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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白袍将     台城遗梦txt下载     台城遗梦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百四十七章 望仙楼

    清晨的京城,宵禁刚解,各家忙事业的丁壮都要准备出门,家中的主妇们早在半个时辰之前便将早饭糖水烧好,伺候自家掌柜的吃喝罢了出门。虽然这个时候各家已经停了灶火,但京城人口众多,数百万居民比肩接踵,一家挨着一户,宅院修的胜似鱼鳞,之前烧饭的炊烟哪里能那么容易散去?兰子义走在这样的街道上只觉轻烟似纱,薄雾如苏,伴着初生的朝阳,一切都宛若梦幻,好似仙境。

    从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流,兰子义等人勒着马儿小心翼翼的在街上穿梭,经过了大半个京城后他们终于来到了葱畔街。见到葱畔街的牌坊兰子义默默勒马停住,桃逐虎催促道:

    “少爷,时间不等人,现在不是停马的时候。”

    兰子义咂舌道:

    “曹进宝本号便在这里,他托我的事情我一样未办,现在进去可让我哪里有脸见他?”

    桃逐兔道:

    “少爷你绕过曹家大院就行了。”

    桃逐鹿道:

    “三郎你又胡诌,这葱畔街就是曹家盖起来的,少爷进了街就等于进了曹家宅院,哪里有可能不见曹进宝?”

    桃逐兔闻言挠头道:

    “那怎么办?没了少爷谁来发号施令?”

    兰子义笑道:

    “发号施令可是简单,谁都行。我只想要问三哥,你的人可布置好了?”

    桃逐兔道:

    “刚才路上往我马前凑得全是我雇得赌棍。”

    兰子义又问道:

    “那辑虎营呢?来了吗?”

    桃逐兔道:

    “早早等在城门口,城刚开就进来了,刚就有人跟我说,来了两百号人。”

    桃逐虎闻言皱眉,他道:

    “只让高延宗派来一百人,为何来了两百?这么多兵一起入城难道不会惹人怀疑?”

    桃逐兔道:

    “据说没人被拦。京营将士本就有入城游玩的资格,他们进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兰子义笑道:

    “这中间有杜京出力,要不然两百军士一并入城哪有这么容易?”

    仇孝直插话道:

    “卫侯何时联系了杜京?”

    兰子义笑道:

    “我托月儿代为传的话,她自有安全的渠道可以把消息递过去,他知道辑虎营的将士要入城。”

    然后兰子义对桃逐虎说道:

    “大哥,葱畔街我就不去了,我往前走去玉皇坊等你们,葱畔街这里就由大哥你来指挥,若步落稽在此动手你便在此将他拿下,有孝直先生在,大哥不必担心有遗漏,只是你要虚心与孝直先生协理,切不可一时莽撞不听谏言。”

    桃逐虎闻言抱拳道:

    “少爷放心,定保无事,步落稽若在葱畔街犯事我自把他捉下,等他进了玉皇坊便全听少爷发落!”

    另一边仇孝直这时也在马上朝兰子义拱手,虽无言语却也表明了自己辅助桃逐虎的决心。

    兰子义超两人点点头,眼见着葱畔街上忙活的伙计都朝这边看来,兰子义便催促桃逐虎道:

    “这里就劳大哥费心了,我去玉皇坊找个茶馆酒楼坐下歇歇脚,待会再见。”

    桃逐兔道:

    “玉皇坊中望仙楼乃是京中一大好去处,做得淮扬菜天下第一,名冠大正,少爷可以去那里歇脚。”

    桃逐虎闻言叹息道:

    “这要紧的节骨眼上你还想着吃喝玩乐,真是不知该怎么说你。”

    桃逐兔笑着回嘴道:

    “大哥你这就说粗了,我推荐少爷去哪可是有正当理由的。”

    桃逐虎道:

    “有何正当理由?”

    仇孝直这时说道:

    “望仙楼乃此地制高点,做到楼上可以俯瞰街景,路上行人一举一动都能捉进眼里,卫侯要制控全局,哪里的确是好去处。”

    兰子义听到这话哈哈笑了笑,他勒马掉头催着马儿轻快而去,同时摆手说道:

    “三哥别忘了派人来给我传递消息,我先去也。”

    兰子义一人离开后催着马儿也快了,这么做一是因为没了其他人自己一人一马不大占地方,二是因为走了这么久,街上的行人也不似刚出门时那么多了。等过了街入了坊后,兰子义忽然想起自己并没问清楚望仙楼究竟在哪。兰子义正在犹豫要不要问路,抬头一看便笑着叹气起来,因为在前面坊内,街市之中,一片酒楼街肆众星拱月的衬托下,望仙楼拔云而起,飞檐指天,它宝塔状的四层楼比旁边一大片建筑至少都高一层,作于其中的确可以俯瞰四下,制控全局。

    兰子义也不需再问路,只用朝着最高那楼行去便可,来到楼下下了马,门前伺候着的小二们便赶紧上来牵马引路。这么大的酒楼,这里面顾的小二可都是明事理,懂市侩的精明人,他们只一看兰子义的气度着装便知道这是为富贵公子,自然尽心伺候,当面的小二满脸堆笑的问道:

    “爷您几位啊?坐那里?吃点什么?”

    兰子义一边往台阶上走,一边说道:

    “我一个人,给我找个西向的赶紧台子,要靠窗户的,能看见街景的,给我上点招牌小菜就好,我等人看看风景。”

    那小二听兰子义是一个人又是来看风景,脸上的笑容便没那么灿烂了,他道:

    “这位公子,靠窗的台子是很贵的。”

    兰子义二话没说从怀里掏出一锭十两的银子扔给那小二道:

    “没有也给我清出一张来,钱不够再来找我。”

    那小二见了银子两眼放光,笑容立刻便提升了好几个档次,他点头哈腰的在前引路道:

    “爷您慢着上台阶,这楼梯陡,您小心。您是要几楼的座呀?”

    兰子义道:

    “顶楼!”

    说罢兰子义便径直往里走,那小厮在前引路,上到楼梯时小厮几近四肢并用好赶在兰子义前面往上爬。

    早上的酒楼客人还不多,而且顶楼趴着费劲,不是特意观景也没几人专门上来,所以当兰子义上楼之后一下子便找到了中意的台子,他刚一坐下小厮便上了茶来,那小厮道:

    “爷您稍等,菜马上就来,您有什么需要的只管说。”

    兰子义拄着下巴看着西边葱畔街,有意无意的说道:

    “我只坐坐。”

    那小厮谄笑道:

    “您随意,您想坐多久都行。”

    然后那小厮便下去了。兰子义坐在楼上往下看,只见东边大道上来了一群刀甲鲜明的壮士,到了附近便分做数队各自行动,想必这就是辑虎营,再看葱畔街那边,上岸的码头附近已经被这几队人马暗中围住,只等步落稽上岸。

第七摆四十八章 望仙楼(下)

    这望仙楼楼高四层,下有高台,仔细算来竟有五层高。如此高耸,兰子义坐在顶层只觉晴空近台好似触手可及,白云萦绕随风便可飘入户中,杯酒下肚,气性上涌,刚要血脉贲张发出汗时,泠风拂过便将体中酒意带走,只留灵台一丝清静,仿佛间已踏云登仙,神智化入天地,玄览而察无穷。

    兰子义从未有过这种体会,睁眼时只觉世界都比以前更明亮了。再看杯中酒,不过是常喝之物,此时却有无穷美味,流淌在舌尖只觉千变万化,也不知到底是坛中酒香还是楼上风爽。兰子义把玩着杯子扬起嘴角淡然而笑,他靠在旁边栏上,隔着窗户看向地面。

    街上依旧是人来人往川流不息,可居高临下看去,地面的一切都变得渺小,巷陌化成溪流,溪流汇成街道,坊市便是湖泊,通衢便是江河,而填充江河的水浪波涛就是那无穷无尽,来自四面八方的车流人马。

    远远地看着地面,人只能化作一个点,这种距离感让兰子义抓住了一种难以名状的权利感,细小到看不清面容身躯的泯泯众人一下子便失去了他们在兰子义心中的分量,在此刻的兰子义眼中他们变成了蚂蚁,变成了野草,他们无穷无尽而来,又无穷无尽而去,兰子义只要伸出手去便能在眼前遮盖住一大片活人,而在眼中不存在的人似乎也就变得无足轻重,这让兰子义想起了自己小时候毁灭蚂蚁窝的精力,他一脚下去便可以让成百上千的蚂蚁集体殒命。

    对兰子义而言这种权利感说不上是好还是坏,他一直以来都爱民如子,视天下为己任,他明白这种对性命予取予夺的独夫之感绝非正道,可真当这种感觉到来时兰子义又不忍将之拒绝,因为那种感觉真的是一种令人陶醉的成就感。兰子义不禁感叹道:

    “想必这就是傲视天下的感觉吧。”

    兰子义闭上眼又饮下一杯酒,静坐片刻后,他摇头将心中的杂念全部晃去,人活得像个蚂蚁,这是多么荒唐的念头?

    转眼之间小二已经将菜上齐,兰子义就着茶酒有一口没一口的慢慢吃着美味,听着风看着云,这份难得的孤独很是让他受用。

    在兰子义坐下快有小半个时辰的时候,楼上的客人也逐渐多了起来,人声嘈杂之中,有个耷拉着衣衫,尖嘴猴腮的家伙从楼梯那里窜到了兰子义旁边。这人一看就是个街边无赖,兰子义心中很是厌烦,但桃逐兔估的就是这么些人,兰子义再有多厌恶也得用着他们。

    那无赖走到兰子义旁边,点头哈腰的唱了个喏,兰子义瞥了一眼无赖,见他正在旁边怪模

    怪样的作揖,那无赖说道:

    “侯爷您万福金安,三爷派我来转告您,都已经布置好了。城外来的人分成了好几队,各自隔了半条街在外面守着。”

    说罢那无赖又一颠一颠的走到床边给兰子义指道:

    “侯爷您看,那边就是……”

    兰子义懒得听他废话,他打断无赖指着几个借口那些反光的身影说道:

    “就是那边是吧,我看到了。”

    然后兰子义指了指桌上的酒和几碟荤菜说道:

    “苦了你来为我跑上一趟,这些酒菜你便那去吃吧。”

    那无赖是在京城里混的,眼力劲自然没得说,见兰子义赐了酒菜,这无赖自然满心欢喜,他识相的拎起酒壶,端菜菜碟便往楼下走,边走便对兰子义千恩万谢。兰子义待他走后又跟小二重新要了几样菜。

    就这样,每隔一盏茶的功夫便会有闲人来跟兰子义报信,每次来报信兰子义都会赏他们酒肉,然后自己重新再点菜,就这么过了又一个时辰,人已经来了十几趟了,而兰子义桌上的菜却没见少一样。

    日头渐高,兰子义凭窗依栏看着街上布置好的包围圈,心里暗骂秋老虎的厉害。正在百无聊赖之际,兰子义忽然看到一只小舫在葱河边放下几个人来,虽然兰子义看不清人模样,但他们的装扮怎么都与旁人不同,看着虽然模糊但也能大概看出他们的草原装扮。兰子义心说终于来了,果不其然,没过一会在街口外埋伏的辑虎营将士们便从歇脚的地方出来在街上晃悠了。

    知道步落稽上岸,兰子义心里立马打起精神来,他聚精会神的盯着上岸的人影,观察他们的去想,脑袋里面则在不停的编纂各种情况的应对方法。就在兰子义出神的时候,一个声音在兰子义耳边想起,那声音道:

    “卫侯一人来此好不孤独,我坐下来与卫侯聊聊可好?”

    兰子义心思这时正在楼外飘着,他哪有心思管旁边人怎样,可这声音听着又挺耳熟,只是兰子义一时想不起来是谁,他看着窗外敷衍那人道:

    “您另找张桌吧,今日我不方便,我想一个人在此静一静。”

    结果那人听了话不但没走,反倒是直接坐下,他道:

    “一个人静的日子多的是,能够这么巧遇到卫侯的机会却不是每天都有。卫侯请恕我无礼,我还是得坐下。“

    兰子义闻言恼怒,他转头吆喝小二道:

    “小二,来把这个不长眼的给我…..“

    可当兰子义看到人后又硬生生把自己骂道一半的话给咽了回去,因为在他对面坐下的不是别人正是大理寺卿赵庭柱,当朝正三品大员。小二听到兰子义呼喊赶忙上前问道:

    “爷您有何吩咐?“

    兰子义见了眼前人被惊得目瞪口呆,一时间竟然不知该说什么好,他挥挥手打发小二闪开。小二也看了看赵庭柱,他虽没认出赵庭柱是谁,但赵庭柱人不怒自威,眉宇间颇有肃杀之气,以小二的伶俐劲自然知道京城这种遍地是官的地方不该随意招惹人,于是兰子义挥手小二便识相的退了下去,同时他又给兰子义新添了酒水。

    今天的赵庭柱没穿官袍,他只是穿了便装,扎了四方平定巾入座,若不认识,看他多半会误认做儒生。兰子义仔细上下端详了赵庭柱一番,他费了好些功夫才平抚心中震惊。平抚心情之后兰子义给赵庭柱满上一杯酒,斟酒的同时兰子义问道:

    “赵大人如何知道我在此?莫不是有眼线布置在周围?“

    赵庭柱接过酒举杯邀兰子义来碰,他笑道:

    “我哪有什么眼线?只是碰巧来此,偶遇卫侯而已。”

    兰子义碰过杯后转脸看向刚才丘豆乏来处,还好还好,丘豆乏只在街上乱转,还没有做出什么出阁的举动。兰子义再问赵庭柱道:

    “赵大人身系大理寺,手中案件纷扰,此巳时当口正是公务繁忙之事,赵大人不在衙门里办案却来望仙楼吃酒,这可不是碰巧的事情。”

    赵庭柱笑道:

    “随卫侯怎么想吧,我也只是偷得浮生半日闲。”

第七百四十九章 游说

    兰子义道:

    “既然赵大人是偷得浮生半日闲,那我们今日就只管吃酒,不谈其他,如何?”

    赵庭柱笑道:

    “我是无所谓,吃酒便吃酒,只怕是卫侯你不行。”

    兰子义被赵庭柱的话逗乐了,他皮笑肉不笑的问道:

    “我提的要求如何我又做不到了?赵大人你可要把话说清楚才行。”

    赵庭柱自酌自饮,一杯酒下肚后缓缓说道:

    “我观卫侯体燥神烦,人在座而心已去,看卫侯眼神,飘飘然投至窗外,察卫侯面色,欣欣然若有可喜之事。既是喜事却又引得卫侯烦躁,怕是卫侯有意设计,布置罗网,这望仙楼乃金陵一大高楼,坐于楼顶就近三坊街景可尽入眼中,卫侯来此怕不是在遥制远方。”

    赵庭柱一番话把兰子义的心思猜了个通透,兰子义甚至都怀疑自己这边是不是有人走漏了消息,提前让章鸣岳掌握了动向,但仔细一想若是章鸣岳真的知道了兰子义今天的计划,那辑虎营的人是怎么也不可能被放进来的,辑虎营的人都已经进来了,他章鸣岳还有什么本事坏兰子义的好事?难道章鸣岳还要当众包庇步落稽不成?那不是打自己脸么?

    想到这里兰子义赶忙收拢心神,他抬起头来打量了一眼赵庭柱,只看一眼便能把兰子义的心思看透,眼前这人真是个人精,难怪他坐上大理寺卿的位置。兰子义呷下一口酒,稳稳将杯子放到桌上,他问赵庭柱道:

    “这里是京城,又不是山野,赵大人你说我布下罗网我可也没得野兽可抓呀。”

    赵庭柱笑道:

    “京城哪来的野兽可抓?卫侯就算抓也是要抓人啊。”

    兰子义盯着赵庭柱,一丝凌厉划过眼眸,他调侃赵庭柱道:

    “所以赵大人今天是来制止我的?”

    赵庭柱道:

    “卫侯想干什么与我无关,我说过了,我只是偷得浮生半日闲,来此找卫侯闲聊两句。打扰了卫侯好事还请卫侯见谅。”

    兰子义看着赵庭柱轻轻哼了一声,然后他换上一副笑容,起身隔着桌子为对面的赵庭柱斟酒,兰子义道:

    “区区一介晚辈,何德何能,怎敢劳赵大人亲来?那赵大人想要聊些什么呢?”

    赵庭柱举起酒杯请兰子义把酒斟满,然后两人碰了一杯,对饮之后两人重新入座,赵庭柱说道:

    “余杭发生的事情,卫侯可还记得?”

    赵庭柱说话的时候兰子义正举起筷子无意识的夹了些菜,听到这个问题后兰子义手上的动作略有迟疑,但很快他就恢复了正常。他夹起才吃了一口,咽下后说道:

    “记得,据说我当街打伤了一个衙役。”

    赵庭柱摇摇头,他道:

    “那衙役一家现如今正在大理寺里告状,我知道这件事情,但我说得不是这件事。”

    兰子义侧着脸狐疑的抬起眉梢,他看着赵庭柱想从对方脸上找出答案来。

    赵庭柱笑道:

    “卫侯,我说的是死在季家府院前的那六万多百姓。”

    兰子义冷笑道:

    “那事已有定论,不是我做的赵大人拿我做什么?”

    赵庭柱闻言看着兰子义,看了好一会都没有说话,许久之后赵庭柱才叹道:

    “卫侯你怎么变成了这样?若是以前你一定不会说出这种……昧良心的话来。”

    兰子义哼了一声道:

    “我的良心一直都在,只是章首辅把我骗得够呛,我现在没那兴趣去轻信他人。赵大人莫名其妙的提出余杭那一档子事来是想如何?逼我承认那是我干的?”

    赵庭柱闻声抬头抢过话道:

    “死了六万多人结果却无人受罚,只有一个死了的千户出来背黑锅,天下哪有这种道理?”

    兰子义道:

    “赵大人若是觉得事有蹊跷便上书皇上把事情说个明白,用不着在我耳旁风言风语,台城卫的事情由鱼公公管,我个外人哪有资格插手。”

    兰子义一腔怒火在胸,辞色便也跟着烧起火来,他在说话的时候脑海里闪过的全是之前章鸣岳骗他的那些鬼话,还有之前赵庭柱专门晚上来说得那副大义凛然的套话,这些话兰子义已经听够了,他守得骗太多。

    赵庭柱听着兰子义的恶语相向,自己给自己到起了酒,兰子义话说完时赵庭柱已经下肚了了好几杯。带兰子义说完赵庭柱叹道:

    “卫侯可知今年这大正天下死了多少百姓?”

    兰子义道:

    “沿江剿贼死伤遍地,流民布野,水旱大灾南北大地多少亩田里颗粒无收?我亲眼见过亲身经历过,我怎会不知死了多少百姓?赵大人跟我说这些有什么意义吗?“

    赵庭柱道:

    “我知卫侯对我有怨言,可一事归一事,卫侯你初入京城时可是意气风发,心系天下。如今全天下的百姓都在遭难,难道卫侯就没有那么一丝丝的念想去救他们于这水火之中吗?“

    兰子义冷笑道:

    “我是曾经意气风发过,可这京城里容不下意气风发的少年,我的心早就凉了。你说我有没有心思救万民与水火,我倒想反问大人你,您与章首辅等一众大人高居庙堂,安邦定国是你们的份内之事,你们做了什么?“

    赵庭柱答道:

    “我们与章大人一道开南北大仓放粮,大正百年存粮都在此中,首辅大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不留积蓄也要保全天下百姓,这得要有多大勇气?卫侯乃是读书人,卫侯可曾见过历朝历代有这样做得?章首辅要是放到以前朝代,敢出这种办法不被流放也是贬官。“

    赵庭柱一席话说得兰子义语塞,兰子义低头吃了半天菜才说道:

    “这等灾情也是前无古人,非常之事自然要取非常之法,再说章首辅提了办法,要不是皇上同意,司礼监套印,事情也办不下去。“

    赵庭柱苦笑着摇摇头,他道:

    “卫侯,我们这些人每天都在为百姓尽心尽力,只为撑住这大正的江山,那卫侯你呢?你能为这些百姓们做些什么?“

    兰子义被赵庭柱说得心思有些乱,他问道:

    “那你想让我做什么?“

    赵庭柱说道:

    “现在乃是多事之秋,全国到处都是饿殍遍地,虽无外患但内忧已现,这正是需要朝中上下一心,共度国难的时候,可现在朝中却是一团乌烟瘴气。”

    兰子义淡淡的问道:

    “谁在乌烟瘴气?”

    赵庭柱见兰子义气色多有收敛,以为他被自己说动,于是说道:

    “那河**的旧都太守罗应民,因自己贪墨太盛被御史弹劾流官外地,他治下一道今次遭灾饿死最多,可现在那罗应民却指使他人弹劾章首辅,这不叫乌烟瘴气那可就有假了。”

第七百五十章 亮刀子

    罗应民的名字就像只重锤一样撞入兰子义心中,击中了他停在胸腔里的那口铜钟,嗡的一声闷响之后兰子义心里的杂念统统都被赶走了,取而代之的则是那股燃烧自许久之前的一股怒火。兰子义虽是怒火中烧,但他脸上并无波澜,他道:

    “那赵大人需要我做些什么?”

    赵庭柱看兰子义脸色并无异样也就没太起疑心,他说道:

    “那罗应民与卫侯家中关系匪浅,我是想提前告知卫侯一声,最近会有御史弹劾罗应民贪墨,想请卫侯不要出手此事。”

    赵庭柱这话还没完,兰子义一记熊掌便拍上了桌,兰子义这一巴掌用力极猛,桌上杯盘菜肴应声跳起,然后摔了个唏哩哗啦。周遭其他食客本都在各干各事,猛地听到一声炸响立马便扭头来看。兰子义不是不知应该低调,可他实是再难忍住这口恶气。兰子义收回手来,手掌已经被刚才的力道震得充血通红,整只手正在慢慢肿胀,他抬头瞪向赵庭柱,开口骂道:

    “你们这些圣人门生,开口天下苍生,闭口为民请命,可落到实处干的全是蝇营狗苟之事。你们党同伐异就是党同伐异,装什么大义凛然在这里既当婊子又立牌坊?你不嫌恶心我还嫌恶心呢!”

    能上望仙楼来坐的都是能在京城里生活的不错的人,这些人每日耳濡目染自然知道事情厉害。兰子义这话一出,旁人便听出了风声不对,有眼尖的认出了赵庭柱与兰子义,赶忙拍下银子离席而去,剩下的人暗地里交头接耳明白之后也跟着起身一块跑掉,反倒是楼下的宾客小二没弄清楚情况,用上楼梯来探头探脑的观望。

    自从兰子义沙场上走了一遭之后,他也是虎虎生威,气势逼人,发起怒来颇有生啖活虎模样,刚才周围那些食客们只看了兰子义一眼便被吓得扭头不敢再犯。只是兰子义的凶残吓得了常人下不了赵庭柱,这位当朝的三品大院从入座开始便一直神色淡然,稳如泰山,现在也只不过是沉下脸来而已,他开口道:

    “卫侯,你年轻气盛我可以理解,我不拿你这事当冒犯。你说我是在党同伐异,蝇营狗苟,那我倒想问卫侯你我是何党,又要伐谁?我若有意站在哪一派中,当日刑部里论卫侯御河边事情时我又何必为你开脱。”

    赵庭柱不提此事还好,一提此事兰子义就彻底炸了,他起身两手抓住桌沿,要不是还存有最后的一丝理性,兰子义现在已经把桌子掀翻到赵庭柱身上去了。兰子义道:

    “你还敢跟我替御河的事情?你替我说话又怎样?一个月前我刚回京的时候你也来这么跟我说,我信了你的鬼话我是什么下场?你跟我讲大正天下饿殍遍地,可你在干什么?你有出城去哪怕看上这些饿殍一眼吗?你当然看不到他们,因为你眼前的是这一桌珍馐,你天天吃这些东西,剩下的就倒进桶里,你有去把他们施舍给流民吗?”

    兰子义一边说一边抬手指向桌面。赵庭柱想要开口反驳就被兰子义打断,兰子义道:

    “行了吧赵大人,我在落雁关时没见过京城是什么样子,你和那时的我说这番话出来我指不定就给你抛头颅洒热血去了,可现在我已经看清楚了你们的模样,我知道你们这些居庙堂之高的不胜寒之士究竟长着一副什么心肠。少给我装好人了,我没那心情和你们论斤头!”

    赵庭柱冷眼看着兰子义,拿酒杯灌了自己一口,然后他道:

    “卫侯,我知道是你指示罗应民出手咬人的。”

    兰子义冷笑道:

    “若是如此你便拿出证据来交到御史台弹劾我去,结党营私可是能让我掉脑袋的重罪。“

    赵庭柱听到这话摇着头站起身来,他走向楼梯,边走边道:

    “我知道劝不了卫侯,是我自己作孽。卫侯保重吧。“

    说着赵庭柱便走下楼梯,独自去了。兰子义等着赵庭柱刚走下去便将一桌酒菜全部掀翻,红着眼睛四处张望恨不得杀人泄愤。那些个凑在楼梯处观望的闲人们见此情景赶紧作鸟兽散,只有一无赖在哪进不的退不得,也不知要做些什么?

    兰子义看到那无赖当即无名火起,他抬手指着那人问道:

    “你来做甚?看我出丑不成?“

    那无赖被兰子义吓到,爬上楼来跪地磕头道:

    “侯爷,三爷让我来传话问您,动不动手?他们人已经到玉皇坊了。“

    兰子义被一言提醒想起了正事,他跑到窗边依栏看向楼下,扫了没几眼便看到了和商贩拉扯在一起的步落稽一行。

    见到正事来了兰子义那还有功夫生气?他快步往楼下跑,走过无赖旁边时兰子义掏出一个鹰洋扔到地上说道:

    “动,赶紧动!回去给几位爷传话立刻动手!你怎么等到现在才吭声?早干嘛去了?“

    那无赖捡起鹰洋都来不及千恩万谢,抢在兰子义之前便冲出楼去,远远的说道:

    “刚才不敢打搅侯爷。“

    兰子义扶着栏杆着急着慌就往下跑,可这么高的楼下楼不易走不快,好不容易冲到楼外,兰子义便看见前方街道劲头围着不少人,当中一商贩跪在地上抱着胡人的腿说道:

    “爷您不能这么做呀,我就是个小本生意,您抢了我这一摊货去我可怎么养家啊!“

    那被抱住的胡人说道:

    “就是几个桃子而已,没了你再去摘,有什么可哭的?我可是皇上请来的客人,吃你家的果子是给你面子,你有什么不高兴的?“

    说着便一脚把那商贩给踹开了。

    兰子义虽然不知那几个人里谁是步落稽谁是随从,但三哥肯定认得,这边人又多,正好抓人杀威,只是兰子义觉得这步落稽真是烂泥扶不上墙,一个桃子几文钱的事他都不给,这种人能干成什么事情?

    兰子义缳首四周,正好看见了隔在街对面的桃家兄弟,可就在他正要过去与之汇合的时候突然有人将他当面扑住,不等兰子义反应那人便哭道:

    “天杀的贼强人啊!你还我儿子的命来!“

    兰子义被扑的差点倒地,低头一看才发现是个年纪五十许的妇人将他拦腰保住。那妇人披麻戴孝,号哭不止,她一抱住兰子义,人群中便钻出几个同样披麻戴孝的人来,这些人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们走上前来不由分说的就把兰子义围住,小的便随那妇人一起将兰子义抱住,男人则将兰子义围住叉腰咒骂,那几个妇人则抛头露面直接伸手照兰子义头上抽打,他们边打边骂:

    “你个贼配军臭丘八,仗着在外杀几个人就有功劳了?你活生生打死我家兄弟可让我们哪里说理去?“

第七百五十一章 孰轻孰重

    好几个泼妇对着兰子义脑袋就是一通捶打,虽然没多大力道暂时伤不了人,万一没防备好被那指甲挠上一下也不是闹着玩的。兰子义虽然没见过这种阵仗,但他也知道这时应该抱头先把自己护住。

    兰子义抱着头猫着腰向从人缝当中找个空隙来给桃家兄弟递个眼色,可抱住他腰的那个婆娘臂膀上的力气好似牛马,兰子义使出浑身力气居然也就只能稳住自己不被扑到,至于向外发信号那就别想了。被困住的兰子义心中焦躁可也没有办法,他只能在心里大骂赵庭柱

    “好你个赵庭柱,还来骗我,你说人在你大理寺中,怎么一转脸他们就从大理寺跑到这望仙楼门口来?抓人的事情只能靠大哥了!大哥,你可别上来救我啊!“

    在兰子义被围的当口桃逐虎正领着其他人等在街对面,见兰子义下了楼,四人正打算上前配合,没想到却横遭祸端。桃家兄弟见状第一时间想到的自然是上前营救兰子义,可仇孝直却一把将桃逐虎拉住,仇孝直低声说道:

    “大郎,现在不能去解卫侯的围!“

    桃逐虎听到仇孝直的话急得红了眼,可他还是听了仇孝直的话止住桃逐鹿与桃逐兔两人,桃逐虎着急的说道:

    “先生,少爷他可是被仇家围住了,这怎能不去解?“

    仇孝直一介书生,平日里想拉桃逐虎这种壮汉都难,更何况现在一只胳膊还吊着。他使出全身力气才能攥住桃逐虎的衣袖,答话时累的嗓子都哑了,他道:

    “这些人说是仇家,其实不过是章鸣岳派来咬人的狗,他们当街胡闹无非是想要败坏卫侯的名声,没胆伤人!今日卫侯来此,要事乃是抓人,现在步落稽入套,辑虎营已至,正是需要调度的时候,要是大郎你先解了卫侯,那步落稽趁乱逃了怎么办?眼前事只是横生枝节,步落稽才是当务之急,卫侯受困,无暇发令,权责重任尽在大郎肩上,大郎不可不慎重啊!“

    桃逐虎听过此一番话心中明白了过来,他看向街那头,人群中辑虎营的铠甲已经若隐若现,确如仇孝直所说现在乃是紧要关头,桃逐虎意识道自己必须作出抉择。

    桃逐兔见桃逐虎陷入犹豫,立刻建议道:

    “大哥,你去指挥辑虎营抓人,我带上我的人把这些刁民给驱散,这样两不耽误。“

    一旁仇孝直闻言厉声呵斥道:

    “万万不可,抓住步落稽之前绝不能替卫侯解围!“

    桃逐兔一听不让解救兰子义,当即怒道:

    “仇孝直你是何居心?现在人手充足又不是没人用,明明能两边一起干你偏要让少爷遭罪,少爷有了闪失你担当的起吗?“

    仇孝直答道:

    “卫侯身体我知道,几个泼妇最多把他脸挠花,伤不到他筋骨。今天卫侯抓人,一大好处便是在京中给自己立威,可现在这几人先把卫侯截住还喊着要卫侯偿命,三郎你先把卫侯解了街坊邻居便只记得卫侯杀了人!三郎你就没看到这玉皇坊来来往往的行人都在看卫侯这边吗?

    我们先把步落稽抓了,抓了步落稽押到卫侯跟前,那时再解卫侯的围,用抓步落稽的功洗掉卫侯草芥人命的恶名,这才是一箭双雕的好手段!大郎你可是要算清楚啊。“

    仇孝直说话的时候桃逐虎一直都在观察不断靠近的辑虎营战士,他们已经从四面八方将步落稽围住,而步落稽与他的跟班们已经有所察觉的四面张望了。桃逐虎捏着拳头一咬牙,他抓起仇孝直的手说道:

    “孝直先生,出门时少爷便嘱咐我辈多听你的话,先生你一向算无遗策,少爷不听你的都要吃亏,更何况是我等?今天我听得!至于少爷那边,真要是出了岔子,责任也有我来担,

    这事就这么定了!“

    说着桃逐虎便吩咐桃逐鹿与桃逐兔道:

    “二郎三郎随我来,三郎赶紧派你手下人去联络辑虎营!“

    说罢便大踏步的往步落稽那边走去。

    本来步落稽横在街上和商贩纠缠,一点没有管周遭有什么事,结果刚骂了两句就听到身后有人骂的比自己更凶,回头一看只见有人纠缠。这一看不要紧,结果发现桃逐虎正对着这边虎视眈眈,顿时被吓得魂飞魄散。这些草原部落来的质子别人不认识,那落雁关里的要人他们可都记得清楚,桃逐虎平日随在兰千阵身旁,恩比父子,各个部落自然识得此人。

    虽然步落稽比铁木辛哥差了不少,但生在草原,那种对危险的本能排斥他还是有的。桃逐虎不会无缘的无故在这里,步落稽下意识的缳首四周,这一看更好,直接把他惊得叫娘,四面八方各条街道都有军士赶来,他步落稽则正在中心。

    意识到自己被包围后步落稽大喊一声

    “快跑!“

    说罢便一脚将商贩踹开,抽刀在手横推身旁百姓开路,便推便喊道:

    “都给我让开,让开!“

    步落稽这么干明显是想制造混乱来堵住桃逐虎他们,可问题是这玉皇坊人虽多,这半天功夫却都围到望仙楼那看兰子义的热闹去了,步落稽天天上街横行霸道,百姓们见了他都是躲着的。所以步落稽拉人堵路的计划落了空,他的举动反倒是把周边人都给赶跑腾出了地来。

    辑虎营将士们赶来路上便小心翼翼,走到这里之前已经粗略将中间步落稽包围了起来,现在百姓被步落稽吓跑正好给了他们地方让他们铁璧合围。那步落稽跑了没几步发现自己无处可逃,只好和自己手下几个人拿着短刀背靠背挤成一团。步落稽吼道:

    “我可是你们的皇帝请来的客人,你们围我是想干什么?“

    桃逐虎这时已经走到步落稽面前,他欣喜兰子义,只想把眼下事情赶快解决,所以他干脆利索的说道:

    “我来抓你进大牢。别让我白费劲,拔刀放了乖乖跟我走。“

    步落稽看着桃逐虎说道:

    “桃逐虎,这里不是落雁关,这里是京城,你在这说了不算!我要见官,我要见你们大正的官!“

    桃逐虎没好气的白了步落稽一眼,然后便给辑虎营的将士们递了个眼色。也不知这些将士们怎么做得准备,他们居然变戏法一样的拿出许多木叉来,四面齐进,指着中间几个质子的脖子就叉了上来。

    步落稽和他的跟班们拿得全是短刀,碰上长木叉他们既无法格挡,又没法削砍,掷出刀去打在将士们铠甲上也没什么反应,最后只能被将士们叉到地上,不得动弹,苦苦挣扎。等步落稽被摁到地上后,一旁等候多时的其他辑虎营将士们便一拥而上,对着几个人拳打脚踢。这些将士都是北镇精挑细选出来赴京辅助兰子义的老兵,在边关是隔三岔五就和草原上的部落交战,见到步落稽这么嚣张他们早就是一肚子火,好不容易有了机会他们还能放过?等步落稽被绑好押到桃逐虎面前时他已是鼻青脸肿,挨了好一顿毒打。

第七百五十二章 抓人

    几个质子被押到桃逐虎面前,辑虎营的将士们大脚一开踹在他们膝盖后侧将他们挨个踹得跪到了地上。桃逐虎不认得步落稽是哪个,便转头去看桃逐兔,桃逐兔则对这其中一人使了使眼色。

    那步落稽就是个典型的草原汉子,身材壮硕,或许是被草原上的风沙吹得太久,本来年龄

    不大,看着却甚是老辣。那步落稽也看出了桃逐兔的眼色,自知不免,于是他抬头看着桃逐虎说道:

    “桃参军,这里不是落雁关,你凭什么抓我。“

    桃逐虎看着跪在地上的步落稽冷笑道:

    “这里要是落雁关你早就被吊起来往死里抽了。你看看他,你说我凭什么抓你?“

    说着桃逐虎便伸手指向一旁观望的那个小摊贩,那小贩挨了一脚正捂着肚子站在一旁观望。

    步落稽回头恶狠狠的瞪了那小贩一眼,差点把那小贩给瞪走,幸好一旁的辑虎营战士将他拦住。桃逐虎见状道:

    “好你个骚鞑子,到了这里还敢撒野。“

    步落稽抬头看向桃逐虎道:

    “这里是京城,我有什么事轮不到你来管。我要见官。“

    桃逐虎冷哼了一声,他道:

    “没问题,我让你见官。“

    说着摆了摆下巴,那些站在一旁的辑虎营战士便连拉带踹便将地上跪着的几人往兰子义那边拖。说来也奇怪,在桃逐虎这边动手之前,街上坊中那多行人的注意力全都在被围的兰子义那边,现在桃逐虎抓了人后,围在那边的人又都将注意力转到了兰子义这边来,就连纠缠兰子义的那些衙役家眷都停了手脚。

    兰子义抱着头挨了好一会抓挠,这时候总算得了清静,他移开手抬头看去,正好看见桃逐虎押着人过来,再看周围,挠他的人也愣了,围观的人也弄不清楚情况了,形式对兰子义而言可谓大好。

    兰子义看着桃逐虎,赞许的点点头,他指着走来的质子问道:

    “最近几日在街上闹事的便是你们?“

    那几个质子见到兰子义先是一惊,后又是一惊,他们先惊的是兰子义居然在此,兰子义可是有资格有声望的,他们再想胡搅蛮缠便没可能;后一惊则是因为兰子义穿着绫罗绸缎却被折腾的狼狈不堪,头发散乱了一肩膀,衣襟衣袖都被撕烂,脸上还多了三道红红的血印子。

    仇孝直也看出了兰子义的狼狈,他转头便跟桃逐鹿说道:

    “二郎,快去那边青楼找几个娘子出来给卫侯梳头,卫侯这样子见不得人!“

    桃逐鹿乃是机灵人,他得了仇孝直的话便立马点头去办。然后仇孝直又对桃逐兔说道:

    “三郎,从你手下选几个眼色活络的人散到人群中去,待会有用。“

    桃逐兔不解的问道:

    “有什么用?“

    仇孝直道:

    “起哄!快去。”

    那桃逐兔虽不太愿意听仇孝直使唤,但都是为了兰子义,他还是转脸去吩咐了。这时桃逐虎回答兰子义道:

    “正是,少爷。这几个乱臣贼子今日里来每每在街上强买强卖,欺男霸女,百姓们为此怨声载道,今日我们当街将他抓了个正着。”

    兰子义与桃逐虎一唱一和好似唱戏,那几个刚刚被撒出去的地痞们则在人群中跟着帮腔唱和道:

    “就是,昨天前天,某时某刻我在某处就看到他们几个人做了谋事,还调戏了某家的姑娘呢!”

    地痞们都是本地人,混在人群中说话旁人也没精力去分辨,而那些近日里遭了步落稽灾的人则被地痞们的话鼓动起了心中火,他们纷纷跟着附和,诉说苦处,那个刚刚被踹了的小

    贩这更是冲到前面去那手指头戳步落稽等人的脑门道:

    “贼强人,你刚刚吃了我的桃不给钱还踹人,我胸口这个脚印子便是你刚才留下的!你仗着京中无人管你们便为非作歹,今天又卫侯替我们撑腰,我看你还敢不敢嚣张!”

    兰子义看着周围气氛逐渐被炒热,微笑着点了点头,百姓们都因为小贩话默默称赞兰子义仗义有胆魄,全然不记得围在兰子义旁边的那些带孝子刚才喊过的杀人偿命。兰子义侧眼瞟了一眼周边这些人,几个妇人还想开口接着叫骂,但他们当中的明眼人已经将他们止住,拉着人就走。兰子义怎会放过他们,他附在已经上前的桃逐兔耳边说道:

    “三哥,让你的人顶住他们。”

    桃逐兔点了点头便吩咐了下去,而与此同时桃逐鹿也领着几个女妓上前来服侍着兰子义坐下,为兰子义梳头整衣。

    兰子义坐下后由着人为自己梳头,他开口问眼前几个质子道:

    “有这么多人证在,你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那几个质子见到街上群情激奋,自己又被绑着手脚押在人群中,顿时心生怯意,不敢言语,唯有那步落稽还有胆子,他道:

    “我不听你的,我要见官!”

    兰子义听了这话冷笑道:

    “想见官?好啊,我送你去。只是你要知道,你在这街上强买强卖了数日,见着东西就抢,有人挡路便打,见了官后你得被判成什么罪你可知道?”

    步落稽听说自己要被判罪,脸色顿时一变,他抢辩道:

    “你们正人损了多少东西我就赔多少,这有什么罪可定?”

    兰子义看向仇孝直,仇孝直磨着胡子笑了笑。虽然仇孝直不似他儿仇文若那般精通律令,但大致的罪名他还是懂得,他道:

    “强迫他人交易又将他人打伤,怎么也是寻衅滋事,恶意伤人,见了官至少得关三年。”

    步落稽一听要关三年顿时慌了,他挣扎着喊叫道:

    “我是喏喏公子,我爹就是艾苦盖,我是你们大正皇帝请来的客人,你们没人敢关我!没人!我要见你们的官,我要见皇上!”

    几个女妓这时已将兰子义发髻梳好,兰子义听了步落稽的喊叫后冷哼一声站起来道:

    “天子岂有汝得见?你诺诺全部都是我大正的臣子,天子订的王法岂是你张口就能逃得了的?你来京城是学做人的,不是来为非作歹,我还能让你继续这么嚣张下去?别人怕抓了你伤了边关和气,我可不怕!我就是边关来的!今天你必须给我进牢里去,谁也救不了你!”

    兰子义说罢周围的百姓们便在人带头下齐声喝彩起来,也不知谁从什么地方找来了许多烂菜叶臭鸡蛋,百姓们接过这些东西便全都朝步落稽投掷了过去。兰子义知道自己已经达到了目的,便喝令辑虎营将士们将步落稽几人押走,路上这几个人没少挨百姓们投来的东西。

    兰子义目送着步落稽离去,享受着周围百姓们的夸赞和喝彩,他对一旁上来的桃逐虎说道:

    “大哥今天没来救我先去抓了步落稽,甚合我心!”

    桃逐虎抱拳道:

    “少爷不该夸我,这全是孝直先生的主意。”

    仇孝直闻言道:

    “大郎过谦了,我再有主意,要是大郎不听,我也白搭呀。”

    兰子义笑道:

    “孝直先生还真是谦让。先生以为今日之事我们做的如何呀?”

    仇孝直拱手道:

    “好则好矣,但还可更好,就是不知卫侯有没有意。”

第七百五十三章 押送回狱

    仇孝直的话引得兰子义停下了脚步,他问道:

    “先生还有妙计?”

    仇孝直道:

    “卫侯今日在玉皇坊当众为民除害自然赢得了好名声,可要想誉满京城这样做还是不够的。”

    兰子义道:

    “可步落稽只有一个,抓了他后其他人也都不会在出来,我就算有心再抓也没人可抓呀。”

    仇孝直笑道:

    “卫侯抓一次就够了,用不着多抓,而且就算卫侯多抓了人要是京城里人不知道,那也是白搭。”

    兰子义有些明白仇孝直的意思了,他道:

    “先生的意思是……”

    仇孝直道:

    “卫侯若是有意,我便回去把卫侯今天的事情编成评书分发给京城的说书先生,让他们赶着事情发生,好好的把卫侯吹捧一番。这样今日看见的人口口相传,没看见的人耳耳相闻,用不了几天卫侯就能真正的名震京师,誉满全城了。“

    兰子义听闻此言大喜国网,他拉着仇孝直的手说道:

    “孝直先生到底是我智囊,今日多亏有你事情才能好好进行下去,我可得好好谢谢先生。

    先生雇说书先生,计划花多少银子?“

    仇孝直伸出食指道:

    “需用一百两。“

    兰子义闻言回头便吩咐桃逐鹿道:

    “二哥,给先生取五百两银票来。“

    仇孝直听闻兰子义一次出银五百两,赶忙摆手道:

    “用不了那么多,用不了那么多,卫侯给的过了。“

    兰子义按住仇孝直的手道:

    “没有给过,孝直先生只管拿银子去用,把事情办好就行,真要是有银子剩下先生便当是我给你的谢礼。“

    仇孝直推辞道:

    “卫侯这是干什么?我与我儿在卫侯府上,月月都有例钱,吃喝用度还不花银子,怎能突然间的再受这么一份银钱?“

    桃逐鹿得了兰子义的令已经从怀中掏出了银票,兰子义接过钱后硬是塞进仇孝直手中,他道:

    “先生之功岂止值这些银子?先生又不是雁过拔毛捞油水的蛀虫,我知你与文若先生都清廉,你拿着就好,不必推辞。“

    仇孝直听了这话才收起银票塞回口袋里。

    兰子义他们押着几个质子出了街,本是要用提前准备好的马车往台城卫运,没想到杜京竟然贴心的安排了囚车过来,算到被抓的质子头上一人一辆还有充裕。既然杜京有意,兰子义自然不会拒绝,他命将士们将质子挨个押入囚车用枷枷好,自己则携众人登鞍上马,在前引路。

    这一路上兰子义可谓趾高气昂,沿路围观的百姓们见此西洋景自然而然的便围观上来,那些桃逐兔手下雇佣的地痞赌棍们则借机在人群中一遍又一遍的宣讲质子们干下的坏事,百姓们听了随即群情激奋,步落稽和他的跟班们一路上没少挨石子菜叶。

    早晨出门前兰子义便安排了仆役去台城卫通报,快到御沟边时便有台城卫出来接了车队,

    兰子义携着桃家兄弟和仇孝直就由台城卫们护送着进了宫城。

    进了招贤门后卫军们便押着囚车往洗冤寺去了,兰子义他们几个则被请到鱼公公寝处。几人登堂之后拱手向鱼公公作揖,鱼公公倚着茶几挥挥手道:

    “都坐吧,仇先生你也着实辛苦,断着一条胳膊还陪子义出来。“

    仇孝直拱着手谢道:

    “承蒙公公厚爱,我为卫侯幕僚,理应尽力。“

    待几人入座后鱼公公叹息道:

    “兰子义啊兰子义,你小子就仗着我的势胡作非为,现在诺诺的公子被你抓了,你却将这烫手山芋扔给我,你算得周全啊!子义你跟我说说,要是皇上,朝中诸位大人问起我来我该如何解释啊?“

    兰子义笑道:

    “公公你又那我开心,这哪是烫手山芋?这明明就是收名望的大礼。这几个鞑子在街上折腾出来的乱事多了去了,朝廷碍于面子不好收拾,我又不怕,我是边军出身,专门收拾他们的,公公你替我关着人,百姓们知道了自然爱戴,朝中诸位大人也正好借机得了清静,谁回来找你麻烦?不可能的。“

    鱼公公挥着手让仕女上茶,他道:

    “哟,你小子几日不见本事见长啊,说起话来头头是道。你说的不错,军机处几位阁老没那闲工夫来管这茬事,可我也不能把人就这么一直关着呀?“

    说着鱼公公便挑起眼角瞥向兰子义寻求答案。兰子义笑了笑,他道:

    “这个请公公放心,只在公公你这放两天,两天之后我必来接人。”

    说罢兰子义便转脸对仇孝直说道;

    “孝直先生,替我给公公解释解释吧。”

    仇孝直闻言起身又做一揖,然后将之前与兰子义商定的计划一五一十的向鱼公公说了个明白。鱼公公听完仇孝直所述哈哈大笑,他道:

    “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是脑袋转的快,原来是想出了这种法子来,早晨子义你派人来时让我还在头疼事情怎么收场呢,现在听你们这么一说我也放心了。既然子义你想给你的把兄弟卖顺水人情,那你就卖吧,只要他肯听话就行。”

    兰子义道:

    “铁木安达是个聪明人,他一定不会让公公失望。不过在他来接人之前,这步落稽可得好好受一番教训才行,不知公公......”

    鱼公公闻言笑着应承下来的道:

    “这个子义你放心,我洗冤寺里再得没有,等着上刑的死囚多得是,杀鸡儆猴嘛,我便让这几个小鞑子好生了解一番我大正的手段。”

    说完这句鱼公公又上下打量了兰子义一番,他道:

    “我听说你今天街上遇到了麻烦?脸上的就是当时留下的?”

    说着鱼公公扬了扬下巴指向兰子义脸上被挠出的伤痕。兰子义笑着点点头,没有说话。鱼公公问道:

    “我是没想到章鸣岳那厮竟然会使出这种下作招式,他手上有这种好牌为何不在朝中直接发难呢?”

    仇孝直闻言想要说话,但想到现在这种场合他又把话咽回了肚子里。鱼公公看出了仇孝直的意思,他道:

    “有话直说,不用藏着。”

    仇孝直道:

    “我以为章鸣岳之所以不当面向卫侯发难,乃是因为余杭事已成定论,章鸣岳撼之已难,

    反倒是让这一家人上街找机会纠缠卫侯可以败坏卫侯名声。”

    鱼公公端起茶碗喝了一口,他道:

    “随他去吧,雕虫小技能有什么用。反倒是子义你,那人你打算怎么办?不如我把他们抓紧洗冤寺里好生伺候,给小鞑子们看看。”

    兰子义听到话后想了想,他道:

    “公公名声一向不错,何必做出这种事来?”

第七百五十四章 台城小议

    鱼公公道:

    “几个闹事的刁民而已,和名声有什么关系?子义你若有意便把他们抓了,省的麻烦。”

    兰子义道:

    “子义还小,以前的事情只能听别人说,也不知真不真。据说公公之前的几位台城提督在位时可比公公威风得多,那几位对朝中众臣可是生杀予夺,看谁不爽就抓谁,京城乃至全国当时听到台城公公的名号都屏息色变。可结果呢?车裂的车裂,鞭尸的鞭尸,没一个有好下场。”

    鱼公公听着兰子义的话默默喝茶,对于兰子义提到的事情他的态度是暧昧的,从他的脸色便能看出。这一碗茶鱼公公喝了有些功夫,待放下碗后他说道:

    “子义你突然提这些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明白呢?”

    兰子义笑道:

    “公公何等人士,怎么可能听不懂,我是说公公既然有意爱惜羽毛,又何必为了些小事污了自己清白?那几个衙役的家人只是来寻我晦气,今日我已经当面替京城百姓抓了人,赚足了名声,他们这一家人给我扣得屎盆子自然而然也就被洗干净了。既然如此就没必要再抓人了。”

    鱼公公看着兰子义冷笑道:

    “好你个兰子义,越来越滑头了。你嘴上说着让我爱惜羽毛,实际上你是不想给自己留个阉党的坏名声,不愿借我的手杀人吧?行了,他们是找你麻烦又不是找我麻烦,你不愿意让我抓我便不狗拿耗子了。”

    兰子义闻言抱拳道:

    “公公您真是精明,什么都瞒不过您,子义的这点小心思立马就被您看穿了。”

    鱼公公笑道:

    “行了行了,也就是你兰子义,要是换别人嫌跟着我脏,我一定让他知道洗冤寺里的冤是怎么被洗掉的。”

    说了这么半天兰子义也觉事情办的差不多,打算起身告辞,鱼公公自然要留兰子义吃午饭,兰子义则推脱道:

    “刚才抓人之前我一直在望仙楼里坐着,嘴就没听过,这阵也没胃口吃。而且我抓了步落稽,估计没多会功夫铁木安达就要来找我,我得回去等他。”

    鱼公公道:

    “既然如此我便不强留你了,你早些回去吧。”

    鱼公公一说放人,兰子义与其他几人便起身抱拳,就在兰子义出门要走的时候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来,于是他转身抱拳问道:

    “公公,前几日我上书一封,请朝廷派兵追剿江东山岭之间藏匿的妖贼。这书上去怎么一点动静没了?就算是朝廷不同意,或者章鸣岳作梗,那他们也应该有动作才是呀。”

    鱼公公已经起身到门口来送,听到兰子义的话后他道:

    “你小子还敢提这事,当时我听说你上书请兵吓得我差点打算去军机处和几位大人说道这

    事。不过这次事情出乎了我的意料,你的奏章不仅没被驳回,相反,章鸣岳很有要赞同你的意思。“

    鱼公公一边说一边拍着兰子义的后背,示意他边走边聊,兰子义便跟在鱼公公一旁问道:

    “章鸣岳赞同我的奏章?怕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鱼公公道:

    “太阳还是打西边出来的,派兵去怕是有自己的安排,他提议要让戚荣勋带人去。“

    兰子义道:

    “这也自然,他肯定不会派我去。”

    鱼公公看了兰子义一眼,他道:

    “你说你,费了老大劲,冒着被人骂的风险却替别人做嫁衣,你是不是又犯傻了?“

    兰子义笑道:

    “那妖贼留在山中只会越聚越多,我提议发兵也是为了大正,做不做嫁衣的也无妨,这点军功还用不着我费心去抢。

    只是公公,既然章鸣岳都同意了,为何奏章没批呀?难道隆公公那里卡住了?“

    鱼公公道:

    “你知道这事是为了国家难道皇上不知道?这江山是皇上的江山,皇上同意那姓隆的还能怎么做妖?这事不是卡在司礼监,还是军机处那边没谈拢。“

    兰子义闻言惊讶的问道:

    “难道说军机处里还有人胆敢忤逆章鸣岳?“

    鱼公公道:

    “说道这老夫就佩服你的眼光了,你是怎么看出来李澄海那厮可用的?我以为他已经是一条死狗,掀不起风浪来了。“

    兰子义听闻鱼公公提起李澄海的名字,登时眯起了眼睛,他道:

    “李澄海不想发兵?“

    鱼公公道:

    “他想发,但他另有人选。“

    兰子义问道:

    “他想让谁去?”

    鱼公公道:

    “贺温玉。”

    兰子义听到这话张大了嘴巴,跟在他身后桃家三兄弟则直接炸了锅,桃逐兔骂道:

    “就那个废物怎么能带兵出去?还嫌京营的弟兄们死的不够多吗?”

    桃逐虎更是直接向鱼公公进言道:

    “公公,末将曾与贺温玉共事过,那小子临阵装病,连战场都不敢上,这种人绝不能让他带兵出征。”

    鱼公公回头瞪了三人一眼,桃家三兄弟立刻不说话了,然后鱼公公道:

    “八字都还没一撇的事情我是提前透露给你们的,你们叫嚷什么?相让宫里都知道我把军机处押着的奏章拿出来说给你们听?“

    桃家兄弟被鱼公公呵斥一番全都蔫了下来不敢再多说。而鱼公公骂完桃家兄弟后则对兰子义说道:

    “那贺温玉不可用我知道,既然今次是子义你公忠体国,我也就帮你体谅下皇上,正要是选了贺温玉出来我一定以御马监的名义把他否了。“

    兰子义闻言拱手道:

    “多谢公公!公公真乃国之栋梁!“

    鱼公公冷哼一声道:

    “少来拍我马屁,我没心思听。你倒是跟我说说看你有什么人选可派?“

    兰子义道:

    “我觉得东辑虎营高延宗最合适。“

    鱼公公摆手道:

    “他和你关系太近,本来的好好的一个兵部职方司员外郎协理京营戎政,愣是给降成了一个空营的营将,全都是因为你,要不是你派人填到他营里去,他高延宗到现在都是光杆将军。你现在还敢举荐他出征,章鸣岳会同意吗?“

    兰子义闻言陪笑道:

    “公公,那营中的人是四面来的壮士,不是……“

    不过兰子义没有把话说完,鱼公公那毒的能把人脸皮剜下来的目光把他瞪得将话咽了回去。鱼公公道:

    “你少给我来这套,这事是你欠我的,再敢推诿看我会不会让你吃板子。高延宗不行,你再举荐个人。“

    兰子义被鱼公公骂的连连点头称是,听到问题他想了想答道:

    “若公公想扶持自己人,那武库营李广忠可用;若是朝中阻力太大,可让张偃武带兵,也不失为一个折中的办法。“

    鱼公公听闻张偃武的名字冷冷的默念了一眼张偃武的名字,不过鱼公公并没有对此提出异议。

第七百五十五章 又见安达

    鱼公公一直将兰子义等人送出衙门才这停步,兰子义与众人拱手谢过鱼公公后便由太监领着往东门外去。出了宫,牵了马,过了御沟后众人来到街道上,走过两条街后几人上马再赶回府里。上马之后桃逐鹿说道:

    “真是奇怪,朝中不是铁板一块么?李澄海明明不肯帮少爷,怎么突然之间又和章鸣岳唱起反调来了?”

    仇孝直道:

    “既然军机处已经内讧,那边说明朝中的铁板散开了,这可是十几年都未曾见过的场面。”

    桃逐兔道:

    “为什么呢?怎么铁板一块就碎了?那李澄海为何突然就跳了出来?”

    仇孝直摇头道:

    “没有足够的消息,具体的情况我也说不上。但我知道这事肯定和科举舞弊被查一事有关。”

    桃逐兔问道:

    “诶,对了,怎么这几天听不见科举舞弊这件事了?”

    兰子义道:

    “我在余杭害死几万人都不了了之,科举舞弊还能怎么查?那季知年都逃了,这事已经没得可说了。“

    接着兰子义转头对桃逐兔说道:

    “三哥,早晨找我麻烦的那一家你可记住了他的去处?”

    桃逐兔闻言朝四面看了看,看见又在张望的闲汉便叫了过来问了几句,然后使了几个钱把人打发走,他对兰子义说道:

    “少爷,那几人回了大理寺去了。”

    兰子义闻言摇头道:

    “这赵庭柱,该不骗我的还真是一个字都不骗。”

    桃逐虎问道:

    “这可怎么办?人在大理寺里我们可不好下手。”

    仇孝直插话道:

    “无妨,只要他们在京城里那就跑不了,三郎只需把人手撒下去将人盯住,那几个人总有从大理寺里出来的时候,他们只要敢出门便教他们知道,京城到底是什么地方。”

    桃逐兔闻言看向兰子义,兰子义点点头默认了仇孝直的计划。

    之后几人便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不多一会几人便回到了家中。今天大家都起了个大早,又忙活了一早晨,回了家中大家之略微吃了些午饭便各自回房午睡去。兰子义正在月山间的香塌上睡得酣甜时忽然隐约听见门口有仕女说道:

    “月儿小姐,门外有人来求见卫侯呢。”

    月儿则回到:

    “谁这么不长眼晌午天来找人?就告诉他卫侯有事,不便见客。”

    那仕女脚步正要远离时月儿又追问道:

    “来的是何许人?莫不是个鞑子?”

    仕女禀道:

    “来的人金冠玉带,长衣款款,看着不是鞑子,但却自称是卫侯的安达,说自己叫个铁木头来着。”

    兰子义听到这顿时精神了起来,铁木辛哥的名字就像是地上伸出的钩锁一样,将他从九天之外的云端梦境中猛地拉了下来,重重的摔到地上,将他摔得气喘吁吁,心跳不止,不过之前一直隔着老远的声音现在全都便清楚过来,兰子义醒了。

    倚在床边的月山间见兰子义睁眼,赶忙俯身轻拍兰子义的心口说道:

    “莽撞鬼,您可醒得慢点,这样子惊醒别堵了气血惹出病来。”

    兰子义挥挥手推开月山间,他侧身翻起坐在床边,拄着床沿使劲眯眼驱散弥留的睡意,他对月山间道:

    “我在落雁关中天天如此起床,有什么可怕的?你帮我取杯凉水来让我压压暑气就行,其他的就不用了。”

    月山间闻言便向床前取水,而兰子义则对门外吩咐道:

    “快请铁木安达往客堂上座,备上瓜果凉茶好生招待,顺便给我叫人进来更衣。”

    那侍女没听明白铁木安达是什么意思,犹豫道:

    “卫侯刚说铁木头什么?”

    兰子义道:

    “我是说你快去把我义兄让进客堂里好生款待,我更衣过后便去迎他。”

    那侍女这下明白了来人的身份,转身就下去忙碌,兰子义则接过月山间递来的水一饮而尽。本来兰子义只当是凉水便往下灌,可一大口下去那水刺骨的寒意只扎的他喉咙疼,兰子义没忍住噗的把水喷了出来,嘴里还残留着冰渣。

    经这么一折腾兰子义彻底清醒了过来,他问拿着杯子仔细端详道:

    “冰水?!“

    月山间坐床边看着兰子义笑得花枝乱颤,她道:

    “亏你还是个爷,喝口冰水居然把你吓成这个样子。你北阵不是号称八月飞雪么?怎么连口冰都没吃过?”

    兰子义笑着摇摇头起身去放杯子,却见几上银质八角盒内装满了冰砂。这次兰子义舀起一杯冰水慢慢地喝,他一边品味一边道:

    “冬天我在院里到自己捡过冰吃,夏天热头上我可没吃过。”

    月山间伸手戳着兰子义骂道:

    “你个落魄配军,哪有冬天吃冰的?真是寒酸。吃冰就在夏日,难道你家连个冰窖都没有?”

    兰子义喝过一杯便罢,他拿起另一个杯子替月山间舀了一杯道:

    “我家从无凿冰伫冰的习惯。将士们每日奋战还有可能缺衣少食,我家父祖又怎么忍心去做这么奢靡的事情?”

    月山间哼笑道:

    “奢靡?京城大街上到处都有卖冰的,何来奢靡一说?你呀,就是骨子里透着寒酸。”

    兰子义道:

    “那月儿你的冰也是街上买来的?”

    月山家道:

    “你和你家哥哥那么小气怎么舍得让我花钱买冰?这是爹他可怜我伤了腿,从衙门里专门派人送来的。”

    兰子义笑道:

    “好你个月儿,身在曹营心在汉。我就说你断了一条腿鱼公公却一句问候都没有,原来你早和公公暗通款曲,将我蒙在鼓里。”

    月山间招呼着进门的仕女为兰子义穿衣,闻言笑骂道:

    “你个瞎军户净说胡话,爹他待你比待我亲的多,你说他与我合谋害你你可还有良心?你也不想想你入京之后捅出的篓子哪件不是爹他替你兜着的。赶紧穿了衣服滚去前厅见你的把兄弟去吧,你嫌我暗地里有动作就和你的兄弟们过活去,我自回爹那去便是。”

    兰子义哈哈大笑,他道:

    “月儿你这泼辣劲,就是一点嘴上便宜都不让我占,行行行,我滚便是,今晚我也不回你这来住。”

    说着兰子义就往外走,月儿则在床上只是用手指戳。待兰子义走到屋门口时,月儿又想起一件事来,于是她便叫住兰子义道:

    “卫侯且留步。”

    兰子义停步回头道:

    “怎么月儿,舍不得我?”

    月山间白了兰子义一眼道:

    “净耍油嘴,和你说正事呢。今日你与铁木辛哥说完事,可得留下他几日。”

    兰子义初听此言并没有反应过来,刚想开口询问却突然茅塞顿开,于是他敛容整衣,恭恭敬敬的对着月山间做了个揖,然后才转身往前厅去。

    待兰子义穿过院落上了回廊,刚要拐进厅中去,就见到铁木辛哥的身影从门内闪过。那铁木辛哥也看见了兰子义,刚闪过门便倒着步退回门口,伸着脖子向回廊张望,确认是兰子义后铁木辛哥舒展鹤臂,拱手抱月,弯腰向兰子义说道:

    “子义贤弟许久不见,别来无恙乎?”

第七百五十六章 豪爽汉字

    今次的铁木辛哥比起上次见面时,衣也穿的整齐了,头巾也扎的规矩了,说话文邹邹也就罢,就连他的拱手作揖的模样比起之前来都更规矩,若不是他的口音和中土差距实在太大,仅从外表根本分辨不出他到底是正人还是戎狄。

    兰子义走到铁木辛哥面前张嘴长了好几次,想要说什么却一直说不出口,最后只得对着铁木辛哥也作一揖,甚是恭敬。两人都作揖都弯腰,拱着手撅着屁股互相对着,过了半天谁也没抬起头来。铁木辛哥率先忍不住,他弯着腰伸着手,艰难的说道:

    “我说子义安达,咱这样撅着腚可是难受啊。”

    兰子义听到这话再难忍住笑意,起身扶起铁木辛哥,两人互相搂着肩膀就进了厅堂。兰子

    义问道:

    “安达你来京城没几天,怎么成了这副样子?我都不适应了。”

    铁木辛哥从兜里掏出汗巾满额头擦汗,擦完说道:

    “我这不是有求于你吗?来你这还不得入乡随俗?“

    铁木辛这话一出又惹得兰子义发笑。两人分头隔着茶几坐上正坐,兰子义抬手指着瓜果说道:

    “安达,这么惹得天你进来也不先吃点瓜。”

    铁木辛哥道:

    “我心里有火,又急又热,坐都坐不住,哪有心思吃你的瓜?”

    兰子义笑道:

    “你热的坐不住还满屋晃悠,走着不是更热吗?“

    铁木辛哥擦着汉叹着气,长吁短叹的一个劲道:

    “急啊,着急啊!“

    逗得兰子义笑得腰都直不起来。铁木辛哥见兰子义发笑,起身从门口拎来两坛酒放在几上,说道:

    “子义安达,略备薄礼,不成敬意,安达笑纳。“

    兰子义见着铁木辛哥拿出礼物来更是吃惊,他看着铁木辛哥说道:

    “我说安达,你连这个都学会了?谁教你的?“

    铁木辛哥苦笑道:

    “是鸿胪寺里那些官吏交给我的,说是不能空手进门,我便拎了两坛酒来。“

    兰子义问道:

    “诶,官吏?难道这事鸿胪寺的全知道了?“

    铁木辛哥听兰子义提起事情,顿时松了一口气,他道:

    “原来安达知道我是为何而来呀,那我就方便多了。那步落稽可是丘豆乏的崽,你抓了他可不得鸿胪寺里全知道?到处都是人在问该怎么办,这不我就来找你了。“

    兰子义看着铁木辛哥,调笑道:

    “我听说你才是你们这群人里的头狼,怎么反倒为步落稽来和我低三下四?“

    铁木辛哥道:

    “我是实际的头不假,可他才是名义上的头。我是没有救他的心,但架不住其他人来催我呀。“

    兰子义道:

    “你都是头了还有人会因为别的头来催你,你这头当得不稳啊。“

    铁木辛哥叹道:

    “这群蠢货懂个屁?他们只见着自己人被抓了便气愤不过,想要逞强,我早就跟他们讲了,上街要讲规矩,这里不是草原,你就算是在草原上也不是见了商队就能大劫呀。不停,结果犯到了你头上,这些栽了又来催我。真是没法这这群蠢猪讲道理。“

    兰子义笑道:

    “安达怎么就骂上了,何必呢?你的人毕竟都是好勇斗狠之人,气愤不过也正常。“

    铁木辛哥道:

    “安达你是聪明人,我想的啥你最清楚不过。步落稽他们几个,你是放不放啊。“

    兰子义看着铁木辛哥的着急模样,一时玩性大起,他坏笑这对铁木辛哥道:

    “怎么,就两坛就便想让我放人?哪有这种道理?你怎么也得给我送点更贵重的东西才对。“

    铁木辛哥止不住的用手指拍桌咬牙道:

    “安达,你几个月前给我的那一万两银子倒是贵重,可我爹他早把钱用光了光了,你现在问我要我也没钱给你。喏,瞧瞧这两坛酒,这还是我从牙缝里挤出来钱才买得起。“

    兰子义道:

    “安达,你就别哭穷了,你们的伙食全由鸿胪寺关着,每旬还会给你们发例钱,你们自己还带了银两在身,你们有什么买不起的?”

    铁木辛哥叹道:

    “我来京城之前就听说你们正人是说一套做一套,我当是传言,现在可算是明白了。安达你说的这些银子,酒肉鸿胪寺的大人们也说过,可除了刚来时发过一次例钱外我就再没见过银子了,最近几日更是连酒肉的见不到,每天给我们吃草。”

    兰子义闻言皱眉道:

    “吃草?没肉也就罢了,给你们吃草又何必?太仓都还没放空呢何必吃草。”

    铁木辛哥摊手说道:

    “就是嘛,你们的太仓敞开了放粮都没空,为什么不给我们吃肉只给我们吃草?那鸿胪寺的官吏还说那不是草,是什么蔬菜,我见你之前请我去酒楼里吃饭时也上过几盘那种绿油油的东西,我就根本没动筷子。天天让我们吃这种东西我哪受得了?”

    兰子义听到这,刚刚褪去的笑意便又涌了上来,这次他笑得比刚才还厉害,只是弯腰拍腿,笑得腰都直不起来。铁木辛哥见兰子义又笑,伸手推了兰子义肩膀一把,恼怒的说道:

    “你怎么又笑?到底有什么好笑的?”

    兰子义还是笑得止不住,他扶着桌子含着眼泪对铁木辛哥道:

    “我笑你把菜当成草。”

    铁木辛哥则大声说道:

    “我当你是安达,你却把我当奴才,你和那鸿胪寺里的官吏说得是一般话。那绿油油、柴磕磕的东西明显就是地里长出来的,怎么就是菜不是草了?”

    兰子义张开想向铁木辛哥解释,转念一想摆手笑道:

    “跟你解释也解释不通,所以我就不和你多说了。我只问你,你既然见我请你时端上来过那绿油油的‘草’来,那你有没有看见我大块吃草啊?”

    铁木辛哥微微抬头看着房梁,努力的回忆当日的情景,半晌后才看着兰子义语重心长的说道:

    “安达呀,听我一言,草是给牛羊吃的,不是给人吃的。那牛羊吃了草性情就变得绵软了,所以才会被狼吃,被人吃,你要是草吃多了也会变成羊的。人得吃肉,吃肉才行。”

    兰子义被铁木辛哥逗得大笑不止,他缓了好半天都只能捂着肚子哎呦哎呦的叫,一句话也说不出,引得在屋外伺候着的仕女们都进来查看,生怕兰子义笑的喘不上气出了什么闪失。

    笑累了之后兰子义用手帕擦干净眼泪,他道:

    “安达呀安达,你可真逗死我了,你吃不惯就吃不惯嘛,何必来诋毁我吃草。你在草原上见过的牛羊不比我少,那羊抵起人来可是闹着玩的?那牛发起性子来是狼呀人呀能轻易拦住的?就连你胯下骑着的马那都不是好想与的,不信你烫他一下屁股试试?看它一脚上来你要断几根肋骨。”

第七百五十七章 一拍即合

    铁木辛哥嘘了一声,冲着兰子义直摇手,完全不同意兰子义的话。

    兰子义倒也没有强迫铁木辛哥吃菜的意思,他效果之后便敛容说道:

    “要是鸿胪寺里连肉都没法给你们管够,那还真就缺银子却道一定地步了。”

    铁木辛哥道:

    “你们大正不是贪官多吗?我们的银子会不会是全被他们贪走了?”

    兰子义笑着示意铁木辛哥喝茶,他道:

    “贪归贪,可该办的事情也得办,真要是有银子发下来给你们,就算经过层层克扣,你也能落个铜板呀,不至于说是连肉都吃不上。”

    铁木辛哥闻言挠着下巴疑惑道:

    “那么找你这说法,还真就是没钱了?诶,不对……”

    说道这里铁木辛哥想起正事来,他坐直身子隔桌拽住兰子义的袖子道:

    “子义你还真是一只狡诈的狐狸,一聊天就把话岔开。你别和我说这些废话,你只告诉我我的忙你是帮还是不帮?”

    兰子义拍着铁木辛哥的手被示意他放松,同时他道:

    “安达,你那丘豆乏都上街抢人家的东西了,连小商贩的桃子都抢,比街上的地痞都不如,就这样的德行我干嘛帮你放他?”

    铁木辛哥闻言手上力道不松反紧,他道:

    “你们鸿胪寺里不给钱花不给肉吃,他步落稽不上街抢可就连肚子都吃不饱了。剩下的人我栓的紧没出去,这些天都连连跟我抱怨,那步落稽可不听我的。”

    兰子义道:

    “不听你的你就别管他,让他好好在牢里关着杀他威风。”

    铁木辛哥放了手佝偻下身子唉声叹道:

    “你把他威风杀了,我的名誉也倒地了,今后谁还听我的。”

    说完铁木辛哥又瞥了眼桌上的那两坛酒,他道:

    “我就这点东西了,你兰子义大人要是肯赏脸你就拿了喝,帮我把事办了。你要也和其他那些官一样问我要贿赂我可没有。”

    兰子义哈哈大笑,他道:

    “安达呀安达,我可没说不放人,你这样怀疑我可是令我寒心。”

    铁木辛哥一听道放人两字,顿时眼睛亮了起来,他从座上弹起,隔着桌子问兰子义道:

    “安达此话当真?”

    兰子义拍胸脯保证道:

    “当真!”

    铁木辛哥闻言大喜,他来到兰子义面前携着兰子义的手说道:

    “那我们还等什么,现在就去放人吧。”

    兰子义看着铁木辛哥,只是坏笑,也不说话。那铁木辛哥见兰子义没反应,又泄了气,他抓着兰子义的手哀求道:

    “安达呀,我记得我没有得罪你呀?你干嘛卡着我不放败我的威风?“

    兰子义笑道:

    “安达呀,我可不是败你的威风,我是在长你的威风。“

    铁木辛哥闻言推开兰子义的手坐回座上,拿起一边桌上放着的扇子,撤开衣襟便给自己扇风吹凉,他道:

    “安达你就别再消遣我了,我求你你不帮也就罢了,还要说是长我威风,天下岂有此等事情?“

    兰子义给亲自要来水壶为铁木辛哥添茶,同时他说道:

    “安达,你先别急,你容我问你几问。那步落稽以前不听你的,你以为现在你救了他他会听你的吗?“

    铁木辛哥闻言皱眉想了想,他道:

    “不见得。“

    兰子义点头又道:

    “若他步落稽是因你的救,出来说不定会对你感恩戴德,但你这次来找我并不是你真想救他,而是你被其他人催促,不得已才来。这要是把步落稽放出来,安达以为他是会感激你还是感激别人?“

    铁木辛哥想了想,咂舌道:

    “可你也不能不放人……子义你的意思难道是想关他两天?“

    兰子义笑道:

    “我一直都是这意思,只是安达你不听我说而已。“

    铁木辛哥摆手道:

    “哎,不对,不是一个意思。你现在说得关两天是想杀他步落稽的威风,他步落稽被你吓破了胆,出来之后自然就不敢再忤逆我。“

    兰子义插话道:

    “我关他进去的不是一般的牢,那是台城卫的牢,里面的酷刑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们办不到,只需关上几天,包保他步落稽被吓到喊娘。到时候你把人救出去,既赚了面子又落了实惠,你手下那些部落子弟又都觉得你说话有分量,这还不是替你树威?“

    铁木辛哥闻言大喜,他扔下扇子拍腿站起道:

    “好啊,好办法。安达你到底是聪明人,居然想得出这种鬼点子来。既然如此我便回去和我的弟兄们说了这好消息去。“

    说着铁木辛哥便大步流星往外去,兰子义则捧起茶碗含笑不语。铁木辛哥走到门口正要跨门槛时忽觉不对,他回头看向兰子义道:

    “安达你就这么让我走了?我总觉得哪里不对。“

    兰子义放下茶碗笑道:

    “你想走就走嘛,我能有什么办法?再有哪里不对又能如何?“

    铁木辛哥听着兰子义话里有话,便站在门口思索,只一下他便想明白过来,于是他叹道:

    “我怎么能回去告诉他们过两天放人的事情呢?这岂不成了我和安达你合伙坑害步落稽了?“

    兰子义笑着起身来到铁木辛哥面前,他拍着铁木辛哥肩膀道:

    “你何止不能告诉他们事情,你这两天连回都不能回去。“

    铁木辛哥先有些犹豫,然后豁然开朗,他跟着兰子义一起笑道:

    “可不是,我要回去了怎么解释中间这两日空闲?“

    兰子义道:

    “不仅没法解释空闲,还显得你无心救人,敷衍了事。来吧,这几天就在我府上,我大鱼大肉好好招待你。“

    说罢兰子义便招呼铁木辛哥入座,那铁木辛哥这些也不再矜持,他拿起一坛酒,直接拆了自己喝,喝的衣服前襟全都湿透,铁木辛哥索性便把衣服解开,裸着胸膛吃瓜喝酒。兰子义见铁木辛哥喝的兴起,便吩咐下去将伺候的仕女全部换成了小厮,又命厨房赶快做菜,尽快把整羊整猪端上来。

    铁木辛哥吃着酒调侃兰子义道:

    “子义啊子义,你有话直说嘛,拐弯抹角害得我提心吊胆。“

    兰子义道:

    “嗨,我闲来无事,你好不容易上门来,我可不得趁机逗你?“

    铁木辛哥擦了擦嘴上的酒,敛容对兰子义说道:

    “安达,你我说笑归说笑,正事还是要提。我们这些来京城的家伙可都不是善脾气,我在你这吃饱喝足自然没事,可其他人怎么办?他们没得肉吃,没得钱使,就算这次你抓了人

    吓唬住,将来难保不再犯呀。“

    兰子义想了想,道:

    “银子和伙食的事情我来想办法,待把步落稽放出我便给你送银子来,由你给你手下人发。“

    铁木辛哥闻言笑道:

    “这就好,安达你放心,你的银子我只发给听话的,这下我手里有了实物,谁要是今后再犯你的规矩我便让他好瞧!“

第七百五十八章 路上小叙

    当日铁木辛哥便在兰子义家中住下,两人每日大块吃肉,大碗喝酒,醉生梦死,好不痛快,再有桃家三兄弟一同陪酒,两天时间很快就过去,铁木辛哥吃了两日连前厅门都没走出去。

    等到两天期限一过,第三天早早的,兰子义府上便忙碌起来,仆人们起了大早生火烧水,兰子义等人各自醒来沐浴更衣之后便换了新衣,各自来到庭上准备吃早饭。兰子义来的最晚,到了桌前其他人早就围着满桌菜肴等了许久,铁木辛哥更是不耐烦的叫嚷道:

    “安达你怎么这么慢?洗个澡拿起水桶照着天灵盖冲两桶就完事了,你却墨迹了这么久,是不是你还要和个娘儿似的再照着镜子画上半天脸才甘心呢?”

    兰子义做到桌前笑道:

    “今日是要入宫去见鱼公公,我自然要仔细些沐浴斋戒,以示尊敬。再说这两天来我每日除了喝酒就是喝醉,头都疼的裂开了,好好洗个澡也清爽。你用桶冲洗能洗的如何?哪能洗干净?”

    铁木辛哥埋汰道:

    “你们正人就是事多,我们室韦人娘儿洗澡都没你这么慢。”

    接着铁木辛哥话语一转对着兰子义狡黠的笑道:

    “安达,你这府上伺候的女子们都是不错,刚才伺候我洗澡的那两个可是水灵的和嫩葱一般。”

    桃家兄弟闻言顿时侧目盯住铁木辛哥,桃逐兔直接开口说道:

    “你个鞑子,说什么呢?我家的仕女又不是街上的妓女,岂是你想看就看,相碰就碰的?”

    铁木辛哥嘿嘿笑道:

    “桃三郎,你这就强人所难了。之前我刚来京城你少爷便请我来这住,我当时就拒绝了,我就怕有意无意坏了你们正人的规矩。今次你少爷请我来吃酒,又安排我洗澡,还拍了侍女过来,我眼睛又不瞎,看见了我自然要想,你总不能把我心眼取了不让我想嘛。”

    众人闻言都摇着头哈哈笑了起来,兰子义道:

    “安达你就别动歪心思了。这些仕女全是新罗李世子府上派来的,不是我家的人。再说了,你入京之前过河**买了那么多人,难道他们不能替你解决问题?”

    铁木辛哥笑道:

    “远水解不了近渴,他们在鸿胪寺里又不在你这。行了行了,你快动筷子吧,你不动手我们都不敢吃。”

    兰子义哈哈笑着拿起筷子,他道:

    “今天我们只吃肉,不喝酒,可是要进宫的,不能在和前两天一样喝得不省人事。”

    铁木辛哥闻言满嘴答应道:

    “安达你放心,这道理我懂。”

    几人吃饱喝足后便动身出府,府外早有仆役为几人备好了马匹,兰子义便与铁木辛哥和桃家两兄弟上了马。桃逐虎本来也想跟去却被兰子义拦下,一来兰子义需要在家里留人,而来两天来桃逐虎天天陪在前面吃酒,兰子义也想让他回去好好陪陪桃仡。

    几人上马后便悠悠然往招贤门去,早间京城的街上已是人来人往,许多行人都认出了兰子义,他们立刻便将路让开,站到一边朝马上作揖。

    桃逐兔凑到兰子义耳边说道:

    “少爷你可真有面子。”

    兰子义笑道:

    “得民心者的得天下,我为民除害,百姓们自然拥戴我了。”

    一旁铁木辛哥说道:

    “我说安达,我听说你们大正的天下只有一人可得,那便是当今的大皇帝,怎么你也要得天下了?”

    兰子义道:

    “铁木安达,你来京城没几天,好的没学会,咬文嚼字倒是学了个明白。怎么样,我一句说错了还要到台城卫那告我谋反不成?”

    铁木辛哥大笑道:

    “子义啊子义,你自己包藏祸心有意无意的把真心话说出来,反倒说我咬文嚼字。告发你的事情留给别人吧,我没那兴趣。话说回来,你们正人虽然破规矩多,麻烦的要死,但是好些鬼点子还真是独此一家,别人想也想不到。”

    一旁桃逐鹿问道:

    “比如呢?”

    铁木辛哥道:

    “比如你们的兵法。之前草原上打仗我从来都是只管带兵来回冲,现在看了你们的书才觉得竟然还有这种门道。”

    桃逐兔笑道:

    “哈哈,你个莽夫,以前只知道冲,现在看了书才知道该怎么打仗了吧?”

    铁木辛哥摆手道:

    “那倒不是,你们的兵书并没有告诉我怎么做,因为我以前带兵也就是在这么做。你们的兵书只是把我的战法总结了出来,告诉了我为什么,让我可以想到更多的东西。”

    兰子义转过脑袋看着一旁的铁木辛哥赞许的点头,别的那些草原质子来了京城便立刻被这里的花花世界夺了心智,只知道上街吃喝嫖赌欺男霸女。而眼前自己的结拜兄弟则能静下心来读书,兰子义还真没看错人。

    铁木辛哥见兰子义只看自己不说话,于是问道:

    “怎么了安达?我脸没擦干净?”

    兰子义笑道:

    “那倒不是,我只是想问问你除了兵书还看什么书?”

    铁木辛哥道:

    “你们正人派到鸿胪寺里的那些老博士倒是什么都教,可有的玩意本身就没什么意思吗。那吟诗写文章又不能写出酒肉,又不能写出牛羊,我学他干什么?倒是你们的史书很有意思,记得全是非常有趣的故事。”

    兰子义笑道:

    “安达觉得哪个故事有趣啊?”

    铁木辛哥道:

    “比如那什么申生在内而亡,重耳在外而安的故事,就很有趣。”

    兰子义闻言大笑,他道:

    “安达你是部落长子,难道害怕有兄弟篡你的位置不成,还说什么重耳在外而安,我可告诉你,京城此地很是邪乎,一语成谶的事情天天都发生。”

    兰子义此话本是玩笑,没想到铁木辛哥听了却低头嘿嘿讪笑,明显是被戳中了心事。兰子义见状连忙敛容问道:

    “安达难道也有夺嫡之患?”

    铁木辛哥叹道:

    “夺嫡倒是没有,有什么可夺?你们正人爱长子,我们室韦人传幼子,不过我那几个兄弟还小,我并不担心他们。”

    兰子义问道:

    “那是谁妨害了安达?”

    铁木辛哥道:

    “是我的叔父。我怀疑他和我爹的女人有染,我曾见他们从一个帐篷里出来,还骑马往野地里去。”

    桃逐兔道:

    “阔阔汗好歹也是部落之主,女人多的是,你叔父睡一个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铁木辛哥摇头道:

    “那女人是我爹的阏氏,也就是你们正人所说我的后妈。我的叔父和我后妈搞到一起我当然担心,而且我与我那叔叔一向不和,他在我小时候就曾带我去河边,说是带我玩,结果差点把我淹死,还好我游上了岸。”

第七百五十九章 兵法

    桃逐兔笑道:

    “这可不容易啊,你一条草原汉子居然会水。”

    铁木辛哥苦笑道:

    “我也不想会,还不是被逼得。那日全部落的人都以为我没了,我湿漉漉的回去还把大家都吓了一跳。”

    桃逐鹿问道:

    “你继母与你叔叔私通难道就没人告诉阔阔汗?你都看见了他们私处一起,你们不落当中看到的人想必不在少数吧?”

    铁木辛哥叹道:

    “二郎你说的没错,处我之外还有几个人也看出了端倪,我也曾经向爹提起过这事,但我爹他根本不信我的话。那女人是个妖女,着了他道的男人都难脱身。”

    兰子义这时开口问道:

    “安达,要我出手帮你么?”

    铁木辛哥听闻兰子义要出手相助,也便扫掉了自己脸上的晦气,他笑道:

    “就是因为有安达你在,所以我才敢放心大胆的四处跑。现在还不用安达动手,若有需要我一定找你。‘

    说罢铁木辛哥想了想又道:

    “安达,其实刚才我说兵书的事情是有事想要问你。“

    兰子义道:

    “安达请问,有什么不明白的我定尽力为你解释。“

    铁木辛哥道:

    “你们正人的兵圣在书里说,胜可待而不可为,为己之不可胜而待敌之可胜,这个我就不理解了,你说在那茫茫大草原上,劲马疾驰,来去如风的,怎么去待敌?不主动出击才是找死又如何能为己之不可胜?我觉得你们的兵圣在书里说得其他都不错,就这点说得不对。“

    桃逐鹿答道:

    “铁木兄,兵圣他只在北境以内作战,从未见过塞外的草原,而且他那时候只有车战,没有骑战步战,他哪能料到草原上会有那么多骑兵来去如风?“

    铁木辛哥反驳道:

    “这个不对吧?就算你们的兵圣没有见过骑兵,可那支军队打仗不追求自己的速度?你们的兵圣自己都还在书里写兵贵神速呢,这难道不与他的胜可待而不可为矛盾了?“

    桃逐鹿听着吱唔了半天不知该如何回答,兰子义则在此时笑道:

    “安达,你要是这样读书那就把书读死了。兵书说胜可待而不可为乃是因地制宜的举措,在草原上,行军的速度是军队最重要的能力,跑的越快越有胜算,但并不是说跑得快就一定能赢,安达刚才说要主动出击,可若你的敌手跑的和你一样快抑或说他跑的比你更快安达你又如何进攻呢?这时进攻的不就该是你的对手了吗?“

    铁木辛哥摸着下巴想了想,暗自点点头,但他还是没有完全别说服,他道:

    “他跑的比我快又怎样?只要我抓住他的弱点便可将他一击冲垮,比如说我设下诱饵引他上钩,比如说我埋伏起来,再比如我把自己手下最能打的人专门挑出来攻他一点,总而言之我得要主动进攻才行。“

    兰子义笑道:

    “安达你若这么做岂不就应了书上的‘为己之不可胜而待敌之可胜‘吗?为己之不可胜并不是让我们死死的杵在那死守,而是说要修补己方的一切弱点,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在草原上,跑的慢就是最大的弱点,我们要想法弥补;在野外行军,营垒不坚固,扎营位置不合理便是大弱点,我们要弥补;在城市守城,城墙是否坚固,守城器械是否完毕便是关键,我们一定要将自己的器甲修的锋利无比,这些都是我们可以做到的。

    但敌人的弱点却不是我方能做出来的,而只能是被我方找出来的。安达你想,若你的敌人营垒坚固,行军迅速,城墙高厚,器甲精厉,他们的主帅明明果敢,他们的斥候遍及各处,无论我方怎样去寻都寻不到地方的弱点,这时我们除了耐心等待又能再做什么呢?“

    铁木辛哥听了兰子义的解释用力点了点头,很明显他已经被兰子义说服,但他还是不肯松口,只听他道:

    “那也得主动去找对方的弱点才行,等能等出什么结果来?你们兵圣说得“胜可待‘终究还是不对。”

    兰子义笑道:

    “安达只当寻找地方弱点的过程就是‘待’之过程。”

    铁木辛哥指着兰子义道:

    “你还说我不要咬文嚼字,你自己才在这里和我咬字眼呢。”

    说着几人便笑了起来,大家伙便有说有笑的往招贤门去。下了马过了桥兰子义带人便要进宫去,没想到早有卫军守在宫门口,见到兰子义来便拱手道:

    “侯爷,我们奉公公的命引您往城北武库那边洗冤寺去,您请跟我来。”

    兰子义问道:

    “明明从宫里去更近,为何要引我往远处走?”

    卫军只道:

    “小人只是奉命而行,其他一概不知,还请卫侯见谅。”

    这时跟在兰子义身后的铁木辛哥冷笑道:

    “不就是嫌我个骚鞑子没资格进你们皇帝的房子嘛,有什么不方便说的。我今天是来取人的,又不是进宫给你们皇帝磕头的,只带我去你们那个寺里便可。”

    那几个台城卫听到铁木辛哥的呵斥不悦的抬起头来,好在有兰子义袒护,几个卫军还不敢发难刁难,只是经这么一闹,后面路上几人都再没心情说话。

    沿着御河绕过整个北边宫城后,众人终于穿进了台城与京城之间,玄武门北边那块空出的场子里。自东往西行进的过程中,京城武库那高大的库房与铺张开来的营房都给兰子义他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桃逐兔凑到兰子义而前说道:

    “少爷,李广忠就在这里带兵。”

    兰子义点了点头。

    几人走了许久终于来到洗冤寺,那股让人恶心又战栗的阴森隔着大门便伴着阴风吹到了兰子义身上,兰子义不禁打了个寒战。一旁铁木辛哥路上没说话,这时见状笑道:

    “卫侯还怕这个?”

    兰子义道:

    “当然怕了,你进去见了你也怕。”

    几位在前引路的卫军已经和门口守卫的台城卫交待了清楚,接着便有寺里的卫军出来接应兰子义道:

    “里面由小人们引路,侯爷您这边请。”

    兰子义点头应了,然后就携众人鱼贯而入,恰在这时有台城卫也要出门,两边打了个照面各自别过,兰子义纳闷为何大热天有人将头包住便回头多看了一眼,发现那卫军也回头向这边张望后兰子义便没再多看。

    这洗冤寺说是寺,其实是大正最大的黑牢,这里面厉害兰子义是晓得的,他也做足了心理准备,可当他被带到关押步落稽的地方后还是被眼前的景象催的吐了出来,这边牢里那些兰子义见过的没见过的,想得到没想到的刑具全都被用上了,好几个人被放在刑具上半死不活的呻吟,剩下的人则已经被拆的七零八落扔得到处都是。

第七百六十章 唱双簧

    兰子义没忍住一口吐了出来,桃逐兔与桃逐鹿赶紧上前服侍。铁木辛哥虽然没吐,但也是满面肃容,五指攥成一股劲。一圈牢房围在这刑场周围,里面人全被吓得所在墙角动弹不得,听到有脚步声来,里面关着的人颜色为止大变,四肢并用的爬到栅栏前隔着牢笼向铁木辛哥探手叫道:

    “哥救我,哥救我!我知道错了,救我出去吧,求求哥了!”

    铁木辛哥听见声音转过头去,凝神观察了许久才看出里面关着的正是步落稽等人。没想到只两天的功夫步落稽已经憔悴的面无人色,更重要的是他的头发居然全白了,再加上他身上脸上全染着牢房里的污垢,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他是谁。

    铁木辛哥闻声没先走过去答话,他走到兰子义旁边小声问道:

    “子义,你不是说没上刑吗?怎么人成这样了?”

    兰子义刚刚吐完,擦着嘴揉着胃正难受呢,听到铁木辛哥的问话他抬头瞟了一眼牢房,指着周围挂的七零八落的部件无所谓的说道:

    “他们身上没伤,四肢健全,肯定没受过刑,那副德行估计是给吓得。你不也吓得够呛吗?”

    说着兰子义朝铁木辛哥递了眼色,铁木辛哥这才发现自己的腿居然在微微发抖。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后铁木辛哥对兰子义说道:

    “你们大正还真有好些东西让人刮目相看。得我去把人捞出来吧,你可得配合。”

    说罢铁木辛哥便走到牢房前,里面关着的几个人见铁木辛哥走来,隔着木栏就已经将他的衣服死死攥住,生怕放了手自己就没命。那步落稽带头哭道:

    “哥,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上街抢东西,我不该和卫侯爷对着干,我错了,你和卫侯的关系最好,你们是安达,你去说说情,求他放了我们吧。”

    铁木辛哥俯视着跪在自己脚下哭诉的步落稽等人,说道:

    “早就和你们说过守大正的王法,你们不听,如今捅出乱子来却又托我救人,想救你们谈

    何容易?这里是台城卫的大牢又不是你们各自家的马棚,岂是想出去就能出去的?“

    那步落稽受了两天惊吓已经没了人样,现在的铁木辛哥在他眼里就是天降的救世主,唯一能抓住的一根稻草,他哪里肯把铁木辛哥放开?只听他道:

    “哥,你快救我出去吧!从我被关进来之后,这里的诸位爷就跟我说,这洗冤寺进来容易出去难,想要出去可得让那位活阎罗鱼阿公开口同意才行。几位爷们说了,其他人任谁说清都没用,鸿胪寺里的大人们都找鱼阿公找了好几回了,鱼阿公只听卫侯的话,除了卫侯能救我们再没人救得了。再说了,哥你若不是来救我你又何必携卫侯同来?”

    铁木辛哥闻言回头朝兰子义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兰子义则看着牢笼里的步落稽心中五味杂陈。古人都说不入狱不知狱吏之威,这几个前几天还横着走的草原汉子,只被关了两天便管狱吏叫爷,管鱼公公叫阿公,一个草原最大部落的长子居然抱着铁木辛哥的腿哭得不像样子,这样的变化还真是耐人寻味,若有一天他兰子义也被关入牢中还不知是什么样子。对了,兰子义曾经被关进去过,在旧都那次。

    铁木辛哥朝兰子义笑了笑后回头厉声呵斥步落稽道:

    “这里管事的是鱼公公,又不是我安达,我托安达帮忙,安达还要再去求鱼公公,隔着中间这好几层远,你们让我如何救得了你们?”

    步落稽听着铁木辛哥的话,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不停叩头,苦苦哀求。铁木辛哥看着脚下狼狈的步落稽倍感满意,他口气转软接着说道:

    “刚知道你被抓入这洗冤寺我便快马加鞭跑到卫侯府上求情,这两天来我在卫侯身边软磨硬泡,好说歹说给你们求饶,可这天子脚下犯了王法,求情岂是那么容易的?现在卫侯我请来了,你们能不能获救全在卫侯一句话。”

    步落稽听了这话像是黑天里看见了亮光,兰子义与铁木辛哥在他眼中都似乎是渡了金一般闪闪发亮,他赶紧转向兰子义哀嚎道:

    “侯爷饶了我吧,我知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兰子义看了一眼铁木辛哥,心中暗赞,看铁木辛哥这圆滑的手段哪里像个初进京城的草原子弟?兰子义装腔作势的想了想后说道:

    “安达,我已经跟你说过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这里不是草原,犯了王法就得进监狱。你的人仗着自己部落长子的身份不把捕快差役放在眼里,自然有台城卫的洗冤寺治得了他们。你来看看他们无恙就可以,至于放人,那是不行的。”

    被关的步落稽等人听说兰子义不放人,当即便失声痛哭起来,他们使劲的哭诉,同时不停向铁木辛哥求情,铁木辛哥觉得他们哭得差不多了便抬头用眼神询问兰子义,得到兰子义的肯定后铁木辛哥抬腿谁开步落稽走到兰子义跟前拱手作揖,他道:

    “卫侯,这既是我私人求你,也是我替草原上大小部落求你,他们虽然犯了罪,但罪不致此,我听说在你们大正,他们犯得这点罪也就打两板子,卫侯你打他们就是了,先把人放了吧,他们的罪不至于被拆成几块挂到墙上去啊。”

    兰子义本来正在努力让自己不要去管周围的景象,现在又被铁木辛哥提起这茬差点又吐了出来。他听了铁木辛哥的话,装作不得已的摆摆手,然后松口道:

    “那就这样吧,看在你的面子上我禀明鱼公公把他们放了,但这顿板子可不能少,一人五十板打完再走!”

    说着兰子义便要招呼周围台城卫上前打板子,铁木辛哥自然又好说歹说,而一旁伺候着的台城卫狱吏则顺水推舟的上前“为难”兰子义,说着说那,说没有鱼公公的同意不能随便放人,就这样折腾了许久步落稽他们才被放出来。

    终于从牢里出来的步落稽等人在看到门外的阳光后泪流满面,他们互相搀扶着跪在地下给兰子义和铁木辛哥叩头,发誓自今以后再也不敢胡作非为,那些得了消息被放来洗冤寺门前接人的其他部落子见状也对铁木辛哥刮目相看。

    兰子义看着眼前人对铁木辛哥小声道:

    “我可是替你把威风竖起来了,在要出事你可跟我说不过去。”

    铁木辛哥拍着兰子义的背说道:

    “知道知道,你放心好了。只是你的银子也得快点送来,没银子我也难保手下不出事。”

第七百六十一章 庆中秋

    兰子义本就不愿多在洗冤寺逗留,与铁木辛哥别过之后他便径直回了自己府中,连鱼公公的邀请他都推辞了。这次的惊吓比往此都要重,回到府里后兰子义便生病发烧,请了太医来开药煎服,接下来兰子义只得躺在床上休息,睡了两天才算缓过劲来。

    休息两天之后兰子义觉得身体已经恢复,虽然回想起那日洗冤寺里的情景还是心有余悸,但他身上已经没有什么症状,所以这日兰子义早早起来想要出去游玩。

    兰子义起来月山间自然也得跟着起身伺候,被打搅了清梦的月山间不无恼怒的抱怨道:

    “你个负心人,累了便到我这倒头睡,睡够了也不管别人身上好不好又要着急火燎的出去,我这成了什么地方了?”

    兰子义一边洗漱一边问月山间道:

    “怎么了月儿?你身上也不舒服?哪里不舒服上次太医来怎么不说?既然不好我现在便去给你请太医来,你稍等等。”

    月山间被兰子义的木讷气的撅嘴鼓腮,她伸手掐了兰子义一把,气冲冲的说道:

    “我腿还断着呢身上怎么能好?天刚刚亮你便起身也不管别人有没有睡够,你还好意思说我?”

    兰子义被月山间掐的生疼,开口直接叫出声来,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扰了月山间的好梦,连忙起身谢道:

    “好月儿,是我错了,我这就穿戴了出去,不扰你睡觉了。”

    月山间坐在床前从仕女哪里取来梳子篦子还有兰子义的网巾玉冠,兰子义识相的做到床边任月儿打理。月山间一边为兰子义梳头一边说道:

    “你以为你一走了之便能算了?那可不行,你让我睡不好可得给我补偿才行。”

    兰子义笑道:

    “好啊,你想要什么?”

    月山间娇嗔道:

    “哪有你这么说话的?姑娘家想要什么你不去猜反倒要我来说?唉,算了,反正你也是个榆木脑袋,和你多说也是对牛弹琴。这样吧,这几日正是京中赏菊的时节,我的腿还需静养,出去不得,你去为挑上一盆菊花回来,若是挑的我满意我便饶你这次,不然你可看我怎么收拾你。”

    兰子义笑道:

    “依你依你都依你。唉,你这哪是公公送我的美娇娘,分明就是败家娘嘛。”

    月山间这时已经为兰子义梳理好了头发,听闻兰子义调侃她便又打又掐将兰子义给赶了起来,月山间骂道:

    “来了你家,每天都随你大个馒头大块肉,吃得就像是下里巴人,我没有埋怨你你到来说我败家?让你去买盆花哪里败家了?你个小气鬼也不知是怎么当得北镇将军独子,连钱也不会花。眼看就快中秋,别人家里都有装点,咱家好歹也是公侯,你也装点装点,不要抠门。”

    兰子义起身后便有仕女上前伺候穿衣,他听到月山间又吩咐下一件差事便挠头道:

    “人说女主内男主外,这事情分明就该你去办嘛,怎么又推给我?我才来京城不到一年,我哪知道你们京城的达官贵胄如何装点门面?”

    月山间闻言气的抓起床上软枕就朝兰子义扔了过去,她道:

    “女主内我也得能下床才行啊,我的伤你知道的清清楚楚,却还这样使唤我你有没有良心?再说了你家的银子都归你二哥管,我一毛钱都拿不到,怎么替你装点门面?

    你若不知如何装点那便问李世子去!他是明白人,不会像你这样不解风情。“

    说着月山间满怀深意的看了旁边的仕女们一眼。经月山间这样提醒,兰子义才想起自己老早之前便说过要去拜访李敏纯,原来月儿是话里有话。看着盘坐在床边气冲冲的月山间,兰子义心里真是疼爱的不得了,他走上前去将枕头还给月儿,然后捏着她的脸说道:

    “你个机灵鬼,真是会说话。”

    月山间一把打开兰子义的手娇嗔道:

    “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是块木头?走吧,别来烦我。”

    兰子义笑着转身出门而去,路上就问一旁仕女道:

    “往年李世子是怎么庆中秋的?”

    仕女笑道:

    “也就是掌灯挂彩,添置花草,祭过嫦娥娘娘后便与好友饮酒赏月,与大家没什么差别。”

    兰子义道:

    “以前住在关里,从来就没关心过这事情,我爹他也不在意。现在到了京城,要是坏了规矩可就丢人了。”

    说罢兰子义便对仕女说道:

    “我想今日去拜访一下世子殿下,不知殿下今日有没有别的安排?“

    仕女欠身谢道:

    “婢子既然已经到了卫侯府上便是卫侯家人,世子那边的情形我便不了解了。不过卫侯乃是贵客,无论何时去世子处世子都是欢迎的。既然侯爷要去,不如让人早一步过去通报殿下一声,也好让殿下有个准备。“

    兰子义闻言点点头,他道:

    “既然如此你就替我传话下去,派个小厮过去先行问问,若是殿下有时间我便过去。“

    那婢子领了命便动身去传话,兰子义也来到前面厅中,刚绕过回廊来到后门处,兰子义便听里面桃逐鹿发令道:

    “再去催催,真是岂有此理!“

    然后桃逐兔说道:

    “要不要把事情和少爷说?“

    桃逐虎道:

    “肯定要说,今天少爷约我们上街,想必身体已经很好了,这事情肯定得告诉少爷让他拿主意。“

    兰子义听着三人的对话走进屋中,他问道:

    “哥哥们有什么事情拿不定主意?“

    三兄弟与一旁的仇孝直见兰子义进门便都行礼,兰子义招呼众人坐下后又问道:

    “哥哥们刚才在说什么事情?“

    桃逐虎说道:

    “少爷,你之前不是答应铁木辛哥,要给鸿胪寺里那群鞑子发例钱吗?这两天我们接连往曹进宝那里派人去传话,那曹进宝却只说自己没钱,不肯拨银子。“

    桃逐兔说道:

    ”这才几个钱?比起辑虎营花的银子来只是九牛一毛,姓曹的这么说纯粹就是找借口。“

    兰子义闻言没有吭声,他摸着下巴念道:

    “曹老板。“

    仇孝直看着仕女们将鱼公公送来的早饭摆放整齐后便示意她们退下,待人全部退下后他拿过餐盒,取出封在夹层当中的文书递给桃逐鹿。桃逐鹿示意仇孝直直接递给兰子义,兰子义则说道:

    “孝直先生你替我毒霸,我得想想曹进宝的事情。“

    仇孝直一只手抖擞开文书,大概扫了一眼同时他说道:

    “曹进宝是在催卫侯替他把答应的事情办了。“

    兰子义闻言揉着额头叹道:

    “朝廷的财税全在户部掌着,我个番将不适合提这事情。“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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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城遗梦介绍:
花枝缺处青楼开,艳歌一曲酒一杯,
美人劝我急行乐,自古朱颜不再来,
君不见外州客,长安道,
一回来,一回老。
————白居易
大正朝廷已经击败了四方所有外部敌对势力,看似天下太平,事实上王朝内部已经危机重重,地方土地兼并造成贫富差距加大,士绅优待又让富人几乎不承担税收,全国各地到处都有民变的危险。
朝廷对此也并非视若无睹,当朝内阁首辅大学士章鸣岳就力图推行新税法,对大正朝廷进行改革,可在这个节骨眼上深居内宫的皇上最关心的居然是用幼子替换太子,废立储君,从太子陪臣起家的章鸣岳自然不同意,宫中府中也因此对立起来。
我们的主人公正是一位将门之后,但他并不想继承武职;他的出身与家庭有诸多秘密,但他并未全然知晓;他有着单纯而又天真的理想,却又从骨子里带着一股敏锐和狡猾,他想要靠书生意气救济天下,可现实却让他走上了一条与理想截然相反的道路。现在他已经来到了京城,这里的高台到底是他成功的奠基石还是他迷梦的开始,让我们一起揭开这番篇章。台城遗梦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台城遗梦,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台城遗梦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