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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白袍将     台城遗梦txt下载     台城遗梦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百二十三章 外强中干

    德王打着哈欠迈出周府大门,他伸手入怀也不知挠着哪处,睡眼朦胧不知看向何方。→,↓o≥不过德王虽然蠢,却不是白癡,他哪怕不睁眼也能听到街上躁动的声音,更何况将士们身上的反光还刺得他眼睛疼。

    德王立在门口揉着眼睛适应了许久,他那两个贴身佞臣王三李四一个劲的在旁边献殷勤道:

    “王爷,您不舒服?不舒服咱就回去休息去,在这里耗着干什么?”

    不过德王并没有心思听那两个佞臣的闲言,他在眼睛适应后便开始仔细大量周围街景,很快他便发现在这条街上所有人都在等他,而等他的人现在都在看他笑话。

    德王虽不知耻,但他最好面子,没有机会显摆时他都求着显摆,现在来迎他的仪仗穿的威风凛凛,立在街上光面堂皇,而他自己却是一副醉汉模样丢人丢到了家。一想到丢了人德王心中那无名火便腾地烧到千丈高,两个佞臣的奉承话此时在他听来也变成了喋喋不休的恬噪,而王三、李四两人却越说越起劲,完全察觉不到自己主子的怒火。

    德王可不会去管自己的奴才如何,对他而言找人撒气才是当务之急,因为他只有在发火的时候才能感觉到别人的恐惧,当别人害怕他时他才能感觉到属于自己的那份尊严,在丢人丢到姥姥家的当下,那份尊严对德王更显贵重。

    德王抡圆了膀子突然挥手就是一耳光,站在他右边的王三一丝没拉,结结实实的把这一耳光给囫囵咽了下去,然后他的人就飞了出去,至于他的魂就不知哪去了。德王这一下也是用上了吃奶的劲,效果不错,王三当下就被击飞,可问题是德王自个也是肉长的,他把王三抡飞了他的手也就废了,他的半只小臂连着手背一下子全都肿了起来,疼得德王想要跳脚骂街,但他又不能在众人面前显出虚弱,所以他只能把自己的火全都发到到底的王三身上,凑上前去连打带踢的骂道:

    “狗奴才,今天这么大的事情如何不早些告诉我?”

    王三被抽得七荤八素反应不过来,两眼冒金星,挨了打只是下意识的咕哝道:

    “昨天我与四儿便告诉王爷了,王爷说不要打搅你的雅兴,我们便没敢坚持。c,■o↑”

    德王闻言更气,他一脚踹到王三嘴上骂道:

    “狗奴才坏了我的好事还敢抵赖,看我不打死你!”

    王三突然被揍,又被猛踹,恍惚间来不及抱头防要害,嗖乎间已经被走的七魂出鞘,五佛登天,眼看着就快断气。

    街上百姓哪层见过这阵势,王爷当街打奴才,这一齣戏本里都没有,大家伙赶忙遥望着观看。周游艺身为德王老师,哪能容他这般丢脸,但他老胳膊老腿哪能赶上德王的身手,他个老头只能提着自己的长袍踩着碎步儘快赶往德王身边,边走边喊:

    “王爷,不可失礼,不可失礼啊!”

    可德王哪里肯听他的,他周游艺伸手去拽还差点被德王一把推翻到地上去。被德王气的浑身发抖的周游艺一个劲的招呼周围人道:

    “你们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上来拦住王爷?”

    可那些跟在德王身边的下人们哪个敢上前阻拦,更德王关係最近的李四早就跑的不知去哪了。好在跟在德王身边的不光只有周游艺,还有一个满身披红,头戴高帽司礼监太监侍奉德王。那司礼监太监看着德王如此不堪,歎了口气便给身旁跟着的其他太监递眼色,那几个司礼监行走立刻上前去把德王劝下。

    德王本就衣冠不整,这一通王八拳乱打而下,更是披头散髮,衣衫脱落,而德王却没心思去管自己衣着,只顾着喘气叫骂,街上围观的百姓见状无不窃笑。那些个司礼监行走太监劝下德王后便帮着他穿戴衣服,那大太监本想把德王劝进府里去,可德王气息激烈,完全不听别人拉拽,太监们只得在门外为德王穿衣戴官。

    可德王正在气头上,那是那么好伺候得,他打不得王三便开始出手去抽打身旁的其他太监,

    尤其是碰到他右手的,可是被他好一顿抽。这些司礼监行走都有品级在身,平日里作威作福,到了哪部衙门中传差事不是被人供着?当朝各部尚书见了他们都得毕恭毕敬,可今天却被德王当众打骂,真可谓是丢人丢到了家。

    大太监卡不下去了,他推开别人亲自上前为德王系纽扣,边系便呵斥道:

    “今日巡街,王爷可不得好好的!隆公公让我来辅佐王爷出行,可没让我纵容你这般做!”

    德王见大太监来本想发作,可他一听到隆公公名号德王立马蔫了下去。这一切都发生在周府门口,众人全都看得见,马上的兰千阵自然听出了端倪,他小声问道:

    “德王竟然如此惧怕隆公公?”

    可回答兰千阵的只有鱼公公憎恶的白眼,兰子义在一旁小声劝他爹道:

    “爹,少言为妙。”

    对兰子义而言德王这番胡闹乃是家常事,用不着大惊小怪,他关心的是德王心口的那道疤痕,虽然他看不清疤痕细节,但那确实是个非常特殊的疤痕。

    在德王穿戴的时候周游艺已经被人扶着上马,兰子义问鱼公公道:

    “周博士今天也要巡街?”

    鱼公公点头道:

    “嗯,终究是士林典範,让他出来撑撑门面也是极好。”

    兰子义苦笑道:

    “纳十几岁姑娘做小妾,还真是士林典範。”

    周游艺上马之后德王也算是穿戴好了衣冠,冷静下来的德王发现了周围百姓都在掩口嘲笑,心里的火蹭地又烧了起来。正好这时兰千阵正在做鬼脸回应人怀中一个要糖的小孩,德王由此发作借口哪还能忍,他气冲冲的走到兰千阵马前,抬脚就是一下踹到马腿上骂道:

    “你个贼配军,当着这么多人你耍什么宝?丢了老子的人你担得起?”

    马腿乾瘦,马背上还坐着全身披挂的兰千阵,德王踹的又是关节,那马吃不住劲竟然侧身跪倒,马儿倒地时嘶鸣惨痛,闻者心惊。跟兰千阵入京的亲兵见状手立刻就往腰上摸,只是今日巡街,众人并未装备兵器,而在前的兰子义则一个劲的摆手,示意众人不可妄为。

    好在兰千阵马术精湛,在马侧翻的当口他已抽脚离开马镫,摔身跃起,堪堪没被马给压到身下,只是随着战马一起趴倒在地。落地之后的第一时间兰千阵便起身保住马头安抚,等安置好马儿后他又俯身检查马儿伤情。而那个司礼监太监则着急走上前对德王说道:

    “王爷你又干什么?这时入京朝觐皇上的代公,你不能无礼!”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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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二十四章 熊孩子

    今日巡街,就属兰千阵的甲胄最为威武新奇,就属他骑得那匹洋马个头最高,再加上兰千阵本人睥睨四方的霸气,虽无皇上任命,但他走在队伍中队伍里的兵丁已经不自觉的将他当成主心骨。现在德王一脚踹翻兰千阵,众军看在眼里,宛如见到泰山崩塌,一众将士心中巨浪翻腾,若不是有鱼公公在场坐镇,这些将士只怕已经惊慌到四散奔逃了。

    跟兰千阵南下的亲兵并不认得什么德王,他们见到自家将军落马纷纷下意识的将手伸到腰间,可今日他们出来是要伴王爷、太子巡街的,早晨上马时台城卫只发给他们旌旗幡幢,并未给他们兵器,而且兰子义在自己父亲倒地后便回头一个劲的挥手,在兰子义的示意下这些亲兵总算了按压住了自己心中的愤怒,把手收了回去。

    兰千阵伏在地上仔细的检查了马匹,很快有台城卫上前接应,几个卫军凑到兰千阵身旁低声问道

    “代公可好”

    兰千阵正蹲在地上看马腿,听到卫侯一个劲的摇头。卫军以为兰千阵自己受伤,脸都吓白了,没想到兰千阵并不在乎自己,他的精力全都放在了马上,只听兰千阵摇头道

    “好一匹骏马却伤到了腿,真是可怜。还好伤得不重,你们让马再躺下歇会,待会慢慢牵回去,这几日黄豆黑豆蚕豆什么的喂起来不要吝惜,不要喂草了,全换成大麦小麦,料里再加些骨粉肉末什么的,养上两天应该能痊癒。”

    那几个卫军知道了兰千阵是为马摇头,当下长出一口气,有人问兰千阵道

    “代公,我们问的是您,不是马。”

    兰千阵这时从地上站起来,拍拍腿道

    “我又不是第一次从马上摔下来,我能有什么事”

    兰千阵话刚说完德王便阴阳怪气的嘲讽道

    “到底是塞外的骚鞑子,对个畜生这么亲,还真是物以其类。”

    骑在马上的兰子义眨眼前还在安抚自家亲兵,现在听到德王出言骂人自己便要拔剑了。不过兰千阵行伍中历练惯了,对别人的嘲讽和侮辱不像他儿子那般敏感,他只是抱拳道

    “我等在战场上劈死搏杀之际除了袍泽战友,能靠的住的便只有这战马,说战马是我们的亲兄弟一点不为过。人有伤有病哪里疼可以说出来给大夫听,马儿要是受伤有病却说不出话来。既然我当他是兄弟,当然要替他查好病情,调理伤势,要不谁和我一起出去玩命”

    兰千阵身为代公居然关心一匹马已经让台城卫的将士惊异不已,现在他又说出这番话来,众军真是感动的心窝疼,这些将士恨不得现在就请命去北镇给兰千阵当兵,能被这样的将军统领他们真是死了也愿意。

    德王冷哼一声本想接着嘲讽,可司礼监的太监已经走了过来,德王不敢继续放肆,那大太监先是气急败坏的瞪了德王一眼,然后敛容拱手,毕恭毕敬的拜谢兰千阵道

    “代公爱兵如子,真乃我大正良将,咱家今天算是开了眼界了。

    兰千阵拱手还礼道

    “公公过奖。“

    在兰千阵和德王等人说话的时候,鱼公公已经安排人将伤马换下,牵来新马为兰千阵起,兰千阵自己打完话后也打算踩蹬上马,只是兰千阵总觉得和德王说过话后浑身上下别扭,于是在上马之前他下意识的转头去看,这一看不要紧,正好看到了盯着他的德王。

    原来兰千阵的别扭感就是德王盯出来,兰千阵也不知德王要盯他,德王的眼神也怪怪的有一种说不上的感觉,说他是对兰千阵有仇吧,他的眼神里不全是恨,说他是看兰千阵不爽吧,他眼神里又有羡慕的意思,兰千阵感觉德王看他的眼神就像是,就像是兰千阵抢了德王的糖一样,德王想要把东西要回去。

    兰千阵见状自然不敢上马,他拱手想问德王,德王却抢在他之前开口道

    “你把铠甲脱下来给我。“

    兰千阵被德王的话给说懵了,他感觉自己脑袋一片空白,抬起头来问道

    “啊“

    德王伸手指向兰千阵,他昂着下巴用眼底瞪向兰千阵,或许他以为唯有当他用自己的鼻孔指人时他才最有威严,而他鼻孔里喘出来的粗气则向周围所有人宣誓着他才是这里的主人,只听德王喝道

    “把你的铠甲脱下来,我要穿“

    这下兰千阵总算听清楚德王的话了,可他脑袋还是一片空白,因为他完全无法理解一个带头巡街的王爷要他的铠甲干什么

    骑在马上的周游艺听闻德王要甲胄穿,当即拱手劝道

    “王爷需知,兵者凶器,不详之徵,非君子所执,乐执此者是谓乐杀人。今日王爷代太子巡街,降恩于百姓,当示百姓以礼乐,岂能着杀器“

    可德王哪有心思听这废话,他还是指着兰千阵道

    “我是王爷,我说了算,我就要他的甲”

    兰千阵这时反应过来了,他抱拳站在原地,只是埋头冷笑,不管其他。兰千阵还能怎样呢一个无法无天的熊孩子造成的危害超乎想象,而当这个孩子是王爷的时候这份危害便被成倍的扩大了。

    那司礼监的太监见德王疯成这样,赶忙上前按他的手道

    “王爷你干嘛的,百姓们都看着呢,你可别乱来了,让隆公公知道了你可兜得住”

    还是隆公公的名号响亮,司礼监太监一提起这个名字,德王登时打了个激灵。被隆公公吓住的德王终于放下了手,但以他的性格从来只有他向别人使气,何时轮到他往下咽气此处受了委屈他自然要加倍出到其他地方去。正好现在街两边有许多百姓围观,百姓们见到德王这般模样无不掩面窃语,而这些全被德王看在眼里,这下德王无处发泄的怒火终于有了突破口,他指着街上百姓气急败坏的叫嚷道;

    “这些刁民在这里看什么看本文岂是他们来指点的把他们全给我杀了现在就杀”

    那司礼监太监听闻此言急的赶紧上前去把德王嘴捂住,看来他之前从未伺候过德王,见德王如此来管事的司礼监太监都快晕过去了,他小声说道

    “我的爷爷,您少说两句吧”

    但德王已经把话喊了出去,覆水难收百姓们岂能忘却听闻德王喊杀百姓当中便些许骚乱起来。鱼公公见事已至此,长叹一声自顾自道

    “唉,今天铺开的场面本是为了给百姓看,可现在百姓却看把不该看的给看见了。算了,也是命该如此。来人,德王既然有令,那就去把百姓们劝回去吧,分头去,多拍些人手,大过节的好言劝,不许动粗”

第八百二十五章 起驾

    鱼公公说完话后众卫军立刻领命去做,街上百姓听闻了德王的狠话后也不想再生闲事,不用卫军驱赶他们便自己散去。见百姓们已经离开司礼监太监走到德王跟前催促道

    “王爷,上马该走了,太子也这会估计已经巡开了。”

    谁知驱散百姓并不能让德王满意,他想要的根本就不是这个。被司礼监太监催促后德王居然一屁股做到了地上,他拧着脖子气鼓鼓的嚷道

    “我不走,我不上马,我哪也不去。”

    兰子义坐在马上看着坐在地上撒泼打滚的德王,心里一个劲的冷笑,在兰子义看来,德王这样已经不错了,至少他是安安稳稳的坐在地上,没有蹬腿。

    司礼监太监见德王如此,真是又气又急,可他又拿德王没什么办法,只能原地跺脚,他道

    “德王你再这样我就去请隆公公来”

    德王听到隆公公的名号立刻打了一个激灵,但今次德王明显是吃了秤砣铁了心,隆公公的名号居然吓不住他了,只听德王道

    “隆公公来就来,来了我也不走,我是王爷,我想去哪就去哪。”

    那司礼监太监闻言叹息,就在他准备差遣人手去请隆公公时,鱼公公发话了。只见鱼公公坐在马上,他转过头看向德王,阳光被鱼公公挡在身后,地上被鱼公公遮挡出好大一片阴影,而取代阳光照亮阴影的便是鱼公公灿烂的笑容。只听鱼公公悠悠的说道

    “王爷不要着急,老奴知道王爷英武,不屑与文臣同流,所以早就为您布置好了甲胄,待会就给您换上。”

    德王听闻有甲胄可换,立刻转身拄着地看向鱼公公,可他笑容还没挂到上脸便被坏心情给吹散,只见德王耷拉着脸指着兰千阵道

    “我不要别的铠甲,我就要这一套”

    德王的心思鱼公公这种老人精怎能看不懂,他缓缓笑着对德王说道

    “王爷,您起来,您是王爷,我给您准备的甲胄和这鞑子比不知高到哪里去了,您且起来”

    德王听说自己的甲胄比兰千阵还威风,心里的乐便如同潮水般冲到了脸上,他连滚带爬从地上跳起,三步并两步的走到鱼公公面前问道

    “老东西你可不要骗我,骗我没你好果子吃”

    鱼公公坐在马上低着头乐乐呵呵的说道

    “王爷您放心,老奴是您的奴才,哪有奴才骗主子的道理”

    这时早被鱼公公派下去的台城卫已经拿着甲胄过来,德王一见到铠甲乐的连嘴都合不拢,跑上前去抢着就要换。兰子义扭过头去想看看甲胄模样,可转过脸后他的眼睛差点没被闪瞎了,德王这身甲不同于拿铜片充金银的兰千阵他们,德王的甲用的都是真金,不仅真金,在整块金板铸就的胸甲上还有白银烫制的龙凤图案,肩吞腰吞也是雕龙画凤极尽奢华之能事,而那个转为德王准备的金盔顶上还铸着一个九层金浮屠,每层都雕着三张人面,一身甲胄金光闪闪,可凑合到一起总觉得有点不伦不类。

    兰子义骑马离得鱼公公近,他看过德王铠甲后便小声问鱼公公道

    “公公,你这套东西这么沉,德王可能穿的动”

    鱼公公冷笑道

    “又不是你穿你操什么心那不成你也想上去抢王爷的甲胄穿”

    兰子义小声笑道道

    “那是不敢,我听公公话里的意思,怎么总觉得您老看热闹不嫌事大呢”

    鱼公公听了兰子义的话居然没有发货,反倒转过脸去看着兰子义邪性的冷笑道

    “你从哪看出我不嫌事大呢”

    兰子义嘿嘿笑道

    “公公连马都懒得下,您之前可没这么大胆子。”

    鱼公公掉过头去冷笑道

    “之前也没有你兰子义出去狡兔三窟啊。别贫嘴了,下去给你爹牵马。”

    兰子义闻言下去重新扶兰千阵上马。而这时司礼监的太监则走到鱼公公跟前堆着满脸笑躬着腰说道

    “鱼阿爹,您老从哪弄到的这幅甲胄啊我大正从来没有这种制式啊。”

    鱼公公正眼都不瞧那太监就道

    “没有这制式就创这制式嘛,三皇五帝那会穿的还是革甲呢,现在穿的这些铁疙瘩不也没有制式”

    那司礼监太监一个劲的点头道

    “阿爹您说的是,可奴婢今个来之前隆公公专门吩咐了,王爷要穿蟒袍朝服巡街,没说穿盔甲。”

    周游艺这会也凑过来说道

    “鱼公公,今儿可是中秋节,又不是出征,哪有穿铁甲出门宣誓皇恩的”

    鱼公公瞪了周游艺一眼,他唱着调冷声嘲讽周游艺道

    “周学究说的是,可咱家就是个当奴才,从来只有伺候主子份,没有干涉主子的权,您是王爷师父,您有那本事,您去劝王爷,只要王爷听了你的,他想穿什么穿什么,我给他找去。”

    周游艺自然知道触不得德王的霉头,于是点头入列不再多说,那司礼监太监见周游艺都收了声,自个自然也不敢再言,鱼公公也在此时说道

    “今天王爷主事,我们都是陪衬,听王爷的,你家隆公公要是有什么不同意的就该来这当面说,他要有本事劝住王爷咱家也无话可说。”

    那司礼监太监知道木已成舟,便叹了口气,叫人牵过马来自己也上去了,于是经过一番胡闹之后,众人终于上马重新入列,等待已久的队伍终于再次开拔。

    有了德王入队,带头在前的自然便是德王本人。德王有了那身金甲之后自己感觉威风无比,他一个人趾高气昂走马在前,眼外一切全是草芥,就连上街围观的百姓们现在看上去都没有刚才那么扎眼了,嗯刚才的百姓都是在嘲笑德王,而现在的百姓都为德王的英姿折服,一定是这样的。

    只是德王这样趾高气昂的神态并未持续多久,很快他就萎靡了下来,原因也简单,就是累。队伍里着甲的其他人都久经行伍,习惯了穿甲的感觉,德王纨绔子弟一个,怎可能习惯着甲,而且他穿的是真正的纯金甲胄,金子本就比其他金属重,挂在他身上的甲胄比其他人的铁甲铜甲更重,天气又热,德王怎么受得了。

    既然受不了德王肯定要想办法让自己轻松下来,他首先就解开了下巴上的绳结想把头盔送掉,骑马行在德王一旁的司礼监太监赶忙阻止他道

    “王爷这是做什么街上人都看着呢,赶紧戴好”

    德王闻言眉头一样发怒道

    “刚才不让我穿铠甲的是你,现在我要脱不让我脱的又是你,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第八百二十六章 巡街

    司礼监太监被德王呛得浑身发抖,他现在只觉自己脑袋一片空白,对于德王的话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他,毕竟他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人会呛出这么愚蠢的话来。这太监骑在马上憋了许久终于理清了思路,他沙哑着嗓子对德王说道

    “咱家刚才劝王爷别着甲是要让王爷以仁孝示天下,可王爷你已经穿上了,那就好好穿着,您现在可是在巡街,全京城的百姓都看着您呢,您现在要是把头盔摘了可像什么话”

    在司礼监太监说话的时候德王一直都在解自己头盔的系绳,刚才众人伺候他穿衣时那里系的乃是活扣,可不知德王怎么弄得,他解了两下后居然把绳拧成了死扣,这会头盔被他弄得解也解不开,扣也扣不住,德王恼怒的一口邪火差点把天灵盖掀开,听到太监的劝说德王当即便发怒道

    “说得好听,穿这甲胄的又不是你我头顶上这坨金疙瘩少说有三十斤重,再加上身上这些东西,这么沉的玩意哪里是人穿的”

    说着德王又拉过司礼监太监的手摁在自己胸甲上,他嚷嚷道

    “来,你摸摸,你摸摸,这大太阳底下铠甲得被晒得多热我现在被控在里面就跟被放进了蒸笼里一样,你让我怎么忍”

    司礼监太监的手被德王捉着,摁在甲片上,高温的甲片灼烧着太监的手心,刺痛如利器一般沿着他的胳膊钻入他的心脏,可烫伤并不能让太监赶到疼痛,在他心里有比这更痛的事情。大太监回头看向鱼公公,可鱼公公滑头,队伍重新开拔以后他便和兰家父子退到第二排去,第一排只留着德王和周游艺与大太监。

    大太监知道外援无望,他猛地抽回手转脸看向德王,只听太监骂道

    “就算王爷你没有入继宗祧的才,你也该记得大正皇家的脸今天这盔甲你既然穿上了就不能脱,不到东宫就不许你换衣”

    德王被司礼监太监吼了一嗓子,悻悻的呆了半天,最后撂下话道

    “不脱就不脱哼”

    然后他便拧过头去再也不看那太监。日头越升越高,街上也越来越热,其实中秋时节,京城的气温早已不似暑夏那般酷热。奈何巡街的德王身着金甲,那玩意看着威风,实则一晒就烫。现在马背上的德王就像是一棵被晒蔫了的野草,黏在鞍上倒也不是,立也不是,萎靡不振,德王头顶上那尊三尺高的金塔也因头盔斜跨而晃晃悠悠,好像大厦将倾。

    之前跑的不见影的的李四在队伍开拔之前不知又从哪里冒了出来,他也领了一副铠,本来也给了他一匹马,奈何他不会骑,最后只能骑驴跟着德王,以他那猥琐样子,又骑在驴身

    上,最终披着甲只像一只被汤淋透的老鼠,没人拿他当壮士。

    不过李四也不是来当军士的,他只想着讨自己主子开心,见德王萎靡李四便催马上前递上水壶。德王在气头上,见到水壶来本想发火把东西开启,可热浪难忍,没必要心里泄不出去的火难为上自己的身体,德王最后还是很老实的接过水壶,喝了几口之后德王便扬起水壶往自己铠甲上浇洒。这本是无心之举,没想到撒完水后德王居然感到了一丝难得的清凉,他兴奋的对李四吼叫道

    “四儿,过来,给我洒水,不要停”

    那李四闻声自然屁颠屁颠的赶着驴上前给德王洒水,于是队伍当中便出现了这样的奇景,走在队伍最前面领头的人身旁跟着一头毛驴,毛驴上的人不停的接了水壶给领头人身上浇,领头人对此不已为意,还在马上弯下腰去好方便驴上人洒。

    街边围聚的百姓们多半听自家孩子说了兰千阵发糖的信,又听闻别人说北镇军军容整洁,威风八面,这才拖家带口前来观看,可上了街后却见到歪戴帽子的德王,心中自然失望。可领队的王爷居然视众人如无物,当众作出不可理喻的举动来,百姓们又觉得有趣,怕是戏里的丑角都没有这样惹人欢笑,于是乎百姓们也不愿离去,只是围在街上看这西洋景也是一番好消遣。

    处在第二排的兰千阵这下算是知道了德王何许人也,他朝着兰子义摇摇头,再也不发一语,居中的鱼公公则装作看不见,不去管父子两的小动作。

    德王被浇了水后身子凉快了下来,人凉了下来兴致也便随之来了,只听德王吆喝道

    “老鞑子,过来”

    与德王并排的司礼监太监闻言怒道

    “德王可别再无礼了”

    然后大太监自个回转陪笑对兰千阵道

    “代公,您要不上来同王爷聊聊”

    兰千阵听到大太监的邀请,这才慢慢悠悠的催马上前,他来到德王身后抱拳道

    “王爷有何吩咐”

    德王高昂着下巴趾高气昂的俯视夹街百姓,可他依旧歪戴着头盔,任由顶上金塔倾斜,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兰千阵上来一声问候好像给予了德王无限的虚荣,他享受到闭眼,飘飘然的说道

    “老鞑子,你杀了那么多人,你告诉我,杀人是什么感觉”

    大太监见德王又管兰千阵叫鞑子,气不打一出来,他刚要开口教训德王却被兰千阵暗暗抬手止住,只听兰千阵答道

    “仁义之君当以德养民,以礼教民,不当痴迷刑杀,更不当沉醉于杀伐。”

    兰千阵这话明显没说到德王点子上,德王呲着牙嘶声问道

    “我问你什么你答什么,你个丘八学什么博士”

    兰千阵闻言也没恼怒,他呵呵笑了两声后反问德王道

    “几个月前剿匪时德王身任主帅,虽不见需要主帅冲锋陷阵,不过以德王英武,冲出去杀几个人肯定不在话下。王爷既然已经手刃过敌贼,那便可自行体会杀人的快感,何须过问不谷”

    剿贼时德王唯一的作用便是拖后腿,他自然是没有杀过人的,所以兰千阵呛了他这一句后他便接不上话来。不过德王哪是肯吃哑巴亏的人,这边厢吃了亏那边厢一定就要找回来。只听德王说道

    “老鞑子,昨天你在宫里的时候我看你跪在皇上跟前大气都不敢出,很丢人啊。”

    兰千阵答道

    “我为臣子自当敬重君父,王爷若要把这当成丢人那我也没办法。”

    德王嘲笑道

    “你在皇上面前不算丢人还说的过去,那在太子面前呢太子那么懦弱,你连他都怕,你还算什么猛将”

第八百二十七章 丢人

    兰千阵笑道

    “太子懦弱不懦弱我不知道,但太子肯定是太子,太子于我虽非君父,但依旧是储君,既为储君我便要尽人臣之礼。”

    德王并不相信兰千阵的话,他好像是打了胜仗一般兴奋的抓住了兰千阵的把柄,只听德王嘲笑道

    “你怕就是怕,用不着找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来糊弄我。“

    说罢太子竖起大拇指点着自己胸口,趾高气昂的说道

    “你怕他我可不怕,就他那孬样,十个都比不上我一个“

    兰千阵闻言欠着身子笑道

    “王爷说得是。“

    而骑马行在德王一旁的司礼监大太监则因为德王的话修的满脸通红,正脸都不敢看兰千阵。德王从兰千阵这里找回颜面便让兰千阵退下,一行巡街队伍连同街边围观的百姓便在欢声笑语之中继续巡游下去。

    约莫游到快巳时,众人来到一处衙门,远远地兰子义便认出这是鸿胪寺,稍微近些兰子义便能看到衙门外的大路上立着两排人,与其他围观百姓不一样的是这里的人正毕恭毕敬的敛手立在路旁,锦袍玉冠,盛装而发,明显是等侯迎接德王的队伍。

    见德王的队伍靠近,两列人马齐齐作揖,鸿胪寺卿带着寺中大小官员当街迎奉,见德王来到,一众官员便作揖道

    “下官恭迎王爷。”

    此时游街队伍已经停下,侯在队伍里的兰子义小声问旁边鱼公公道

    “公公,今天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为什么鸿胪寺会集体出动迎接德王”

    鱼公公冷笑道

    “鸿胪寺自然不会出来,但鸿胪寺里圈着的这些鞑子得出来迎接王爷。”

    兰子义一听这话便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再细看迎接队伍里那些衣冠人物,两排人中有一整排都是草原来的,而在鸿胪寺卿身后的迎接官员里便有铁木辛哥与步落稽。

    迎接的官员作揖过后都在弯腰等着王爷说起身,可德王哪是按常理出牌的人,他骑在马上眯着眼看着马前众官,一点让他们起身的意思都没有。众官弯腰这么久也都累了,好些人偷偷抬头观察德王,可看到的只有德王一张冷脸。鸿胪寺卿是等不及了,他再次请道

    “下官恭迎王爷。“

    这次德王有反应了,只见他扬起马鞭指着领头的大人说道

    “你这奴才既然出来迎我,为何不跪下“

    作揖的众臣弯腰本就累的腰酸,听到德王这话众人直接就活了,在本寺首长的带领下一种官员立起身来,鸿胪寺卿剑眉竖指盯着德王怒目而视,他厉声说道

    “我堂堂朝廷命官,何时成了你家奴才王爷今天把话说清楚“

    德王可没有想到这些人还敢抗辩,毕竟他们毕恭毕敬的,看着一点脾气都没有。德王并没有那胆子和十几个人抗衡,事实上在鸿胪寺卿带头抗言后,德王连看对方的勇气都没了,但德王已经开头,既然把面子扔下了,他又怎么可能把说出去的话咽下去所以就算德王被吓成了一只半死鸭子,他还是要嘴硬的撑下去,只听德王哆哆嗦嗦的说道

    “你们是皇上的奴才,便是我家的奴才,我真就不能这么叫了”

    大理寺卿听了这话气得摘下乌纱摔在德王马前,只听他骂道

    “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我等饱读圣贤书,科举考入朝堂里是来辅佐天子治国齐家的,不是来给你家当奴才的你要是觉得谁愿意为这五斗米连气节都丢,你就找谁来给你当奴才,我不干”

    说着这位大人便扭头折返回衙门内,其他出来迎接的官员也跟着一起解了乌纱摔到地上,不再理睬德王。

    德王这孬种从来都只有惹事的魄力没有办事的能力,被鸿胪寺集体抗命后德王吓得楞在马上愣了半晌,好一会后他才想起自己是带兵过来的,于是他连忙回头呵斥兰千阵道

    “兰千阵你带上你的兵,去把他们全给我杀了”

    和德王并排的周游艺这会是老脸通红,气得胡须倒竖,而另一边的司礼监太监则一个劲的在地上找缝想钻进去。兰千阵听了德王的话语呵呵冷笑了两声,他拱手说道

    “区区一介戎狄,就算吃下熊心豹子胆顶多也就学段熲,至于尔朱荣,王爷自己做就好,区区实在不敢。”

    德王显然没听出兰千阵说的典故,他气急败坏的吩咐兰千阵道

    “我才不管谁是段熲谁是尔朱荣,他们要是碍事把他们也杀了就行,你不是要忠于皇上吗,我是皇上的儿子,我是德王,现在我命令你去把他们杀掉你就快去”

    兰子义看着德王作威作福的蠢猪模样气不打一出来,这德王没胆子去碰硬茬,便来找他兰家父子的麻烦,人家鸿胪寺的一众官员连官都不做了,德王还能拿人家怎样不过兰千阵并未像他儿子那般动气,被德王吆喝后他只是淡然说道;

    “王爷说的甚是,若是皇上有命让我杀人我一定去杀,可皇上没有降旨,我又怎能滥杀”

    德王闻言回转对司礼监太监说道

    “你快回宫里去弄一道圣旨出来这些奴才是在太大胆了,居然敢当众驳我的面子,我一定要把他们全杀光”

    那司礼监太监本就强忍着怒火,德王不提还好,现在一提那太监哪还忍得住,只听太监对德王嘶吼道

    “咱家在宫里伺候了几十年,什么风浪没有经历过本来都爬到了司礼监,没想到今日却要栽在这么个艳阳天里游街这么大的喜事愣生生被王爷你给办成了坏事咱家知道今天便是我最后一次见太阳,明日我断无生理,横竖都是死,那我还有什么可忍的王爷你听好了,你想丢人回了王府自己丢去,少在路上丢人全天下的人都可都看着呢咱大正皇家没这么败坏自己名声的”

    大太监这一回吼得声色俱厉,刚刚缓过劲来的德王又被吓得说不出话来,于是乎德王终于闭嘴不再说蠢话。立在后排的鱼公公一直都在和兰家父子俩看笑话,他这是插话道

    “你若前几日不当面反对姓隆的批红,今日便也不用豁出命去吼王爷了。”

    那太监闻言回头含着热泪对鱼公公说道

    “阿爹,我死活该我认了,可王爷终究关系皇家颜面,公公与皇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您若再这么把戏看下去,怕是不用几时就得自己上去唱了。”

    鱼公公闻言冷哼一声道

    “想拖我给你擦屁股就直说,用不着拐弯抹角”

    不过鱼公公话虽说的硬,活他还是乾的,只听鱼公公吩咐道

    “子义,你和鸿胪寺里的人熟,你去招呼他们。”

第八百二十八章 收摊子

    兰子义闻言点头,接着便翻身下马走到铁木辛哥身前。这些部落子在草原上时哪里用受这些礼教束缚上街列队欢迎也是稀里糊涂的就被鸿胪寺的官员给拉了上来,结果等他们不

    明就里的上街后等来的却是这番闹剧。好在他们对大正了解不深,并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而且晒太阳对他们这些草原汉子而言并不是什么难忍的事情,所以他们除了不知所措外并没有什么异样。

    兰子义走到铁木辛哥跟前,他先对步落稽拱了拱手,步落稽也恭恭敬敬的还礼只是他眼神闪烁,不敢去看兰子义罢了,看来上一次当街抓人扔进洗冤寺还是有效果的。和步落稽客气过后兰子义便转向铁木辛哥。铁木辛哥早就等的不耐烦,不等兰子义开口他便拍着兰子义肩膀问道

    “安达,怎么回事一大早就有官来说让我们出来迎接天子的儿子,现在天子的儿子来了官怎么跑了”

    铁木辛哥和其他那些质子一道,全都穿着锦衣,扎着发髻,他几天前才刚受过酷刑,十根手指尖全包着纱布,纱布上还隐约渗出血红,看他脸色也是一片苍白,但他瞧上去却精神抖擞,似乎身上的上一点也影响不到他。

    兰子义站的笔直对铁木辛哥说道

    “好安达,我现在是德王队伍里的侍从武官,后面一路人都看着呢,等事了了队散了咱再慢慢说,现在你我还得守那些繁文缛节。”

    铁木辛哥闻言连忙拱手作揖,他说道

    “我也是着急才失礼,安达可别见怪,我只是弄不明白现在是什么情况。”

    兰子义道

    “现在的情况就是让布世子带领其他几个长子给德王鞠躬作揖,然后上马跟队接着游街。”

    铁木辛哥道

    “这个倒是好办,可你们的官全都跑了,这影响”

    兰千阵叹道

    “这里的官跑了,别处的官还在,我们往下一处去就是了。”

    铁木辛哥闻言点点头,一旁步落稽也把话听得清楚,于是草原子弟的两个头便转身招呼自己手下人。有铁木辛哥着手组织,那些部落子很快便列队走到德王马前,在步落稽的带头下一种质子作揖,兰子义则站在一侧,也不对他们也不面德王,就像个看客。草原子们齐声唱道

    “臣等恭迎王爷圣驾”

    此时的德王被司礼监大太监吼的没了精神,呆坐在马上也不再在发什么愣,那大太监也乐的德王不吭声,他便能替德王答话,只听大太监道

    “王爷虽贵,却也难用圣驾傍身,你们在外侍候这么久,也苦了你们一片孝心。今日佳节,你们也好好享受一番京城美味,等太子爷那席散了,司礼监另有厚赏。”

    这些草原子也是提前练过,听了大太监的吩咐这些草原汉子居然和大正的文臣一样齐刷刷的拜谢道

    “臣等谢王爷隆恩”

    众汉子齐声唱喏声势浩大,街旁屋瓦连同鸿胪寺的衙门都被声音吆喝声震得发颤。想必宫中专门安排质子接驾便有壮声势的意思,而这份声势传到德王心中又恰恰满足了他的虚荣,为他撑起了面子,德王的精神也跟着又回来了。

    草原子们唱完之后便在台城卫的带领下往队伍后面去领马随行,兰子义则趁着队伍重整的混乱时机牵马也来到后头,待队伍重新开拔之后他已经和铁木辛哥并骥走在一起。走开之后队伍里的气氛便不像刚才迎接时那么严肃了,铁木辛哥也察觉到了只一点,他拍着兰子义身上甲片笑道;

    “安达你这一身可是好宝贝,哪里弄得送我一套可好”

    兰子义哈哈笑道

    “这身铠甲是今早鱼公公从武库里取出来给我的,乃是朝廷的东西,我没法给你。”

    铁木辛哥仔细打量着兰子义甲胄上的吞肩兽,爱不释手的摩挲着他肩甲上的山纹鳞片,心思全被这甲胄吸引走了,他只说道

    “那安达你照着样式再做一套送我,我家那穷乡僻壤的小部落,哪里有巧匠能打出这等好东西来”

    兰子义见铁木辛哥如喜爱这身铠甲,深感惭愧,他拍着铁木辛哥肩头说道

    “安达,说句实话,若是银子,给你个一万两万乃至十几万的都没问题,但甲胄我真不能轻易送你。”

    铁木辛哥闻言抬头看向兰子义,他疑惑的问道;

    “安达你北镇不就有工匠做甲胄吗就算做的没有你们京城的好,做个七分像我也认啊。怎么就不能送我了呢”

    兰子义叹道

    “我大正开国时高祖便立下了规矩,禁弩不禁弓,禁甲不禁刀,就算是北镇,甲胄武械平日也是锁起来的,专有库管看管,私人家要是未经皇上允许藏有甲胄,一律按谋反论处,这东西真的不敢私相授予。”

    铁木辛哥听着兰子义的话,又见他脸上愧疚十足,也便知道兰子义真是不能送这东西,他恋恋不舍的把手从吞肩上收回来,然后叹道

    “可惜可惜,这么好的东西我却只能看两眼,真是可惜。”

    兰子义安慰铁木辛哥道;

    “等今天巡街完毕,参见过太子之后我去和公公说说此事,实在不行让我爹出面替安达说情,争取让皇上赏你一领甲胄。”

    铁木辛哥听闻甲胄的事还有戏,当即大喜,他拍着兰子义肩胛骨笑道;

    “好啊安达,要是这能要下来那可真是太好了”

    兰子义看着铁木辛哥这幅开心模样,自己也跟着一起摇头笑了起来,他早就注意到了铁木辛哥的手,现在正好有时间,于是他便问道

    “安达,你的伤怎么样了若还不舒服便在屋里好好休息,何必出来晒太阳遭罪受”

    铁木辛哥笑道

    “晒太阳有什么可受罪的我有不是娘儿们,不怕晒黑就我遭的这点小伤,躺两天就好了,你们的郎中还说我得静养一个月,那用那么矫情”

    兰子义又问道

    “那你的手指怎么样了还疼吗”

    铁木辛哥举起双手看了看,然后叹气道

    “疼啊,肯定疼啊,钻心的疼,可是难受,只怕今后指甲都长不出来了。”

    见兰子义听了伤心,铁木辛哥拍着他肩膀安慰道

    “安达你不用把这当回事,我草原汉子岂有卖友求荣的不就是剥掉指甲嘛,疼我忍得住。对了,我刚才就想问你,你们的官为什么要扔了帽子退回去呀”

    兰子义听铁木辛哥喊疼,自己心里就跟被刀割了一样难受,好在铁木辛哥岔开了话题,于是兰子义接着顺风换了心情答道

    “德王当中羞辱众臣,诸位大人当然得摔了乌纱帽走啊。”

    铁木辛哥不解的问道

    “可我觉得你们德王说的很对啊,他们这些官说白了就是皇帝的奴才呀,有什么羞辱的”

第八百二十九章 英雄所见

    兰子义被铁木辛哥的话惊得目瞪口呆,他长大了嘴看着眼前的安达,等到缓过神来时已经

    过去好久。反应过来的兰子义使劲捏着眉心提神,他问铁木辛哥道

    “据我所知安达你在鸿胪寺里以经史自娱,你读的史书里难道有读书人把自己当奴才的”

    铁木辛哥与兰子义这时跟在队伍靠后的位置,他俩又在人群之中没那么显眼,所以铁木辛哥也便不再拘束,他跷起一条腿盘在马背上,大手一挥答道

    “要我说你们的读书人就是麻烦,明明本身就是你们皇帝的奴才,却要标榜什么气节,还要说得自己是为国为民,既然要气节读书人还抢着当官干嘛回家里呆着不是更有气节既然是辅佐皇帝那见了皇上干嘛又要三跪九叩就是麻烦”

    兰子义听着铁木辛哥的数落,屡屡想要插话反驳,可想来想去兰子义却找不出什么好借口,最后只好沉默了事。铁木辛哥见兰子义不说话,便伸手漏过他肩膀说道

    “安达呀,你们这些正人就是表里不一,说一套做一套,要是你们把做文字功夫的时间生下来多做些实事,你们的百姓能活的更轻鬆。”

    兰子义苦笑着摇头道

    “安达你说的这么好,不如我举荐你去做官,让你去给一方百姓谋福利如何”

    铁木辛哥笑着推开兰子义道

    “你就会胡来我才没那心思当你们大正的官呢。”

    说到这里铁木辛哥看了看左右,压低声音凑近兰子义道

    “我要做就做你们大正的汗”

    兰子义听到这话像是被天雷击中一样浑身战慄,他抬手捂住铁木辛哥的嘴骂道

    “你个骚鞑子,不要命了“

    就在两人嬉笑之时,队伍外忽有台城卫策马逆行,见兰子义躲在人群中后那卫军立刻勒马回转,然后追着兰子义说道

    “卫侯你怎么在这啊公公正找你呢。“

    兰子义笑对卫军答道

    “我和老朋友闲聊几句,待会便回去。“

    可那卫军闻言不走反问道

    “卫侯聊的可是铁世子莫非就是旁边那位公公就是邀请铁世子呢,卫侯快来吧。“

    兰子义听说鱼公公要请铁木辛哥,眉头不禁皱了起来,他转脸看向自己安达,而他安达的脸上也有阴云漂浮。兰子义瞥了瞥脑袋招呼道

    “走吧,公公叫呢。“

    铁木辛哥脸上疑虑重重,他小声问兰子义道

    “安达,你说你们的鱼公公会不会是想问“

    铁木辛哥话未说完就被兰子义打断,兰子义道

    “公公什么都不打算问,他这是头一次见你,之前从来不知道你。“

    铁木辛哥看着兰子义,咋舌之后他点了点头,然后两人便策马出列,跟着卫军快步往前方奔去。

    带头坐在最前的德王因为刚才众多草原质子的称颂,现在又来了兴趣,他正坐在马上吐沫星子乱飞的和一旁李四吹嘘自己待会见了太子怎么给对方一个下马威。全然不顾两侧头都抬不起来的周游艺和司礼监太监。

    鱼公公骑马率领着其他人走在第二排,他瞅着德王自顾自的问道

    “你说王爷都已经混不吝成这幅样子了,周游艺府里是怎么容下他的“

    正好这时兰子义携铁木辛哥催马赶到,鱼公公头也没回,也不等兰子义行礼就开口问道

    “子义,你跟我说说,这周夫子是怎么忍得德王的”

    虽说鱼公公待兰子义亲昵无比,但该有的礼数还是得有的,他勒马併到鱼公公马旁,拱拱手后答道

    “公公,我听人讲德王为求鱼水之欢,在周府里装的还是很有规矩的,他今天这幅模样估计周游艺也是第一次遇见,看周夫子的脸色便知。”

    鱼公公闻言扬起眉梢侧脸眺了兰子义一眼,他半做鬼脸地对兰子义说道

    “好小子,你的消息比我都灵通。谁告诉你的呀说来让我知道知道。”

    兰子义坐在马上弯腰陪笑道

    “我也就是道听途说,公公您这就小题大做了。”

    鱼公公闻言冷笑道

    “小题大做京城无小事,更何况还是在皇上眼皮子底下刺探消息的事情。”

    兰子义闻言埋头拱手,没去顶撞鱼公公,而鱼公公也没有要折腾兰子义的意思,他在冷笑过后便拍着兰子义的肩膀笑着说道

    “不过你小子的心肺老夫都知道,你和你爹都是忠诚,平时搞搞小动作也无伤大雅,只要心里有皇上就行。”

    兰子义闻言赶忙答道

    “公公放心,小子心里一直都念着公公”

    鱼公公说得是皇上,而兰子义说得却是公公,此话细究很有些黄袍加身的谋反意味,不过鱼公公没有追究,相反他听得非常受用。

    鱼公公哈哈笑着继续拍着兰子义肩膀,同时他说道

    “那个就是铁木辛哥”

    本来鱼公公说这句话时只是用眼角余光扫了一眼铁木辛哥,可这一扫鱼公公的眼睛便挪不开了。像鱼公公这样分掌权柄数十年的老人精,看人的眼光足以傲视天下,现在映在他眼中的铁木辛哥就是一只藏在人皮后的猛兽,他像是一只独行在戈壁许久的狼王,坚忍又嗜血,他像是一只盘踞深山的猛虎,藏于暗处蓄势待发。铁木辛哥知道自己身上的气质,他在有意隐藏自己,可猛虎终究是猛虎,不可能因为虎被拴住就变成了猫,而更令鱼公公感到胆寒的是铁木辛哥束缚自己的方式,他并没有在强迫自己,也没有在伪装自己,他就是平常地偃旗息鼓,趴在自己的歇脚处打盹而已,他霸气全无只是因为他不想去露出自己的霸气,仅此而已。

    看着眼前的人,鱼公公不由自主的脱口而出道

    “收发由心,此人心智已臻于化境。”

    对于英雄人物而言,不愁人之不知己,愁得是不己知,对与这类人而言他们巴不得别人都把自己看贱,反正已经身处高位,不怕被人踩下去,好好韬晦才是正途。所以被鱼公公盯上后无论是铁木辛哥还是兰子义都感到非常紧张。兰子义见鱼公公死死盯着铁木辛哥不放,赶紧拱手陪笑道

    “公公这是说什么呢”

    鱼公公看着铁木辛哥长歎道

    “或腾于云霞,或伏于草莽,千变万化而无形无影,如龙似蛇者,子义是也;或猎于苍茫,或啸于山河,横行无忌又张弛有度,如狼似虎者,铁木辛哥是也。我以前一直以为老丘八小题大作了,今日亲眼见人才知他为何一定要杀你,他没做错。”

第八百三十章 一言活人

    鱼公公话说得声音虽小,但围在他周围的台城卫们却都听得清楚,杀字从鱼公公嘴里蹦出的那一刻,众卫军的刀便传来了出鞘的声音。

    铁木辛哥虽然嘴上还在保持微笑,可他的心和眼早都已经飞出去好几条街了,虽说被包围的情况下想要逃跑完全不可能,可不试一试怎能知道没有奇蹟发生呢?

    兰子义听了鱼公公的话心里则是一个劲的咒骂,这铁木辛哥的生辰八字得有夺硬?怎么所

    有人都想杀他?兰子义当然不能容得鱼公公滥杀自己兄弟,他开口想要岔开话道

    “公公,当日酒楼里是我等喧哗太过,惹恼了街上人……”

    鱼公公却不等兰子义说完,他冷冷地打断兰子义道

    “没你的事,闭嘴。”

    周围的台城卫慢慢的围到铁木辛哥周围,隐隐已封杀了铁木辛哥所有退路,众卫军完成部署后便看向鱼公公,只等一声令下。但鱼公公并没有下一步的动作,他一直盯着铁木辛哥,眉头越皱越紧,卫军握着刀把的手也跟着攥出水来。突然间,出乎所有人意料的,鱼公公亮了嗓子开口问道

    “代公,你以为这铁木辛哥如何?”

    兰千阵在鱼公公盯上了铁木辛哥后便一直默默勒马跟在一旁,也不知是何打算,现在听闻鱼公公问话他便开口答道

    “回公公的话,这铁木辛哥乃是室韦人孛儿只斤氏长子,其父名叫阔阔,我年初远征草原时曾与父子见过。”

    鱼公公闻言说道

    “室韦人?就是那个满万则天下无敌的室韦人?”

    兰千阵道

    “正是!草原上的室韦人弓马无双,勇猛无比,每一条汉子都是不可多得的勇士。”

    鱼公公听闻兰千阵此言眼中杀意陡增,而兰子义则坐不住回头去看自己父亲,难道连他爹也想要铁木辛哥死?鱼公公盯着铁木辛哥说道

    “善战之众配以虎狼之主,说你铁木辛哥不是我大正心头之患都没人信。”

    台城卫众军听到鱼公公此言直接刀出鞘,若不是碍于游行街上围观百姓多,这些卫军就已经把刀架到铁木辛哥脖子上了。铁木辛哥对于自己的生死看的倒是挺开,他看了看周围,自知逃跑无望,便笑着调侃兰子义道

    “好安达,我在京城里遇见你后就没撞见过一次好事。”

    兰子义这阵已经急得眼都红了,他恨不得立刻跳下马去给鱼公公叩头请罪,求他饶命。不过天无绝人之路,兰千阵在鱼公公撂下狠话后便笑呵呵的开口反问道

    “公公此话怎讲?我怎么听不明白呢?”

    鱼公公闻言看向兰千阵,他厉声说道

    “三郎,这时才想起来求情可太迟了。”

    兰千阵笑道

    “公公,室韦人满万才无敌,也就是说他们现在散在草原的十几个部落加起来也不够万人,我儿这把兄弟只不过是其中一个部落的长子,手底下撑死也就几百个壮丁,这要是都能掀起风浪来那我兰千阵活该把自己人头挂城门口示众。”

    鱼公公听着兰千阵的话,暂时叫停了台城卫的动作,而兰千阵则抱拳接着说道

    “方今草原粗定,大正又逢灾年,多事之秋,一切求稳,怎能杀人?这铁木辛哥颇具人望,杀了他朝廷还怎么收草原人心?再说当今草原,仍是诺诺最大,羁縻之臣,公公难道就对他那么放心?”

    兰千阵最后的话打动了鱼公公,在诺诺亦敌亦友之际确实不该过度削弱其他部落的实力。鱼公公挥了挥手那些台城卫便退了下去,捡回命来的铁木辛哥抖着手从怀里掏出手帕来颤颤巍巍的擦去额头上的汗,鱼公公则冷笑道

    “你怎么吓成这幅模样?重看不中用啊。”

    铁木辛哥喘着气陪笑道

    “死不怕,死里逃生后怕。”

    鱼公公闻言哈哈大笑,他道

    “你这贼君子豹变,而又有虎狼之象,三郎,留他命是你的安排,若是将来留下放虎归山之患,你可不会有好下场。”

    兰千阵笑道

    “放虎归山?公公,为了孝敬您老,草原上的虎狼都快被我杀光了,放条虎回去正好可以用来扒皮。”

    说罢兰千阵便与鱼公公一起笑了起来,藉此机会铁木辛哥凑近兰子义低声说道

    “安达,想法安排我回去!”

    兰子义把自己的手帕递给铁木辛哥,同时小声说道

    “安达你闭嘴!别说是大正内,就是你跑到草原上,鱼公公要杀你你也活不了!安心待着,有我和我爹在,保你不死!”

    鱼公公在被兰千阵劝下后便把头调转回前方,走在众人前面的德王还在眉飞舞的吹牛,全然没有发现身后差点弄出人命。愚钝如此怎能继承社稷?想到这里鱼公公一个劲的摇头,摇过头后鱼公公质问兰子义道

    “子义,背着我说什么呢?难道是在给你安达谋脱身的法子?”

    兰子义刚把话说完,刚才他被吓了还没缓过神来,现在突然又被鱼公公追问差点惊得跳了起来,他腆着脸笑道

    “公公,子义哪敢?是我安达见了我的一声甲胄,心里喜爱,一个劲的问我要,我又不能给,所以想找机会问问公公能不能赏我安达一领?”

    鱼公公乾笑了两声说道

    “少给我刷小聪明!你们两个后生想骗我还差着火候呢!

    唉,俗话说人以类聚,你二人能义结金兰,还真是意气相投,造化之妙可见一斑!太医给我看病时说过,不足用补,有余用泄,他铁木辛哥已然尚武,铠甲可是不该添,我库里正好存着一套文房四宝,既然你铁木辛哥钻研经史,送你正好。“

    铁木辛哥初听兰子义为他请甲胄,脸上立马笑开了花,可鱼公公却要送他笔砚,他刚提起来的热情猛然被浇灭,那滋味可是不好受。鱼公公也看见铁木辛哥的垂头丧气,他问道

    “怎么了?送你东西你还不高兴?”

    铁木辛哥撅着嘴答道

    “当然不高兴,我又不做文章,要笔砚干什么?”

    兰子义闻言刚忙拍打铁木辛哥,他给鱼公公求情道

    “公公,他个草原鞑子不通事理,识不得公公对他的好,您大人有大量,别见怪。”

    鱼公公回转又看了一眼铁木辛哥,这次他没再流杀意,末了鱼公公转回头来叹道

    “算了,我已经杀不了你,若再不赏你可就真失了人心。子义的这身甲不适合你,我库中自有另一套狼吞甲送你。放心,不必兰子义的差,拿回去吧。”

    铁木辛哥听闻此言开心的抱拳道

    “小子多谢公公栽培,公公放心,小子今后就是公公的人,您说干什么小子就干什么!”

    鱼公公听了这话哈哈大笑,他道

    “好,有孝心就好!也不枉我白疼你。听说你在部落子弟中间威信很高,那你就把他们管好了,再京期间别再捅出子来!”

    铁木辛哥抱拳禀道

    “公公放心,今后他们谁再敢我就抽谁鞭子!”

第八百三十一章 东宫

    德王这支队伍主游城西丹阳县,早晨出门时因为德王闹,时间已被耽搁,哪怕德王巡城只是粗粗巡过,最后也只能赶在午时堪堪巡完丹阳。

    按照安排,巡城完毕之后众人便当前往东宫拜谒太子,而兰千阵与其他着甲人晒了一早晨太阳,到此时也已经被烤的疲惫不堪,急需卸甲休息,所以当队伍来到太子处停下后兰子义便立刻找人询问歇脚的地方。

    好在太子早已为众人准备妥当,兰子义刚一开口,便有太监引着他父子连同其他着甲将士往门房去,太子已将这里专门为兰家父子辟出,就连众人要换的衣服都已备好。脱掉铠甲,喝下凉茶,兰子义身上蒸出一身热汗,暑气也随之发掉,用太监递来的是『毛』巾擦过汗后兰子义立马觉得身上轻松了不少。累了一早晨,谁人不想藉此机会好好休息?光着膀子的兰子义坐在椅子上想,这时要是能让自己打个盹该有多好,但时间不等人,看出兰子义携带的兰千阵踢了踢兰子义的靴子道

    “人无礼不知其可也,要见太子呢,精神点!”

    兰子义也知休息不得,鼓起劲起身换上新衣,一行人换好衣服后从门房鱼贯而出,东宫门前德王带来的队伍已经排列整齐,德王和其他几位有头有脸的大人则进了另一处门房更衣,在兰家父子率队入列之后,德王他们也便更了衣出来。

    东宫离台城不远,这里也是与台城一样的红墙金瓦,玉栏漆栋,除了占地比台城小,这里就是一个缩小版的台城。兰子义抬头去看,只见眼前的宫门口牌匾上书着“丽德门”三个大字,兰子义笑道

    “台城拱极,居北辰而众星位列,东宫丽德,明心『性』则群贤归心,好用意啊!”

    已经站到兰子义前头去的鱼公公闻言冷笑道

    “用意好能怎样?我大正的太子从来都换的和流水一样,给他找拦贤士的心他也没招揽贤士的胆。”

    兰子义听着鱼公公的训斥笑着点点头,他看了看站在最前面的德王,然后说道

    “王爷不是说他今天要好好煞煞太子的威风么?怎么现在看着噤若寒蝉?”

    鱼公公也瞥了一眼德王,然后哼道

    “估计是被这排场吓到了。”

    兰子义闻言会心一笑,确实,今日的东宫的排场的确够大。兰子义他们还在马上时丽德门外的大街就已经被城门校尉的军士封堵,行人不得通过,不仅如此街上每个几步便有军士身侍立,所有沿街的军士全都批精甲,跨腰刀,手里持着长杆,杆上挂着旌旗。而现在站在丽德门外,兰子义向内看去只见一层套着一层的城门全都已经被开启,一条红毯自正殿铺开延到宫门外,红毯两侧也是每隔几步就安排一太监侍立。

    德王换好衣服入列时便有太监奔里面通报,现在德王站好,里面太子已经派的人已经出来宣令,来宣令的是个比鱼公公小些的老太监,着六品官服大步的走出丽德门,朝着众人开口就高声宣道

    “太子爷恭请王爷尊驾!”

    德王这时立在人前,在他眼前的是看不见底的东宫深门,在他左右的是太子身边伺候的小大太监和众多守卫军士,没了兵士的保护,没了李四的奉承,只有德王一人在时他完全没有了刚才的嚣张气焰,在兰子义看来德王现在连站稳都难。

    那老太监宣命时力道十足,德王闻言如遭雷击,敛着手弯腰点头,他的喉咙发出微弱的声音道

    “全听太子吩咐。”

    接着老太监作出请的手势,德王便踩着碎步急趋入内,按理老太监应当在前给德王引路,可他却一直在原地站着,待稍后的鱼公公走来他朝着鱼公公作揖道

    “老哥好久不见。”

    鱼公公点点头道

    “还好还好,你快往前去引路吧,别把王爷摔着。”

    老太监没想明白鱼公公最后半句是什么意思,便抬头来看,见看不出名堂他才拱手往前去引路。入了宫门,走在红毯上兰子义终于有机会仔细观察宫内,东宫的地砖红墙和台城没区别,用不着费心,引起兰子义注意的是那些太监,立在路两旁的太监今日全都身着盛装,他们手里或执拂尘,或捧如意,还有人捧着珊瑚树,相邻两人手里拿得东西绝不相同,众太监低头敛气,表情肃穆,动也不动,连咳嗽声都没有,细细一看他们脖子上挂着的全是汗水,看来他们在这里站了绝不止一会。

    刚才兰子义在外骑在马上,渴了有水,就这到这里都觉疲惫,现在这些太监们站在烈日里手捧重物还一动不动,兰子义只看着都觉他们辛苦,本来他还想和鱼公公说两句,见此也不忍打扰。

    殿前道路漫长,纵使德王趋步而行也要走许久,等德王登上大殿台阶,他已累的气喘吁吁,好在殿前还有其他太监守着,兰子义粗一打量发现这些人衣服上竟然全都打着八品的补子。在老太监的指示下众太监捧水奉巾上前伺候,德王接过茶喝了一碗,拿过湿『毛』巾擦乾额头汗水,这才被老太监引着跨入殿内。其他太监还想捧着这些伺候鱼公公却被鱼公公挥手喝退,队伍中其他人则跟着一起上殿。

    大殿之内太子端坐位上,老太监入殿后便来到位前侍立,同时宣道

    “德王到!“

    立在坐下两侧的一众大臣闻言齐刷刷的拱手作揖。

    德王虽然上过朝,可他何时曾被这么多人围在中间?而且围着他的还不是普通人,是大正最顶尖的官僚,最重要的是这些官僚每一个是看德王顺眼的。

    被两排人瞪着凶恶的眼神围观,德王心虚的两腿发软,之前在路上宣称的什么杀威之类的鬼话早就被德王抛到脑后去,他现在还能站着已经不错了。只见德王颤颤巍巍的拱起手,头也不敢抬的对太子作揖道

    “小弟见过太子兄长!”

    德王这不伦不类的问候直接逗笑了在场的诸位大人,而大人们的笑声则吓得德王再难说出话来。但太子仁厚,他没有笑,相反他看出了德王的紧张,于是他起身走下座来到德王面前,他牵起德王的手说道

    “贤弟,皇室血脉孤寡,仅剩你我兄弟二人,又何必见怪?来,过来,与我同坐。”

第八百三十二章 上殿

    太子一边说,一边牵着德王的手就向座上引,可太子还未迈开步,站在西向第一的章鸣岳就出列说道:

    “殿下,长幼有序,尊卑有份,德王鱼私虽是王爷至亲,但今日殿下为国设宴,非是私会,殿下为储君,王爷为藩王,绝无藩王与储君同座的道理。所谓亲亲之杀,尊贤之等,使臣以礼方为大爱大悌,切不可因私废公,贪小惠,失大义!”

    太子闻言放开德王的手,对着章鸣岳拱手就是一揖,他道:

    “原来如此!若非章先生提醒,不穀今日几犯打错!首辅大人的意思办。”

    章鸣岳闻言自然带领众臣领旨谢恩,而刚上殿站在门口的兰千阵则偷偷观察着太子,一脸都是凝重。兰子义看出了自己父亲的异样,他跨前半部凑上前说道:

    “哪里出问题了吗?”

    兰千阵道:

    “昨天我就觉得怪怪的,今天再看太子,觉得他怎么这么,没有主见。”

    兰子义道:

    “太子虚怀纳谏,这可是不可多得的好品德,历朝历代有几个皇帝能听得进别人话的?”

    兰千阵摇头道:

    “要是别人说什么就听什么,那还要他干什么?你我父子在外为将都得要乾纲独断才能扛起一片天,更何况是储君?”

    父子两人争执的时候章鸣岳那边已经带领众臣唱喏完毕,见兰家父子在后窃语,章鸣岳笑道:

    “代公有什么话不能等拜谒过后再说?既然等不得肯定是着急的事情,既然着急那就不用藏着掖着了,今天满朝文武都在,代公乾脆直接讲来给我等听吧。”

    章鸣岳说罢在场众大臣便鬨堂大笑,兰千阵被人抓住短处嘲笑自然羞愧的满脸通红。领队站在最前的鱼公公岂能容得自己手下爱将受辱?章鸣岳刚一说罢鱼公公便开口道:

    “章首辅想知道代公说什么还不方便?我告诉你就是!今日太子代皇上主祭中秋,太子便是今日的主人,太子与德王血浓于水,为显手足之情太子好心请德王上座有何不可?首辅大人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厉声喝断太子,你这样做可还有人臣之礼?你可还把太子与王爷放在眼中?”

    鱼公公说的严厉,众臣听着也都拉下脸来咽回自己的笑声,鱼公公则接着说道:

    “代公不愿太子受辱,却又惧怕你章鸣岳淫威,故而只敢笑声嘀咕。你问他他不敢答你,可我敢!现在你听清楚了,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本来已经走回座去打算坐下的德王听到鱼公公发难又急急忙忙走到鱼公公跟前,他拱起手来对鱼公公解释道:

    “公公乃是老臣,一路劳顿至此,我却未能出门相迎,难怪公公要发这么大的火。公公说章首辅有失人臣之礼,其实不然,古人所为从善如流,身居高位者更要虚怀纳谏,章首辅以前便是我的先生,纠正我的行为也是应该,公公请不要见外。”

    鱼公公可是明白事理的人,他哪敢受太子拜谒,太子刚一拱手他便跪地扣头,跟鱼公公而来的兰千阵他们也跟着一起扣头,只跪地的鱼公公说道:

    “老奴何敢劳太子出门相迎?太子爷真是折煞老奴!老奴之所以发火乃是因为章鸣岳太过无礼,他身为辅相本已位极人臣,再视太子如无物是想登天不成?”

    太子笑呵呵的把鱼公公扶起来,同时说道:

    “公公多虑了,首辅大人不是这个意思......”

    这时不等太子把话说完章鸣岳就开口谢道:

    “公公说的对,刚才是臣无礼,还请太子恕罪!”

    太子刚把鱼公公扶起来,回头又见章鸣岳作揖,连忙踱步过去将章鸣岳扶起,太子道:

    “我正需要首辅这样的直言敢谏之臣,首辅有何可谢?快请起,快请起。”

    然后太子有对门口停着的众人说道:

    “鱼公公,你们都快进来吧,繁文缛节本就拖遝,我在殿中等着你们是要设宴款待的,可不是让你们在外晒太阳的,你们这般站着怎么是好?快进来吧。”

    鱼公公闻言对着太子拱拱手,正好这时太监们已经开始搬桌子拿到殿内布置,鱼公公便带人往左手边去入座,跟在鱼公公后面的兰子义默默的出了一口气,因为鱼公公出头为他爹挽回了颜面,可他悬着的心却没能如愿放下,因为章鸣岳还为放过他们,只听章鸣岳伸手拦住鱼公公这边队伍的后面突然开口道:

    “尔等站住!”

    已经走到桌前的鱼公公受此拖累没能入座,他回头看向章鸣岳,眼里全是被挑衅后的恼怒,而太子则在章鸣岳身边劝道:

    “章首辅,今天大喜的日子,你这又是要干什么?算了算了,给我个面子,大家安心坐下吃饭就好。”

    章鸣岳则拱手向太子谢道:

    “我今天这么做正是要给殿下争面子,殿下您稍等就好。”

    接着章鸣岳便问眼前拦下的人道:

    “尔等便是鸿胪寺里读书的草原各部落世子?”

    被章鸣岳拦在最前的就是铁木辛哥和步落稽二人,步落稽还弄不明白眼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于是他便看向了铁木辛哥,铁木辛哥则是领教过京城老爷的如虎天威,所以他只敢敛气侍立,不敢造次,同时铁木辛哥也偷偷给兰子义递眼色,想要寻求外援,只可惜把他拦下的人是兰子义见了也要头大的高官,兰子义只能对着自己安达的眼神歎息了事。

    带头的两人都不敢胡来,跟在后面的其他草原子也就没了脾气,那章鸣岳盛气凌人,待定睛见过铁木辛哥后他的脸上又添了一分杀气,看来他也把铁木辛哥视作了眼中钉,但碍于当前形势章鸣岳只能先将铁木辛哥放下,只听他再次问道:

    “尔等可是草原世子?我为首辅,问话汝等为何不答?”

    铁木辛哥被质问后这才拱手答道:

    “回大人的话,小人们正是草原子。”

    章鸣岳闻言冷笑道:

    “尔等可知今日为何召尔等来?”

    铁木辛哥拱着手毕恭毕敬的答道:

    “回大人,鸿胪寺的大人告诉小人们,说是皇上开恩,要我等来见识皇恩浩荡!”

    章鸣岳盯着铁木辛哥问道:

    “既然是来拜见皇恩,那为何见了太子不拜?”

    铁木辛哥闻言惊讶的抬起头来,他问道:

    “我等在鸿胪寺前不是已经拜见过天子的儿子了吗?”

    跟在后面的其他草原子也附和道:

    “是呀,刚才已经拜过了怎么又拜?到底拜哪个能不能给个准?”

    章鸣岳这时冷笑道:

    “鱼公公,您老刚才说见到太子要有人臣之礼,现在你带来的这些学礼仪的世子们却没个礼,您说我该怎么办?”

第八百三十三章 上桌

    章鸣岳问的是鱼公公,盯着的却是铁木辛哥和草原质子,这些草原部落子虽弄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面对高官抱拳行礼总是没错的,他们抱拳将头埋下,同时又把目光投向前面管事的铁木辛哥和步落稽二人,而步落稽也没注意,他只能看向一旁的铁木辛哥。

    铁木辛哥自然知道自己担起了所有的压力,可弟兄们信任他并不代表他就能解决弟兄们的问题,处在这种情况中他也只能把目光投给那个有可能出面解决问题的人身上。兰子义见铁木辛哥看来略微点头示意他不必慌。章鸣岳说得不错,这些草原部落子的确该参拜储君,但他问事方式和说话的态度则明显是在找茬,看来他章鸣岳一定要找回刚才在鱼公公哪里丢得面子。

    章鸣岳问的是鱼公公,而部落子跟的也是鱼公公,这时兰子义做不了主,他也只能回头去看鱼公公。鱼公公此时已经落座,他看了看章鸣岳的背影,然后呵斥看向他的众人道

    “看我干什么?皇上不在太子设宴,来了自然该拜,你们这些塞外来的,鸿胪寺里学了这么久,天子看不见你们你们也让太子看看你们礼数学的如何。”

    众质子闻言还想抗辩,鱼公公立刻呵断他们道

    “天子又不是一个儿子,但继承天下的却只能有一人,那人就是太子!该拜就拜,少说你们不懂。”

    铁木辛哥心思活络,闻言立刻按照之前见过的兰子义叩头的样子有模有样的跪地道

    “臣叩见太子殿下!”

    其他众质子见铁木辛哥都跪了也便跟着一块跪下叩头高呼。座上的太子好不容易劝下鱼公公,这边厢章鸣岳却又挑起事端,太子坐在座上如坐针毡,为难的眼嘴鼻子全都拧到一块去了。好在鱼公公识大体,让了章鸣岳一步,眼下殿中又有一票威武雄壮的草原汉子跪着叩头,太子又在众臣面前赚足了面子。人生大起大落不过如此,朝臣不和能在一瞬间变成万国来朝,太子拧在一起的脸自然绽放成了一朵莲花,他笑呵呵的安抚众质子道

    “天子富有四海,普天之下皆是皇上的臣民,父皇从来视华夷为一家,今日我替父皇设宴,见到诸位爱卿自然倍感亲切!辛苦诸位远隔万里赶赴京城,有赏!”

    说罢太子吩咐之前引路的那个老太监道

    “徐公公,殿中诸世子每人赐绢一匹!”

    座下站着的章鸣岳听闻太子有赏便想开口进谏,而已经落座的鱼公公则捧着茶说道

    “我说章首辅,天家一言便是金口玉言,况且大过节的,宫里出赏也是应该,圣人那话怎么说来着?”

    一边说鱼公公一边看向兰子义,兰子义则恭敬地颔首道

    “《中庸》有言柔远人则四方归之,怀诸侯则天下畏之。”

    鱼公公点头道

    “就是这个话,太子爷赏的没错!”

    本来太子见章鸣岳有请都已经打算起身多谢教诲了,没想到鱼公公突然横了一杠子,立马让殿中风向大转,章鸣岳不得已对着跪地的众质子说道

    “殿下有赏尔等还不快快谢恩?”

    虽然这些部落子对于殿中发生的一切完全不清头脑,但有的赏总是好事,他们手里本就拮据,听道章鸣岳的话后众质子便在铁木辛哥的带领下叩头谢恩,然后他们才起身往鱼公公这边来。

    折腾了这么一会,东宫里伺候的太监们都已经把座椅安排好了,诸质子起身以后便在太监们的带领下各自落座,兰子义与兰千阵也终于能做到鱼公公旁边了,刚一坐下兰千阵便小心翼翼的向鱼公公请罪道

    “公公!刚才是我失礼,害得公公……”

    鱼公公抬手打断兰千阵道

    “你没事,是他章鸣岳欺人太甚,哪有像他这样欺辱公侯的?”

    兰子义这时则说道

    “公公,虽然不合规矩,但我想把我安达也请来这张桌上一块吃。”

    鱼公公着下巴说道

    “那你就去唤他来吧!我也正好想和他多聊聊。”

    恰好这时铁木辛哥路过兰子义打招呼,就被兰子义个拉着坐下了。一桌人做全之后鱼公公便张罗着准备动举杯动筷子,可就在此时却有一小太监走了过来对鱼公公说道

    “阿爹,太子爷请您和诸位都过去呢!”

    鱼公公闻言转脸看向太子那边,太子现在已经下座,就在殿中摆了一张大圆桌当中坐下,见鱼公公望来太子也便笑眯眯的对鱼公公点头示好。鱼公公转回脸来问小太监道

    “从来大宴主宴的天家都是自个一桌,怎么今天太子却要老夫过去?”

    小太监佝偻着身子凑在鱼公公耳边说道

    “阿爹,太子爷说,当朝为臣最重要的是以和为贵,太子爷见阿爹和章大人不和,所以向请您二位过去一起吃这中秋宴。”

    鱼公公闻言冷笑一声道

    “太子爷摆得和头酒,老夫哪敢推辞?你先去回话,我马上就到“

    小太监一走鱼公公便对兰千阵和兰子义说道

    “正愁没机会向他章鸣岳发难呢,太子爷却给了个好机会!你父子二人昨晚商量好的事情今天可以拿出来说了。“

    说着鱼公公便带头起身。兰家父子自然知道鱼公公说得是什么事情,两人也便起身,兰子义对一旁铁木辛哥致歉道

    “对不起了好安达,看来你我只能以后再找机会喝酒了。“

    铁木辛哥起身相送道

    “我一时半会也离不开京城,今后你我有的是机会一起喝酒,不急这一次。”

    那边坐在殿中间的德王一直都关注着兰子义这边,见兰子义与人话别太子便开口问道

    “卫侯怎么不过来?旁边那人是谁?”

    兰子义对太子拱手作揖道

    “回殿下,这位是我的结义安达铁木辛哥,本想与他共餐,怎奈殿下召唤,我只能改日与他再聚了。”

    太子笑道

    “中秋佳节,海内同庆,岂能卫侯领宴而怠慢了自己的结义兄弟?我这里桌子够大,多来几人无妨,你便和铁木辛哥还有”

    说到到这太子转脸问旁边章鸣岳道

    “章先生,那位喏喏长子叫什么名字来者?”

    章鸣岳闻言小声答道

    “殿下,草原之人,要么一个都别请,要请就只能请铁木辛哥一人,不可去请另外那人,尤其不能请喏喏长子。”

    太子不解的问道

    “一个都不请我可以理解,可为何要请只能请铁木辛哥而不请长子呢?”

    章鸣岳道

    “殿下不用多问,只需去做便罢,这是利国利民之事。”

    太子点点头,然后对兰子义说道

    “卫侯请携结义兄弟一起来吧,我大正皇恩浩,正好藉此一桌饭远布四方。”

第八百三十四章 螃蟹

    铁木辛哥闻言对着太子便拱手作揖,一旁兰子义用肘杵了杵他挪揄道

    “你个鞑子来了没几天,规矩道学的不少。”

    铁木辛哥提步随着兰子义往太子那边走去,闻言叹道

    “我敢不学规矩吗?刚来你们京城,你们的太尉就要杀我,后来去了趟监狱你们的台城卫又要杀我,今天骑马跟在你们公公身后我又是差点没命,安达你说,你说我不学规矩怎么活命?”

    若不是殿中文武诸员众多,兰子义早已被铁木辛哥逗笑,他强行憋住笑意再次挪揄道

    “当日你我在草原初见,你说你是狼我是狐狸,现在听完你这话我怎么觉得你也是只老狐狸?”

    铁木辛哥低头故意板下脸对兰子义说道

    “我是狼又不是羊,不狡猾狡猾的怎么活下去?”

    兰子义听到这话再也忍不住,放声就笑了出来,正好鱼公公带着他们也来到了太子这边,兰子义一笑太子就首先看了过来,太子问道

    “卫侯和铁世子聊到了什么事情?怎么笑得如此开心?”

    兰子义正要答话,太子身后却有一人开口替他答道

    “北人豪爽,卫侯与铁世子又是结义兄弟,聊起来自然开心。”

    兰子义抬头望去,原来是李敏纯替他开口。兰子义见状赶忙拱手作揖道

    “原来是世子殿下,失礼失礼,还请见谅!”

    李敏纯也拱手道

    “太子在此区区怎敢自称殿下?卫侯唤我名便可。”

    兰子义拱手道

    “在下怎敢直呼世子姓名?纵使世子不介意我也得守礼才行。”

    站在一旁的兰千阵见自己儿子聊的兴高采烈,于是便开口问道

    “子义,你和这位公子认识?”

    兰子义连忙介绍道

    “父亲,这位是新罗世子李敏纯殿下,与我同在王府为侍读,对儿多有帮衬,今次中秋我那门面的装点就是李世子帮忙弄得。”

    兰千阵闻言对李敏纯抱抱拳,然后说道

    “原来是世子殿下。”

    李敏纯则对兰千阵作揖道

    “见过代公。”

    兰千阵说道

    “最近龙头关驻防的东军大批南调,东北防御空虚,新罗沿小江水一线的防御很吃力啊。”

    李敏纯笑道

    “我在京中,与新罗那边往来只能靠偶尔入京参拜的几个信使,新罗的消息我知道的还真不全面。代公说得事情我只知道大概,具体如何代公比我更清楚。小江以西天寒地冻,再加山林茂密,渔泽网布,蛮夷居此为患颇多,一直都这样,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辛苦新罗百姓了。”

    兰千阵道

    “最近我部兵马即将移防龙头关,我会下令让他们先往辽城增援东军,两军协力一定能还新罗边疆一个太平。”

    李敏纯拱手谢道

    “那我就在此替新罗百姓谢过代公了!”

    坐在桌前的太子笑呵呵的对大家说道

    “来来来,都坐下,站着说话多累?”

    于是在太子的安排下众人入座,太子与德王坐在最上,德王居太子左手,往下依次坐着章鸣岳、刘瞻、李敏纯等朝廷要员,太子右手往下则依次坐着鱼公公、兰千阵,兰子义和铁木辛哥。太子本安排李敏纯做到左手边去,可李敏纯却说“许久未见卫侯,想要与卫侯相邻叙旧。”所以兰子义便往下让了一座,请李敏纯坐到自己上头去。

    众人落座之后应太子邀共进一杯酒,而后大家便动起了筷子,铁木辛哥坐在座上,看着面前盘中的一整只螃蟹皱着眉头犯难。兰子义刚刚阻止住要给他拆蟹壳的小太监,他道

    “自己拆吃的香”

    然后兰千阵便看到了铁木辛哥,他问道

    “怎么不吃啊安达?”

    铁木辛哥叹道

    “安达,我可从来没听说过人能吃虫子的。”

    兰子义笑道

    “这是螃蟹,不是虫子,怎么会让你吃虫呢?中秋蟹肥,正是品尝的好时候,你不吃可是不会享受啊!”

    然后兰子义便招呼一旁的小太监道

    “来,给铁世子剥一个。”

    那边兰千阵见到螃蟹也让人撤了下去,主座的太子见了笑道

    “昨日本就该为代公设宴,不想却拖到了今天,特地设下这等时鲜就是为了招待代公,怎么代公却把螃蟹撤了?”

    兰千阵赶忙抱拳准备解释,一旁鱼公公则替他说道

    “太子爷有所不知,三郎他在北方呆惯了,没见过水产,从来只吃四条腿的,享不起螃蟹的肥美。”

    太子笑道

    “我倒也听说过北方人不喜吃鱼蟹,所以今天桌上专门为代公备下了羊羹。”

    兰千阵为难的说道

    “殿下,我一般入京之后只吃猪肉,不吃牛羊。”

    太子问道

    “哦?代公喜欢吃猪肉?”

    兰千阵道

    “喜吃猪肉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南方牛羊肉不好吃,膻腥味太重。”

    太子闻言哈哈笑道

    “圣人有云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用之代公,甚为恰当。”

    而坐在兰千阵对面的章鸣岳则开口说道

    “代公,今天这桌菜的菜谱是殿下精心挑选的,你这也不吃那也不吃,可得让太子多寒心?”

    章鸣岳说话时兰千阵正在给自己盛羊羹,闻言他拿回碗坐下。经历了这两天的事情,兰千阵也明白了过来自己与章鸣岳有根本『性』的矛盾,没法缓和,所以他笑道

    “君令臣死臣不得不死,可也没说君令臣吃臣不得不吃啊。我已经舀了羊羹,现在就喝,定不会让太子为难。”

    太子见两人又要互相针对,赶忙劝解道

    “大好节日,何必老是为些小事生气?吃饭嘛。”

    就在兰千阵和太子等人你来我往之时兰子义则小声问李敏纯道

    “李世子,今天我伴德王同行怎么没见到你一起来?你和戚荣勋不都还在王府住着吗?”

    李敏纯道

    “一大早我就被东宫府上的人叫来了,反正王爷也不再府上,没人管我们,有人唤我们便来了。”

    兰子义道

    “那怎么不见戚荣勋?”

    李敏纯道

    “我与戚侯同来,而后戚侯便被章首辅叫走,之后我就再没见过他。”

    兰子义与李敏纯小声嘀咕自然惹来了章鸣岳的注意,不过章鸣岳并不打算和兰子义纠缠,他把他的注意力放到了铁木辛哥身上,只听章鸣岳道

    “那位铁世子,敢问你是哪个部落的?”

    铁木辛哥这时刚刚强迫自己吃完螃蟹,听闻首辅发问便拱手道

    “回首辅的话,在下乃是草原室韦人孛尔只斤氏之子。”

    这时同桌的杨脂突然笑道

    “莫非你就是前几天被台城卫抓起来的那个铁木辛哥?”

第八百三十五章 翻旧账

    杨脂的话引得那边众文官窃笑,章鸣岳也把话接过去问道

    “公公,不知为何卫侯的结义兄弟会被台城卫抓走?这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鱼公公被杨脂呛得一阵红一阵白,阴沉着脸准备发作,但铁木辛哥却抢先了一步,他对着圆桌对面的杨脂说道

    “这位大人不用为难鱼公公,当时审我的那几个刽子手跟我说了,是太尉想要杀我,所以暗地里差人给台城卫传话抓我。”

    兰子义听铁木辛哥这么说,胃里一紧差点把刚吞下去的螃蟹吐出来,铁木辛哥这样说虽然是想为鱼公公解围,可他不了解大正各司衙门的职责,一开口就说出了天大的错,太尉一介虚衔怎么可能指挥的动宫里直属的台城卫?这鬼话说了没人会信。

    兰子义想让铁木辛哥闭嘴,他桌子下面的腿都准备好要踢过去了,可鱼公公却突然放下手暗地里摁住了他。兰子义惊讶的望向鱼公公,而鱼公公则用眼色示意让铁木辛哥说下去。

    对面的众大人听到铁木辛哥的话纷纷阴着脸嘿嘿冷笑,开口问话的杨脂问道

    “铁公子,这话是你亲耳听到的?”

    铁木辛哥不懂得大正观场的运作,自然不知道诸位大人在笑什么,旁边兰子义也没有阻拦他,所以他便以为自己没问题,于是他朗声答道

    “对,没错,就是太尉派人乾的,大正的太尉不是能指挥全大正的兵马么?他怎么就指挥不了几个台城卫了?”

    众臣闻言彻底笑开了,杨脂直接转脸问鱼公公道

    “鱼公公,您手下的台城卫何时分到了太尉手里?您老已经管不住手下人了?”

    鱼公公呷了一杯酒然后重重的将酒杯按在桌上,鬨笑的众臣立马闭上了嘴。鱼公公对这样的效果很是满意,他说道道

    “手下人?谁手下的人?我手下的人?那明明是皇上的人,是皇上的眼和耳,何时成了我的人?”

    鱼公公说完这些,太子左手边的众文官便嗅出了不对劲,而鱼公公则抓住机会更进一步,只听他悠悠歎道

    “皇上肯把自己的耳目交给咱家,那是信得过我个老奴才,可我这奴才老了!辜负了皇上的信任,这些宫里当差的居然和宫外的人勾结到了一起,蛇鼠一窝

    窝,皇上可得多寒心?”

    杨脂看了看阴晴不定的鱼公公,试探着问道

    “所以说这事还真是被太尉指使去做的?”

    鱼公公斩钉截铁的答道

    “不,当然不是,老丘八哪有这等通天本事?有本事乾的不是他,而是诸位大人啊。”

    众臣闻言大惊失色,唯有章鸣岳与李澄海两人不为所动,自谈话开始章鸣岳便以一副看破红尘的超然姿态微笑不已,李澄海则一直心不在焉,明显有事放到了心头。但众位大人不是章鸣岳,也不是李澄海,他们既没有心事也没有看破红尘,鱼公公刚才接过话时他们便听出风向不对,一眨眼鱼公公果真把火烧到了他们身上,真要是把火点起来他们所有人都得掉一层皮。

    坐着吃了半个螃蟹的章鸣岳把蟹壳盛盘递给了身后的小太监,他有意无意地对太监说道

    “你说这些虾兵蟹将,水里的时候威武无比,张牙舞爪的不可一世,等被抓上来后便只能活活被人蒸熟吃掉,你可知道为什么?”

    小太监哪里知道章鸣岳话外的意思,他只敢摇头道

    “奴婢见识浅,奴婢不知为什么。”

    章鸣岳呵呵笑着转过身坐好,然后他看着鱼公公说道

    “没什么好深浅的,就只是因为他的弱点被人拿住,他动不了了而已。”

    章鸣岳看着鱼公公,鱼公公自然也盯着章鸣岳,配上章鸣岳的话和他意味深长的表情,鱼

    公公当然听出了章鸣岳的弦外之音。从前天接了兰千阵开始,章鸣岳便一直有意无意的暗示那个逃跑的台城卫在他手里,而现在章鸣岳则已经是明示了。

    兰子义看着剑拔n-u张,两不想让的内外二相,自己不禁暗暗捏了一把汗,可这个时候他又插不上话。兰子义又看了看上座的太子,太子也是满脸为难,却又无可奈何,至于德王,进门的时候就被吓傻了,这阵还没回过神来。在兰子义一旁的铁木辛哥听着座上人的话,也明白过来自己刚才说漏了,所以他便暗暗的对兰子义吐舌头道

    “安达,我说错了你也不把我拦下。”

    没想到铁木辛哥的轻言一语撞上饭局里凝结成墙气氛却发生了巨大的反应,对峙中的双方都因为突然的扰动而难以为

    继,两边都感觉到拉在手中的那根弦断掉了,但因为话头落在鱼公公这边,鱼公公只得开口应道

    “那章首辅是拿到了咱家什么弱点?”

    章鸣岳笑道

    “怎敢怎敢,在下怎敢拿公公把柄,只是我有几个疑问弄不明白,想请公公解释一下。”

    鱼公公冷哼一声道

    “问。”

    章鸣岳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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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公刚才说抓铁公子的人是受宫外人指使,是这样吗?”

    鱼公公被章鸣岳似笑非笑的故作高深笑的有些心虚,不过鱼公公什么风浪没经历过,又不是被铁证拍脸,一点心虚吓不住他,所以鱼公公回敬章鸣岳道

    “我查问过参与此事的人了,证据显示诸位大人与此事关係暧昧。”

    章鸣岳道;

    “可我却听说那几个带头抓人的百户被公公您外放到剿匪军中做监军了,受人指使又都委以重任,公公用人真是不拘一格啊。”

    鱼公公听到章鸣岳的话,放在桌下的手禁不住的抽搐了一下,只听鱼公公笑道

    “手心手背都是肉,我也不能因为诸位大人之故就把皇上手下人给杀了吧?让他们去军中,历练好了将功抵罪,历练差了以死谢罪,正常的事情,有什么不拘一格的?”

    章鸣岳笑道

    “那公公您算的还真准,这几位百户一到军中就没了。”

    鱼公公道

    “那是他们立功心切,中了妖贼的埋伏。”

    在座的大人们都是聪明人,听了几句变听出这件事中有陷阱,更知道章鸣岳捏着了鱼公公的把柄,鱼公公再难威胁到自己,于是他们也鬆了一口气,已经停下的手再次开动,吃蟹的吃蟹,喝酒的喝酒,就等着两位领头人继续唇qiāng舌剑下去。

    章鸣岳道;

    “妖贼南逃之后躲进深山,数日之间不得一见,这几位百户一去就能遇上伏击,这事情未免太过巧合了吧?”

    鱼公公问道

    “你想说什么?”

    章鸣岳道

    “我还听说了一件事,我听说这几位百户都是当时跟着钦差巡视塞北的人,铁公子当时就在塞北,莫不是因为这事才抓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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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三十六章 留人

    随着章鸣岳的问话出口,桌上的温度骤然转冷,冷的螃蟹都吃不下去。鱼公公到底是老江

    湖,即使是被彻骨寒风席卷他也巍然不动,鱼公公一手放在饭桌上,冷眼盯着章鸣岳,一字一句的问道

    “什么事抓人?你说清楚。”

    鱼公公硬如磐石,直顶的章鸣岳微笑变成了冷笑,但这并不会影响到章鸣岳的态度,他对鱼公公说道

    “就是钦差在草原上无故被杀的事情。”

    鱼公公冷哼了一声,拿出一块帕子抹嘴,而后便把那帕子『揉』成一团扔到章鸣岳碗前。此等粗鲁举动预示着鱼公公要亮底牌,而鱼公公也没让人失望的开口说道

    “钦差草原被害的案子已经结了,是丘豆乏残部所谓,铁证如山,章首辅要是觉得这件事情还有什么陷阱值得玩味,那就请首辅大人拿出证据来,咱家也好看个明白。但我话可说清楚了,你要拿不出证据可就是在诽谤咱家清白,我虽是皇上的奴,可我也不是这么受人欺负的。”

    紧挨着鱼公公坐在下面的兰千阵立刻附言道

    “钦差的事情我专门派人去草原上核查了,就是被打散的丘豆乏残部,我已勒令埃苦盖在草原上追缉这干嫌犯,很快便能将人拿回来给朝廷一个交代。”

    鱼公公敢这样硬顶就是因为他算定章鸣岳手里没牌,桃家兄弟鱼公公是知道的,那三之猛虎咬上的人绝无可能活命,所以就算那人一时没死被章鸣岳救起,现在也肯定断了气,章鸣岳闪烁其辞的试探就是在化虚为实,想从鱼公公这里骗出实话来。

    章鸣岳看着鱼公公,上下牙床来回盘磨不发一言,一直道兰千阵说完话后,章鸣岳才勉强挂起一个微笑说道

    “既然有代公替鱼公公兜底,这案子想必也一定没有差错。代公好身手,一定能将人犯捉拿归案,发案至今也才一个月,代公拿不来人也属正常。只要记得拿就好。”

    兰千阵自然听得出章鸣岳话里的讽刺,但同时他也知道章鸣岳怂了,所以他只说道

    “末将定会让朝廷满意。”

    旁边鱼公公呷了一口酒后重重的将酒杯拍在桌上,然后他接过话说

    “章大人,我台城卫究竟是受何人指示,那人姓甚名谁我还没有仔细往下查呢。”

    章鸣岳闻言端起酒杯也呷了一口,他笑道

    “身正不怕影子斜,查查也好,查清楚朝中有没有人做这种大逆不道之事,也把不安好心的人都给抓出来。”

    说完这句章鸣岳又转头看向铁木辛哥,他问道

    “铁公子平日里在鸿胪寺做些什么呀?“

    铁木辛哥可没想到章鸣岳突然又把话锋指向他,但他反应够快,绝不会因此冷场,他知道大正以读书为荣,所以他便如实答道

    “我在衙门里也就读读史书,看看兵法。“

    章鸣岳闻言捋着胡子笑道

    “我观铁公子器宇不凡,神采奕奕,现在又知铁公子能文能武,如此一来真乃国之栋梁。“

    铁木辛哥拱手道

    “首辅大人过奖了。“

    可章鸣岳何许人也,无缘无故他怎么可能白去夸一个人?章鸣岳接下来的话才透『露』出他的本意,只听章鸣岳道

    “铁公子,像你这样的英雄,若是流落乡间只能埋没草莽,不得一展身手,只有大正京城才够铁公子施展抱负,我愿为铁公子做引荐人,举荐公子入大内做五品带刀侍卫拱卫圣上,将来无论是外补镇将,还是升调地方都是施展拳脚的好去处,公子以为如何?“

    铁木辛哥闻言心中叫苦,他想不明白为何大正京城里的头头脑脑总是追他不放,好不容易躲过两记断头刀,章鸣岳现在却又要把他留在京城,天下哪有这种道理?一肚子苦水的铁木辛哥看向兰子义,兰子义那还用他看,抢先一步就开口道

    “首辅大人,我知您书香门第,看我兰家十分不爽,可您有什么不满照学生发来就好,何必牵连我的把兄弟?君子不迁怒,您这样做可就小家子气了。”

    章鸣岳闻言稍稍作『色』道

    “卫侯这是何言?我何时看兰家不爽?我只是统领百官责问代公军务,卫侯怎么能把公事说成私事?至于铁公子,我看他一表人才,这才举荐他做大内侍卫,何来迁怒一说?难道宫中五品比不上区区一个草原部落?”

    铁木辛哥藉机说道

    “京城如此繁华,草原怎能和这里相比,我只是难以习惯罢了。首辅大人的好意我心里领的满满的,可大正的京城又热又『潮』,吃的有是青菜鱼虾,我实在是不习惯。”

    章鸣岳笑道

    “这个好说,铁公子想吃牛羊只管开口,宫里不给你弄我给你弄,这有何难,只是大正需要你这样的人才,留下来吧。”

    铁木辛哥被章鸣岳堵得找不到话,只能勉强挤出一句道

    “刚才代公也说了,南方的牛羊肉不好吃。”

    章鸣岳笑道

    “铁公子不必多虑,我大正能工巧匠无数,给你找个好厨子,做出塞北风味的饭菜来一点也不难。”

    铁木辛哥实在没有其他办法,只好再次看向兰子义,兰子义则压着眉头对章鸣岳说道

    “首辅大人既然是问我安达愿意与否,现在我安达明显不愿意,大人何必强求?”

    章鸣岳答道;

    “为国储才乃是大事,只要能留下,不愿意也可。”

    章鸣岳的话把兰子义差点气笑,兰子义没想到堂堂大正首辅为了留下铁木辛哥居然连脸也不要,说出这种不讲理的话来,而兰子义还只能应付下去,他道

    “草原喏喏乃是第一大部族,室韦人弱小,需要我安达这样的豪杰回去统摄,要不然室韦人迟早要被喏喏灭掉。”

    章鸣岳道;

    “有我大正朝廷在,谁敢在草原兼并?难道代公会放任一部做大?”

    兰千阵闻言笑道

    “草原形势瞬息万变,或许今天这里雨水充沛,所以这处的部族便繁盛了起来,那里的草场忽然乾旱,那边的部落就会衰败下去。喏喏占据着草原上最好的草场,占据着最广大的地域,我能击败他们,但我没有能力去限制他们,因为我没有那么多正人填满塞北的草原和戈壁。”

    兰千阵说完吃着菜对鱼公公说道

    “公公,您光顾着吃菜,小字辈们可怎么能在桌前坐安稳呢?”

    鱼公公这半天一直忙着吃螃蟹,完全不顾铁木辛哥被章鸣岳围堵,他闻言只是答道

    “留在京城伺候皇上乃是荣幸,有这机会,争一争挺好。”

第八百三十七章 狮子大开口

    鱼公公可能是人老了牙口不好,这只吃螃蟹时吃的慢条斯理,全然忘了刚才和章鸣岳唇枪舌剑的紧张,当兰千阵问起他时他也只是敷衍罢了。但鱼公公可以敷衍兰千阵,兰千阵却不能敷衍铁木辛哥,因为草原上最讲究安达之间的情谊,为兄弟两肋『插』刀可不是闹着玩的,

    兰千阵要是不能替自己儿子保下铁木辛哥,那兰子义今后就别想在草原上混了。

    兰千阵看了看鱼公公,低头微笑,然后他道

    “公公,铁木辛哥是我儿子的安达那他就是我家里的一口人,他若想留在京城享受荣华富贵,不用首辅大人提议,我都会给他谋出路,但现在他不想,我就该放他回草原去。公公,现在能替他说上话的也就是您了,您若觉得我这几年孝敬您孝敬的不够,那可否请您看在我爹的面子上帮孩子一把?我以我兰家几代奋死搏下的威名保证,这小子不敢反,他敢对大正有一丝不敬我就灭了他。”

    兰千阵把自己亡父都给抬了出来,这么重的分量直压得鱼公公为之变『色』,而通排的铁木辛哥听到了兰千阵灭族的警告也被吓得直打激灵。

    鱼公公放下手中没吃完的螃蟹盯着兰千阵不言,而兰子义则转向章鸣岳说道

    “首辅大人,人无信不知其可也,何况大国?大人赏识铁木辛哥自然是美事,可铁木辛哥无福消受也是他本人的意思,您若强求便有扣人之嫌,其他诸子也便心生疑惧,不敢再留。草原诸部皆有多子,扣其长子自有幼子即位,不伤根本,反使朝廷失信于人,得一人而使草原尽叛,我以为此非妙算。”

    章鸣岳坐在桌前,兰千阵对鱼公公说了什么他也都听见,尤其是兰千阵力保铁木辛哥不反的那几句,章鸣岳也同鱼公公一样为之动容,待兰千阵说完,章鸣岳便笑着回答道

    “代公严重了,我只是为铁公子谋个好前程,不是扣人,我也不敢让草原尽叛。代公久居北镇,肯定比我了解北边的情况,既然你都说铁公子不可强留,那我就不勉强了。”

    铁木辛哥听闻自己终于能来去自由,总算是松了口气,而兰千阵则端起酒杯,隔着桌子敬章鸣岳,章鸣岳也拿起就被回敬兰千阵,太子见这两人举杯也举杯道

    “代公与首辅把酒言欢,正如我文武和合,来,为这文武和合,大家一同举杯!”

    太子相邀,桌上众人自然随着一道举杯同饮,一轮饮罢太子满意的放下了酒杯。太子置酒自然是想藉机安抚文臣武将两边的矛盾,可他哪里想得明白,谈拢一件事情并不意味着两边就能握手言和。大正文武两边,内宫外府,各有各得利益,各有各的主张,这些利益主张错综复杂的交织到一起,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这种平衡将自己划分了界限,让所有局内人各处其位,难越雷池半步,只是这道鸿沟便让人不可能和合一处,太子的设想终究只能化作空想。

    这不,太子刚一放下就被,鱼公公便向章鸣岳发难,鱼公公问道

    “章首辅,前日『乱』民围攻代公的事情你可查清了?”

    章鸣岳吃着饭菜说道

    “查不清,京兆尹都被关押了怎么可能查清?”

    鱼公公冷笑道

    “就是查他,何来查不清一说?他杜畿管着京兆却放进来那么多闲人,肯定得有个说法,若是御史台和刑部问不出话来,那就把他移到洗冤寺来,我亲自带人问。”

    众臣一听要抓人进洗冤寺,立刻停下了手里的筷子,章鸣岳更是直接答道

    “朝廷自有三法司审查,无须动用台城卫。公公,您是朝廷元老了,你自然知道像京兆尹这样的要员,没有皇上旨意是不能随便抓人进去的。”

    鱼公公冷笑一声接着吃螃蟹,他道

    “那你们就快点查,堂堂代公在京城遭暴民围攻,总不能一点交代都没有吧?那天动『乱』的暴民我已经抓了不少了,要不要我把他们那里问出的话给首辅和几位大人讲讲听啊?”

    其他众臣听道这话脸上立刻『露』出难『色』,章鸣岳则风轻云淡的笑道

    “公公掌着台城卫,捉拿『奸』邪也是份内之职,您要是查到了什么消息正好可以和刑部、京兆府的当差人沟通一二,也好把真正的罪魁祸首抓出来。”

    鱼公公闻言冷笑了两声,埋头吃饭,暂时不去理会章鸣岳。章鸣岳见堵住了鱼公公的嘴,

    立刻便转头质问兰千阵道

    “代公,昨日御塌前让你撤藩的事情,你想得怎样了?”

    兰千阵听到这话转脸和自己儿子换了个眼『色』,本来父子两人还在想怎么把这事给提出来呢,没想到章鸣岳自己却要来往枪口上撞,只听兰千阵开口笑道

    “皇上都吩咐了,我还有什么可想得,裁就是了,只要能为大正朝廷省下银子就好。”

    兰千阵吐出的银子二字就像是掉进岗里的铜板,敲得章鸣岳心里空『荡』『荡』的颤,他已经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蠢话,但他已无可挽回,只听兰千阵接着说道

    “我昨晚回去和我儿还有随行的呼延将军大概算了算,按我北镇以往惯例,若退一兵,每一兵丁需有十亩良田赏赐,除良田外还有绢十匹,布二十匹,米五十石,银五十两,这也是为了犒赏将士拚死半生之劳苦。当然,朝廷现在缺钱,安置费给的少些将士们也能理解。”

    坐在章鸣岳下面的刘瞻听到兰千阵这番狮子大开口的要价,难受的脸的变青了,兰子义见到他乾呕了好几次。等兰千阵话音刚落刘瞻便开口叫道

    “哪有这等赏赐的,代公这数怕不是突然胡诌出来的!”

    兰千阵喝了一口酒微微笑道

    “历年北镇安置将士的账册都在将军府衙门里放着,刘中堂不信的话可以亲自差人去看,而且我也抄了副本送交户部了,刘中堂难道没仔细校阅?”

    刘瞻问道

    “我户部从来没有支出过这么多银子,代西历年都这么安置银子是从哪里来的?“

    兰千阵笑道

    “钱出自我北镇打了胜仗之后劫掠的牛羊财富,来自于朝廷历年给的军饷,来自于内廷皇上的赏赐,平日也没多少人从军阵退下去,这点赏银还出得起的。“

    刘瞻被章鸣岳堵得说不出话来,章鸣岳倒是很淡定,他问道

    “那现在北镇有多少人?”

    兰千阵道

    “现在北镇能战之士不下二十万,合计家眷约有百万人,章首辅不用考虑其他家眷,赏钱只给兵士就好。”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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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城遗梦介绍:
花枝缺处青楼开,艳歌一曲酒一杯,
美人劝我急行乐,自古朱颜不再来,
君不见外州客,长安道,
一回来,一回老。
————白居易
大正朝廷已经击败了四方所有外部敌对势力,看似天下太平,事实上王朝内部已经危机重重,地方土地兼并造成贫富差距加大,士绅优待又让富人几乎不承担税收,全国各地到处都有民变的危险。
朝廷对此也并非视若无睹,当朝内阁首辅大学士章鸣岳就力图推行新税法,对大正朝廷进行改革,可在这个节骨眼上深居内宫的皇上最关心的居然是用幼子替换太子,废立储君,从太子陪臣起家的章鸣岳自然不同意,宫中府中也因此对立起来。
我们的主人公正是一位将门之后,但他并不想继承武职;他的出身与家庭有诸多秘密,但他并未全然知晓;他有着单纯而又天真的理想,却又从骨子里带着一股敏锐和狡猾,他想要靠书生意气救济天下,可现实却让他走上了一条与理想截然相反的道路。现在他已经来到了京城,这里的高台到底是他成功的奠基石还是他迷梦的开始,让我们一起揭开这番篇章。台城遗梦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台城遗梦,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台城遗梦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