要自己审了。不过就算台城卫查了没事,我还是觉得有蹊跷,哪有人自己买了马银子都不要就来参军的。“

    兰子义笑道:

    “高大人若有疑虑大可以自己暗中调查,我还是那句话,你若是露出疑心来可真是要动摇军心。”

    高延宗闻言点点头,然后他笑问兰子义道:

    “这天下能有大批弓马娴熟之士的,除了你家北军可就没别人了。我营里突然冒出来这许多人,莫不是你有意往进掺沙子?”

    兰子义哈哈笑了笑,他道:

    “你一个营的人都被补齐了,若这事是我干的,那我可就不是掺沙子了,我这是给你注水好不好?高大人,我可跟你说吧,这京营乃是皇上亲兵,京城铁卫,这地方从来不容藩镇插手,我要真敢往这里安插人,我和我爹那就是活腻味了。”

    高延宗哈哈大笑,他道:

    “我知道你没这心。莫说你没这心,就算你有这心我也不怕,这天下的兵说到底都似乎皇上的兵,以前是藩镇的又怎样?只要进了这营我就能把他训得只认识皇上,不认识番将!”

第七百四十三章 帮忙

    兰子义随着高延宗一起哈哈大笑,他附和道:

    “那是那是,高大人独守项城,仅以一己之力便将白丁训成战士,有此等手腕高大人定能把京营调教的服服帖帖。”

    高延宗笑道:

    “卫侯你这么奉承我我可消受不起啊。”

    高延宗一语说罢又押了一口茶,这时老兵也把饭菜端了上来,兰子义接过碗筷正要请高延宗动箸,不成想高延宗却摁住兰子义的手,冷声问道:

    “卫侯,余杭的事情可是真的?”

    兰子义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问道:

    “余杭的事?什么事?”

    高延宗道:

    “我听说卫侯在余杭害死了六万百姓,此事可真?”

    兰子义闻言放下碗筷,想了想后叹道:

    “算不上真,但也不能说假。”

    高延宗闻言目嗔,他恼怒道:

    “不是真的就是假的,何来不真不假一说?卫侯有话直说,跟我绕什么弯子?”

    兰子义有叹一口气,便将那几日在余杭发生的事情如数托出,和高延宗说了一遭,当然这其中那些不宜道给外人听的细节兰子义便省略掉了。

    听完兰子义的话后高延宗陷入了沉默,他虽然放开了兰子义的手,兰子义却没有着急再动碗筷,兰子义正扶着桌面静静等候高延宗。过了好半响高延宗才叹息道:

    “若真如卫侯所说,那还真是谈不上真假。”

    接着高延宗舒展手臂指向桌面,请兰子义道:

    “卫侯请。”

    兰子义点点头,也太瘦说道:

    “高大人请”

    然后两人便举箸用餐,吃过两口菜后高延宗说道:

    “卫侯去余杭本就是为了官家事,何必去劳烦百姓?若卫侯真的是为百姓谋福祉,那就不

    应该把百姓们的事情和追拿季知年的案子混在一起。现在可好,季知年没抓着,百姓们却死了那么多。若卫侯一开始就没利用百姓,他们又岂会遭此飞来横祸?“

    高延宗说得话很是扎心,兰子义听着多少有些脸红,他答道:

    “我也没想到会是这种结果,当是我只以为我与百姓们殊途同归,可以走到一处去。”

    高延宗道:

    “也罢也罢,卫侯一向善用巧劲,心思又活络,会这么办也在情理之中,我只是可惜那几万条人命。“

    兰子义闻言举杯,捧着一杯浊酒敬高延宗道:

    “高大人胸怀天下,心系百姓,子义不如也,来,我敬高大人一杯。“

    高延宗捧杯与兰子义对饮,一杯酒下肚,高延宗开口道:

    “我猜卫侯不只是来我营中跑马的吧?“

    高延宗说话直来直去,而且眼光颇为锐利,自兰子义与他见面之后一直被高延宗牵着鼻子走,若不是高延宗心思单纯,不疑兰子义,兰子义怕是早就露出破绽来了。现在高延宗又一语道破兰子义心事,这可怎么让人受得了?只见兰子义放下刚送到嘴边的酒杯笑道:

    “高大人这是要逐客啊!我才刚吃了你一口饭,你便嫌我来你这里别有用心。“

    高延宗夹了一筷菜塞到嘴里,咽下后说道:

    “我请了你那么多次你都没时间来,现在你刚回京,余杭你打死的那个衙役还在京城里闹着,这个时候你不在京城想法自保却有心思跑我这里来跑马,你不是别有用心又是什么?别岔话,你先把事情跟我讲清楚。“

    兰子义笑道:

    “你刚才就说过了,我是来刺探你军情的,你手下的人来历不明,我来收罗了他们打家劫舍去。“

    高延宗笑道:

    “就你的身家你肯落草为寇?这鬼话我可不信。你就不要卖关子了,有什么事情直说,我又不会不帮你。“

    兰子义摇头叹气,他抬手指着高延宗笑道:

    “高大人啊高大人,你可真是饶不得人啊!既然如此那我就跟你直说吧,我来你这是想借人进京整肃纲纪。“

    高延宗不解的问道:

    “纲纪?那事不该是御史台的诸位大人或是京城里的捕快们干的事情吗?怎么到卫侯你这了?“

    兰子义闻言便将京城里草原质子为非作歹,杜京束手无策的事情跟高延宗详细说了一遍,最后兰子义道:

    “我想来想去这事还是得借些靠得住的人手才能办成,所以就来高大人你这了。“

    高延宗听了兰子义说得事情,精神大振,他拍着桌子跳起来道:

    “我堂堂大正,叫他们这些鞑子来是教他们做人的,还能轮得到他们为非作歹了?这事卫侯有什么可藏着掖着的?你都不用自己来跟我说,派人来和我言语一声,我自然带人进京去把他们全给绑了!“

    兰子义笑着将高延宗给劝回座上,他道:

    “高大人啊高大人,我要是不来我上哪骑马去?都跟你说了我是来这里行马的,你还不信。

    我知道这事你只要听了便是当仁不让,但高大人你性情太急太燥,真要是你去办了只怕草原各部面子过不去,我爹和我那些叔父兄长们还在落雁关里防着呢,我可不想让草原再乱把他们的人命搭进去。“

    高延宗坐回椅子上大口吃菜,闻言说道:

    “随你吧,这种长袖善舞的事情我就懒得管,卫侯你一向乐得此事你便去做吧。你打算那天动手提前派人过来告诉我一声,我派上他两三旗人马进去,保准把那些个鞑子们收拾的服服帖帖。“

    兰子义拱手抱拳道:

    “就知道高大人爽快,那么事情就这么说定了。“

    高延宗正打算点头应了兰子义的事,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来,他放下筷子道:

    “光顾着问卫侯话了,我自己的事情都还没和卫侯说呢。“

    兰子义道:

    “高大人有什么事情要讲?“

    高延宗道:

    “实不相瞒,我是真真的有事相求。我这军中缺饷银啊!“

    兰子义吃着饭,夹着菜,听着高延宗的话答道:

    “这个我刚才和老兵聊的时候听到了一些音信,只是不知营中缺多少?“

    高延宗苦笑道:

    “你应该问我营中还有些什么。唉,卫侯啊,说来你都不信,这现在你在营房里看到的马匹粮祙全是将士们自己弄来的。武器甲胄还好,营房里面有备用的,兵部多少还给我拨了一点,凑合着能用。可我一个骑兵营,朝廷却不给我补马,这让我怎么办?不补马也就罢了,草料也不给我配,将士们自己带来了战马还得每天出去找地方割草。可是光有草怎么够?马无夜草不肥,那夜草吃的可是豆子,不给我补豆料光吃草用不了几天马就全瘦了。“

    兰子义道:

    “所以高大人是想让我给你筹措粮祙了?“

    高延宗道:

    “是,不过这只是其中一件事,还有一事想请卫侯帮忙。“

    兰子义道:

    “还有什么事?“

    高延宗道:

    “我想请卫侯帮我上奏朝廷,派军南剿妖贼残党。“

第七白四十四章 算计

    兰子义咽下一口菜问道:

    “高大人怎么想起这件事情来了?咱也才剿灭妖贼没几天,干戈未息,疮痍未复,此时出兵怕是朝廷不会答应。”

    高延宗道:

    “我知道朝廷不会答应,这些日子以来一封一封的给兵部上书,请求发兵,朝廷压根就没有理睬我,所以我想请卫侯代我上书。卫侯你面子比我大说的话肯定有分量。”

    兰子义放下筷子端起酒杯,他用嘴唇轻轻抿了一口酒,浊酒的酸涩以及呛鼻的异味熏得兰子义直皱眉。兰子义道:

    “就算是我的话更有分量,可这种军国大事,我还是不够资格,我说了估计也和高大人一样石牛入海,难起波澜。”

    高延宗叹息一声,捏紧拳头不断敲击桌面,他话中带愠道:

    “军国大事,军国大事,口口声声说得全是军国大事,可真办起事情来全都拿他当儿戏。卫侯,我问你,你说之前我们已经剿灭了妖贼,可剿灭之后斩下的首颅在哪?俘虏的贼人在哪?我只粗略点了点京军与东军的伤亡人数,我们和妖贼死的人差不多,这也能叫灭贼?”

    兰子义听着高延宗的絮叨没有说话,他给自己到了一杯浊酒再次一饮而尽。高延宗没管兰子义,他还在继续追问,他道:

    “卫侯说妖贼被灭,可现在东南几郡漫山遍野的贼匪又怎么说?那全是妖贼流窜出去的主力。这么一大群人虎啸山林,迟早要出来作乱,现在他们唯一不出来为乱的理由只是因为雷有德垮了之后群凶无首,无人领头。若是等着妖贼内部火拼完成,几万乃至十几万人丁被铁腕统于一人之下,到时候江东可就不再是国家所有了!”

    高延宗说着用指节重重的敲打了一下桌面。高延宗说得兰子义并非不知,今次南下余杭,那陈五哥不就和妖贼接上首尾了么。

    高延宗目光如炬,炯炯有神,他盯着兰子义不放,只等兰子义作答。兰子义喝过酒后拿起筷子,他本想吃一口在思考一二,可高延宗在旁熟视,这时候动筷子的尴尬谁人能受?

    于是兰子义叹了口气说道:

    “高大人说得有道理,我回去便写奏章递上,争取为高大人要到这南下的机会。”

    高延宗听到兰子义答应下来,立刻喜笑颜开,他道拍着兰子义臂膀笑道:

    “我就知道卫侯是条有担当的汉子,这事你肯定当仁不让。我去不去的无所谓,谁去都行,只要南边妖贼剿了就行。“

    兰子义摇头笑道:

    “高大人你都已经吃过一会大公无私的亏了,怎么还不长记性?你没事找事要求出兵,出兵取胜的机会却又让给别人,你还真是傻。“

    高延宗笑道:

    “傻就傻,傻人有傻福。我亏一点无所谓,只要国家好了就行。唉,对了卫侯,我这缺的粮草军饷你可得记得给我弄来。“

    兰子义指着桌上的浊酒粗饭笑道:

    “就你备下招待我的这点破玩意,我吃着都咯牙,结果你又是让我替你担事又是让我替你找饷,感情我才是那个大傻子呀?“

    高延宗哈哈大笑,他拍着兰子义说道:

    “你个精明鬼何时傻过?我看你在京城里和这些老油条们过手都游刃有余,怎么可能犯傻?就算犯傻你也是心甘情愿,咱俩的交情,这点小忙你不会不帮嘛?对不对?“

    兰子义看着高延宗脸上的坏笑,听着他的挪揄,一个劲的摇头叹息,他道:

    “你就少在这里得了便宜卖乖了。我那三位哥哥估计也就快来了,你把这桌上的撤了吧,菜都吃残了哪还能再接着找待人?“

    高延宗一记熊掌摁在兰子义肩上,他笑着说道:

    “早给你哥哥备下了,这会子估计他们都已经吃上了,你我这一桌单独吃,来,今天咱不醉不归。“

    兰子义骂道:

    “就你这浊酒我喝醉了怕不是得被毒死在这!上次你去参加我大哥婚礼时拿得那好酒去了哪里?为何不送上来招待我?“

    接着两人便狎戏笑骂,一边吃酒一边吹牛,好不痛快。

    接下来几天兰子义便留在营中好好的跑马游戏,桃家三兄弟并着高延宗一并与将士齐射练武,马上习槊,后几日高延宗还专门带人陪着兰子义出外游猎,玩的好不痛快。就这么玩了有近一旬,兰子义才辞别高延宗返程回京。倒不是兰子义赖着不想走,只是高延宗盛情难却,一直留他玩耍,他脱不得身,而且营中数千人,里里外外,情况如何,谁人可信谁人不可信,都需要时间摸底,兰子义这么做也是在给桃逐鹿留时间。

    兰子义要走高延宗自然舍不得,但时间拖得这么长高延宗也不得不放人,再舍不得他也只能将人送走,这一送便送到了京城东门外,眼见入城在即,高延宗抱拳对兰子义说道:

    “卫侯,恕不远送!“

    兰子义道:

    “高大人都送我送到京城了,这还不算远送?你快回去吧,若是闭营之前没回去别被人弹劾,昨两天你陪我出去游猎已经坏了军纪了。“

    高延宗道:

    “卫侯只是与我吃了一顿酒,便解决了我的粮草和军饷,都已经给将士们发了饷了,我陪你出去打猎又有什么不可?“

    兰子义抱拳道:

    “一点小事,高大人有难处我怎么都得帮忙。快回去吧,在往前被人看见了,御史台的大人就会找上你了。“

    高延宗勒马掉头,同时说道:

    “卫侯要是安排停当记得找我要人,我给你全都派到京城里去。“

    说罢,两人再抱拳行礼,算是别过。

    辞了高延宗后兰子义也没什么心情继续逗留,京城门外的饥民还是成群结队,还好这次多了几个施粥的地方。兰子义不忍多看,催着马和桃家兄弟赶紧入城去了。

    进了瓮城便像是进了另一片洞天,兰子义不自觉的随之长舒一口气,而一旁桃逐鹿则凑上前来说道:

    “少爷,曹老板又催卫侯你那事。“

    兰子义真闭着眼放松心情,闻言说道:

    “就是朝廷问他借款子的事?此事可以慢点说,他把银钱粮祙运给辑虎营便可以了。“

    桃逐虎道:

    “少爷,你这样敷衍曹老板可不是长久之计,咱花的人家银钱可是数都数不过来了。“

    兰子义道:

    “我知道,但我现在没有多余的时间去管他这件事情。倒是大哥,营中的情况怎么样?“

    桃逐虎道:

    “全是自己人,高延宗手下那几千人全是北军退下来的,都接上了。“

    桃逐鹿补充道:

    “出了服侍高延宗起居的那几个老兵是原先营里留下的,其他都是咱的人,少爷你可以放心。“

    桃逐兔这时说道:

    “那高延宗也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他以为他是谁?几千人聚到他手下不吃不喝不要钱,自个出去割马草回来喂马,哪有这么好的事情,若不是有卫侯在,这些将士们怎么可能替他白干活?你说是吧,少爷?“

    说着桃逐兔便向兰子义扬了扬下巴。兰子义没有回答桃逐兔,他深吸一口气,仰天长叹道:

    “高大人不是直书浅薄砍不穿这点事情,他只是相信我罢了,若人不信我我连三岁孩子都骗不了,这么一个忠肝义胆的烈士对我剖心挖肺,我却处处算计他,这样做真的对吗?“

    桃逐虎闻言抱拳说道:

    “少爷,古人有云:大行不顾细谨,大礼不辞小让,如今东军主力挤占京营,此乃人为刀俎之象,若是少爷对此无动于衷那才是真有问题。我们派人填入辑虎营,平时调动全是高延宗说了算,我们有没有要害他的意思,这么做只是有备无患,何来算计一说?卫侯这样想就太过了。“

第七百四十五章 请君入瓮

    兰子义转头看向桃逐虎,勉强挤出个微笑说道:

    “大哥一向朴实,突然说出这种文绉绉的话来还真是让我意外。”

    桃逐虎笑道:

    “少爷,我好歹也是将军帐下参军,看地理,观星象,做沙盘,拟阵仗,哪样我都得干,不读书怎么行?少爷你也太小看我了。”

    兰子义点头道:

    “是也是也,大哥说得是。得给自己留一手啊。只是几位哥哥可得记住,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会调用辑虎营里的人的,你们可得告诉弟兄们守军纪,遵将令,切莫违纪。”

    桃逐虎与桃逐鹿闻言抱拳唱喏,然后兰子义转首又问桃逐兔道:

    “三哥,我让你办的事情怎么样了?”

    桃逐兔道:

    “这几天我来来回回往京城走了好几趟,专门安排人盯梢那些进京的鞑子,待会我就去把他们人招来问问清楚,拟出个计划来。”

    兰子义道:

    “这些个没王法的上街还用盯着?他们难道不是每次都打砸一番?”

    桃逐兔道:

    “少爷你这还真说错了,他们还真没有,少爷你在落雁关是也见过进关做生意的胡商、诺诺,那不讲理的不都被吊起来示众了么。而且我听到了风声,据说被抓了几次之后鸿胪寺和铁木辛哥都给这些家伙敲了警钟,这些个现在没之前那么嚣张了。”

    兰子义摸着下巴想了想,道:

    “那要是他们不作乱我可怎么抓他们呢?“

    桃逐鹿道: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劳我们出面我们也算清静。“

    兰子义道:

    “我们清净了铁木安达那边可就难了,他得了京兆府的命便勒令手下人,这可是杀自己威风,一旦他控制不住这群人,将来酿出的乱子只怕更大。“

    桃逐兔笑道:

    “少爷你放心,鞑子作乱少了不是说他就不作乱了。我听说有个人就喜欢和铁木辛哥对着干,就是现在诺诺大汗埃苦盖的长子。“

    兰子义轻轻“哦“了一声,语调中不无欣喜之色,他道:

    “这种刺头正好杀他立威,此乃天助我也。二哥,给银子。“

    桃逐鹿闻言便从口袋里取出几张百两银票和一袋银子,他嘱咐桃逐兔道:

    “让你手下那群赌棍地痞吃好喝好玩好,他们可得给少爷好好办事呢。“

    桃逐兔笑着接钱,同时道:

    “二哥你突然变得这么大方,要是以前哥也这样,我便能省下不少嘴皮子了。“

    桃逐鹿听逃桃逐兔这话,松开一半的手又再次把银钱钳住,他瞪着桃逐兔像是要把自家小弟的面皮看穿。只听桃逐鹿道:

    “这钱是少爷,少爷给你是让你办事的,不是给你出去浪的!你要是敢拿少爷的钱肥自己的腰包,看我会不会打断你的腿!“

    桃逐兔被桃逐鹿呵斥,没讨到好处,灰溜溜的接过银子不敢再说话。还好兰子义及时出来给桃逐兔圆场才让场面不至于那么尴尬。经过一番安排后桃逐兔自别了兰子义去到赌场招呼手下赌棍,兰子义则在玩了十天之后劳累不已,在桃逐虎与桃逐鹿的陪同下先回去休息了。

    回家之后兰子义只管沐浴更衣,早早的上床休息,接下来几天兰子义便在屋中静养,时而听听月山间弹琴,时而阅读典籍,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连同桃家兄弟、仇家父子商议捉拿部落

    子弟的事情。

    自回京城后已经过了五日,这五日里桃逐兔天天都在街上与他那些狐朋狗友盯梢,晚上才能回到府中,每次回来都能带回那些部落子弟的消息。这晚桃逐兔回来时已是辰时,桃逐兔刚到家门便有小厮点着灯笼等在院门口,见桃逐兔回来便径直将人引向后院仇家父子房中。

    桃逐兔刚一进屋,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扯着自己衣领就给自己冒火的嗓子眼透气,同时向开门的侍女说道:

    “水!”

    侍女早就拎着茶碗站在一旁,闻言赶忙递上,桃逐兔接过茶碗仰头便喝,那入口的凉茶清润凉爽,在外一天的煎熬都随着茶水下肚而被驱散,一杯下肚直觉痛快,而桃逐兔接连喝了四大碗才算停下。

    桃逐兔停了茶后打了个饱嗝,他抬起袖子抹了嘴,他本有话要问,可一抬头自己便知道了答案,因为眼前屋正中放着的餐桌已经告诉了桃逐兔,他为何被带到这里。兰子义见桃逐兔终于发现了自己,再也忍不住笑,他道:

    “三哥啊三哥,喝茶这种雅事,一杯为品,两杯为喝,到了三杯便是饮驴了,你连着喝了四大杯,这可真是赶上了牲口。”

    桃逐兔也没谦让,他自顾自的坐到桌边给他留着的座上,拿起碗筷便巡视桌上的菜,桃逐兔道:

    “少爷你真没良心,你都不知道我每天在外冒着大太阳有多煎熬,我渴地把水囊都喝光了,买酒都没地方,好不容易回来喝口水,还要被你取笑成是牲口,没雅量,真是为难。”

    桃逐兔此言一出,座上众人全都笑了,兰子义见桃逐兔坐下便招呼着众人赶紧动筷子,桃逐兔见别人动了也就不再按捺自己嗷嗷叫的肚子,也大口大口的开始往肚子里塞东西吃。桃逐兔塞了一嘴东西,一边嚼着往下咽,一边扫视了桌面,他问道:

    “大家都在这坐着怎么偏没有文若先生?”

    桃逐虎道:

    “三郎你莫不是被太阳晒糊涂了?文若先生的伤还不能下床,怎么能到桌上来?”

    桃逐兔道:

    “既然如此咱就不能在这吃,让文若先生躺在床上看着这像什么话?”

    桃逐兔此语一出众人又笑了起来,屏风后面里屋内,仇文若慢慢说道:

    “多谢三郎费心,我静养就好,听你们说话就行,你们吃就好。”

    兰子义则说道:

    “三哥,今天之所以在这叨扰两位先生是有原因的,三哥你今天也该带来个准话了。”

    两句话的功夫桃逐兔已经塞下了一整碗饭,他拿起帕子抹干净嘴,阴下一杯酒后说道:

    “当然有准,少爷,我可以保证,明天丘豆伐的那个不肖子步落稽就会上街,保准少爷你把他抓个正着。”

    桃逐鹿道:

    “你如何知道他明天必然上街?”

    桃逐兔笑道:

    “二哥,我的人盯梢你不信,我亲自盯梢你总该信了吧?这步落稽隔一天上一次街,那些个捣子说之前就如此,我这几日查看也这样,明天便是他上街的日子,错不了。”

    仇孝直道:

    “可三郎你保得了他上街,保不了他为非作歹呀。”

    桃逐兔听到这话哈哈笑道:

    “孝直先生,我还真就能保他步落稽明天必做歹事!”

第七百四十六章 请君入瓮(下)

    兰子义问道:

    “三哥此话怎讲?”

    桃逐兔端着酒杯摇头晃脑,摸着他那一撮不存在的山羊胡故弄玄虚道:

    “山人自有妙计!”

    桌上众人闻言又是一阵哄笑,桃逐虎道:

    “少卖关子了!你就是有妙计也没法把人引进来,直说他为什么会来。”

    桃逐兔道:

    “这也是那些个赌棍们告诉我的事情。按理说京城里店铺云集的繁华地方都是捕快们巡查最密集的地方,可这几日来坊间市上连个捕快影子都见不到,按照赌棍们所说,捕快不上街的时间和少爷你那日把我们接回来日子只错一天。”

    仇孝直点头道:

    “杜京这是有意为之。”

    桃逐兔接着说道:

    “也正是因为没有捕头再上街,那步落稽刚刚收敛没几天便放肆了起来,先是强买强卖,后又调戏妇女,昨日我看他他就已经当街打人明着抢了,所以我敢打包票,明天上街那步落稽必定犯事。”

    兰子义说道:

    “好,就等他来呢!只是辑虎营那边现在去传话可就晚了。”

    桃逐兔闻言哈哈笑道:

    “少爷你放心,我已经派伙计往城外去给高延宗送信去了,明天少爷便能见到咱自己人。”

    兰子义听到这话大喜,他为桃逐兔满了一杯递去,当着众人的面说道:

    “大哥二哥老说三哥他只顾吃喝玩乐,不做正事,现在你们看看,三哥办事多靠得住?要不是三哥豁出去每天泡在赌场青楼,我上哪去找这些眼睛去?来,都敬我三哥一杯!”

    其他人听着兰子义的话哈哈笑了起来,他们跟着兰子义起身举杯。桃逐虎与桃逐鹿虽不言语,却是不住的点头,两人眼神中透露出来的也是不同于往日的赞许和认同。

    桃逐兔被兰子义这么一夸居然不好意思的脸红了,他举杯和其他人碰过后将酒一饮而尽。这一轮喝罢屋里面的仇文若悠悠的说道:

    “卫侯,既然明日要抓捕要人,今日可得做足准备,尤其是明天东辑虎营的将士们入城之后怎么行动可得想好。”

    桃逐鹿闻言便向身后仕女招手,他道:

    “把酒全都撤下去,今天我们不喝了。”

    那侍女点头领命,撤了酒后识相的把旁边伺候的其他仆役也都一并叫了下去。兰子义看着主动退下的仆役们摸了摸下巴,另一头的仇孝直看着兰子义说道:

    “卫侯,你有时间得去李世子那里拜访一趟了。”

    兰子义点头应道:

    “确实,李世子心里明白咱不少事情。”

    这时桃逐虎对桃逐兔说道:

    “三郎,那步落稽平日里都去哪里游玩,游玩路线可有规律?”

    桃逐兔道:

    “那鞑子平日里从鸿胪寺出来便上了船,沿葱河朔流而上,到葱畔街上岸,之后便一路向东,过玉皇坊,入赵爷庙,再敢晚上宵禁前走陆路回鸿胪寺。”

    仇孝直冷笑道:

    “这小子来了京城没几天,也不知诗书学的怎样,东边城里最繁华的地方却被已经被他摸

    的通透。“

    兰子义笑道:

    “那小子哪有心思读书,肯定每天花天酒地去了。”

    桃逐鹿道:

    “可他带来的银子够花吗?也没见草原那边往来送银钱哪。”

    仇孝直解释道:

    “凡是鸿胪寺正式接待的藩国使节,他们在京城的花费都是由户部统一调拨的。这些质子乃是章鸣岳收拢草原民心的重要一步,估计鸿胪寺拨出去的银子不是个小数。”

    桃逐兔道:

    “大数也禁不住他们这么花,我听街上人说,那步落稽第一次强买便是因为身上钱不够。”

    兰子义道:

    “那是当然,照他们这花法金山银山都给他们花光了,不抢才怪。

    三哥,按照你刚才所说,那步落稽游的地方颇为广泛,我们人再多也不好堵。“

    桃逐鹿道:

    “正是,这些繁华街市,道路都是四通八达,小巷子数也数不清,要是都挨个把守我们的人完全不够用。”

    桃逐兔道:

    “哪用那么复杂,让辑虎营的将士们直接跟着他们不就得了。”

    桃逐虎文言照着桃逐兔脑门便是一敲,他道:

    “少爷刚夸了你一句你便在这里说些没边没际的混话。辑虎营进来几十上百号人,各个拿着刀披着甲,这么一些赳赳武夫跟在身后步落稽难道会没疑心?就算步落稽不起疑,有人镇着他还敢作乱吗?”

    桃逐兔被敲了一下不服气,但又慑于自家大哥的淫威,只得小声咕哝道:

    “那让人兄弟们离得远点不久得了,我哪有说错?”

    桃逐虎见桃逐兔顶嘴正要发作,却被仇孝直拦下,仇孝直道:

    “大郎息怒,我觉得三郎说得是个办法。”

    桃逐虎怒气未消,他回头看着仇孝直,虎目圆瞪,他道:

    “这有是个什么办法?那么多人寻在街上,离得远抓不住人,离得近便被发现,怎么可能操作的了?”

    仇孝直也不发火,他笑嘻嘻的看着桃逐虎道:

    “大郎你说的是个问题,可你也别忘了,三郎手底下有的是地痞无赖,我们大可以用这些眼线来盯住步落稽,让将士们巡游在外围侯命,一旦需要大家向心而来便可。”

    桃逐虎听仇孝直这么一解释也就忘掉了刚才的怒火,他坐稳后问仇孝直道:

    “可葱畔街那边不是小路众多吗?人手分散开来堵路怎么够用?“

    仇孝直笑道:

    “这事简单,葱畔街那边我去过,哪里岔路虽多,但一段路上能最多也就分出八条路来,不会再多。我们将入城的将士们分做数队,提前等候。步落稽到了街上他怎么走,将士们便怎么走,只要及时让地痞们把消息传去,将士们便可以不与步落稽撞见。而卫侯你大可以领着三位郎君靠近点盯梢步落稽,他一动手你便去捉,等外围隔着半条街的将士们赶来,步落稽便只能束手就擒了。“

    桃家兄弟听仇孝直这么一说纷纷点头,兰子义也笑道:

    “孝直先生的安排甚合我意,就按你说的办。“

    笑罢众人又吃了一回茶,待桌上菜肴吃毕后各自便回无休息去了。当夜无话。

    次日一早辰时刚过,兰子义便梳洗完毕,别了月儿后兰子义便径直走到院外,桃家兄弟并

    仇孝直已经备好了马匹等在门口,见到兰子义两边先是作揖,完后兰子义问道:

    “将士们来了吗?”

    桃逐兔道:

    “城门刚开,我手下的人还没回信,怕是得等等。”

    兰子义点点头,道:“不着急“然后他率先上马,其他人也跟着踩蹬,一行人骑着马慢慢悠悠的往东城金陵县那边去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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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城遗梦介绍:
花枝缺处青楼开,艳歌一曲酒一杯,
美人劝我急行乐,自古朱颜不再来,
君不见外州客,长安道,
一回来,一回老。
————白居易
大正朝廷已经击败了四方所有外部敌对势力,看似天下太平,事实上王朝内部已经危机重重,地方土地兼并造成贫富差距加大,士绅优待又让富人几乎不承担税收,全国各地到处都有民变的危险。
朝廷对此也并非视若无睹,当朝内阁首辅大学士章鸣岳就力图推行新税法,对大正朝廷进行改革,可在这个节骨眼上深居内宫的皇上最关心的居然是用幼子替换太子,废立储君,从太子陪臣起家的章鸣岳自然不同意,宫中府中也因此对立起来。
我们的主人公正是一位将门之后,但他并不想继承武职;他的出身与家庭有诸多秘密,但他并未全然知晓;他有着单纯而又天真的理想,却又从骨子里带着一股敏锐和狡猾,他想要靠书生意气救济天下,可现实却让他走上了一条与理想截然相反的道路。现在他已经来到了京城,这里的高台到底是他成功的奠基石还是他迷梦的开始,让我们一起揭开这番篇章。台城遗梦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台城遗梦,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台城遗梦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