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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白袍将     台城遗梦txt下载     台城遗梦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百六十二章 故地重游

    桃逐虎道:

    “既然事情不宜办少爷当时就不该答应人家,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岂有言而无信的?“

    仇孝直冷笑道:

    “为人君者心怀天下,决不因小废大,卫侯若有一时失言也是时势所迫,谈不上什么驷马难追,当日卫侯若不那么说曹老板又岂能大方拿出银子来?再说了,大郎你自己不还说过‘大礼不辞小让‘的话么?”

    桃家兄弟听着仇孝直的冷嘲热讽甚是不快,桃逐虎直接开口说道:

    “一码归一码,我那么说时至少没有诳人家。你说的这么好听那你倒是跟少爷说说这事该怎么办。”

    仇孝直这时已经扫完了文书上的内容,他笑吟吟的抬起头来说道:

    “当然是替曹老板把事情办了呀。”

    桃家兄弟闻言哗然,桃逐兔冷笑道:

    “我以为你有什么高招,你说得不过和我大哥一样嘛,故弄玄虚什么。”

    仇孝直笑着没有说话,只是将目光投向兰子义。兰子义看了看仇孝直手中的文书,又看了看笑吟吟的仇孝直,便问道:

    “可是这文书上写得东西能帮到我?”

    仇孝直笑着点头道:

    “正是,公公信中写得清楚,今年的秋粮估计是收不上来了。”

    桃家兄弟闻言大惊,桃逐鹿要过文书粗读了一遍可他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道:

    “真的是一点都收不上来?”

    仇孝直道:

    “根据鱼公公所言,是这样了。”

    桃逐兔道:

    “可我们往江东去了这一趟,江东没受灾啊,地里庄稼长的挺不错的,怎么可能一点都收不上来?”

    桃逐鹿盯着手中文书冷笑道:

    “不想交而已,怎么可能一点都收不上来。”

    桃逐虎问道:

    “此话怎讲?”

    仇孝直接过话道:

    “这两天江东籍的士子贡生正在围堵章鸣岳府门,章鸣岳被堵得连内阁都去不了。”

    桃逐虎听了话也赶忙接过文书阅读,桃逐兔则若有所思的说道:

    “我也听我手下那些光棍们说了这事。真是奇怪,他们来京城围攻章鸣岳肯定是为了舞弊被查的事情,可这事少爷也有份,他们不来少爷这反倒去当朝首辅那,这是什么道理?”

    仇孝直道:

    “卫侯与台城卫关系密切,京城人尽皆知,那些书生又没吃豹子胆,怎么敢来找卫侯的晦气?”

    桃逐兔问道:

    “所以他们就去找当朝首辅的麻烦了?这不也没好果子吃嘛。”

    仇孝直捋着山羊胡子道:

    “李澄海公开挑战章鸣岳,外朝的铁板一块已经不复存在,这说明章鸣岳的控制力下降;本来是章鸣岳弟子的江东籍士子突然围困章府,这是章鸣岳根基动摇的征兆。铁腕松动乃表,士绅不和乃里,之前我想不明白章鸣岳为何再难压住局面,现在想来正是因为他许诺给江东大户的好处没能兑现。”

    公公送来的书信已经递到了兰子义手中,兰子义一边看着文书一边说道:

    “天下税赋一半以上出自江东,章鸣岳行了一条鞭之后怕是十分之八都得从这出,要割下这么大一块肉来没有足够的筹码交换谁愿意?进士的位置就是章鸣岳开给江东大户的报酬,我揪出了舞弊案来就是断了两边合作的基础。季知年在酒楼里说的,咱在余杭季府里遇到的那个嚣张书生说得不都是这事吗?我只是没想到报应来的竟然是这么快这么猛。“

    桃逐鹿道:

    “可章鸣岳毕竟还是首辅大臣,书生们没有靠山怎敢这样明目张胆的围攻他?“

    仇孝直道:

    “靠山当然有,李澄海不就是现成的吗?“

    兰子义闻言吩咐桃逐兔道:

    “三哥,等下吃完饭你安排你的人出去打听打听,看看章府门前围得那些书生和李澄海有什么往来。“

    桃逐兔点头道:

    “少爷放心。少爷,你这一下击中了章鸣岳的要害,可算是狠狠出了一口恶气。反正今儿也要出去,要不咱道章府门前逛一圈,看他一场笑话。“

    兰子义拄着额头倚在桌上看着文书唉声叹道:

    “真没想到居然有一天我兰子义也要从国难中谋一己私利!始作俑者其无后乎?不去了三哥,就我现在这行事,今天看章府笑话,明天搞不好自己就要步后尘,不去了。而且今天我还有个人要去送,三哥你得替我查查那人在哪。“

    桃逐兔笑道:

    “少爷莫不是取笑我?你要送人却来问我人在哪?“

    桃逐虎是看过文书的,他问道:

    “少爷莫不是要去看望杜京?“

    兰子义点头苦笑道:

    “正是,他外放旧都去做捕头,肯定是受前两日辑虎营进城的事情拖累。此事因我而起,我怎么都得去看看他。等等李世子那边的消息吧,若是李世子今天来不及招待我,我便直接去杜京那。“

    说着兰子义便示意桃逐鹿把餐盒收拾好,然后几人便闲聊着把早餐用过。不多时屋外仕女便进来传话道:

    “侯爷,殿下回话了,殿下他随时恭候卫侯光临。“

    兰子义吃的也差不多,闻言擦嘴起来吩咐道:

    “那就传话下去备马,我现在便去拜访殿下。“

    然后兰子义转头问桃家兄弟道:

    “哥哥们是要随我去的吧?”

    桃家兄弟自然起身允诺,桃逐兔问道:

    “少爷不是还要去曹老板那吗?”

    兰子义道:

    “一条路,先后而已。孝直先生要来吗?”

    仇孝直起身想了想,然后摇头指着手叹道:

    “我这胳膊还是得养些时日,等我父子身体彻底好了在随卫侯出去吧。”

    兰子义对仇孝直点点头,然后便带着桃家三兄弟一起出门上马,往德王府去。兰子义自然是不愿见德王的,他没寻正门去,径直就往李敏纯的角门去了。角门口自然有李敏纯的仆役早早候着,见了兰子义来那人便将兰子义往后面引。兰子义本以为自己该往李敏纯住处去,没想到进门之后的路却越走越熟,最后居然被带到了鹿苑里,而李敏纯正在鹿苑凉亭恭候兰子义,在凉亭周围,傍着溪水两岸,各色各类菊花满地,再加树上红叶半枝,地上芳草凄凄,一时间真是如梦似幻,宛若仙境。

    李敏纯在庭前朝兰子义拱手作揖道:

    “卫侯可有宾至如归之感?”

    兰子义作揖回礼,起身后叹道:

    “殿下你是知道我的,我在这里只有满腔怨愤,何来宾至如归?”

    然后兰子义一边赏景一边说道:

    “看来这鹿苑是赏给你了?”

    李敏纯走到兰子义一旁笑道:

    “王爷平日里又不往这里来,他懒得派人打扫便把这里并给了我,我便鹊占鸠巢了,卫侯可不要怪罪。”

第七百六十三章 鹿苑赏花

    兰子义笑道:

    “世子殿下是何言也?我平日里又受你那么多恩惠,想找机会还你都还不上,这里本就不是我的住处,我哪有资格怪罪殿下?”

    李敏纯笑着为兰子义引路道:

    “卫侯客气了。卫侯请随我来,今日这苑中的菊花都是我精挑细选出来的应时妙景,比起内务府给宫里置办的花来也毫不逊色。来卫侯,我给你介绍介绍花中,这里的是……”

    兰子义闻言连忙打断他道:

    “算了算了,殿下饶过我吧。你摆弄的这些玩意都是我之前见也没见过的,您在这里讲花我却不懂欣赏,这岂不是对牛弹琴?跟您这样真正的世家公子站在一起我就和一个鞑子一样,您还是别讲了,给我留点面子,我看看花色就好。”

    李敏纯闻言拱手笑道:

    “卫侯过谦了。卫侯质朴,是圣人所谓质胜文则野,质与文本无高低优劣之分,卫侯北镇男儿又何必要要那文绉绉的葳蕤气?”

    两人说着都笑了,之后兰子义便在李敏纯的带领下沿着小溪,自上向下慢慢赏花。溪边菊花全都是以色归类,分片而聚,或黄或白,或紫或红,那一缕一缕的花瓣宛若窗扉虚掩时透入的斑驳流光,绚丽绝美,稍纵即逝,欲触则恐其消融,欲别又怕至此一别再难相见。早气刚过,露水仍在,那一滴一滴晶莹剔透的水珠划过花瓣聚于花蕊,将整朵整朵的花儿衬托的娇嫩艳丽,再看花瓣更像是妙龄少女起伏有致的裸背,风景无限。

    单独一朵花已经如此娇艳,数十上百朵的花凑做一团,宛若彩云自天而降,沿着溪流流动

    人走期间已经分不清自己身处何境,是仙境?是天上?只怕是天上仙境也没有这里的风景绚丽。当此秋风已至,万物萧瑟的季节,唯有菊花傲然绽放,在肃杀之气中为人添上一道美景,也难怪古今文人墨客多喜赏菊。

    随着李敏纯前后走了一遍后兰子义又深深的吸了一口花香,恋恋不舍的在心里与这仙境包别。只是他的心刚从花丛中走出便体会到了一阵发自背脊的冰冷,而这股凉意正是兰子义来拜访李敏纯的原因。

    兰子义对李敏纯拱手道:

    “化外之人不足与论风流,今日得见世子雅趣才知子义孤陋。惭愧惭愧。”

    李敏纯拱手道:

    “卫侯自谦如此,真是折煞我也,早知如此就不引卫侯来看花了,伤了卫侯面子,要是自此与卫侯结仇可就遭了。”

    李敏纯说过这话兰子义便和他又笑了起来。两人一边笑着一边走入凉亭,众人分主客坐下后兰子义问道:

    “殿下风流如此,何不加入京城诗社,与其他世家子弟结伴相游?”

    李敏纯反问兰子义道:

    “卫侯是入过社的,那诗社是个什么东西卫侯比我更清楚,你觉得有必要去吗?”

    见兰子义不答话李敏纯又道:

    “我新罗为大正属国,我乃新罗世子,我在京城说好听点是游学,说难听些就是入质。于大正而言我和鸿胪寺里那些人没什么区别。我知道自己的身份,所以我没有任何非分之想,不做任何越轨之事。京城之中风起云涌,今天站在高处明天搞不好就会跌个粉身碎骨,我迟早都要回去继承王位,我又何必趟这里的浑水?你说是吧,卫侯?”

    说着李敏纯看向兰子义。兰子义哈哈大笑,他道:

    “殿下看得透彻,这是真风流。听了殿下的话咱想想自己的处境,子义只觉得自己脖子发凉啊,好头颅不知送与何人。”

    李敏纯听到兰子义这样说还以为自己失言,两忙欠身道:

    “卫侯,我不是那个意思。”

    兰子义赶忙举杯向李敏纯敬茶道:

    “殿下莫慌,我只是说句玩笑话,我知道殿下的意思。”

    说罢众人便一道与李敏纯饮过一轮。放下茶杯后兰子义缳首四周,凉亭坐在小院高处,从此处看去只觉花团锦簇都向这边涌来,这时若是吹起一阵风将花瓣掀起必能造出一道浪来拍到凉亭崖前。兰子义见此情景不禁吟道:

    “细雨桐前一叶落,晚风拨霞送秋来

    问叟命里路终处,沱沱河前乱石垓“

    兰子义此语一出举座皆惊,李敏纯更是讶然道:

    “我这里风景迷人,卫侯怎得吟出这等凄凉诗句来?人说一语成谶,卫侯这样唱出这样句子来不怕将来不得善终?”

    兰子义笑着捧起茶碗道:

    “是我语失,是我语失,该罚。我只是见此秋景不禁想起自己北镇边将的宿命来,只怕将来想求个马革裹尸的归宿都难。”

    李敏纯道:

    “卫侯你这样败兴可是不行。今日你来我这里只许赏花,不许想这些乱七八糟的。”

    兰子义笑着将热茶一口饮下,然后说道:

    “是我的错,我自罚一杯。其实刚才一到我便开始纳闷,怎么这么巧,我出门想着来殿下你这里请教花卉的事情,殿下这里就摆满了菊花,解了我的燃眉之急。”

    李敏纯听闻此言微微皱了下眉头,旋即说道:

    “年年庆中秋,我也习惯在家摆两盆花,只是以前摆在新罗王府,现在摆在德王府。今早卫侯处仆役来此告知卫侯来拜访,同时还跟我说了月二姑娘想要赏花装点的事情,我便早早的叫仆役们准备了起来供卫侯观赏。”

    兰子义笑道:

    “殿下调教出来的人就是有灵性,一个眼色他们便知道要干什么。”

    兰子义的话多少带点弦外之音,李敏纯听了脸色顿时不太好看,他道:

    “我交到卫侯处的便是卫侯的人,再也不是我的人,他们只会替卫侯你操心。”

    兰子义笑道:

    “那是当然,当日我搬出王府时狼狈不堪,多亏了殿下我才能能安顿下来。只是我一直承蒙殿下厚恩,却无以为报,心中甚惭,正好邻近中秋佳节,想要送殿下一份礼物略表心意,却又不知殿下喜好,今日来此便想来谈谈殿下口风,好备上一份薄礼。”

    李敏纯听闻兰子义要送礼物,脸色先一凝重,旋即如释重负地笑了起来,他道:

    “卫侯你还真是耿直,你这哪是谈我口风,分明就是直接在问我嘛。也罢,卫侯看着就不像是拐弯抹角的人,既然如此我便不客气了。我听说西夷有所谓伊比牙纯种马,身高腿细,马力惊人,是良马中的良马。正好卫侯家里是开马场的,也听说卫侯家从西夷那里进了许多牝马牡马回来育种,不如卫侯便送我两对,让我见识见识稀罕物吧。”

    兰子义哈哈大笑,他回头看向桃逐鹿,桃逐鹿点头应道:

    “余杭、姑苏、京口马场都有伊比牙种马,还有泰西烈马,三处加起来少说有几百匹。”

    兰子义道:

    “好,那就吩咐下去,伊比牙马和泰西马各两对,争取在中秋前送到京城来,我给殿下当谢礼。”

    然后兰子义又问李敏纯道:

    “殿下只要这些可够?”

第七百六十四章 是敌是友

    李敏纯听了兰子义的话再次皱起眉头,他问道:

    “次若不够如何才够?区区虽只是番邦之子,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我新罗宫中该有也全都有,还不至于狮子开口什么都要。”

    兰子义笑道:

    “殿下切勿动怒,我并没有小瞧殿下的意思,我只是觉得这点礼物根本不够。殿下帮了我那么多忙,直到现在我身边的人都还用得是殿下府上人,只用这人力也值好一笔钱,我又怎敢吝啬?”

    说着兰子义抬起眉梢看向李敏纯,微微扬起的嘴角扯着眼角的皮肉,将兰子义的眼神中的狡黠与试探轻轻盖住,只堪堪露出笑意来,也让“殿下府上人”几个字的读音不那么显眼。

    李敏纯又不是傻子,他当然听得出兰子义的弦外之音,李敏纯一个不怎么骑马外出的人这次问兰子义开口要马也正因为他听出了兰子义的意思。现在兰子义进一步逼问,李敏纯自然得设法作答,不过无论怎么答李敏纯都没有必要因为兰子义的试探而眉头紧皱,他想了想后笑道:

    “卫侯当日搬得仓促,身边又没有现成知礼数的人,我与卫侯好歹也是邻里,派些人去卫侯府上听唤也是应尽的一份心。但他们毕竟是我的人,就算是卫侯给他们发例钱他们依旧还是我的人,他们又离得卫侯那么近,多多少少会听到一些卫侯私事。卫侯也是知道的,下人嘛,总是喜欢嚼舌头谈是非,两边府上虽远,但两边人却是一气,一来二去的我这也就会听到一些家长里短。”

    说到这里李敏纯站起身来掏出折扇走到栏边眺望远景,他一身素衣纶巾迎风飘摇好不风流,只听李敏纯继续说道:

    “我并非有心要听卫侯的家事,我也已经给手下人下令不许他们再传碎语。卫侯,我在京城只是闲人一个,没有什么野心,我与卫侯交友也是因为有缘,若卫侯觉得无缘,那我也没有什么办法。卫侯送的礼物已经够重,我也再没什么其他要求,卫侯可以安心了。“

    兰子义闻言起身捧起茶碗走到李敏纯身旁,然后左手将茶递上,李敏纯接了茶碗后兰子义右手举起自己的茶碗笑道:

    “世子殿下说得够清楚,子义放心了。只是殿下再无要求,我却有事要求殿下。“

    李敏纯顺着兰子义的动作与兰子义碰了茶杯,两人对饮之后李敏纯问道:

    “我这里遍地菊花任君自选,卫侯还有何事需要我帮忙?“

    兰子义笑道:

    “殿下这里花虽好,可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办,没法将他搬回家去,所以还请殿下派几个人给我家里送几盆去;月儿嚷着要布置家宅,我手下没人会做,所以还想请殿下再派些干练之人到我府上帮我收拾一二,殿下你是风流之人,你布置出来的宅院月儿肯定挑不出毛病来,这样我晚上回去也就进的去门了。“

    李敏纯闻言大笑道:

    “本以为卫侯英明神武,没想道却是惧内之人。也罢,为了卫侯回去能睡个好觉,我立刻就派人过去替卫侯装点,只是由我来装点,花的银子可是不少。“

    兰子义笑道:

    “月儿骂我我抠门不肯花钱,我则是真真的不会花钱,现在殿下肯教我使银子我还有可多说的?殿下只管派人去,钱不算什么。“

    说罢兰子义又与李敏纯闲聊一会,然后便告辞要走,李敏纯自然不让,两边推辞一番后李敏纯将兰子义送出角门,兰子义与李敏纯话别之后便上马而去。走出王府有一段路之后桃逐鹿问兰子义道:

    “少爷,那李敏纯信得过吗?“

    兰子义坐在马上直勾勾的看着前方,眼神里透着些许疲态,他道:

    “信得过。”

    桃逐兔道:

    “少爷难不成觉得那李敏纯收了少爷的礼便和少爷站在一块了?嘴长在他身上,他若有心要告少爷,少爷你再送多少礼都没用。”

    桃逐虎道:

    “现在我们也已经安置停当,马场那边有的是伙计能来搭手,不如我们就此把李敏纯的人全都退回去,也免得每天在自己家里还要提心吊胆防人偷听。”

    兰子义这时道:

    “不可。”

    桃逐虎问道:

    “为何?少爷难道真的信那李敏纯?”

    兰子义反问桃逐虎道:

    “大哥,你觉得我们在京城里有几个朋友?一只手就能数过来吧?”

    桃逐兔道:

    “我们有鱼公公这么大的靠山,有没有朋友又有什么必要?”

    兰子义摇头道:

    “三哥,若我像你这般想,只怕兰家覆灭近在眼前!古往今来岂有攀附内臣可得善终者?入京四方藩镇只剩我北镇一家尚在,朝廷削藩只是时间问题,我又与诸位大人颇多龌龊,

    将来是何出路我是看不到方向。如今李世子明说自己不管事实,我又何必拒绝人家美意讨得两边不快?“

    桃逐兔道:

    “可是少爷,就算你和李敏纯交好,他也没法保住咱家的前程啊!”

    兰子义再次叹道:

    “多个朋友多条出路,就算他只愿中立也好过他与我为敌。此事就先这样吧,我们就再用一段李家的仆役。”

    兰子义说完后众人陷入沉默,过了一会后桃逐虎问道:

    “少爷,接下来我们去哪?”

    兰子义回头问桃逐兔道:

    “三哥,你可问出杜京的住处?我见刚才有人往你马前凑。”

    桃逐兔道:

    “问出来了,在城南葱河边上,杜畿的宅子里。”

    兰子义闻言摇头笑道:

    “唉,你说我,杜京杜畿两人乃是亲兄弟,用脚趾头都想得出他住在哪我却还要派人去打听。反正要往南边去,要到葱河边,干脆我们就先去曹老板那吧,我已经把他耽搁的太久了。”

    说罢兰子义便掉头向南,往葱畔街去。走了许久四人终于到了地方,又是那熟悉的青砖路,又是那厚重的灰砖墙。与之前那次来一样,在曹进宝宅邸门口正有小厮候着,见兰子义过来那小厮连忙堆笑道:

    “哟,这不是侯爷吗?您怎么大家光临了呢?”

    兰子义翻身下马,不由分说的就要往里走,他道:

    “我来见你们曹老板。”

    那小厮连忙挡在兰子义身前,他道:

    “哟,侯爷,真不巧,我们老爷他……”

    兰子义回头冷冷的瞪着小厮,他道:

    “我和你老爷之间的事情是我和你老爷之间的,轮不到你管。我若有得罪曹老板之处我自然去当面谢罪,你老爷要是对我有怨言他自会当面跟我将出,但要是你这么个小人不自量力挡在中间坏我们的好事,那你最后会落个什么下场可就难说了,你懂我的意思吗?所以现在你最好给我让开。”

第七百六十五章 金主问责

    兰子义挑着下巴斜着眼俯视着面前的仆役,眼里全是鄙夷,这个挡在路上的小人兰子义就没兴趣和他多说废话。那仆役本是弓着身子有说辞,却被兰子义抢了白,他侧着脑袋抬头想查看查看兰子义的脸色,结果对上了兰子义看垃圾的不屑眼神。

    能在曹进宝家里当差的仆役,人肯定不会蠢,兰子义不是好惹的,跟在他身后的三个壮汉又都凶神恶煞,拳头捏的咯吱作响,所以仅稍作思考后仆役便作揖说道:

    “侯爷请您在此稍等,容小人进去通报一声。”

    兰子义闻言哼了一声推开小厮道:

    “有什么可通报的?我认得路!闪开“

    说着兰子义便昂首挺胸,大步流星的往里面走,桃家兄弟紧随其后一点也不给守门仆役反应的时间,而守门的仆役们也很识趣的乖乖把门打开。那个在门口迎候的仆役见拦不住兰子义,只好急趋而上,走在兰子义前面引路。

    再次进到曹进宝的碉楼里后兰子义按照自己的记忆只顾往里走,引路的仆役则不停的向兰

    子义抗议道:

    “侯爷走错了,不是那条路,不是那条路。“

    兰子义哪里去管仆役的叫嚷,他只自顾自的走到上次曹进宝接待他的楼上庭中,捡了个好位置坐下观赏葱河的风景,虽兰子义一起进屋的桃逐兔则吩咐道:

    “去请你们家老爷吧,我家少爷就在此等候。“

    那仆役先被兰子义呛声,后又遭兰子义硬闯,现在又被兰子义反客为主登堂入室。没能把人拦住他已经要吃不了兜着走,兰子义一介客人还在主人家对主人的仆役意气指使,这哪让人受得了?可仆役又没有什么办法,只能悻悻的摔脸出门去找人。

    这仆役愤而离去,埋头便走,没想到一出门差点与进门人撞个满怀。那仆役本就没有好心情,抬头便要开骂,可一抬头才发现来的正是他们老爷曹进宝本人,立刻呆在原地喃喃道

    “老爷。“

    曹进宝盯着眼下呆若木鸡的仆役,叹了口气吩咐道:

    “下去吧。“

    那仆役闻声赶紧躲开好让曹进宝进去。曹进宝刚一进门便换上一副笑脸道:

    “卫侯大驾亲临,有失远迎,还请卫侯见谅。“

    兰子义听见门外的动静也便起身相迎,互相行过礼后兰子义道:

    “我能见到曹老板已是万幸,那还敢劳您亲临?刚才在门口时我差点连门都进不来。幸亏你在门口安置的是人,若是两条狼狗我怕还真得改日再来了。“

    随曹金宝一起进来的仆役们利索的为几人收拾了桌椅热茶,曹进宝请兰子义坐稳,大家都捧上热茶之后,曹进宝说道:

    “几日未见卫侯不仅言语凌厉起来,就连脾气也是渐长。“

    兰子义掀起碗来慢慢地吹着茶叶,他不慌不忙的说道:

    “人生在世,不如意者十之八九,我来京城憋屈的厉害,脾气怎么可能不长?这张嘴,也是被练出来的。“

    说着兰子义放下茶碗指了指自己的嘴唇。曹老板闻言笑了笑,他道:

    “卫侯在京城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各衙门的官员都不敢管卫侯,你还有什么可憋屈的?反倒是我,贱种下九流,支配给人提鞋,这不,几个月来我一个劲的花钱,几十万上百万的往出撒银子,可托人家办的事情却一点音信都没有。我这叫什么?赔本连吆喝都赚不到。“

    兰子义闻言捧起茶来起身说道:

    “曹老板您可不敢如此自贬,使不得,使不得。来,晚辈敬您一杯。“

    曹进宝端着茶碗,十指摩挲,仿佛只有玩杯之意,没有接茶之心,他看着兰子义半天没有说话的意思。坐在兰子义身后的桃逐虎见状开口说道:

    “曹老板是被热茶烫到了?怎么半天了都不开口?我家少爷的腰可都酸了。”

    曹进宝闻言这才笑了笑,他说道:

    “你家少爷君子先闯我府,后呛我声,接着又来向我递茶,真可谓君子豹变,变得我都摸不清底细,我可怎么开口?”

    曹进宝虽然开口说话,可他还是没有与兰子义碰杯的意思,兰子义闻言也直起腰来,单手握着茶碗站在曹进宝旁边笑道:

    “我不闯曹老板府邸便见不到您老,见不到您老便道不清事,连事情都说不清我家与曹老板的世交也就有了瑕疵。这么深的交情若在我兰子义手上出了裂隙我没法和我爹交代,所以我今天宁肯驳曹老板的面子也要闯进门来,呛曹老板您几句话也是为了把话说开,免得大家误会。”

    兰子义一番说辞惹得曹进宝忍不住地冷笑,他道:

    “卫侯啊卫侯,你可真是巧舌如簧,能言善辩,你干的坏事硬是能被你说成好事,若非亲耳所闻我还真小瞧了您的本事。

    好,既然卫侯说说呛我是为了打开天窗说亮话,那你就说罢。”

    兰子义笑了笑,他示意曹家的侍女将椅子搬到曹进宝旁边,然后坐下倾着身子朝向曹进宝说道:

    “鸿胪寺的银子曹老板没给。”

    曹进宝闻言干笑一声,他道:

    “你只问我要银子,那我请你办得事情呢?那群鞑子与我没交情,卫侯想养活自己花银子去!”

    兰子义道:

    “曹老板托我的事情我办了呀,现在太仓开仓放粮,运粮的队伍里就有曹老板一份,同时曹老板你的盐场也都找回的差不多,我哪里未曾替曹老板办事?”

    曹进宝道:

    “卫侯不要装糊涂,若卫侯连这件事都没办我又怎么可能给你支出那么多银子去?我问的是那件大事。”

    兰子义闻言靠回椅子背上,他道:

    “我给鸿胪寺供银子乃是因为那些部落质子没了银钱便要上街胡闹,我不在这几天他们在坊中已经抢了不少东西,其每次来都先从葱畔街上岸,我猜曹老板你的损失不在少数吧。”

    曹进宝闻言眉头微微皱了下,不过他旋即回复笃定,只听他道:

    “卫侯不要把话岔开,我说的可不是他们上岸抢东西的事情。”

    兰子义笑道:

    “这个子义明白。但曹老板你要我办得那件大事乃是户部的事情,我一个武将要去管户部钱,一个不小心就要被人弹劾。”

    曹进宝道:

    “我知这事棘手所以我很有耐心,但卫侯却一直都没要替我办得意思,我又怎能不着急?”

    兰子义笑道:

    “我一直在等机会替曹老板你把这件大事办了,只是一直都没有机会。”

    曹进宝问道:

    “那何时才有机会?”

    兰子义盯着曹进宝露出一个若有若无的微笑,他道:

    “现在便是机会。”

第五百六十六章 讨钱

    曹进宝凝视着兰子义问道:

    “现在有什么机会?”

    在曹进宝凝视兰子义的同时,兰子义也在注视曹进宝,曹进宝的表情不似在撒谎,看来他真的不知道今年朝廷税收的事情,兰子义还以为凭曹进宝的势力,朝廷这么大的消息他怎么都该知道。如此看来庙堂机要保管的是相当严密的。

    朝廷消息封锁的这么严,兰子义自然不敢开口把机密泄露出去,他把眼珠在眼眶里转了一圈后说道:

    “章、李党争。”

    曹进宝闻言垂下眼睑看着手中的茶碗,他又似刚才一样开始用手指摩挲茶碗,思考片刻后他才说道:

    “卫侯,庙堂之事不是我这种草民应该掺和的,你说的几位中堂争斗的事不是我该了解的。

    卫侯说些我能听懂的吧,我何时才能把银子借出去?“

    兰子义看着曹进宝,再次递出自己的茶碗示意碰杯,他道:

    “我今天便要去鱼公公那里商议此事,依我看短则半月,长则立冬前,一定能游说朝廷办下此事。“

    曹进宝抬头看向兰子义,眼睛里像是起雾湖的湖面,狐疑又难见真容,曹进宝现在肯定在怀疑兰子义,但他面前并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所以过了一会后曹进宝终于举杯与兰子义碰杯,他道:

    “卫侯盐矿都帮我收了回来,我相信卫侯是守信之人。既然卫侯说今日便去宫中催促此事,那就让我在等一等。“

    碰过杯后两人将茶一饮而尽,待将手中茶杯放下后曹进宝吩咐一旁伺候的仆役道:

    “你传话下去,鸿胪寺那边派人去把银子送了。“

    然后曹进宝问兰子义道:

    “卫侯在鸿胪寺里的安达叫什么名字来着?“

    兰子义道:

    “是铁木辛哥。“

    曹进宝对一旁人吩咐道:

    “就按卫侯说得姓名去联系。“

    兰子义见事情谈拢,自己继续留在这里也便没了意义,于是他起身拱手道:

    “既然我与曹老板已经把误会谈清,那我也该走了。“

    曹进宝起身笑道:

    “卫侯来去匆匆,走这么快我这主人不仅失了待客之礼,就连你这个客人也没面子,卫侯想啊,若是外间知道卫侯取了银子便走那会如何议论?“

    兰子义笑道:

    “嘴长在别人身上,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去吧,我哪能管住别人的闲话。着急要走倒也不是有意驳曹老板的面子,而是今天还有约在身。“

    曹进宝问道:

    “卫侯约了谁?居然比我还重要?“

    兰子义道:

    “我听说两县捕头杜京被调去旧都,想去为他送别,现在已经快到晌午,不知他还在不在京中,所以着急想去见他。“

    曹进宝点头道:

    “原来是杜捕头,那我就不留卫侯了。“

    兰子义闻言再次与曹进宝互作了揖,然后曹进宝便送兰子义出门。快出厅时兰子义突然想起一件事来,他停下脚步问道:

    “曹老板,我有一事一直不明,正好今日方便,就想向曹老板问个明白。“

    曹进宝笑道:

    “卫侯是想问我为何愿意借钱给朝廷吧?这个我之前已经解释过了。“

    兰子义看着曹进宝熟视良久,最后他问道:

    “我觉得曹老板若只是为了一统天下银票,那给朝廷借款的事情让利可就太大了,曹老板你能从其他银号那里刮上来多少银子?要知道朝廷花起钱来可不是一般的大,曹老板你这可是在干亏本买卖。”

    曹进宝哈哈笑了几声,他说道:

    “多谢卫侯替我操心,借钱的事情乃是我深思熟虑的结果,我这么做自有安排。”

    兰子义追问道:

    “可这安排甚不合理。”

    曹进宝张臂请兰子义出门,同时说道:

    “合理与否卫侯将来自然知道,我曹进宝做了这么多年买卖,这是我做过最大的一笔,若是能成我曹进宝一定能名垂青史。卫侯只需替我把事情办了就好。”

    兰子义并不认为靠自己的几句话就能套出曹进宝心里想的东西来,他只是试探而已。可曹进宝却出乎意料的说出了“名垂青史”这种话来,这可真是大大出乎兰子义的预料,兰子义思量再三也没能想明白借款给朝廷与名垂青史有什么关系。等兰子义回过神来想要与曹进宝正式告辞的时候,他都已经站到了曹府门外。

    兰子义问道:

    “我怎么出来了?”

    桃逐兔答道:

    “曹进宝刚才一路送少爷出来,少爷也没反对,所以我们就在这了。”

    桃逐鹿上前进言道:

    “我看少爷刚才一直走神,少爷是有什么心事?”

    兰子义回头看了眼曹府中高高的碉楼,叹息道:

    “我只是没想明白曹进宝着急借款给朝廷的意图。我总觉得这事不简单。”

    桃逐鹿说道:

    “要不要我找眼线打探一下。”

    兰子义没有答话,只是默默的摇头,一旁桃逐虎则提议道:

    “依我看不如我们回去在和仇家两位先生仔细商量一下这事,先生智略过人,想必能有独道的见解。”

    兰子义叹道:

    “之前豹子叔带我们来这里和曹进宝吃饭时两位先生都在,当时他们二人都没能看透曹进宝的心思,隔了些日子难道就能看透?不过现在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也只能回去找两位先生商议了

    算了,不想这些糟心事了,今天我们事情还多,先去忙正事。正好这里就是葱畔街,二哥你去买上几匹绸缎洋布,备些酒菜,我们去见杜京,我与他共进午餐。”

    桃逐兔闻言不高兴的说道:

    “那杜京是杜畿的亲兄弟,章鸣岳的人,又不是少爷你的兄弟,你和他这么亲干什么?”

    桃逐鹿一边掏钱袋一边说道:

    “少爷只是还人情,何来亲不亲一说?”

    桃逐兔伺候着兰子义上马,同时说道:

    “我只是看着不爽,那杜京前几天还把咱哥三个给关了号子,现在又让我们买东西去拜他,这叫什么道理?”

    经桃逐兔这么已提醒兰子义才想起自己三位哥哥与杜京有过节,于是他解释道;

    “三哥既然知道杜京杜畿乃是亲兄弟,那你说说,我要是能将他二人离间了,我在京城里会少多少阻力?”

    桃逐兔听闻此言顿时恍然大悟张嘴“哦~”了一声,桃逐虎走过桃逐兔,拍了拍他肩膀说道:

    “少爷办事都有章法,你就闭嘴乖乖干。我把杜京鼻梁打断今个都得去,你有什么不乐意的?别贫嘴了,快上马吧!”

第五百六十七章 杜家兄弟

    葱河贯穿京城南北,两岸风景宜人,尤其是葱畔街以南,京城东南部分,这一段的河道皆有青砖筑堤,堤上杨柳依依,各色花卉点缀其间,美艳更甚。如此美景自然吸引了京城权

    贵,但凡是在朝中有一席之地的人都在葱河岸边置办宅邸,这当中尤以章鸣岳府邸为最。

    兰子义南下出了葱畔街,便来到了豪贵们的别墅丛中,走过一排又一排的红墙朱门之后,兰子义终于在章府南边找到了杜畿府邸。比起周围这些高门大阀来,杜家宅邸小了不止一圈,但占地虽小,装饰却很精致,只是在墙外张望便能看见院中凉亭假山此起彼伏,飞檐上端坐的陶塑镇兽也都栩栩如生,几能乱真。

    兰子义抬头眺望着墙内风景,一旁桃逐虎说道:

    “不愧是章鸣岳养的好狗,两人宅邸都快修到一起去了。”

    兰子义道:

    “这也在预料之中。三哥,你去问问吧。”

    桃逐兔虽不愿意去与杜家的人打交道,但兰子义吩咐了下来他又不得不办,于是他不情不愿的翻身下马,粗整理了下衣服便走到杜家门前叩门。杜家门房里的仆役早就见到兰子义他们过来,桃逐兔只扣了一下门,门人便出来陪笑道:

    “敢问小爷您哪位?来找府上何人?“

    桃逐兔本就不耐烦,他闻言转身过去没好气的说道:

    “我乃北镇将军府代公门中虞侯,关内侯兰子义贴身近侍桃逐兔,那边马上的便是我家少爷,今日特来此拜访两县捕头杜京杜捕头,烦请进去通报一声。“

    杜家门人一听来的是兰子义,脸色立马变凉,想必杜京与兰子义的龌龊这些下人们也都清楚,不过杜家的仆役都很有礼数,明知来的是主人敌手,他们还是笑脸相迎,没失半点礼数。那门人问道:

    “您递个帖子吧,我也好进去给您找人。“

    桃逐兔闻言挥手道:

    “我哪有那种文邹邹的东西?你只进去替我传话,他杜京愿意出来便来,不愿出来我少爷正好回去休息,也好过在你门外晒太阳。“

    那门人被兰子义呵斥并没有发火,他只是低下头讪讪的嘿了两声,然后说道:

    “那就请桃三爷转告卫侯一声,请在门前稍作等候,待会我家大爷便出来。您今天来的挺巧,大爷正好在里面辞别老夫人,别时候来您还真见不到他。“

    说罢门人便转身进了侧门,留下桃逐兔在原地纳闷。桃逐兔挠着脑袋回到兰子义旁边,兰子义这时已经和桃逐虎、桃逐鹿一并下了马,桃逐兔正想向兰子义转述门人的话,兰子义就摆了摆手制止他,示意自己刚才已经全听清楚。桃逐兔疑惑道:

    “什么叫别的时候还真见不到他?难道杜家还有两处府邸不成?“

    桃逐虎说道:

    “先等等吧,等待会见了杜京,事情自然明白。“

    于是四人便牵着马在门口等候,过了没多久杜府侧门再次打开,只是这次出来的不再是杜府门人,而是杜京本人。杜京见到立在阶下的兰子义赶忙快步上前拱手道:

    “卫侯亲来,小人却不出门相迎,真是罪过,罪过。“

    兰子义拱手道:

    “杜捕头哪里话,子义害得杜大人左迁旧都不说,还让杜大人不得在京侍奉老母,失了孝道,这才是莫大的罪过,是我该向杜大人致歉才对。“

    杜京立起身呵呵笑了两声,他道:

    “老母自有舍弟侍奉,我去他乡也没什么可挂念,失不失孝道不是我说了算的,这些事情就随他去吧。“

    在兰子义一旁的桃逐虎这时拱手抱拳道:

    “杜大人,你我同为武人,大家都是直性子,有话我就直说了。之前你我颇有龌龊,今日分别,不如你我便一笑泯恩仇吧。“

    杜京闻言也抱拳朝桃逐虎拱手道:

    “那是,那是。

    让卫侯站在太阳底下暴晒可算什么事情?来,卫侯,我们到我住处去慢慢聊吧。“

    桃逐兔闻言指着杜京身后的府邸问道:

    “难道这里不是你住处?“

    杜京一边在前为兰子义引路,一边笑道:

    “尔奉尔禄,民脂民膏。虽说十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可住在这种宅子里,我还是觉得心里不踏实。我自有住处,三位郎君与卫侯请随我来吧。”

    于是杜京便引着兰子义等人穿过豪宅间的窄巷向西,最后来到葱河边上。就在杜府家后门外,上了河堤向下望去,便见一叶小舸被栓在堤内木桩上,杜京指着小舸说道:

    “这便是小人寒舍,卫侯请吧。”

    兰子义实在没料到一个两县捕头,当今京兆尹的亲哥哥居然就住在这种地方,那小舸看上去还没杜家门房的地方大。

    见兰子义犹豫杜京还以为他怕马匹没地方放,杜京便笑道:

    “卫侯放心,你的马丢不了。”

    说着他便朝杜府后门招手,后门出门房里的人出来问道:

    “大爷有何吩咐?“

    杜京指着兰子义他们的马说道:

    “把卫侯的马匹牵去,好生照料。“

    兰子义闻言指着桃逐鹿马鞍后的礼品丝绸布帛说道:

    “略备薄礼聊表心意,还请杜大人笑纳。“

    杜京笑道:

    “我还说自己与母亲临别时居然无一长物可赠,反从母亲那里得了许多盘缠,现在卫侯送来的东西正好解我燃眉之急。“

    说完杜京便吩咐门人将礼品拿进府中献给老夫人,桃逐鹿则取下酒肉,几人交代过物件后便一起下堤进了杜京的小舸。登上小舸进入船舱,五人分宾主围着桌子做好,桃逐鹿拿上酒肉来为众人分好。在桃逐鹿摆盘之际兰子义则说道:

    “杜大人莫不是听了我的话才搬到葱河上的?”

    杜京笑道:

    “哪里,我一直都住在这船中,能与卫侯的事碰上只是巧合而已。”

    桃逐虎一进船舱便惹得撤开衣襟露出胸膛,听闻兰子义有事桃逐兔便好奇的问道:

    “什么事?少爷你还有什么事和杜京混在一起?”

    桃逐虎闻言照着桃逐兔后脑拍了一下骂道:

    “哪来那么多问题?少爷说话你插嘴,还有没有规矩了?”

    桃逐兔被自己大哥喝断,委屈的缩到拐角不敢再多言,而杜京则看着桃家兄弟若有所思,他应当已经看出,桃仡的事情只有极少人知道。兰子义借机问道:

    “那事情查的怎么样呢?”

    杜京摇头道:

    “根本没有线索,对方藏得很紧。我本来已经布置下人手,昼夜不断严查葱河,可现在我要走,以后也没机会再查了。”

第五百六十八章 国难财

    桃逐鹿这时已经倒好了酒,兰子义便于此时举起酒杯敬杜京道:

    “杜大人今日被贬皆由我起,子义无可挽回,只能敬杜大人一杯。”

    杜京笑着与兰子义碰杯,然后问道:

    “卫侯此话怎讲?我被贬不被贬和卫侯你有什么干系?”

    兰子义道:

    “杜大人誉满京城,无缘无故怎会左迁?还不是因为前几日私放辑虎营战士进来,子义虽然愚钝,这点道理还是想得明白的。”

    杜京闻言不置可否,只是抿着酒杯将美酒一饮而尽。一杯下肚之后杜京便邀兰子义动手吃肉,兰子义与桃家兄弟在外跑了一早晨,这时也觉腹中饥饿,自然便与杜京一道开吃,几人一边吃,兰子义一边与杜京聊,只听兰子义问道:

    “杜大人,军粮的事情可查出进展来了?”

    杜京一边撕扯烧鹅,一边说道:

    “怎么,一听说我要走便着急收租?放心,你那么精明怎么会做亏本买卖?那事我查了,你手上的活口我也问了,事情正如我所预料的一般。”

    兰子义问道:

    “杜大人问了些什么出来?”

    杜京叹道:

    “当日大军在京城外作战,太仓直接拨粮,结果粮一出仓便分两份,一份运往大营,一份直接被几家粮商运走卖掉,太仓账上记着军中吃了两份粮,而军中只记了一份。”

    兰子义问道:

    “如此说来只要核对两份账簿便能坐实军粮被盗的事情?”

    杜京苦笑道:

    “要是有那么容易就好了。太仓的账簿还好,白纸黑字写得清楚,可大营的怎么茶?卫侯在军中自然知道,赶巧当时大营遭了妖贼奇袭,一把大火什么都给烧干净,连灰都没剩下,那几个粮商又死的死,伤的伤,家破人亡,没证据可查。”

    说着杜京大口塞了一块肉,就着酒囫囵吞了下去。肥鹅美酒可是好东西,一口下肚似乎激起了杜京的思路,他放下酒杯后对兰子义说道:

    “但真说起来也不是什么都没查到,在我翻看太仓账簿的时候我发现些异样。”

    此话勾起了兰子义的兴趣,他略微压着眉头问道:

    “什么异样?”

    杜京道:

    “太仓的粮食数目对不上。“

    兰子义闻言露出了一个不易被人察觉的微笑,他盼的东西终于来了。一旁的桃逐虎闻言叹道:

    “往日太仓看管严密尚且有人盗买盗卖,现在的太仓可是大开仓门任人取,经受的大人们还不得是借此良机上下其手,好好的刮下一层油来?这事情不稀奇。“

    杜京用力捏着杯子,十指骨节咯咯作响,他咬牙切齿恨恨地说道:

    “的确不稀奇,可天下灾民都在嗷嗷待哺,这些贪官污吏却借机发国难财,怎么看都让人不爽!“

    兰子义只看杜京这模样便知道他肯定不会轻易放过此事,既不放过,定有斩获,于是兰子义追问道:

    “那杜大人查出些什么来?“

    杜京又是一杯酒下肚,然后骂道:

    “那太仓总管申忠真是一只贼狐狸,账簿做得比乞丐手里的碗还干净!可我只粗略计算了下每天出镜湖的粮船便能发现和账上记得对不上,那申忠肯定在私卖赈灾粮!”

    兰子义闻言大喜,他要的就是这个消息,但他在杜京面前不敢露相,只能按捺自己的兴奋,

    还好桃逐兔这时问道:

    “太仓放粮的粮价和白送差不了多少,就这还能私卖?”

    桃逐鹿道:

    “粮价虽然便宜但架不住量多,几百万石往出卖,哪怕一石只卖一文钱那也不是小数目。”

    杜京接过话道:

    “更何况每天太仓门外排队的粮船,想拉粮食去买可是需要主管官员同意的,谁先谁后这中间又是上下其手的大好机会。”

    兰子义问道:

    “杜大人查出来这么多手中可有能用的物证?”

    兰子义本以为杜京查出这么多来一定会有自己能用得到的东西,没想到杜京却摇头叹道:

    “物证都被你烧光了!”

    兰子义闻言大惑不解,他道:

    “被我烧光?此话怎讲?”

    不过话一说完兰子义便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杜京所言也正好印证了兰子义的想法,只听杜京道:

    “申忠与你交恶,粮食自然不愿卖给和你关系密切的北上,不卖北商则只能卖给京商,京商里做粮食生意的,能吃下这么多粮运出去还能有谁?卫侯与其问我要证据不如去京口找被烧的那几家粮商问问,看他们手里有什么证据可用。”

    桃逐兔不解的问道:

    “刚才你不是说这几家粮商已经家破人亡了吗?”

    杜京道:

    “开仓放粮是在你家少爷去京口之前就开始的事情,当时这些人还没死呢!而且他们人虽死,手下伙计又没死绝,有运力的商队还是这么几家,不卖给他们卖给谁?”

    兰子义听了杜京的话眉头又皱了起来,当日京口月山间一把火把人家宅子烧光,现在还能找出什么证据来?兰子义也只能回去问问月山间,看她手里有没有申忠的证据,死马当成活马医了。

    杜京见兰子义发呆便开口问道:

    “卫侯心不在焉是在想你安达的事情吗?“

    兰子义被杜京问的摸不着头脑,他问道:

    “我安达的事情?我安达怎么了?“

    杜京放下酒肉惊讶的说道:

    “卫侯居然不知道?昨天我卸任之前听手下汇报说,台城卫去鸿胪寺里抓人了,抓的就是你安达铁木辛哥,你难道不知道?就算鸿胪寺里没人告诉你,台城卫那边你家鱼公公也该告诉你啊。“

    兰子义听到这话惊得都快从椅子上跳起来,他努力的在脑海里思索,为什么台城卫要抓铁木辛哥,为什么鱼公公又要对兰子义隐瞒此事,无数的回忆在一瞬间涌入兰子义脑海,会议的片段和走马灯一样从兰子义眼前闪过。突然,一片回忆引起了兰子义的注意,就是那天兰子义与铁木辛哥去洗冤寺接人时,那个与兰子义擦肩而过的台城卫,他带着头套包着自己耳朵,而当日铁木辛哥在草原处决御马监太监时,那些被他放走的台城卫就是被割了耳朵。

    想到这里兰子义是真的坐不住了,他跳起身来不言不语就往船外走,想起身后还有杜京便匆匆回身说道:

    “子义有要事先走,杜大人海涵!“

    说罢也不管杜京如何,自己便带着桃家兄弟离船上岸。

第五百六十九章 请君入瓮

    兰子义心里着急铁木辛哥,脚下生风走的都要跑起来,以桃家三兄弟的脚力,居然得要小跑才能追上兰子义。桃逐兔不解的问道:

    “少爷,台城卫为何要抓铁木辛哥?”

    兰子义脸拉的老长,闻声冷冷地答道:

    “因为露馅了。”

    桃逐兔追问道:

    “何事露馅?”

    桃逐鹿听闻露馅二字脚下不由得被钉住,平日桃逐鹿一向喜怒不形于色,这时居然满脸惊恐,可见此事带来的震撼,他问兰子义道:

    “莫非是公公安排的……”

    桃逐鹿话未说完,兰子义便止步转身,狠狠的瞪住桃逐鹿。桃逐鹿自知说错话,赶忙拱手,兰子义则骂道:

    “安排什么?谁来安排?什么事都没有,谁也没有安排谁,此话休得再说!“

    桃逐鹿挨了骂只得一个劲的点头,桃逐虎这时上前小声问兰子义道:

    “少爷替公公兜住面子,应该,可这事台城卫都已经动手了,是否也有公公的意思在里面?少爷是不是应该思索一二?“

    兰子义哀叹一声转身继续赶路,他说道:

    “不应是公公,若是公公灭口,怎会走漏风声?大哥你可还记得那日我们去洗冤寺里提人得事情?当时有几个台城卫与我们擦肩而过,大哥你可还记得?“

    桃逐虎摇了摇头,而桃逐鹿则失声叫道:

    “他们的耳朵!当日铁木辛哥……“

    说道这里桃逐鹿便把剩下的话咽回了肚子里,桃逐虎也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他道:

    “如此说来这是私仇?“

    兰子义道:

    “这事要是捅出来还哪里有私事公事一说?我们得赶紧去见公公!“

    四人就此一路小跑来到杜京后们,给兰子义看马的门人见兰子义他们神色慌张自然有了疑虑,但因为兰子义与杜家关系不睦,这些门人便也没有多问,只是将马还给兰子义他们,然后派人去河堤里查看杜京的情况去了。

    兰子义与桃家兄弟登鞍之后便本要纵马疾驰,奈何晌午时分街上行人众多,兰子义碍于周围百姓只得强忍着心中焦躁,与桃家兄弟他们勒马慢行,好不容易来到招贤门外,兰子义便等不及得甩蹬下马,也不管自己的马就向御桥那边狂奔。桃家兄弟见状也跟着一块下马,桃逐虎自己留后处理马匹,桃逐鹿与桃逐兔则一路狂奔追上兰子义,

    兰子义他们下马的地方离着御桥还有一条街远,兰子义将长袍前摆塞在腰迈腿长跑,引得周围行人侧目观看,等兰子义到了宫门口,他的头发也散了,发髻也乱了,一顶玉冠挂着头发拉拢在脑壳边,歪歪扭扭像是随时都可能从高处跌落下去。

    守门的卫军见兰子义如此狼狈,不禁调侃道:

    “侯爷这是怎么了?衣服不整也就罢了,连冠冕都快掉下来。真要掉了那可不吉利呀。“

    兰子义跑的气喘吁吁,幸好有之前在战场上逃命的经历,要不然这一次他还真不见得能一路跑下来。兰子义弯腰拄着膝盖气喘吁吁,他也顾不上卫军的调侃,只是开口道:

    “公公在吗?我要见公公!“

    几个守门的台城卫换了个眼色后说道:

    “按理说公公肯定在,但我们几个也是守门的,又不是公公近身的,并不能确定公公在哪。卫侯您也不是外人,不如先进来歇息歇息,若公公在最好,若是不在卫侯也能喝杯茶缓口

    气。“

    兰子义挥手抹去满额汗水,他起身道:

    “有劳兄弟引路了。”

    说着便要随军士进门,可当随来的桃家三兄弟要进门时却被卫军拦住,桃逐虎不悦的问道:

    “拦我做什么?”

    带头那卫军陪笑道:

    “大少爷不要生气,我们只是想请少爷您把刀交给我们。另外二少爷和三少爷也是。”

    桃家兄弟闻言顿时更怒,桃逐虎道:

    “哪门子的规矩竟然要缴我的刀?”

    卫军笑道:

    “这招贤门虽是台城卫衙门,但怎么说也是宫里,进宫自然要把兵器上缴。”

    桃逐兔骂道:

    “放你娘的屁!我从这招贤门里进出少说也有几百次了,怎么以前就没人问我要刀?”

    卫军笑道:

    “以前管的不严,这几天公公说要加强门卫,所以才要收刀的。还请三少爷体谅则个。”

    兰子义这时开口道:

    “公公再有安排也该先跟我说,我都不知道这安排,那这安排就不是对我的。要收刀待会见了公公我自会上缴,不用你们操心。”

    兰子义把话说完便站在哪里等着卫军说话,卫军略微与兰子义对峙了一会,然后便互相交换了眼神,最后带头那个叹息道:

    “既然如此那我们也不敢强留卫侯,卫侯请进吧。”

    说着便招手将兰子义引向侧门,同时侧门里也出来一个小太监,准备为兰子义引路。这套流程本是稀疏平常,一般兰子义进宫时也多由小太监引路,今次来迎兰子义的小太监见了兰子义后却露出惊讶之色,他失声叫道:

    “怎么会是卫侯?不会是搞错了吧?”

    这个小太监经常来给兰子义传话,兰子义没少打点他,只听兰子义笑道:

    “公公这是什么话?难道我兰子义今天还进不得宫了?公公快引路吧,我有急事要见鱼公公!”

    那小太监说完后便敛着手垂着头不敢再多说,听着兰子义的他又转头看了看周围,然后说道:

    “我还有其他事,不方便给卫侯引路,先走一步,告辞。”

    说着小太监便头也不回的进宫去了。几个守门的卫军见状脸色虽然不悦,但都没有阻小太监,跟着兰子义桃逐兔则骂道:

    “什么情况,这小子说不带路就不带路,当我们卫侯是什么人?”

    领头的卫军闻言陪笑道:

    “那是公公身边的人,我们几个也招惹不得,既然如此便请其他人为卫侯引路吧。”

    说着卫军便侧身请兰子义进门。兰子义平时没少打点那个小太监,见他无缘无故的离开,兰子义心里也恼火不已。不过今天兰子义是有事前来,没时间多想这些闲事,也就没管他直接进门去了。

    这次兰子义进门后是由台城卫引路,往前走了一段后兰子义只觉得周围回廊红墙和往日见过的多有不同,跟在一旁的桃逐鹿更是开口说道:

    “好奇怪,今天走的路和往日的都不一样,这是要去哪?”

    兰子义虽然也觉得今日路不同但他心里有事并没有多想,桃逐鹿突然冒出的“好奇怪”三个字恰如迷雾当中的一只鸣镝一样划破他的心事,将他点醒。对呀,自刚到台城卫衙门口

    开始事情便奇怪的异常,联系刚才一整串的事,现在这样子怎么看怎么像请君入瓮。

第五百七十章 瓮中捉鳖

    领路的台城卫听到桃逐鹿的疑惑笑着解释道:

    “就是这条路啊,二少爷莫不是记差了?”

    桃逐鹿声带愠怒道:

    “只要是我桃逐鹿走过一遍的路我就全能记下,莫说是宫里这有墙有砖的大路,就是在山上不见天日的林子里我也不会迷路!”

    兰子义这时止步抬手将桃家兄弟拦住,还没等到桃家兄弟发问,领头的卫军便回头问道:

    “卫侯何故止步?”

    兰子义道:

    “子义记起今日有东西要带给公公,忘在了家里,我得回去取。”

    说罢兰子义便转身而去,脚下生风比赶着入宫时还匆忙,也不管领路的台城卫有没有其他话说。桃家兄弟都是明白人,既已看出进宫道路不对,现在兰子义又掉头而去,三兄弟哪会嗅不出味道来。

    桃家兄弟随着兰子义一起转身,桃逐虎压低声音吩咐两个兄弟道:

    “你们往前面去为少爷开路,我来断后。”

    桃逐鹿与桃逐兔暗暗点头便移身护在兰子义前面,可安排的再好也不能改变四人被动的局面,几人刚转身没走几步,前面青砖路的岔路上便涌出来数不清的卫军。兰子义见状止步,他咬着牙回头看去,刚才前进的路上现在也已经被台城卫将路堵住,走在前面领头的几人正好都用头套包着耳朵。

    桃家三兄弟也不多言,直接抽刀在手将兰子义紧紧围在身后,那个上前带队的台城卫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卫侯有什么东西没拿也得等见了公公之后再去取嘛,一声招呼都不打可是说不过去的。”

    兰子义闻言心中一沉,情况出乎意料,他万千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在台城卫衙门里翻船,莫非这真是鱼公公的意思?但现在容不得兰子义胡思乱想,只听他冷笑道:

    “百户大人你在宫中围杀我就说得过去?”

    可那百户没有给兰子义留时间的意思,他闻声便拔刀喝道:

    “动手!”

    桃家三兄弟早有准备,听闻“动手”二字桃逐鹿与桃逐兔便提刀向前,往来路冲去,而桃逐虎则站在原地举刀遥指对面百户爆喝道:

    “来!”

    可三兄弟想错了,他们只看见了路两头涌来的无数台城卫,却没去管自己头顶,在百户喊出动手二字之后,两边红墙后便有无数台城卫翻上墙头。桃逐虎见状心中叫糟,他大喝道:

    “看头顶!”

    可为时已晚,登上墙头的台城卫同事掷出手中兵器,刚刚迈开没几步的桃逐鹿、桃逐兔连忙回身护在兰子义身边,两人本想为兰子义拨开暗器,可举刀之后才发现台城卫扔出的不是飞镖而是铁链。卫军的目标并不是站在中间的四人,他们的铁链一端带刺,被抛下后直接扎入砖中,站在墙上的台城卫在用力拉紧另一头,一瞬间兰子义他们周围居然都被铁链封锁,连挥手的空间都没有。

    不过桃家兄弟也不是混饭吃的,征战沙场这么多年,该搏命时时桃家兄弟绝对不会手软,桃逐虎见周围被铁链封锁,爆喝一声扔掉腰刀,然后左右张臂,将密集的铁链拦入抱中。桃逐虎大喝道:

    “护送少爷出去!”

    说罢便一口气憋在丹田,用尽全身力气旋身拉扯,死命把铁链另一头的人往下搠。墙上人虽多,但站在瓦上脚下无根,桃逐虎瞬间爆发全力,墙上人哪里经受得住,纷纷的跌落下来,兰子义面前立马被清出一条路来。

    桃逐鹿与桃逐兔见眼前开朗,立马拎刀跃出,周遭台城卫本是想趁兰子义被困,上前兵不血刃将人拿下,哪成想面前突然跃出两只猛兽来,一下措手不及。桃逐兔见机跃起下落之势猛劈眼前人,当刀之人只觉面前刀风凌厉,宛若泰山压顶,这台城卫推刀过头硬架桃逐兔此刀,可这刀力道太猛,卫军随能接住却已被劈的支撑不住,单膝跪地。一招错,步步错,桃逐兔劈翻前人立马接上一脚,那台城卫被桃逐兔踹中正胸口,倒头向后滚去,后面围上来的台城卫没防住脚下有人被绊倒一大片。

    另一边与桃逐兔同时跃出的桃逐鹿手眼中凶光毕露,杀意重重,刀刃劈下如游鱼一般避过周围格挡,直取当面人咽喉,可兰子义却在这时呵斥道:

    “不可伤人性命!”

    桃逐鹿闻言咬牙唉了一声,只差一寸便能割开喉咙的锋刃被桃逐鹿硬生生错开。当着桃逐鹿面的那个台城卫在眨眼间由生入死,又由死入生,吓出一身冷汗的同时也失了神,桃逐鹿把握机会,埋头猪突将这名台城卫拦腰抱住向前摔去。与桃逐兔一样,桃逐鹿把人摔出去也撞到了身后许多人,与桃逐兔不同的是这边桃逐鹿自己也加入到冲击中,更大的力道撞到了更多的人,引发了更大的混乱。

    桃逐兔见自己二哥在左翼打开局面,连忙挥刀,左边一劈震开数人,右边一砍砍倒另一人,他抬脚平踹将面前扑来补位的一个台城卫踹飞,紧接这又举刀将一把砍向自己头顶的刀刃架开。桃逐兔刀刀凶猛,如此大的力道已经将他虎口震裂,他现在全靠咬牙忍痛才能将刀拿住,但既便如此他也未能争取到哪怕一丝优势,眼前的台城卫实在是太多了,前路完全被人堵死,无论他砍倒多少人他都无法清出路来,更何况兰子义还勒令不许杀人。

    桃逐兔正手一刀劈开挡路人,接着贴地翻滚进入人群,横挥腰刀以刀面连击众卫军脚裸,中招者无不跪地叫喊,低身混在人群中的桃逐兔高声喊道:

    “二哥这边来”。

    另一侧桃逐鹿以肩抵人向前冲撞,抵翻一路人,奈何来的台城卫太多,桃逐鹿冲到这时已是强弩之末,眼见周遭蜂拥而来的台城卫即将把他淹没,听见三弟呼唤后桃逐鹿那边飞起一脚同时说道:

    “三郎快送少爷走。”

    被桃逐鹿踢飞那人一路撞去正好将桃逐兔击伤之人撞翻,地上一片狼藉,横七竖八躺的都是人,站着的反倒没剩多少,看上去桃逐兔这边似乎撕开了一线生机,㐊桃逐兔赶忙喊道:

    “少爷这边来!”

    可他刚立起身把话说完,手腕便沉重的无法动弹,桃逐兔转脸一看,自己右手已经被墙头扔下来的铁链缠住。桃逐兔走不得,冲不出,无力至极,见到手腕被缠一腔怒火更是烧得再难控制,他干脆用手臂将铁链缠住,一把拽过铁链来,将墙头台城卫拉下,可这样一耽误周围台城卫又围了上来,桃逐兔右手挥动不得,变换成左手持刀,刀未举起腹部已经中脚,再抬头时刀把已经朝面门筑来。

第七百七十一章 皮肉之苦

    桃逐兔挨了一记重击,闷声倒地,另一边吸引了大批卫军桃逐鹿看着自己到底的三弟心急如焚。此时的桃逐鹿已是泥足深陷,无数的台城卫将他团团围住,十几把刀从四面八方一起刺来,桃逐鹿大喝一声,满腔的愤怒全都被他注入刀刃,只见桃逐鹿脚踩莲花旋身挥刀,挥过一圈后硬是将所有所有攻来刀刃拨开。

    桃逐鹿一圈旋罢回到正面,那个当面台城卫才刚把刀刃收回,桃逐鹿立刻双手举刀,照那卫军脑门大力劈下,卫军立刻横刀过顶,格挡桃逐鹿,站在两旁的台城卫大笑道:

    “桃逐鹿,你守都不足还敢来攻?我看你是找死!”

    说话间两边卫军一人劈头,一人刺肋,便朝桃逐鹿两侧攻来,而在桃逐鹿身后,重新组织过来的其他人又挥舞着十数把利刃砍向桃逐鹿后背。

    眼看桃逐鹿要被乱刀剁成肉泥,他却没露半分惧色,他使出浑身力气的这一刀将眼前卫军劈的单膝跪地,而他则借机踩住卫军身体起跳,先踩大腿再踩肩,桃逐鹿借着为君的身体高高跃起,而那十数把攻来的刀刃则被桃逐鹿堪堪躲过。

    起跳在半空的桃逐鹿举刀过顶,大力下劈,他高声叫着“三郎!”杀向那边围住桃逐兔的台城卫欲为自己三弟解围。桃逐鹿不可谓不勇,他这势大力沉的一击也是以命搏命,志在必得,奈何他还没跃到顶点四条铁链已如游蛇般缠住了他的双腿。桃逐鹿只觉双腿一沉便横着扑在地上,在地面守候的台城卫先有人一脚踩住他的腰刀,然后便是几十个人一拥而上层层叠叠将桃逐鹿摁在最下面。

    在桃家三兄弟搏杀之际兰子义则在慢慢整理衣冠,毕竟刚才赶路着急衣服全都散乱了,这可见不得人。

    今天来了这么多台城卫,看来这个几个被割了耳朵的百户是下了功夫的,兰子义绝对没机会逃跑。台城卫身手本就不凡,就算单个不如兰子义的三位哥哥,也差不了多少,桃逐鹿与桃逐兔拼杀许久却撕不开一点口子也证明了这一点。

    兰子义看着被台城卫五花大绑的桃逐鹿、桃逐兔叹了口气,他回头看了看桃逐虎,桃逐虎也已经被铁链绑的死死的,动弹不得。几个包着耳朵的百户这时已经按着刀走到了兰子义旁边。兰子义问道:

    “为何暗算我?”

    带头那人肯定已经怒不可遏了,他脸上的五官都因为肌肉的抽搐皱到了一起,听到兰子义的问题后他的连更是扭曲的难以辨认,那百户抽刀便用刀把猛击兰子义头顶,将兰子义打翻后他骂道:

    “兰子义!你里通外国,勾结塞外鞑子屠戮御马监钦差,明明是你暗算了我们,你还敢血口喷人说我暗算你?你有没有廉耻?”

    桃家兄弟见兰子义被打当即挣扎着叫骂,另外几个一起来的百户闻声直接上去拳脚相加,边打边骂。兰子义被一刀打得血流满面,他捂着伤口起身,冷冰冰的盯着面前的百户说道:

    “叫你的人住手,你敢抓我已是狗胆包天,我哥哥要是再被你打出事来保你好果子吃!”

    这百户听到兰子义的骂声反手一耳光便将兰子义抽倒在地,他骂道:

    “我台城卫是皇上眼线,天下奸事任我拿,你个叛徒我有何捉不得?”

    百户嘴上虽这样讲,但手上却示意那边另外几个人停止殴打。兰子义被抽翻后吐了一口血,挨打的那半边脸立刻便肿了起来,但即使如此兰子义还是再次站了起来。那边桃家三兄弟被揍的鼻青脸肿,见兰子义也挨打后又想叫骂却被兰子义抬手止住。

    那百户见兰子义又站起来回头扬了下下巴,后面台城卫领命上前将兰子义摁住五花大绑,兰子义则骂道:

    “你要抓我可有证据?”

    那百户揭开自己的头套,揪着兰子义的头发将他的脸拉到自己脸前,他骂道:

    “我是人证,这是物证,这还不够?关在洗冤寺里那个叫铁木辛哥的鞑子就是杀我钦差,割我耳朵的畜生,他是你拜把子兄弟你会不知他的底细?兰子义,你完了!”

    百户头套下的伤口歪歪扭扭,好像一张被割了鼻子的人脸,甚是恐怖,兰子义差点忍不住把眼睛错开。一个脑袋上长着两张脸,难怪他们这几个挨了刀的都把头给包了起来。

    兰子义明白自己已经没机会狡辩,但他又怎能善罢甘休,他一边挣扎一边叫嚷道:

    “我要见公公!我要见公公!我要与鱼公公当面说!”

    那百户捏着兰子义下巴狞笑道:

    “公公岂有汝得见?去洗冤寺里给我好好交待,我定让你的口供完完整整的陈到公公面前。”

    说着百户便挥手示意卫军将兰子义押下去。几个台城卫分别上前给兰子义和桃家三兄弟套上头套,兰子义深知若是就此被带走,哪怕是关进洗冤寺里半日功夫他也要完。可挣又挣不脱,叫又没人听,眼见他们四个就此要被压走,突然路那头传来了那个熟悉的声音。只听一个尖细的嗓音破空而来道:

    “都给我停手!程精忠,你给我干什么呢?”

    周围台城卫听到声音全都停止了手上动作,兰子义闻声则在头套里长出一口气,鱼公公终于来了。

    隔着头套兰子义看不清外面的情况,但他明显能感到周围人都跪在了地上。那边鱼公公呵斥道:

    “怎么连头套都带上了?还不快拆掉!”

    卫军闻言立马撕掉了兰子义和桃家兄弟头上的头套,兰子义重见天日总算可以放下心来。喘息之余兰子义也看向鱼公公,只见鱼公公已经坐着步辇来到人群中,而刚才在宫门口转身离开的那个小公公正站在鱼公公旁边。兰子义这才明白,那个小公公刚才是离开失去通风报信了。

    抓兰子义的这位程精忠跪在地上看着那个走漏消息的小公公咬牙切齿,而鱼公公则扶着步辇扶手,指着他骂道:

    “你瞎了狗眼,连卫侯都敢抓?”

    鱼公公在看兰子义头破血流,桃家兄弟鼻青脸肿,怒气更甚,他没等步辇放下便从上面跳下来,走到程精忠面前便飞起一脚将他踹翻,只听鱼公公骂道:

    “胆大妄为的狗奴才,以下犯上,还敢动手把卫侯打成这幅模样,你让我如何去跟代公交代?我看你这是找死!”

    程精忠倒地后赶忙翻身爬起,他跪倒鱼公公面前哭诉道:

    “公公倾听属下解释,这兰子义勾结外敌,屠戮钦差,我是抓到了人证才干抓他的!”

第七百七十二章 虎口夺人

    鱼公公听闻此言手指头不经意的抖了一下,他本想继续呵斥程精忠,眼中却接到了脚下兰子义递来的眼神。鱼公公深吸一口气想了想,然后他放缓语气问道:

    “竟有此事?”

    程精忠听道鱼公公发问,以为鱼公公被他说动,连忙抬起头来,他仰望这鱼公公苦苦哀求道:

    “公公,此事千真万确啊!那日杀了钦差的鞑子就是鸿胪寺里的铁木辛哥,他和兰子义是拜把子亲兄弟!当日被埋伏后我还纳闷,钦差大人的巡视路线乃是机密中的机密,怎么会被塞外杂胡杂胡知道。现在我明白了,就是兰千阵、兰子义这两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把大人的路泄露出去的!公公你可不能听兰子义的鬼话呀!”

    鱼公公闻言摸着下巴装模作样的疑惑道:

    “这世上长的像的人多了去,你怎么知道抓的就是那日伏击你的人?杀你们的部落都是丘豆乏的人,现在还在草原上当马匪呢,怎么会道京城来?”

    程精忠闻言一把撤下纱帽头套,露出自己骇人的伤疤,他哭诉道:

    “公公,只凭这一只耳朵我就不会认错人!那日我被他割耳朵时我便一心一意记下了那鞑子的样貌,他就是化成灰我也认识!千真万确啊公公千真万确!就是那铁木辛哥干的,公公您可要主持公道啊!”

    说着程精忠便哭了起来,而其他几个百户也跟着一道扯下头套跪地哭诉。

    这么多中级军官齐声痛哭,可见事态严重,鱼公公乃是掌权多年的老东西,自然知道此事需要小心处理,更何况这事本就是他鱼朝恩自己的意思,万一露馅那可是不好收场。

    鱼公公皱着眉头想了想,然后低头看着兰子义问道:

    “子义,可有此事?”

    兰子义闻言自然说道:

    “绝无此事!我以我兰家列祖列宗担保,程百户绝对是看错人了,此事需要详细核实,公公切不能听信手下一面之词。”

    鱼公公闻言冷笑道:

    “好你个兰子义,发毒誓都发到自家先人头上了。反正你家祖上全是在阵中挨千刀死的,也不差你这点咒。”

    兰子义心知鱼公公是在取笑他睁眼说瞎话,而程精忠也听出了鱼公公话里的异样,程精忠以为鱼公公信了他的话,赶忙趁热打铁道:

    “公公,此贼悖逆已极,待我将他抓回洗冤寺里去严刑拷打一番,保证他把知道的全都招出来!”

    鱼公公闻言喝道:

    “不可!”

    程精忠道:

    “公公!谋杀钦差与谋反无异,现在人证物证具在,用刑合情合理,公公您执掌台城卫这么多年,难道连审人的程序都忘了吗?”

    这程精忠也是报仇心切,居然敢顶撞鱼公公,鱼公公面子受损自然呵斥道:

    “老夫做事还用你来教?给我闭嘴!”

    可鱼公公话能如此说,事却不好办,程精忠虽是顶撞,但说得再理,若鱼公公硬替兰子义免罪肯定没法服众,搞不好还要把自己搭上露出破绽来。就在鱼公公急得冒汗找台阶下时,引他过来的小公公开口了,那小公公跪地叩头道:

    “阿爹,奴婢虽然没读过什么书,可也知道刑不上大夫的道理。卫侯本身就有爵位,代公又是封疆大吏,朝廷重臣,公公怎么能对卫侯用刑呢?现在无凭无据要抓卫侯,一旦屈打成招害了卫侯性命,这罪任谁也担当不起。就算卫侯正与钦差的事情有牵连,那也应该禀明皇上由皇上定夺,就算皇上降旨要杀,那也是金壶琼酿鸩杀之,何来用刑侮辱一说?奴婢愚钝,还请阿爹三思啊!”

    鱼公公正愁没借口为兰子义开脱,这小公公便为他送来东风,那程精忠听了自然不满意,他指着小公公卡口骂道:

    “贼奴才!你是被兰子义的钱迷了心窍,在这替他遮掩!什么叫无凭无据,铁木辛哥在我手里,何来无凭无据一说!”

    鱼公公这时开口道:

    “精忠,此儿在我身边伺候已有时日,他的为人我清楚。你说他收了卫侯的钱,那我倒想问你,平日你们去卫侯家里传话时哪个没受他恩惠?你骂此儿是奴才,他是奴才我也是皇上的奴才!你这是骂谁呢?”

    程精忠被鱼公公骂的狗血淋头跪地不敢吱声,而鱼公公骂完之后则叹息道:

    “行了,这台城卫衙门再怎么说也是宫中,你们这样大动干戈可是会伤皇上龙脉的!

    精忠啊,我知道你抓贼心切,你对事情这么上心我很欣慰。但卫侯终究不是普通人,洗冤寺是断断不能去的。我把他押到我那里,有什么话我来问他。“

    程精忠闻言抬头还想说话,却被鱼公公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只能把话咽回肚中重新低下头去。接着鱼公公又道:

    “桃家三位郎君乃是卫侯至亲,说是代公自己养的儿子一点也不为过,他们也不适合进洗冤寺去,我就连他们一块带走。至于那个铁木辛哥,你也不要下重手,按归根到底是草原上的部落子,你给弄死了军机处不来找我代公也要来找我。就先这样吧,散了散了。”

    程精忠跪在地上听着鱼公公的话,拳头攥的和石头似的,他头底下的青砖路上还滴答滴答传来水滴声,兰子义侧脸去看,才发现此人已经咬破嘴唇,滴在路上的是他的鲜血。

    可即使心里有一万个不愿意,鱼公公说得话他还是得听,看着自己辛苦抓到的兰子义和桃家兄弟被鱼公公押走,程精忠只能用地上的青砖宣泄愤怒。

    鱼公公装模作样的把兰子义他们押回寝处后便赶紧为四人松绑,早有太医等在那里,迎入兰子义后几人立刻上前敷药。等兰子义与桃家兄弟擦洗干净,敷好伤口之后,鱼公公便将闲杂人等全部清出,他亲自去把门窗闭紧,确认无人鱼公公终于露出了疲态。他冲着兰子义吼道:

    “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兰子义被打的脸这时候肿得老高,连喝水都难,他捧起茶碗又放下,闻言答道:

    “公公,你把这几个留在京中发生这等事情便是自然,你问我我又能如何?”

    鱼公公闻言摇头,他在原地踱步半天后开口道:

    “铁木辛哥必须死!这个活口不能留!”

    兰子义惊道:

    “公公不可,铁木辛哥杀不得?”

    鱼公公骂道: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要顾忌你的兄弟情谊?他要是活着我们都得完蛋!”

    兰子义道:

    “公公,那铁木辛哥就算只是个寻常人你也不能杀,杀不得啊!”

第七百七十三章 借刀杀人

    鱼公公正在气头上,他背着手走到兰子义旁边质问道:

    “你倒是说说看怎么个不能杀,你留着他是想让他把说有人都供出来吗?”

    兰子义强辩道:

    “公公杀了他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把自己给供出来!”

    兰子义这句话提醒了鱼公公,他的火气终于借着这句话被浇醒。鱼公公再次摸着下巴在屋里来回踱步,而兰子义则趁机起身跟在鱼公公旁边说道:

    “公公,我是偏袒我把兄弟不假,但这人真杀不得。七八个百户带着这么多卫军在衙门里堵截我,这事就算不传出宫去也会传遍台城卫,而且我安达又被关在洗冤寺里,洗冤寺里那么多人也知道了这件事。在这当口公公你杀了我安达别人会怎么想?那是想都不用想就能知道答案。”

    鱼公公显然听进了兰子义的话,他的语气随之缓和了下来,鱼公公问道:

    “可你兄弟要是把我给招出来怎么办?”

    兰子义道:

    “迟些招不招我不知道,现在肯定没招。”

    鱼公公道:

    “为何?”

    兰子义道:

    “如果我安达已经招了,那这几个百户就不该是埋伏下来抓我,他们肯定已经出逃了。”

    鱼公公摸着下巴点头表示赞许,他又踱了几步,想了想后问道:

    “那依你之见,现在事情该怎么收场?“

    兰子义想了想说道:

    “当务之急是先把我安达给弄出来。“

    鱼公公冷笑一声道:

    “杀他难,弄他出来就容易?你倒是告诉我我用什么借口放他出来?“

    兰子义也知此事不易,咂舌之后只能叹息。一老一少两人就这么在殿内矗立,宛如两根枯木,无依无靠。想了许久之后兰子义道:

    “得把程精忠他们几个人处理掉,那日见过我安达的,被割了耳朵的,全部处理掉。“

    鱼公公转身走到椅子前没好气的坐下,他端起茶碗旋即又扔掉,估计是嫌茶烫嘴,他道:

    “子义,你是急火攻心糊涂了?杀你兄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杀程精忠就能好?“

    兰子义道:

    “当然不能是公公和我来动手,我们得找个借口借刀杀人。“

    鱼公公冷笑道:

    “你兄弟进了洗冤寺,被撬开嘴就是几个时辰的事情,这几个时辰之内我上哪去找愿意杀人的刀去?“

    这次轮到兰子义来回踱步了,不过他的脑袋可比鱼公公灵活,转了一圈之后兰子义便茅塞顿开,他道:

    “有一事可用。“

    鱼公公见兰子义有主义顿时眼神发亮,他拄着膝盖倾身问道:

    “何事可用?子义快快讲来。“

    兰子义道:

    “就是往东南派兵剿匪的事情。“

    鱼公公闻言略有惊讶,他靠回椅子背上长嘴想了好一会,然后道:

    “子义你的想法不错,让程精忠他们进了军中,怎么处理都方便。可在铁木辛哥被抓的关头把人调走,这还是用意明显,会被人怀疑啊。“

    兰子义道:

    “此事好办,公公你只说从我这里问出了些端倪,今次出兵将领中有人与我有染,公公你需要信得过的人过去盯梢,现在立刻就得去。“

    鱼公公闻言大喜,他猛拍一下大腿道:

    “妙计!就这么干!这样说来我必须全力举荐你那高延宗带兵了。“

    兰子义闻言却抬手制止鱼公公道:

    “不可公公,要办这种湿活高延宗万万用不得。“

    鱼公公先是疑惑,后又释然,他想了想后问兰子义道:

    “那你以为谁合适?”

    兰子义道:

    “李敏纯足矣!”

    鱼公公叹道:

    “我本来想送老丘八一个顺水人情,没想到横插了这么一杠子。也罢,也罢。”

    兰子义知道鱼公公说得老丘八就是张望,没想到自己一番话居然断了张偃武的前程。鱼公公接着说道:

    “既然有计可行,那便不要迟疑,免得夜长梦多。我现在速去封书进表,奏请将副将由张偃武改为李广忠。”

    兰子义惊讶的问道:

    “副将?”

    鱼公公这时已经走到门口,闻言只是草草答道:

    “李澄海保举贺温玉为帅,我只能配个副将。这也是好事,让李澄海替咱们背黑锅我们也清白。”

    说罢鱼公公便大步流星出门而去,留下兰子义在屋里苦笑道:

    “都下了这种毒手,哪还来的清白?唉!”

    接下来几日兰子义与桃家兄弟便在鱼公公寝处静养,四兄弟每日好吃好喝呆着,除过不能出门,其他一切安好。只过一宿,第二天一大早鱼公公便来兰子义这里,他也不管兰子义他们几个有没有起床,一进门便喧哗道:

    “子义怎么还在睡?快起来快起来!”

    兰子义挨了打,虽有创药可用,但前半夜还是疼得没睡着,天快亮时他才入眠,刚睡着没多久就被吵醒,兰子义自然恼怒,可吵醒他的是鱼公公,兰子义又只能陪笑,他起身道:

    “公公这么好的兴致,怕是事情已经办妥了。“

    鱼公公见兰子义眼带血丝,目光呆滞便嘲笑他道:

    “子义,你年纪轻轻还不如我个老头子,昨夜我一宿没睡精神抖擞,你却萎靡不振,真是丢人。“

    谁在殿中其他榻上的桃家兄弟这时已经起身过来伺候兰子义穿衣,却被鱼公公止住,鱼公公一挥手便有仕女进来伺候四人,而他则入座翘着腿说道:

    “没事了子义,今天你就可以出宫。想你昨天半日不见,月儿一定想你都快想疯了。“

    兰子义吐了漱口水说道:

    “月儿心心念着公公,哪有心思想我,再说了,以她与公公的联系,我在哪里他还能不清楚?“

    说完话后兰子义忽觉不对,他转头看向鱼公公询问道:

    “公公没告诉月儿?“

    鱼公公微微扬起嘴角冷笑道:

    “事情机密,怎能外泄?“

    兰子义又问:

    “既然如此那我今天又怎能离开?“

    鱼公公道:

    “昨晚我便让他们去武库营‘盯着’李广忠了,今天准备一日,明天大军开拔,他们没工夫管这里。“

    说到这鱼公公叹息道:

    “可惜啊可惜,我要是早点将他们打发到外地去,他们也不至于今日随军。“

    说完鱼公公看向兰子义问道:

    “子义,他们今次出征可否能回来?“

    兰子义这时已经被人伺候的穿戴整齐,他起身来到鱼公公身边坐下,然后说道:

    “妖贼流窜,多亡命于山间,大军入山进剿,地利不便,又在明处,困遭伏击,依我看他们几个很难回来。“

    鱼公公示意仕女为兰子义上茶,同时追问道:

    “妖贼岂会听卫侯的话,说伏击就伏击?”

    兰子义闻言转脸看向桃逐鹿,他只唤了一声“二哥”,桃逐鹿便起身抱拳道:

    “少爷、公公放心,我今天便出京。”

第七百七十四章 哭安达

    鱼公公满意的点点头。兰子义借机问鱼公公道:

    “公公,那我安达也可以放出来了吧?“

    鱼公公听闻兰子义提起铁木辛哥,脸色为之一变,愧疚中带着一丝不忍。兰子义见此立马知道事情不妙,连忙问道:

    “公公,已经上刑了?“

    鱼公公只是叹道:

    “你兄弟是条好汉。“

    兰子义闻言便从座上弹起,脚上桃家兄弟便出门去,鱼公公也未阻拦他,只是指了一人去为他引路。兰子义本要直往洗冤寺去,却被告知人已经快运出宫,他便赶紧掉头往宫门去,幸好他走的快,来到宫门前正好遇到铁木辛哥出门的车。

    以车运人说明铁木辛哥走都已经困难,兰子义急着将车拦下,掀开车帘便看见了躺在车内的铁木辛哥。铁木辛哥身上虽然盖着轻纱被,但头上身上被打出来的淤青是掩盖不住的,兰子义见铁木辛哥这幅惨样忍不住潸然泪下,心疼的都不知该说什么好,他探手想抓住自己安达的手,却被铁木辛哥缩了回去,只听铁木辛哥道:

    “大男人哭什么?我又没死,就算我死了你把我埋了就是,哭有什么用?“

    兰子义闻言哭之更甚,他再次探臂去抓铁木辛哥的手,同时说道:

    “我害安达无辜遭罪,还是此等重罪,我,我怎能不哭?“

    铁木辛哥努力勾起脖子看向兰子义,他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说道:

    “你与其哭,不如赔我几万两银子让我养病,我用不着你的眼泪。“

    兰子义闻言回身便看桃逐鹿,桃逐鹿立刻把怀里所有银票掏出来递给兰子义,兰子义拿着银票就往铁木辛哥手里塞,他道:

    “只要安达你好着,别说几万两,几十万两我也给!钱是什么东西?那能和兄弟比?”

    可铁木辛哥还是不肯伸手,他把手紧紧掩在被中,只是笑道:

    “我开个玩笑,安达干嘛当真?”

    兰子义这时终于发现了铁木辛哥的异样,他直接探手进被把铁木辛哥的手抓出来,同时说道:

    “安达为何总要把手掖住……”

    话未说完铁木辛哥的手臂已经展在兰子义面前,只见五指末端鲜血淋漓,血肉模糊,铁木辛哥一只手五个指头上的指甲已经全被翘掉。兰子义忽见此景惊得扔掉了手上所有东西,正把银票经此一扬飞舞的满天都是,旁边的台城卫忙着替兰子义捡银票,而兰子义则干脆跪在车前,捧着铁木辛哥的手吼道:

    “谁干的?这他妈是谁干的?”

    台城卫们被兰子义的吼声吓住,全都停了手上的活没了声不敢动弹,兰子义则起身抢过铁木辛哥另一只手查看,那只手也是鲜血淋漓。

    兰子义捧着铁木辛哥两只手再难说话,只能失声痛哭,他很难想想前天被抓之后铁木辛哥到底受了怎样的折磨,他又是用怎样的毅力坚持下来没有出卖兰子义的。

    铁木辛哥已无力在扬脖子,他趟回车上用手拦过兰子义小声说道:

    “安达,不要哭了,不是什么大事,你也不是有意的,是我不小心。”

    兰子义伏在车旁痛哭道:

    “安达啊,你昨天要是...要是稍微松一松口,也不至于遭此等灾祸呀!”

    铁木辛哥笑道:

    “安达,我不是傻子,进了那种地方我只要多说一个字我整个部落都会被灭,你不要哭了,我这么做不光是为你,也是为了我自己,你不要自责了。”

    兰子义听道铁木辛哥还在为他宽心,哭得更甚,整个人趴在车旁哭得站不起来。兰子义哭了整整小半个时辰,桃逐虎怕他哭得背过气去才出语将他劝住。等兰子义好不容易止住抽泣,他的两只眼睛已经肿得不像样子。好好委托了护送的台城卫一番后,兰子义送别了铁

    木辛格,虽然不忍,但他知道此时的铁木辛哥养病最重要,早点让他回去才是应该。

    送走铁木辛哥后兰子义还在抹泪哽噎,桃逐虎叹道:

    “铁木辛哥真是好汉,这等严刑逼供都没招。”

    桃逐鹿则心有余悸的叹道:

    “幸亏昨天有那小公公通风报信,要是昨天我们也被抓进洗冤寺去,还不知道会受什么折磨呢。”

    桃逐兔这时说道:

    “少爷,铁木辛哥遭此重罪全都赖洗冤寺里的台城卫,要我说咱把前天上刑的那些卫军全找出来挨个斩了给铁木辛哥报仇!也胜过少爷你在这里哭。”

    站在一旁的台城卫听闻桃逐兔提议秋后算账,全都交头接耳,而兰子义则在桃逐兔说完之后立刻吼道:

    “绝对不行!大家各为其主,洗冤寺里的卫军又不是故意要折磨我安达,他们得了公公的令不也放人了吗?我怎能找他们算账?今日我若这样干,今后谁还敢替公公办事,台城卫还怎么运作?”

    周围台城卫闻言长舒一口气,有人自上前将刚才捡到得银票递还给兰子义,兰子义接了银票后又还给桃逐鹿道:

    “待会回去后二哥你记得给安达送四万两银子过去,他手上那指甲我想起来就心疼…..”

    说着兰子义又要哭出来,桃逐兔则打断兰子义问道:

    “少爷这是要走?”

    兰子义道:

    “那是当然,不然留着干什么?”

    桃逐兔道:

    “可少爷昨天不是从曹进宝那答应了事情吗?”

    兰子义先是一愣,然后恍然大悟,他抬起袖子抹干净眼泪,掉头往回走,同时谢道:

    “多谢三哥提醒,要不是你记得这事我又给人家曹老板忘记了。”

    兰子义与桃家三兄弟返程又回到了鱼公公寝处,刚到门口便碰见了昨天那个小太监。小太监见兰子义来,笑吟吟的说道:

    “卫侯又来啦?您不是有事出去了吗?”

    兰子义拱手深深作揖道:

    “子义着急见安达,未曾与公公别过,失礼失礼。”

    小公公上前扶起兰子义道:

    “卫侯客气了,我知卫侯不是没礼数的人,定会回来见我的。”

    侯在兰子义一旁的桃家三兄弟看着这个小太监一副居高临下的小人得志样甚是不爽,而兰子义略有迟疑之后便陪笑道:

    “昨天多谢公公出手相救,若非公公子义已经不保。”

    小公公笑道:

    “卫侯哪里话,大恩不言谢,你这样说就见外了。”

    桃逐兔闻言再难忍住,他骂道:

    “大恩不言谢也是你说的?我家少爷谢不谢你还用你来教?”

    兰子义闻言回头瞪了桃逐兔一眼,那小公公被桃逐兔呵斥也低下头来气焰收敛了不少。兰子义转脸拉着小太监的手笑道:

    “公公此番大恩,子义磨齿难忘,正好我身上有……”

    桃逐鹿知道兰子义要赏,连忙凑近兰子义耳旁小声道:

    “刚才赏铁木辛哥已出银四万,旁边见者甚众。现在若要赏银,多则不妥,少则引人嫉妒,

    惹祸上身,不如赏实物好。“

第七百七十五章 礼数

    兰子义闻言不住点头,于是他改口说道:

    “有道是善生者不讳死,能存者不忌亡,敢问公公乞骸骨后欲往何处去?“

    那小太监笑呵呵的说道:

    “不瞒卫侯,我们这些阉人哪,年轻的时候要忙着侍奉皇上,老了之后一身病,也没什么好去处,南城有个青牛观,里面主持好心,多收留老宦官,奴婢将来想必也得去那住。“

    兰子义道:

    “唉,公公为鱼公公效命,为皇上尽忠,到了最后却只能投宿观中,真是……“

    说着兰子义问桃逐鹿道:

    “二哥,咱家在这京城里可有能让公公养老的地方?”

    桃逐鹿想了想道:

    “城里没有,城外倒有。在京城外,沿葱河网上游走上三十里地有处庄园,那是当年先帝赐给咱家的一处别墅。可历代将军都在北镇镇守,宅子虽一直安排人打扫但一直没人住,就代公当年入侍皇上的时候去过几次。我觉得那里是个修身养性的好去处。”

    桃逐虎听了桃逐鹿的话,装模作样的发怒斥责桃逐鹿道:

    “二郎你大胆!那处宅院乃先帝所赐之物,是咱兰家老祖宗挣下来的荣耀,咱就是穷死饿死也不能打那处宅院的心思!你再想,看有没有别的何时的地方。”

    桃逐鹿道:

    “大哥,我们家在北方,南方本就没有置办宅邸,再要有就是马场了,那地方就是给公公,公公也不稀罕要啊。”

    兰子义挥手道:

    “不用争了,就那处宅子了。那是皇上赏赐我家的不假,可公公也是皇上的功臣,公公为皇上鞠躬尽瘁一生,落处宅院不算多。”

    然后兰子义便作揖对小太监说道:

    “公公若不嫌弃,子义便借花献佛,那皇上的赏赐做人情,如何?”

    那小太监听说兰子义要拿祖宅相送,又见桃逐虎与桃逐鹿争的面红耳赤,还知道了这时皇上所赐,当即高兴的笑开了花,他拱手道:

    “卫侯礼重了,礼重了,奴婢不敢要,我替卫侯办事乃是应该,卫侯这么办可就见外了。”

    桃家三兄弟听着小太监的话全都侧脸冷笑,这小子本就是来问兰子义讨赏的,他又装什么装?而兰子义则拉过小太监的手说道:

    “不重,一点也不重,公公那天休假,出来我派人带你去看宅子,到时候再为你置办几个仆役侍女,将来公公闲时过去也方便。”

    那小太监闻言又再推辞,兰子义又与他相让一番,等小太监同意收下后,兰子义便以要见鱼公公为借口与他告辞。别了小太监兰子义便携桃家三兄弟继续往里面去找鱼公公,桃逐兔这时问道:

    “二哥,那可是皇上赐咱的宅邸,就这么送人了?”

    桃逐虎道:

    “当年四大藩镇的几个头头都得了类似的赏赐,不独咱一家,只是咱家存的久,所以那处宅院还在,没什么可心疼的。”

    桃逐鹿则道:

    “反正那地方也就值四万两的零头,咱家伙计过去打扫的还嫌烦呢,送了也清静。”

    兰子义这时调侃桃逐虎道:

    “大哥你何时学会唱双簧了?”

    桃逐虎不好意思的笑道:

    “只是给东西镀层金罢了。”

    说笑间几人已经到了庭前,庭中鱼公公听到门外笑声探头向外看到:

    “我当子义你家去了,怎么却又回来?“

    见桃逐鹿也在鱼公公便问道:

    “二郎你怎么还在这?“

    兰子义与三兄弟还没来得及作揖便被鱼公公问话。桃逐鹿知道鱼公公是在催促自己先一步出去办事,便看向兰子义,得到兰子义点头后桃逐鹿便拱手抱拳,告辞而去。

    见桃逐鹿离开鱼公公请兰子义他们进屋,入座后鱼公公问道:

    “子义为何去而复返啊?“

    兰子义道:

    “有事相求公公。“

    鱼公公一边让仕女上茶一边说道:

    “你有事求我?那这事情可大了,说来听听。“

    兰子义便将曹老板一直央求的统一银票与朝廷借钱的事情讲了一遍。鱼公公喝着茶听完兰子义的话,然后说道:

    “这事你是不是之前和我提过?我好想有点印象。这事不是坏事,但我却觉得蹊跷,他曹进宝要一统银票我想得明白,可他让朝廷问他借钱是什么道理?他发银票赚的那几个银子能补上朝廷开销的口子?“

    兰子义道:

    “这事我也没想明白。“

    鱼公公又问:

    “仇家父子两个知不知道这事?他们说什么了?“

    兰子义道:

    “两位先生也想不明白此中蹊跷,我本想和两位先生再仔细商讨一番,现在看来也没有时间了。“

    鱼公公听完问旁边伺候的太监道:

    “今天军机处里都有谁呀?“

    太监答道:

    “回公公的话,几位大学士都来了,这几天几位大人正在吵税赋的事情,连着好几日,文肃殿的房顶差些都要被掀掉。“

    鱼公公笑道:

    “我本想回后面去补一觉,现在看来是没机会了,子义啊,你就折腾我个老头子,走吧,机会难得,我们去军机处与几位大人说说此事。“

    兰子义起身拱手道:

    “有劳公公!“

    接着兰子义等人便随着鱼公公往军机处去,到了军机处后门,鱼公公说明来意,守门的太监便让鱼公公和兰子义进去,而桃逐虎与桃逐兔则被大内侍卫留在门口。

    兰子义与鱼公公绕过回廊刚到门口便听见军机处内传来声音道:

    “李中堂,户部的银子已经见底了,没法让你这样胡搞?”

    只听这一句兰子义便知问话的是户部尚书刘瞻,被问到的则是李澄海。就李澄海一直以来那病怏怏的模样,说话声音不可能大到哪去,可刘瞻话刚问完李澄海便利索的回答道:

    “刘中堂,你是什么话?妖贼南下,遍布江东,卫侯去了一遭有鉴于匪患横行,特上书请

    求发兵剿匪,这是正事,如何成了胡搞?”

    殿内刘瞻说道:

    “江东乃大正根基,朝廷赋税所在,有贼当然要剿,这我同意,可你选将不的人啊,我东拼西凑挤出来的这么点银子可不是拿来打水漂的。”

    李澄海说道:

    “我保举的贺温玉若是不够资格,御马监那里就根本不可能同意,那边都同意了又怎能不够格?贺温玉可是参加过京城外剿匪之战的猛将,用他万无一失。”

    刘瞻冷笑道:

    “那贺温玉临阵冲锋前突然摔断腿,从头到尾一仗没打,就这也敢自称猛将?要我说,如果求稳,张太尉和戚太师乃不二人选;若是培新,戚荣勋、兰子义、张偃武三人可择二命为主帅领兵出征,选贺温玉是什么道理?”

第七百七十六章 无米之炊

    李澄海道:

    “戚家、兰家、张家三家累世为将,边军都被他们带成了藩镇,现在还提拔他们的子孙,真的是想养出军阀来吗?这贺温玉出身干净,底细清白,乃是良家子,又不偏不党没有派系,派他去正合适。”

    殿内刘瞻明显愤怒了,他的语气比刚才还激烈,只听他道:

    “我虽不懂战阵,可我也知选将用兵的道理,古往今来岂有以出身选将的道理?”

    李澄海反驳刘瞻道:

    “既然没有以出身选将的道理,那就不能只从武勋子弟当中选将。”

    刘瞻道:

    “不挑武勋也行,今次剿匪也有不少青年才俊脱颖而出,项城高延宗,禁军李广忠都不错,尤其是那高延宗,以千余民兵独守项城数日,可谓勇将。如有意回避,选高延宗即可,何必用贺温玉?”

    李澄海道:

    “有斯人也,有斯土也,试而用之,有何不可?”

    贺温玉叹道:

    “是故恶夫之佞也!”

    这时章鸣岳说道:

    “我劝两位大人别再吵,现在主将已定,木已成舟在难改,争了这么多天,再争也争不出什么结果来。选将的问题说白了还是银子的问题,若是国库充盈,我们想发几路兵便发几路兵,想试哪个将就试哪个将,哪需像现在这般踌躇。我还是那句话,当务之急是要开源节流。”

    刘瞻闻言叹道:

    “章首辅,这几日我们每天都在说这事,可到头来也没讨论出个所以然来。从哪开源,节何处流?哪样能节住?”

    这时李澄海道:

    “章首辅,你为了开源想出个一条鞭的办法来,重新丈量土地搞得鸡飞狗跳,银子一分没多收妖贼反倒激出数十万,几十万妖贼从南打到北,再从西打到东,一直打到京城脚下。妖贼所过之处皆是我大正腹心,兵祸至今疮痍未复,甚至遗患江东。要我说,如果开源是这种结果,那还是不要再开,难道首辅大人就没看见,我大正的根本已经动摇了吗。”

    接着兰子义便听到了屋里敲桌子的声音。

    兰子义与鱼公公虽未言语但两人都很有默契的停在门外聆听,听到李澄海说“不要再开”

    时,一老一少两人同时咂舌倒吸凉气,鱼公公凑到兰子义耳边小声嘀咕道:

    “子义好眼力,居然看出了李澄海这老狐狸的真面目,是我看走眼。这李澄海居然想断章鸣岳变法,这可得要去掉多少人的乌纱帽呀。”

    兰子义听着默默点点头,而屋里章鸣岳则回答道:

    “自古变法无有不受阻者,全因庸人墨守陈规,不见利害!大正走到今日,变法是危,不变法更险。鸣岳既然敢倡此议,冒天下之大不韪变祖宗之法,就已经做好所有准备,事若不济,这项上人头任君摘下以谢天下,鸣岳绝无怨言。”

    李澄海冷哼道:

    “到时候天下大乱,摘了首辅大人人头又有什么用?“

    章鸣岳道:

    “摘我人头没用,开源节流却有用!今年之灾,妖贼起事皆因移民,可南方诸道地力已尽,不移民这么多人怎么养活?天灾之事更是无从预料,今年的旱涝可谓百年不遇,谁能想到偌大的天下居然颗粒无收。这不是变法之过,这实在是天不遂人愿。”

    李澄海道:

    “这是天象示警!章大人还不明白么?”

    刘瞻这时说道:

    “不管是天象示警,还是老天无眼,眼前我们最总要的还是银子问题,年初首辅大人推一条鞭是为了开源,现在开不出来新财源我看我们还是好好想想节流的问题吧。”

    一直在门外静听的鱼公公听到这话给兰子义递了个眼色,兰子义点头后朗声说道:

    “诸位大人,子义有财源可献。”

    说罢兰子义便正好衣冠,大步走入殿中。文肃殿里人员虽多,但主事的只有章、刘、李三人而已,三名大学士见兰子义入各有不同表情,刘瞻不置可否,章鸣岳闪烁不定,李澄海则从头到脚将兰子义仔细打量了一番,脑袋略向后仰,颇有拒人于外的意思。

    见兰子义进来章鸣岳先开口道:

    “我等无人召唤卫侯,卫侯怎能突然入阁来?”

    鱼公公尖着嗓子随在兰子义身后笑道:

    “子义为诸位大人寻到了开源的路子,急忙忙就来和老夫说了,老夫以为事关重大,便直接带他过来,未曾提前通报,得罪得罪。”

    屋里众人见鱼公公进来,连忙起身拱手,鱼公公也与兰子义拱手向几位大人还礼,接着章鸣岳派人为鱼公公和兰子义看座上茶,待都安置好后章鸣岳寒暄到:

    “难得鱼公公亲临,连带着卫侯也来。只是我听说昨天卫侯与台城卫发生了些冲突,难道是因此卫侯才与公公同来的?”

    鱼公公闻言笑道:

    “卫军跋扈,惹到了子义头上,也怪我平日里却管教,事情都已经讨定了。倒是首辅大人那里,你门口堵着的那些莘莘学子散了吗?要不我派些人去给首辅大人清清场如何?”

    章鸣岳讨得没趣,干笑两声没有作答,刘瞻则接过话问道:

    “卫侯刚才说有财源可开,不知是怎么回事?”

    兰子义说道:

    “我家世交,北方巨贾曹进宝听闻朝廷度支紧张,愿借银于朝廷。”

    殿中诸人听闻此言顿时一愣,三位大学士更是惊得齐齐张开了嘴,半天没回过神来,好一会后三人互相换了个眼色,然后一起笑出声来,章鸣岳问道:

    “那曹大官人打算借给朝廷多少银子啊?”

    兰子义道:

    “此视朝廷有多大缺口。”

    三位中堂听了这话笑的更甚,李澄海说道:

    “我知曹进宝有钱,可他有钱也不是,不是这么花的呀?难道他真是公忠体国?”

    刘瞻笑道:

    “我才不信这世上有什么公忠体国的好事,还白送银子,卫侯说说吧,曹进宝愿意借钱开出的什么条件?”

    兰子义道;

    “曹老板想要一统天下银票制式以及发行银票之权。”

    兰子义说完这话,三位大人总算是收敛住了小声,他们又换了一轮眼色,那刘瞻更是掐着指头好一番算,算完后刘瞻问道:

    “只要这点好处?他曹进宝就是垄断银票发行也不可能把朝廷的开销赚回来呀。”

    兰子义道:

    “我只是受人之托,为几位大人献上曹老板的一番好意,至于个中缘由,我也不知。

    就是借银子的事,不知几位大人愿不愿借?”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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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城遗梦介绍:
花枝缺处青楼开,艳歌一曲酒一杯,
美人劝我急行乐,自古朱颜不再来,
君不见外州客,长安道,
一回来,一回老。
————白居易
大正朝廷已经击败了四方所有外部敌对势力,看似天下太平,事实上王朝内部已经危机重重,地方土地兼并造成贫富差距加大,士绅优待又让富人几乎不承担税收,全国各地到处都有民变的危险。
朝廷对此也并非视若无睹,当朝内阁首辅大学士章鸣岳就力图推行新税法,对大正朝廷进行改革,可在这个节骨眼上深居内宫的皇上最关心的居然是用幼子替换太子,废立储君,从太子陪臣起家的章鸣岳自然不同意,宫中府中也因此对立起来。
我们的主人公正是一位将门之后,但他并不想继承武职;他的出身与家庭有诸多秘密,但他并未全然知晓;他有着单纯而又天真的理想,却又从骨子里带着一股敏锐和狡猾,他想要靠书生意气救济天下,可现实却让他走上了一条与理想截然相反的道路。现在他已经来到了京城,这里的高台到底是他成功的奠基石还是他迷梦的开始,让我们一起揭开这番篇章。台城遗梦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台城遗梦,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台城遗梦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