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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白袍将     台城遗梦txt下载     台城遗梦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百三十八章 交易

    杜京的眼神是炙热的,这让站在一旁的兰子义更加不适,忍受夏日的骄阳已经耗尽了他的耐性,在去忍受他人强烈的正义感则无疑是一种酷刑。

    兰子义转身看向一旁。花园之中自有草木,兰子义面向的便是一株矮树。兰子义并不知道眼前这诛到底是什么树种,他也没有心思去了解这诛树。兰子义转过脸只是为了回避杜京,给自己争取点时间思考。杜京朝气蓬勃的灵魂让兰子义很是难受,曾几何时兰子义也如这般英气勃发,可现在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心中多半只剩功利。自己的东西丢了,别人却还有,别人不仅在还拿出来显摆,这种事怎能不让人心痛。

    兰子义抬手轻扣树枝,叹道

    “何必呢。“

    杜京答道

    “我活着就是为了干这些事。”

    兰子义深吸一口气,微微闭眼思考措辞。他已经不能再搪塞杜京了,但他又不能把宫里的事情说出来,至少现在不能,同时兰子义又要为自己争取到一个有利的位置,他必须找到突破口,借力打力,那么杜京到底有那点是兰子义可以利用的?

    想到这里兰子义茅塞洞开,他松手弹开树枝,睁眼回首看向杜京问道

    “杜捕头在京城当差这么多年,可知这京城里有多少太监?”

    杜京弄不明白兰子义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看着兰子义用眼睛问出自己的疑惑,但兰子义眼神坚定,杜京也就没再继续问,他顺着兰子义的话答道

    “若问登记在册的太监,宫中任事者便有两千,宫外负责为宫里购货的,织造的,制陶的,打铁的,乱七八糟的加起来有两万多人,若是再算上那些割了命根子想进宫却排不上号的,那可就有接近十万人了。可这和招婿楼有什么关系?”

    兰子义闻言点点头,他沿着石径往前走,四面张望观看风景,不时抬手拈花折枝。理顺了思路的兰子义甚是放松,他道

    “杜大人知道的就是详细,我只知道京城宦官极多,却没想到有这么多。这许多人伺候皇上,可最后能混到皇上身边的又能有几个?混到皇上身边又能捞到银子的又是这少数人中的少数几个。剩下那么多人给皇上辛苦一辈子,到老了落下一身病,却只能被扫地出宫,连养老的银子都没有,他们可怎么办?”

    听到这里杜京已经摸到了些许门道,他追上兰子义问道

    “卫侯的意思是……”

    兰子义道

    “说句实在话,上次我告诉杜大人盯着葱河,这已经是我全部知道的东西了。我嫂子很不愿意回忆那段苦日子,给谁谁愿意呢,对吧?可再不愿意回忆的东西也总有蹦到脑海里的时候,我大哥跟我说过,大嫂晚上总是有惊醒的时候,大嫂说她总是能看到一条船,那条抓她在葱河走的船。”

    兰子义说这话,同时已经停下了脚步,他看向杜京,杜京也压低眉头凑近兰子义的面庞,杜京问道

    “什么船?”

    兰子义下意识的看了看周围,然后压低声音说道

    “我大哥给我描述了船的样貌,他以为那只是我嫂子梦中的胡言乱语,但我清楚那船代表着什么,那船的形制是宗人府的规格。”

    杜京听到宗人府三个字惊得长大了嘴半天不敢呼吸,许久之后他才缓过神来,然后他原地转圈道

    “一语成谶,一语成谶啊,怎么会和宫里扯上关系?卫侯你嫂子没说错吧?那天我去她和没和我说过这些事情。”

    兰子义笑道

    “我嫂子又不是傻子,她怎么可能张口就跟你说?我嫂子可是被你吓到了。杜大人你不是刚正不阿,不畏强权么?怎么牵扯到宫里你便紧张起来了?公公可是需要产业养老的,这事来银子。”

    杜京还是没能恢复冷静,他半是自言自语的说道

    “阉宦自有产业,他们有赌场,有酒楼,有地产,他们为什么要干这种事。”

    兰子义说道

    “杜大人要让我告诉你我知道的,我便把我知道的全部都告诉你,至于你信不信,到底是缘故,那我就不知道了。”

    说到这里兰子义话锋一转道

    “当日出京时杜捕头拿这事来要挟我,我还以为你已经对招婿楼没兴趣了,没想到我刚出门你便找到我嫂子头上。”

    杜京穿了几口气,探手到腰间摸索,似乎是在找水囊酒壶之类的东西,摸不到后他又探手入怀,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瓶子,打开盖来舀出些青绿色的土絮状玩意,兰子义闻着还有一股冰片味。杜京把土絮摸到鼻孔抹开,猛吸一口气将玩意吸入鼻腔,然后才慢慢平复呼吸

    冷静下来。

    兰子义笑道

    “鼻烟,新鲜玩意,我听说那些红毛黄毛夷人才喜欢这东西。”

    冷静下来的杜京收拾好东西装回兜里,又捏着鼻子再吸几口气,然后答道

    “这东西提神,我常熬夜,少不了这玩意。我听说你家鱼公公也喜欢烟草,只是他喜欢拿烟斗抽烟,而不是向我这样吸鼻烟。”

    兰子义道

    “杜大人活的精致。”

    杜京道

    “精致不精致不好说,就像鱼公公和你嫂子的事有关没关也不清楚一样。”

    兰子义道

    “要是鱼公公掺和在招婿楼里我嫂子踏不出楼便已经是死人了。台城卫那你放心,和这事没关系,光我家每年孝敬公公的例钱都够他养几辈子的老,他不在乎这点钱。”

    杜京点头道

    “那就好。”

    这时兰子义问道

    “我问你呢,你不是拿这事来要挟我吗?怎么又主动要查?”

    杜京笑道

    “我只是找件事情拿你,当日传你时你用这事来和我交易,我便知这事对你不那么重要,而军粮的事情我又很感兴趣。”

    兰子义道

    “那你为何不问我京口粮商的事情了?”

    杜京闻言苦笑着摇头,然后道

    “卫侯你刚到京口,那边粮商家里便遭了火,老婆孩子全别烧死,而后那几家涉事的商人挨个在自己屋里上吊自杀,他们手底下的精干伙计又被人查出曝尸荒野。我问卫侯什么?人都死干净了有什么可问的?”

    兰子义走近杜京笑道

    “杜捕头莫要着急,人没死干净,最后的活口在我手上呢。“

    杜京听到这话眼里一下子亮堂起来,他抬头问道

    “卫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方了?之前藏着掖着都来不及的宝贝居然张口就许给了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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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九章 裁军

    饭桌上刚刚被炒热的气氛就这样一下子被兰子义冷不丁的一句话给冻住了,举起就被的众人不得不尴尬的将酒杯放下,除过少数几个人之外,大部分人都面露不悦。首座的太子缓缓放下酒杯,开口向兰子义抱怨道

    “卫侯,中秋佳节,今日就莫谈公事了,咱们开心喝酒。”

    兰千阵与太子一道放下酒杯,听到太子的话他替自己儿子答道

    “殿下,北镇凛冽,人皆长于苦寒,那里长大的人从小都是有什么就说什么,没心思想太多,我在此先替我儿向殿下道歉。”

    兰千阵一句话把太子岔开,有了兰千阵的道歉,依太子那性格他自然不好意思继续为难兰子义。可这桌上并非只有太子一人,太子不为难兰子义自有别人为难,同桌的杨脂就直接开口呛声道

    “长于苦寒和说话有什么关系?这张桌上坐的诸位哪个不比卫侯辈分大?卫侯就不懂一点长幼尊卑的礼节,直接就能把别人的酒给打断?”

    鱼公公放下就被后本在吃菜,听到杨脂这话他立马不乐意了,只见鱼公公放下筷子道

    “好一个长幼尊卑!今日若是私宴,你让他兰子义执壶侍立,尊你为长我不说什么,因为他是晚辈。可杨御史得要弄清楚了,今天太子爷替皇上做东,这桌酒是皇上赏赐臣子的,子义以关内侯之爵坐在这桌前,与你同为皇上臣子,我想问这比起杨御史来究竟差到了哪了?”

    杨脂被鱼公公顶没话可说,章鸣岳只得自己下场解围道

    “我与卫侯同朝为官,所谓朝廷之事,也就是我们大家所有人的事,卫侯有什么想说的当然可以说。”

    兰千阵闻言笑道

    “那我就替我儿谢过首辅大人了。”

    接着兰千阵作色呵斥兰子义道

    “首辅大人这般抬爱你,你还不谢过?”

    虽然有亲爹下令,兰子义却并未起身,他只在座上抱拳拱手,然后便开口直言道

    “章首辅,当前户部亏空,新开财源亦无财路,我以为应当设法节流。”

    章鸣岳自顾自的呷了口酒,然后道

    “卫侯说得不错,可你想过的办法我也想过,能省的钱我全省了下来,我实在想不到还有哪里可以省下钱来,卫侯才思敏捷,若有妙计还请不吝赐教。”

    兰子义笑道

    “首辅过谦了,依我看首辅只是当局者迷而已,明明有一处可以省下大把的银子,首辅大人却没有想到。”

    与章鸣岳坐在一起的诸位大人无不为兰子义所说节流的事情动容。不管兰子义说得是真是假,各衙门没银子却是真,真的连衙门里的俸禄都快发不下去了,所以众臣一听兰子义说有处节流便都来了兴趣。

    章鸣岳还是保持着一贯的微笑,他看着兰子义问道

    “那卫侯以为哪里可以省下银子来呢?”

    兰子义说道

    “禁军,把冗余的禁军裁撤掉自然就能省下银子来。”

    这次兰子义的话比他刚才叫停酒席的话还要惊人,诸位大人一时只觉头晕目眩,好一会功夫都没反应过来,而兰子义则藉此机会滔滔不绝的说道

    “现在大正天下驻守四方的禁军加起来足有两百万人,四海无事,养这么多兵有何用处?两百万人,无论朝廷有多少银子也得被坐吃山空。依我之见,将不在要害处,训练不精的禁军全都裁撤掉,自今往后年年……”

    只是兰子义话未说完便有杨脂打断他道

    “好你个兰子义!竟然敢说出这等话来!你以番将资格裁禁军,这样做莫不是想谋反?”

    兰子义这边文武齐聚,两边桌上其他人边吃饭时也边观察着太子一桌,所以不只不觉间其他各桌全都燕雀无声停止了说话,只有太子一桌你来我往的唇枪舌战。现在杨脂厉声呵断兰子义,后边其他大臣也便跟着一道质问兰子义是否要谋反。

    鱼公公越过眼前挡着的诸位大人,把视线投向了后面那些跟着杨脂一起躁动的众臣,见那些大臣并没有要买账的意思,鱼公公便看向了章鸣岳。章鸣岳见状闷声叹了口气,他抬起手挥了挥,那些呵斥兰子义的人见状也就逐渐收声。可其他人收声并不代表章鸣岳就想收声,章鸣岳先看了看鱼公公,然后便转向兰子义说道

    “卫侯,杨大人说得不假,你是番将,裁撤禁军这种话不该由你来说。“

    鱼公公闻言道

    “谁告诉你子义是番将?年初灭贼时子义明明带的是禁军,怎么现在又成番将了?难道番将出身就一辈子都是番将了?首辅大人怎么不去兵部查查花名册,看看现在禁军当中有多少人都是从藩镇选调上来的?把这些人也当番将裁撤掉算了!”

    章鸣岳笑着答道

    “公公,您可不要说笑,虽然卫侯年初带禁军出征,可您也别忘了,卫侯的父亲也就是现在的代公还是北镇统帅呢,卫侯以番将之子说裁撤禁军的话,怎么不让人生疑?”

    鱼公公一听这话当下便想出言顶回去,却被坐在一旁的兰千阵拦住,之见兰千阵笑呵呵地对章鸣岳说道

    “首辅大人说的极是,子义身份敏感,的确不该对禁军说三道四。”

    接着兰千阵又作色对兰子义说道

    “子义!你也太没规矩了!刚才你便出言打断诸位大人饮酒,现在你又出言不逊,要裁撤禁军,这岂是你个小孩该管的事情?”

    兰子义道

    “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真本事从来只看人好学不好学,善思不善思,和年龄有什么关系?若是年长就一定有才,那请乡间那些九十余岁的乡贤来朝中议事就好,要科举干什么?”

    兰千阵装出一副被顶撞的怒气堵胸的难受模样,只能干瞪眼,嘴上却说不出话来,最后他叹气道

    “罢了,罢了,你小子翅膀硬了我管不了你!”

    坐在对面的章鸣岳看着这父子俩一唱一和,不屑的冷笑了两声,他开口道

    “卫侯,以番将裁禁军可谓不忠,当众顶撞亲父乃是不孝,不忠不孝卫侯都占全了,这还怎么立足天地间?”

    兰子义道

    “我也知道自己不该多插手众位大人的事情,毕竟我不在其位,但这话我不说谁还肯说?我提出这事也没想着一定要诸位大人照做,只是想藉着今天人都在的机会让大家可以敞开一起商议此事,诸位大人藉着我开的头商议一番,若是真不行,不裁便是了,我也不用担那不忠不孝的骂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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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章 碰杯

    这时坐在杨脂后面的大理寺赵庭柱开口说道:

    “无论是禁军还是镇军都是朝廷的军,手心手背都是肉,割哪里都疼。”

    这时坐在兰子义下面的铁木辛哥开口接了一句道:

    “我怎么听人说禁军都是用来防止藩镇造反来着的?”

    结果铁木辛哥这句话一石激起千层浪,所有人心里藏着的那层窗户纸忽然就冒冒失失的被铁木辛哥给戳破,这突如其来的震惊惹得所有人都看向了铁木辛哥。铁木辛哥被桌上人盯得发毛,转脸小心翼翼的问兰子义道:

    “安达,我又哪里说错话了?”

    站在兰家父子的立场上讲他们只恨自己不能捅破这层窗户纸,现在铁木辛哥替他们把事情办了,父子两人心中当然高兴,只见兰子义拍了拍自己安达的手背,他笑道:

    “安达,你的话放在这张桌上讲便是错了。”

    铁木辛哥何等聪明,兰子义字里行间吐露出来的弦外之音自然被他听在心里,可他终究不是大正人,所以他听不明白兰子义说得到底是什么,于是他疑惑的问道:

    “安达你的意思是?”

    兰子义笑着摇摇头,也不言语,而章鸣岳则笑着对铁木辛哥说道:

    “铁公子,卫侯的意思不是说给你听,而是说给我们听。”

    赵庭柱则紧随章鸣岳道:

    “禁军是不是用来防备北镇我们暂且不论,只论卫侯所提的裁撤一事,今年流年不利,举国遭灾,天下人都吃不饱饭,若按卫侯的意思把训练不精的禁军全部才撤掉,裁撤下来的这么多人可到何处觅食去?”

    赵庭柱说完后刘瞻接过话反驳道:

    “我以为赵大人说得站不住脚,现在朝廷已经开仓放粮,冗军随被裁撤却可以和其他百姓一道去粥厂领取救济,待到荒年一过,万物复苏,众军连同其他流民就可由官府安排去开垦荒地,倒是也便安置了下来。”

    赵庭柱歎道:

    “刘中堂,您执掌户部自然晓得天下土地田亩的数量,时至今日,大正各道各府可还剩下几处荒地可以开垦?北镇兵都跑到塞北去开荒了,其他人还能往哪里跑?”

    刘瞻转头看向赵庭柱道:

    “赵大人,天下田亩的数量我自是心中了然,可朝廷每年养兵花费的军饷我也知道的一清二楚!禁军当中精兵每年饷银二十两,次者每年十六两,再次每年十二两,两百万禁军这个开销有多大不用细说吧?更别提每年要给将士们发的衣帽鞋袜,配套需要下发的铠甲器械,各级将领支取的俸禄。裁军不单是裁掉军饷,还能剩下兵丁耗费的物料,这可是好大一把银子啊!”

    赵庭柱则说道:

    “刘中堂,将士们在军中有吃有喝还能养家糊口,突然之间把他们裁撤了,纵使有粥厂可以接济,可他们的生活可就全垮了,搞不好还要带上一家老小,到时候他们可如何忍得了这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的差别?我劝你不要忘了,这些禁军都是习练阵法,熟悉战阵之人,他们要是被逼得没活路,到时候会发生什么想必就不用多说了吧?”

    赵庭柱说罢刘瞻摇着头扶额开始歎气,而赵庭柱自己也呷了一杯闷酒。两人说得都有道理,两人说得又都没法说服对方,众臣似乎被这两人撕裂了,他们也不知道究竟谁说的对,该按谁的做。

    其他人可以不知道接下来怎么办,但章鸣岳不能不知,他罕见的露出了冷峻的面容,在饮了一杯酒后章鸣岳开口道:

    “如今天下太平,的确用不到这么多兵,尤其现在还全国闹灾,我以为的确应该裁撤冗军。”

    章鸣岳这么一说,赵庭柱立刻长歎一声,不过章鸣岳并没有完全站到赵庭柱对面,他接着又说道:

    “但赵大人提到的问题也很紧要,突然裁撤大批将士乃是动摇国本,绝不能这么干。我看明日应卯之后,兵部就开始拉单子列表吧,兵部递一份禁军的花名册来,给出裁撤的建议,我们军机处商议商议,自今冬开始,一季一季分批往掉裁军吧。”

    赵庭柱闻言问道:

    “章首辅,按季裁人的确是妙计,可为什么要冬天开始裁人?寒冬腊月里把兵士们裁撤了可让他们怎么活?”

    章鸣岳歎道:

    “赵大人,若不是缺银子我一个禁军也不想裁,可现在我不得不裁。赵大人,到了冬天可是要给将士们拨烧火钱的,若今冬不裁军,户部就揭不开不锅了。”

    章鸣岳说完此话在座一众大臣纷纷垂头歎息,明知这么做后患无穷可又不得不做,这恐怕就是饮鸩止渴吧。

    章鸣岳转头看向鱼公公,脸上终于换上了惯常的微笑,他问鱼公公道:

    “公公,卫侯所提的裁军一事,公公以为如何?”

    鱼公公吃着菜完全不管桌上其他人在说什么,听到问话他只说道:

    “我没什么想法,只要你们能让子义说话就行。”

    章鸣岳又问道:

    “卫侯话已说过,我们几个商讨之后暂时拟了这么个办法,公公您看妥否?”

    鱼公公放下筷子拿手帕抹乾净嘴,然后他抬起头,用那一双鹰目横扫过在座众人,最后他把目光停在兰子义身上。兰子义引着鱼公公的目光微微欠身,然后说道:

    “公公,往日吃饭都是您主宴,不见您吃,光见到您忙,今日主宴换成太子,公公您便吃的这么开心,真是难得。”

    鱼公公闻言笑着摸了摸下巴,他道:

    “是啊,有太子爷坐镇我自然可以放下心来。

    首辅大人,今日有太子设宴,您有什么话就应该直接和太子商量,太子终究是储君,他的话比我这老奴才顶用的多。“

    章鸣岳看了兰子义一眼,又看了看鱼公公,最后只落得一阵苦笑,他问道:

    “殿下,您以为裁军之事如何呢?”

    太子赶忙回道:

    “我以为全按首辅大人所说来办就好,一定没有问题。”

    章鸣岳道:

    “那等明天我便与军机处其他几位同僚一同商议此事,拟好奏章后呈交司礼监吧!”

    说罢章鸣岳举起酒杯向鱼公公、兰千阵敬道:

    “公公,代公,说了这么半天,该聊的都聊了,不如我们同饮一杯?”

    鱼公公与兰千阵自然应邀举杯,同桌其他人见状也随之举杯,太子祝道:

    “这就对了,文武相合,我大正才能千秋百代,永葆太平,来,我与诸君共饮此杯!”

第三百四十一章 太子巡街

    饭桌上的唇枪舌剑虽血溅三尺之虞,却也是刀光剑影,明枪暗箭,宫中府中两派人马借吃饭之机勾心斗角了这么许久,大家光顾着说话,饭也没吃几口,等他们终于谈累了打算吃饭时才发现,一桌酒菜竟然已经凉了。

    太子见到众臣好不容易闭上嘴,自然不想让他们争执再起,一发现火菜凉了,最为恼火的便是太子,太子直接就给身旁伺候的太监发火,命他把菜撤下去重做。只是太子的命令被章鸣岳拦了下来,章鸣岳以饥荒严重为由制止了太子重做的命令,他提议把这桌菜重新热热吃,一切以节俭危重。

    章鸣岳的话太子自然言听计从,在座其他人也没什么意见,等旧菜装新盘重新上桌后,大家终于开始把酒言欢,吃到尽兴处,人们也便暂时忘了各自派系背景,压在他们肩头的种种烦恼似乎也随着滑过喉头的美酒一併流走。

    有这么多大臣陪着,太子喝的非常开心,太子不仅自己喝,也拉着德王一起喝,德王因为进门时被太子仪仗吓到,居然整场午宴都陪着太子吃酒,甚是规矩。

    一场午宴无惊无险的吃了两个时辰,酒足饭饱时已经到了下午,太子喝的醉眼朦胧,絮絮叨叨的嘱咐别人时不时夹杂着一半句疯言疯语。章鸣岳见状吩咐伺候太子的太监道:

    “殿下已经醉了,你们快扶殿下回后面休息去。”

    凡是见过醉汉的都知道,人喝醉时最忌讳的就是别人说他醉,太子平日里过得谨小慎微,今日难得一醉,自然想着要做些出格的事情,一听章鸣岳说他醉,他立刻就呛声道:

    “谁说我醉?谁说我醉?醉与不醉我自己最清楚,还用别人来定我醉不醉?”

    章鸣岳见太子醉意十足,也就不像以往那样直言不讳,他只是赔笑劝道:

    “殿下,今日大宴,惠及天下,按皇上的意思今晚不宵禁,到了酉时殿下您还得往丽德门上去照临游街百姓,现在离酉时已经没几个时辰,您也吃累了,回去打个盹也好酉时出门。”

    太子听到章鸣岳这话,摇摇晃晃的就直接从座上站了起来,他道:

    “章首辅这是什么话?从来只有吃饭吃饱的,何时有过吃饭吃累的?我要是吃法都嫌累,那大正天下遭灾的那些百姓们连饭都没得吃,他们可得累成什么样?”

    整场宴席一直默坐,一言不发的李澄海听闻太子此言,冷不丁的发话到:

    “殿下所言甚是,天下汹汹近一岁,人心不稳,还好天佑大正,灾情渐削,而今又是中秋佳节,正是祛邪祝禳的好时机,若得与民同乐便能为明年丰收开个好头,臣以为殿下应当出宫巡街,广传圣恩!”

    太子闻言大喜,太子在东宫一向谨小慎微,如履薄冰,就怕自己哪日不讨喜被皇上废掉,每日过得可谓辛苦,今天藉着几分醉意,太子终于能袒露几分真心,他只招呼众臣道:

    “众爱卿,来来来,随我一同起身,今日中秋大喜,我等一起上街去与民同乐!”

    太子这么做章鸣岳自然不许,章鸣岳也再顾不上去哄太子开心,他匆匆起身阻止太子道:

    “殿下,万万使不得,以殿下身份,平日出宫都要仔细巡查街道,广布耳目,以保完全,今日街上人多眼杂,之前也没有上街巡视的安排,仓促间人手难以布置,这时上街万一有歹人为非可当如何?”

    李澄海闻言冷笑道:

    “章中堂这样说未免就是以君子之心度小人之腹了,黎民百姓求一餐饱饭尚且艰难,哪有闲工夫去盘算谋害殿下?之前没有安排自然也就无人知道殿下上街,外面的百姓更不会知

    晓此事,等歹人做好准备,殿下一轮巡街也就完毕,根本不会给他们为非作歹的机会,这简直可以说是万无一失,章首辅有什么可怕的?”

    章鸣岳被李澄海激的恼怒,他转脸盯着李澄海质问道:

    “从来就没有中秋游街的惯例,历代先帝都没有过,而李中堂却要行崄侥倖,以太子万乘之躯博一时之名,天下岂有此等道理?”

    李澄海反驳章鸣岳道:

    “与民同乐何来行崄侥倖?章中堂难道就未见到累累饿殍害的人心惶惶吗?不让太子上街稳定人心,民心思动一点生变中堂大人担得起吗?”

    章鸣岳冷笑道:

    “我为当朝首辅,天下大小事皆由我票拟方略,然后施行,小大责任全在我肩上,别说这点惶惶人心,就是妖贼作乱时我也担下来了!反倒是李中堂你,前日举荐贺温玉带兵出征,结果妖贼未曾抓住一个,监军反倒死了不少,你渎职之罪还没论处,今日又要蛊惑殿下,我倒想问李中堂,你是怎么想的?”

    李澄海被章鸣岳犀利的言辞呛得老脸一阵红一阵白,而鱼公公也因章鸣岳的话被牵扯其中,不得不盘算究竟应该在哪个军机大臣那边落子。不过李澄海很快就给出了鱼公公答案,只听他道:

    “监军是在副将李广忠处受害的,与贺温玉有什么关係?章中堂这样牵强附会可是有失实情。”

    李澄海此言一出,鱼公公便坐不住了,李广忠是他举荐的人,本来他鱼公公就因为那几个台城卫被杀的事情惹得一身腥,刚刚拼着和章鸣岳摊牌才把事情压下去,现在李澄海又把这破事给提出来,鱼公公怎还忍得了,他当即便开口道:

    “李中堂,你我派监军去军中,也是派到他贺温玉的帐下,他贺温玉把人派到什么地方哪里干李广忠的事?我看李中堂是年纪太大,老糊涂了吧?”

    然后鱼公公便转脸向太子请道:

    “殿下,老奴以为街上人多眼杂,又兼近日门禁不严,流民入城颇多,街中坊中屡屡骚乱,此时上街甚为不妥!殿下当从首辅大人之谏,先在宫中略作休息,酉时登城才是上策。”

    李澄海这会也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但为时已晚,无论他这会说什么鱼公公也不可能再站他这边,于是他只得破罐子破摔道:

    “殿下,您为大正储君,宫中事应当由您说了算!以殿下金口,玉言一出怎能返回?京中台城卫兵士上万,城门校尉,两县捕快也有万人,此等强兵谁敢犯驾?殿下何必受人所治,连宫门都买不出去?”

    太子趁着几分酒意本就飘飘然,往日的谨慎小心全被酒气压住,留在脑海里的只有无法施展的苦闷,这时被李澄海恶语所激,登时气愤,只听太子说道:

    “我意已决,现在就出宫巡街,谁再敢拦便是抗命!来人,更衣!”

第八百四十二章 权利

    鱼、章二人听到太子的话互相换了个眼色,然后两人约好了一般同时拱手向太子请命道:

    “殿下,臣以为此时上街绝非良策,还请殿下三思!”

    太子藉着酒兴,一改往日谨小慎微的恭敬样,他站在桌前扫视群臣,颇有那么一丝睥睨天下的意思。太子见鱼公公和章鸣岳抗命,当即怒不可遏,他骂道:

    “我乃当朝太子,外面都是我的子民,我去见我自己的子民还要被你们拦住?你们将我于百姓隔绝,又每日约束我行为,你们这样隔绝上下是想结党为乱吗?”

    所谓名正言顺,名不正则言不顺。虽然太子这么个虚位储君根本不掌实权,但他真要任性起来章鸣岳和鱼公公还就拿他没有办法。况且太子说的是章鸣岳与鱼公公结党,这罪名要

    是深究下去可是不好处理。

    太子训斥过后大口喘了数声,虽然章鸣岳与鱼公公的沉默给了他莫大的自信,但太子这毕竟是第一次乾纲独断,让他与这么多大臣当面争执,对他而言压力还是太大。太子喘过气后拿起桌上酒杯又给自己关了一杯,他呵斥道:

    “鱼公公,您老执掌内卫数十年,您对京城了如指掌,台城卫又有数万之众,难道以数万之众领掌中之城还保不了我一人安危?

    章师傅,你在东宫讲学时一直都叫我民贵君轻,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而现在我真的要出去与民同视同听时你却百般阻挠,章师傅这般言不由衷,今后我可还如何信你?我意已决,今日必须出宫巡街,必须与民同乐,谁敢拦我便是抗命不遵!“

    太子一通发怒之后脸也白了,手也开始发抖,哪怕是接着酒力,他这一次发怒也耗干了他的勇气。下面被骂的鱼、章二人拱着手恭恭敬敬的听着太子的训斥,暗地里两人还不时交换眼神,对他二人而言太子的这点怒火算不上什么,更大的风浪两人都经历过,但太子的命令两人却不慎重考虑,准确来讲为了皇室的颜面,朝廷的威严,太子的命令他二人只能执行。

    于是在太子发完脾气后章鸣岳便请罪道:

    “臣有罪,臣请领百官随殿下同往。“

    鱼公公便谢罪道:

    “太子爷教训的是,老奴这就下去吩咐卫军上路封街。”

    太子头一次发怒就尝到了甜头,这让他的心里不由得升起了一股清香,这股焚烧权利产生的清香萦绕在太子的脑海中,让他体会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美妙感觉,那种万众匍匐于脚下带来的虚荣被酒精放大后让太子苏爽到了极限,也只有这一刻太子心里真真正正的感到自己想要成为皇帝。

    趁着心中的这股热活劲,太子大手一挥否决了鱼公公的安排,他道:

    “我今天上街是要与民同乐,把街都封了我还如何能与百姓同乐?不用了,公公您只需找些好手随在我身旁就好。”

    然后太子又对着百官说道:

    “你们也去把官袍脱了,换上便装,穿成这样出去百姓们谁敢靠近?”

    说罢太子便叫上随身太监回去更衣,留下文武众臣在殿中面面相觑。李澄海在太子离开的时候也快快起身想要离开大殿,但章鸣岳岂会容他开溜,只见章鸣岳一把拽住李澄海道:

    “李澄海,你这是想干什么?!”

    李澄海一改往日朝中迷迷糊糊的老迈模样,他哼了一声一把抽回自己的衣袖道:

    “什么叫想干什么?我就是看不惯你章鸣岳挟持储君!”

    说罢李澄海便率先迈出大殿,往前面更衣去了。

    章鸣岳被李澄海气的坐在凳子上一个劲的灌闷酒,而鱼公公则歎息一声后带领着兰千阵他们起身要率先离去,章鸣岳见状赶忙起来趋步靠到鱼公公一旁拱手请道:

    “鱼公公,台城卫能否保得殿下万全?”

    鱼公公押着眉头歎道:

    “没有能不能,只有必须保!”

    然后鱼公公转向章鸣岳甚众的说道:

    “太子近身的安危有老夫在,再往远处,整个京城的动静便不是老夫一人能掌握的了的了。杜畿不在,京城的事情首辅大人可有干练人盯着?”

    章鸣岳道:

    “今早我便让杜京和戚荣勋二人领兵上街,公公派个人来联络,你我也好及时沟通。”

    鱼公公闻言点点头,可一时半会他又想不起什么人来支派出去,只好略作沉吟。兰子义见

    状凑到鱼公公耳边小声请示道:

    “公公,余杭内调的台城卫百户王焕是个干练人,我在余杭多得他协助,正好他也随队跟来东宫,我看不如让他去。”

    鱼公公闻言瞥了兰子义一眼,然后他对章鸣岳说道:

    “首辅放心就好,我现在便派人去。”

    说着鱼公公便带领众人跨门出去。刚一出门铁木辛哥便亟不可待的跑到鱼公公旁边说道:

    “鱼公公,鱼公公,您手下的台城卫各个都是勇士,这我不否认,可保护太子永远不嫌人多,我和草原上的部落子弟们愿意协助公公保护太子,肝脑涂地,再所不辞。”

    鱼公公闻言呵呵笑道:

    “好小子,心思很活络嘛!只是你一人就能替所有草原部落子说话了。”

    铁木辛哥生怕错过这个在京城露脸的好几回,赶忙便说道:

    “我能,只要我一句话他们没人敢说不愿意!”

    鱼公公闻言转脸又仔仔细细打量了铁木辛哥一遍,然后鱼公公哈哈笑道:

    “有心人,有心人,老夫最喜欢的就是你这种有心人。正好台城卫扎眼,哪怕换上便服周围人也能轻鬆把它们认出来,现在有你主动来护卫太子,我也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铁木辛哥见鱼公公点头应了当即大喜,他抱拳道:

    “那我就在此替手下兄弟谢过公公,多谢公公给我们这露脸的机会。对了公公,既然让咱做护卫,那在哪里给我们发兵器呀?今天出门鸿胪寺的都没让我们带兵器。”

    兰子义听到兵器儿子赶忙将铁木辛哥拉到身后,而鱼公公也不出所料的转喜为怒,瞪着铁木辛哥反问道:

    “你要什么东西?再说一遍给我听听?”

    铁木辛哥不知错在哪里,只得说道:

    “可没有兵器我们拿什么护卫太子?”

    鱼公公骂道:

    “你刚才不是说你们愿意肝脑涂地吗?给你们脸让你们贴身护卫太子,那你们就用胸膛给太子挡着!”

    铁木辛哥闻言不敢再言,只得唯唯退下,而鱼公公则换了个语气对兰子义说道:

    “子义啊,你看人不错,那李澄海的确有问题。只是他这么早跳出来未免也太沉不住气。”

    兰子义道:

    “李澄海今日教唆太子上街定有阴谋,今日入城流民极多,怕不是李澄海要借这股力”

第八百四十三章 草原卫队

    鱼公公冷哼一声道:

    “借流民之力?他李澄海怕不是想找死,那力道他有命借来有命还回去吗?”

    不过鱼公公嘴上说的虽硬,实际上却没把兰子义的话当耳旁风,他当即便吩咐身边随行的小太监,要台城卫尽快呈报本日京城内的详细情况。

    一行人说着便来到了门房处,鱼公公一人往单间去更衣,而兰千阵则带领着其他人往刚来时的房间去,屋里早有太监捧着新衣伺候,几人进屋后正好直接更衣。兰千阵一进屋里便把兰子义拉到一旁小声问道:

    “子义,刚才太子执意出宫你为何不劝阻?”

    兰子义道:

    “连鱼公公和章鸣岳都劝不住太子我怎么可能劝得住?父亲可不要说笑。”

    兰千阵道:

    “你既然有意要投太子门下,便当多为太子考虑,太子贸然上街太过危险,他不该把自己置于险境。”

    兰子义苦笑道:

    “父亲,你难道就没发现太子刚刚借着酒兴,举措失常吗?有李澄海在一旁教唆,太子是不愿听别人劝阻的,既然知道没趣,我又何必触那霉头?”

    兰千阵摇头叹道:

    “子义,你这么行事可就忘义了。”

    兰子义闻言没给他爹留面子,他当即反驳道:

    “父亲若是义薄云天刚才为何不自行全解?只知埋怨儿子算什么好汉?”

    兰千阵被自己儿子呛到,半天说不出话来,最后只得摇头叹息,自己独自去更衣,兰子义也不想进一步激化和父亲的矛盾,所以他也暂时闷头走到一边自己更衣。恰在此时铁木辛哥骂骂咧咧的叫嚷着说到:

    “鱼公公也真是的,既要让我护卫太子,又不给我兵器,这让我可怎么护卫?”

    兰子义闻言出手就是一巴掌拍到铁木辛哥肩胛骨上,他笑骂道:

    “安达,你是活太久活腻了么?几个时辰前我刚把你的命给保下来,你现在又急着要找死。侍卫太子的活能轮到你头上已经是莫大的荣幸,你却还在这里抱怨没兵器,你们才来京城几天?安置你们在太子身边敢给你们兵器吗?”

    铁木辛哥不满的说到: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选我当侍卫却又不信我,这让我怎么做?”

    兰子义知道铁木辛哥只是在发牢骚,也就只是笑笑,没再管铁木辛哥,几人各自换好衣服后便跟着兰千阵一路走出门房和东宫丽德门来到街上,众文官与其他人也都陆续出来在门前等候。

    铁木辛哥一出门就忙着招呼那些部落子集合,同时也给他们安排任务,那些部落子得知自己要护卫太子倒也没有什么怨言,只是各自七嘴八舌的问:

    “有没有赏银啊?给多少啊?这事少给银子可不干。”

    铁木辛哥恶狠狠的叫骂道:

    “一群饭桶,整天脑袋里惦记的,除了银子就是女人!你们活的和牲口有什么区别?”

    铁木辛哥骂的虽凶,可那些草原子弟被骂后却没有什么抵触情绪,他们只是不解的挠头道:

    “人活着,不为银子,不为女人,那还为什么?”

    铁木辛哥吼道:

    “少她妈废话了!都给我排队站好,待会太子出来都给我闭嘴规规矩矩的守在旁边,不许闲杂人等靠近!”

    这时步落羁凑到铁木辛哥身边说到:

    “老铁,银子都是小事,可当护卫我们没兵器怎么办?”

    铁木辛哥骂道:

    “太子爷是大正天子的儿子,是神仙下凡,岂是让你带着兵器冒犯的?就京城里街上这群绵羊,敢有冒犯摔他就是,难道你连摔跤都不会?赶紧去把所有人再查一遍,每个人身上连一片铁都不能出现。”

    虽有些许怨言,但铁木辛哥吼过后那些草原子还是听话地行动了起来。兰子义抱着胳膊站在一旁笑看着铁木辛哥整顿人员,满意的点着头。这些个草原子弟从小练习弓马,闲来便以摔跤取乐,各个练得膀大腰圆,宽肩后背,这些人正适合来做太子侍卫。

    就在兰子义悠闲的时候,李敏纯忽得上前对兰子义说到:

    “卫侯,这铁木辛哥勇力过人,狡诈猜忍,还甚得虏心,此人在外恐怕不妥。”

    兰子义哈的一声笑到:

    “我的安达我清楚,他有这本事正好。”

    李敏纯进言道:

    “戎狄无信,自古然尔,此辈饥则食人,饱则叛主,刚才他们便叫嚣只为银子和女人,此等不仁不义之徒卫侯如何蓄养?我看卫侯还是依章中堂见,设法留他在京。”

    兰子义听着李敏纯的话转脸看向他去,李敏纯以为自己失言,赶忙致歉道:

    “卫侯,你是正人,我没有冒犯你的意思。”

    兰子义闻言赶忙对对李敏纯拱手作揖,李敏纯哪里敢受这份礼,当即扶起兰子义道

    “卫侯这是干什么?无故施礼我怎受的起?”

    被扶起的兰子义笑到:

    “殿下尊为世子,却屈尊于我,我怎敢不拜。”

    接着兰子义又到:

    “世子殿下未免把自己看的太低了,朝中骂我兰家鞑子的人比比皆是,殿下一句无心之语又何必惹得自己猜疑自己?”

    李敏纯自哂道:

    “小心点总没错。

    既然卫侯并没有怪罪我的意思,那我说的话卫侯有没有听进去呢?”

    兰子义看向铁木辛哥道:

    “铁木兄乃是我拜了把子的亲兄弟,我又怎能因一些莫须有的猜忌就把他断送掉呢?”

    李敏纯道:

    “卫侯,你北镇,我新罗都与草原相接,草原若出霸权你我首当其冲要受打击,铁木辛哥人中俊杰,放之无异于放虎归山。”

    兰子义道:

    “就是因为我身处边关,所以我才一定要放铁木辛哥回去。草原上最重兄弟义气,我要是把他坑在京城,今后还如何制约草原各部?”

    李敏纯知道他无法说动兰子义,只得无奈的叹道:

    “卫侯志向高远,让你守边真是屈才。”

    兰子义笑到:

    “殿下这是什么话?”

    李敏纯道:

    “卫侯与代公皆有蓄养鹰犬之意,岂是安心守边的忠臣?”

    兰子义笑到:

    “哪有什么蓄养鹰犬,我与父亲只是想活命罢了。倒是殿下您,如您这般洞察如炬,待到您继位新罗定是大治。”

    李敏纯闻言苦笑,一个劲的只是摇头,可就在他要出言解释之时,出了宫门的鱼公公却把他打断。

    鱼公公见到铁木辛哥把那些草原子调教的规规矩矩,甚是开心,他对铁木辛哥吆喝道:

    “别让你的人列队,又不是去打仗,这么出去把人就给吓着了。太子爷说了,要与民同乐,你们散开点护在周围就好。”

第八百四十四章 侍卫之争

    铁木辛哥得命后当即便把让聚拢的草原子散开,鱼公公这时则走上前去说对那些草原子弟们说道:

    “今次侍卫太子乃是你们莫大的荣耀,各位好好效命,明日必有厚赏。”

    众子弟闻言问道:

    “重赏是多少?“

    鱼公公道:

    “一人二十两!“

    众子弟闻言高兴的拍手称快,而鱼公公则走近兰千阵然后招呼兰子义道:

    “子义你来,我有话讲于你父子听。“

    兰子义闻言走上前去,待三人站到一起,鱼公公便凑近兰家父子道:

    “我现在有急事要走,太子就交给你父子二人了。“

    然后鱼公公转身招呼,八个穿着便装的台城卫精神飕飕的就走上前来,鱼公公对兰千阵说道:

    “三郎,这八个人是我贴身侍卫,各个身手矫健的好手,人也没问题,都是忠臣。待会太子出来他们便随太子的贴身侍卫一道组成内圈,铁木辛哥和他手下的草原子弟负责外圈,三郎你带上你的那十几个北军做伏兵,以备非常。“

    兰千阵闻言抱拳唱喏,鱼公公又转头对那八个侍卫说道:

    “我不在时全听代公的,代公说什么就干什么,明白没有?“

    这八人闻言也是起身唱喏,然后他们被鱼公公使唤到丽德门前候着了。兰千阵见外人被支走立刻问道:

    “公公是要往哪里去?这么着急?“

    鱼公公道:

    “今日京城大宴,街上人又多又杂,北门那边又乱民滋事,我得过去看看。“

    兰子义道:

    “北门,也就是武库和洗冤寺那边。“

    鱼公公道:

    “是啊,武库营在外剿贼,台城的所有防务就全压到了台城卫肩上,武库重地又连着皇城,我怎么都得去亲自看看。子义,你一向机敏有担当,今天跟着太子可要小心观察周围,辅佐你爹,千万不能让太子出事。“

    兰子义拱手领命,同时脑袋里也在飞速思考,人一旦思考的出神,嘴上便会不自觉的说出话来,只听兰子义喃喃自语道:

    “若是太子有险岂不了了皇上心愿?“

    鱼公公笑道:

    “从离席到出门,这中间还没一刻钟,皇上那边反应不过来,而且按太子的性格,他肯定会把德王拉在自己身边,皇上若有动作也会投鼠忌器。“

    这时已有卫军牵马来迎鱼公公,鱼公公不敢耽搁立刻踩蹬上马,兰子义则在马旁拱手问道:

    “公公,今日事您为何如此上心?您要是替皇上了了心事可是能立下大功。“

    鱼公公哈了一声笑道:

    “立下的功还不够撑起我头上那口黑锅的,我不干那傻事,而且……“

    兰子义闻言抬头,这一下正好迎上鱼公公凌厉的目光,只见鱼公公伸手指着兰子义道:

    “而且我赌你赢!“

    说罢鱼公公便扬鞭策马,带领一众随从绝尘而去。见鱼公公渐行渐远,兰千阵轻声叹道:

    “子义,我兰家世世代代都以军功立身,从来远离庙堂纷争,真不知你到底像了谁。”

    兰子义道:

    “爹,天下虽大,可已经没有多余的地方容得下我家韬晦了。”

    兰千阵长叹一声,音调哀婉不可谓不悲凉,他问道:

    “若皇上或是隆公公真在今天出手了呢?”

    兰子义答道:

    “那就得看爹和我如何应对了,只要鱼公公站在我们这边,就不怕暗处射来的冷箭。”

    兰千阵道:

    “如果公公是想卖我父子呢?”

    兰子义摇头道:

    “公公不是那种人,再说我兰家的项上人头价钱可不便宜,除了皇上谁能出得起这价?而且出宫只是太子一时兴起,刚刚公公还出言阻拦,就出门的这点时间公公和谁去传统一起,出卖爹和我?”

    父子两人顾影自怜之时太子已经携德王一起迈出丽德门,守在门前的文武诸员见太子出门便都上前拱手相迎。或许是今天李澄海为太子争取到了出门机会的缘故,太子今日尤其亲近他,刚一出宫便把李澄海招呼道身旁。李澄海老迈,太子年轻,一老一少站在一起,从年龄看似乎当是年少者扶助老者,只是太子神情盼盼,恍若无处可依,唯有靠在李澄海身上方显安定,于是这两人便互相依靠,微妙地形成了一种平衡。

    见太子出来,那八个台城卫便立刻跨前贴到太子身边,太子被这几人靠的太近,甚是反感,

    他挥斥几人道:

    “尔等何人,我没召唤居然也敢上前冒犯?”

    那几个台城卫则拱手说道:

    “回殿下,我等乃鱼公公亲自挑选的台城卫精兵,奉命贴身保卫殿下。”

    太子闻言不悦的说道:

    “我说了今天我要与民同乐,你们全都退下!”

    只是几个台城卫并不为太子所动,这惹得太子更加恼火,只听太子呵斥道;

    “你们为何不遵命?我让你们下去难道你们未曾听见?”

    已经赶到门前的兰子义闻言拱手进言道;

    “殿下往日虚怀纳谏,待人接物温润如玉,不知今日为何如此躁动?”

    兰子义的话好似古寺晨钟,惊得太子有了几分清醒,而兰千阵则跟着进言道:

    “刚才桌上殿下便质问公公,台城卫数万人马怎么连京城都掌控不住。公公怕丢台城卫颜

    面,又不敢让殿下扫兴,故而将自己身边的八个随身侍卫让出来护卫殿下,以保完全。若殿下连这几个人也容不下,那就是大罗金仙来也保不了殿下的安全。”

    太子被兰家父子一通说教,甚有要怂回往日的势头,那样李澄海自然不依,所以李澄海当即便开口道:

    “多谢公公美意,只是这件事情为何不是鱼公公亲自告诉殿下?”

    兰千阵道:

    “台城有事,需要公公回去处理。”

    李澄海道:

    “原来如此,怪不得是代公进言,只是代公久居边关,不知京城规矩,东宫安慰一向不归台城卫管,忽然安插这么久几个人到殿下身边,殿下行动也不方便。”

    李澄海说这话本是想辞退这八个台城卫,可他想的并不周全,他的话直接给了章鸣岳一个借口,只听章鸣岳道:

    “李中堂说的不假,东宫自有侍卫,保得了太子完全。”

    说着章鸣岳便递了个眼色,丽德门里当下便走出好些侍卫来护在太子身边。兰子义见状进言道:

    “殿下,非常之时当有非常举措,今日殿下排除异议,执意上街,若不得多方协助,只凭凭东宫之人怎得妥善?东宫侍卫又如何比得上台城卫熟悉京城情况?皇上身居台城都靠卫军守护安危,殿下信不过卫军岂不是连皇上都信不过了?”

第八百四十五章 步行

    太子听到兰子义提起皇上来脸色骤变,兰子义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要让太子明白,鱼公公安排台城卫不仅是在给太子做护卫,也是在替皇上盯梢。果然,略作思索之后太子便点头同意那八个台城卫近身,一通理论之后兰子义与章鸣岳两边都把人安排到了太子身边,只有李澄海自己竹篮打水落得一场空。

    就这样八个台城卫外加太子原本的十几个侍卫,一共二十多人把太子围住,外面又有上百号草原部落子再做护卫,暗处还有兰千阵带着手下北镇亲兵做斥候,如此安排可谓万无一失。只是对于兰、章两方来说万无一失的安排,对于太子和别有用心的李澄海来讲就不痛快了,他二人在这种严密保护之下根本就没有自行决断的机会。

    章鸣岳看着闷闷不乐的太子上前一步拱手请道:

    “殿下,若是累了不如就回去歇息吧,晚上还要登城见百姓呢。”

    章鸣岳这句话像是盆冷水一样当头浇到了太子头上,只可惜这碰冷水不仅没把太子的心头火给浇灭,反倒是激的太子气短,逼着太子泪盈盈的质问章鸣岳道:

    “张先生,晚上登城见得是百姓,难道现在街上走的便不是百姓?你每日叫我读书时天天和我讲民贵君轻,怎么真的做起来的时候你却要推三阻四,难道真如李中堂所言,你是想要我做你掌中的傀儡吗?”

    章鸣岳闻言没再吱声,只是将头埋进自己拱出的臂弯里请示道:

    “那就请太子起驾吧!”

    有了章鸣岳的同意太子这才愤愤的甩开衣袖,带头要走,可太子刚把腿抬起来便想起一件事来,只听太子吩咐道:

    “为何没人牵马?”

    一旁李澄海进言道:

    “殿下,是老臣吩咐不让牵马的,您要骑马巡街百姓见了还是感觉见外。”

    太子对于这个建议颇有意见,只看他摇摆不定的脚步便能知道他的心中的犹豫,而这时兰子义则上前进言道:

    “殿下,臣也以为殿下当步行巡街,以近百姓,这才能向天下昭示皇恩。”

    有李澄海和兰子义两人联名劝谏,太子就算不情愿,也只得步行,虽然勉强,但太子总算迈开了步伐。守在丽德门前的众人被耽搁了这么久,早就站累了,现在终于可以跟着太子一同出发,大家自然心情愉悦,脚步也跟着一并轻快起来。不过不开心的人也有,走到兰子义身边的赵庭柱就是其中一个,这时的赵庭柱已经换上了一声粗布便装,他在经过兰子义时不经意的问道:

    “卫侯,你为何要和李澄海搅和到一起。”

    兰子义被问后一点也不惊讶,他没有转头去看赵庭柱,而是回头望向不远处跟上太子队伍的章鸣岳,恰在此时章鸣岳也回头看向兰子义,四目相对,两个聪明人便都知道了对方的意思,兰子义也在此时开口道:

    “赵大人,太子居于深宫,不善远行,步行上街走走就累了,若是骑马,你觉得他要游玩的何时去?”

    赵庭柱闻言点点头,然后默默离开,而铁木辛哥这时则上前拍着兰子义后背道:

    “走吧安达,你不是要保卫太子么?队伍都走开了你站着保卫太子啊?”

    说罢便捉着兰子义肩头将他往前拿,兰子义也就顺水推舟,与铁木辛哥并排前行,一直等着兰子义的李敏纯这时也加入了两人的队队伍,三个年轻人便并排游离在大队人马附近,跟在队伍后面慢慢前行。

    在众臣入东宫后大街便解除了封禁,过往行人本以为今日再无热闹可看,可到了下午丽德门里却又走出大批人来,而且这次并没有封街。初见此状路上行人自然是糊涂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过惊愕并没有持续太久,略微定神之后路人们便看清楚,现在丽德门里走出来的诸位,就是中午走进去的各位官老爷,只不过换了一身便装而已。

    平日里官老爷巡街都是前呼后拥,衙役开路,今次这些大人们成群结队的上街竟然没人簇拥,这可奇怪了。可异常之事必有妖,深谙此道的京城的百姓们自然不会把大人们的异常举动当作平常事,在众人细致入微的观察下他们果然发现了异样,带队走在最前的竟然是一个文弱中年人,有眼尖的认出来,那人便是之前御街上经过的太子御辇中人,而在他一旁的就是这一年里在京城大出风头的德王。于是百姓们清楚了,今天上街的是太子本人,而且看太子的样子他今天决不只是出门走走。

    京城百姓虽然生活在皇城根下,可想见皇上或是太子还是很有难度,今天能见到太子上街百姓们自然有一种说不上的兴奋,这倒不是因为得见天颜带来了感动,而是因为大家很难见到这样的奇景,看戏一年还能看上十几出呢,看太子怕是一辈子也看不上几回。

    所以百姓们便围在队伍周围,随着队伍前进而前进,大家一传十十传百的招来了更多围观的百姓,一如今早兰千阵上街时撒糖引来百姓那样。

    游离在队伍外围的兰子义他们三人距离百姓更近,铁木辛哥看着街上刻意与太子保持距离的人群不解的问道:

    “我说安达,怎么你们大正的百姓都不往太子身边凑?太子上街不就是为了让百姓凑近些吗?”

    兰子义闻言笑道:

    “你有问题就上去问百姓啊,问我做什么?”

    铁木辛哥听了兰子义的话后立刻抓来旁边一个跟着看热闹的百姓问道:

    “喂,我问你,你怎么不靠近点看?跟这么远你能看清楚么?“

    那个被抓的百姓见状缩着脖子摆手道:

    “这位军爷您别说笑了,规矩小的还是懂得,当朝的大人物上街,小人们看看就行,不能靠上去。“

    铁木辛哥追问道:

    “你怎么知道我是军爷?“

    那百姓被铁木辛哥铁掌抓的生疼,铁木辛哥话又问的凶,他以为自己犯了什么事,哭着解释道:

    “军爷啊军爷,你们这些膀大腰圆的军爷铺得这么开,肯定是为了抓坏人,小人不是坏人,小人只是来看看热闹,您行行好,放了我吧,我再也不敢瞎凑热闹了。“

    铁木辛哥想被这人哭得心烦,他一把将手中人推开道:

    “去去去,谁是出来抓人的?尽胡说!“

    那人被铁木辛哥放了后千恩万谢的消失在巷陌中,铁木辛哥则回头对兰子义说道:

    “你们大正京城里的这些百姓真是贼滑,我们啥也没说他们就已经把事情猜的七七八八了。“

    一旁李敏纯笑道:

    “百姓的聪明只是小人小聪明,铁公子的智慧才是大人大智慧。“

第八百四十六章 以和为贵

    铁木辛哥转头看向李敏纯,他敏锐的察觉到了李敏纯话语间若有若无的那一丝嘲讽,于是铁木辛哥立刻反问道

    “怎么个大智慧?我怎么就听不明白呢?麻烦李世子给我讲个明白。”

    李敏纯一向文雅,平时敛着气看上去甚至有些气弱,可现在面对着铁木辛哥显出凶态的质问,李敏纯却还是如往日一般淡然,一旁的兰子义不禁在心里重新对李敏纯做出评价,此人胆识如此,将来回了新罗可是能有一番作为。

    只见李敏纯微笑着对铁木辛哥讲到

    “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铁公子应时而动,一击中的,不仅赢了内监青睐,还在众臣和太子面前露了脸,有了这等资本,将来只要稍作努力,铁公子便能飞黄腾达,一步登天。”

    铁木辛哥闻言哈哈大笑,惹得周围百姓纷纷侧目,铁木辛哥哪里容得下这些刁民看自己笑话,那个不长眼的敢看来他便把那人瞪得真不敢再长眼。就这么一个一个把所有人都震慑之后,铁木辛哥笑眯眯的对李敏纯说道

    “我刚才就说了,我的心属于草原,你们大正的天再好,我也无心留恋。”

    李敏纯笑着点头道

    “正是,正是,我也知道铁公子志在北方,我只是有个小问题,代公与卫侯均拿铁公子当自家人,而埃苦盖大汗的亲儿子又被你驯的服服帖帖,在这种情况下铁公子还要一心纵横草原,今后草原上的霸主会是诺诺呢还是你室韦人呢?”

    铁木辛哥听到这话又是一阵大笑,只是这次笑过之后在无人敢向他这边看,而他也可以不

    用浪费时间直接就能作答,他道

    “李世子,草原上的霸主自今往后只有大正和大正手下的北镇兵,无论是诺诺还是我室韦各部都没有觊觎神器之心。反倒是世子殿下的新罗,一直以来塞内塞外都流传着这样的话,新罗女子肤白貌美,娇嫩可人,最是做婢子的好人选,待到我回到草原后一定带人往新罗去借几个人来瞧瞧,正好解解我的馋。”

    在铁木辛哥如此赤裸裸的侮辱与威胁下,李敏纯修养再高他脸上也挂不住了,李敏纯铁青着脸对铁木辛哥说道

    “在我新罗也有传言,阉掉的室韦人最是听话,待我回到汉城便派兵抓几个回来试试!”

    铁木辛哥当下大怒,兰子义一见势头不妙,他抢在铁木辛哥撸袖子之前伸手摁住二人,只听兰子义道

    “我北镇兵少,镇不住你们两位神仙两位,你们自不用卖我和我爹面子,可今天你们是随太子出巡,当着太子随从还要内讧,不用等将来,现在就能把你们两位全斩了!都给我收声!一句没一句的你们是想干什么?”

    有兰子义居中调停,两人自然不敢再争执,铁木辛哥冷哼一声转脸不再说话,而李敏纯则拂袖要走。兰子义一把抓住李敏纯的衣袖,李敏纯回头道

    “卫侯拉我作甚?既然要我收声我走就是了,惹不起我躲得起!”

    兰子义叹了口气,他拦着李敏纯的手垂下眼,既是摇头又是自责,他以近乎哀求的语气对李敏纯说道

    “世子殿下,草原之上风雷迅烈,若遇好年景则水草丰美,牲畜肥壮,牧民们可以过个好年,可这样的丰年一辈子能遇到几回呢?草原上十年九旱,大多数时到了冬天草原上连草料都储备不齐,饿到极点自然就要出去刀锋舔血谋生活。不光是新罗,大正自己也年年防备,阻止劫掠,我北镇就是干这个的。可殿下你要知道,草原上的部落并非全都聚集在边关,更多的部落都在北方更远的地方,在草原深处,他们饿极了后劫掠的只有其他部落,遭难最重的正是他们部落民自己。”

    李敏纯经兰子义一番劝说,虽然脸色依旧愤怒,可他人已经没有了要走的意思,李敏纯盯着兰子义问道

    “卫侯跟我讲这些是为什么?”

    兰子义抬起头来看着李敏纯道

    “是为了化解你和铁木兄的怨恨。我知道新罗年年都遭游牧民劫掠,沿江一线无数百姓被抢的妻离子散,可谓民不聊生,正是新罗边境数道民不聊生,才让殿下怨恨铁木辛哥。现在殿下已经知道了草原上的难处,我不求殿下宽宏大量原谅这些牧民,我只求殿下稍稍想想他们的苦楚,人生在世又有谁活的不难呢?更何况殿下注定要回新罗继承王位,倒是边关烽烟全都要担到殿下一人肩上,殿下不与铁木兄这样的草原豪杰友善,反倒要在这里逞一时口舌之快,惹来无穷后患,仆窃以为此非智举。”

    兰子义这一番苦口婆心的劝解很有成效,尤其是他最后那句后患无穷惊得兰子义为之变色。等兰子义以说完李敏纯便对铁木辛哥拱手,而铁木辛哥则抢在李敏纯之前拱手谢道

    “殿下不必过谦,也是我说话太冲,冒犯了殿下,而且以往岁月,父兄多有欺凌新罗,殿下超我发火也是应该。”

    李敏纯则边走便作揖道

    “铁公子言过了!是我一时气短,太没度量。”

    兰子义一番言语化解了两个藩属的矛盾,周围路上有心听闻的人无不暗自点头,就连忙着暗中护送太子的兰千阵都在铁、李两人和好后朝兰子义回头颔首,肯定自己儿子的功绩。

    铁木辛哥与李敏纯客气完后正好见到兰千阵回头,他便问道

    “我说安达,代公离得那么远干嘛?为何不过来于我们一起聊?”

    兰子义道

    “我爹忙着观察街上角落,没工夫过来闲聊,倒是安达你,你和我聊得这么开心,你还怎么专心护卫太子呀?”

    铁木辛哥笑了一声,抬手指向周围散布开来的众多草原子弟说道

    “安达,这些家伙就在眼前你也看到了,他们这样子我有什么不放心的?”

    铁木辛哥说得不错,自太子开始走动后,一种草原子弟便散开来围在太子周围,乍一看这些人站的七零八落,好似漫不经心,但只要用心仔细瞧便会发现部落子们的站位互有照应,每个人视野的死角都会被其他友军防护,全无遗漏,他们当中好些人已经掀起衣襟前摆塞进腰间,袖筒也被卷起,只要一有风吹草动这些家伙便会扑上去将对方围攻至死。

    太子被众人保护在中间,恰如狼群里最受重视的狼崽,前路无阻,退路畅通,一点也不用担心外面的事。

    兰子义仔细看过队列后很是满意,他道

    “安达你们这专门练过?”

    铁木辛哥笑道

    “这叫默契,你们正人不懂。”

    台城遗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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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四十七章 变起

    另外两人听了铁木辛哥的话都哈哈笑了起来,笑罢之时李敏纯手里已经不知何时多出了三个酒壶,他将酒分给另外两人,同时说道:

    “来,喝些酒水解渴,走半天也都累了。”

    铁木辛哥接过酒壶启开塞子便给自己猛灌了一口,可这一口灌下去却呛得他差点没吐出来,他咳嗽了两声,举起酒壶放到眼前仔细查看一番,脸上写满了疑惑,厌恶的表情之下居然还透着一分欣赏在里面。李敏纯见状问道:

    “怎么了铁公子?这酒不合你口味?”

    铁木辛哥咂着嘴说道:

    “这哪里是酒,这分明是糖水嘛,李世子你说清楚些我就不会把他当成酒喝,自然也不会呛着了。”

    李敏纯笑道:

    “这是米酒而已,不似白酒那般暴烈,买来这是为了解渴,喝醉了还怎么护卫太子,自然不能喝烈酒了。”

    兰子义嗅着瓦罐里飘出的酒香赞不绝口地称赞道:

    “好酒。”

    这时李敏纯对兰子义道:

    “卫侯,今天也是奇怪,往日里王爷狂放不羁,昨天朝堂上他都敢给太子使性子,今天居然乖乖的被太子牵着走,依我看。君臣之位至此已分。”

    兰子义笑着又呷了一口酒,他道:

    “外人看的再多也没用,只要皇上心向德王,太子做得越好便越是让皇上厌恶他,更何况太子做得……并不好。”

    李敏纯道:

    “卫侯是说太子太过虚怀纳谏?”

    兰子义点头道:

    “正是。”

    本来兰子义还想接着往下说,但看到前面形同木偶而不自知的太子,他把话又咽回去了,只要这只木偶的提线还没落在兰子义手里他便不能乱说。李敏纯久久等不到兰子义的下一

    句,侧眼看去看见到又是欲言又止,明事理的李敏纯也就没再接着问下去。

    只是李敏纯引起的话题铁木辛哥也感兴趣,铁木辛哥并没有去管兰子义表情的变化,他结果李敏纯的话头问兰子义道:

    “安达,若说你们的德王刚才进门时被吓到那我信,可现在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他还这样可就说不过去,是不是你们平时说得他那些坏话都只是抹黑他而已啊?”

    兰子义哈哈笑道:

    “匹夫面勇,街头杀人自以为雄壮,置诸庙堂则为礼乐严明所摄,气短而竭,不知所为,故舞阳入秦庭,两股瑟瑟,唯知叩首。德王连秦舞阳都不如,今日见到太子仪仗自然被吓得胆破,没什么想不明白的。”

    铁木辛哥笑道:

    “安达你文邹邹我听着可烦。”

    李敏纯则道:

    “那为何昨天朝堂上德王就敢和太子对这来呢?”

    兰子义笑道:

    “世子殿下可见过市井小儿?若有父母爷姥在旁,小儿们便敢撒泼打滚,肆无忌惮,可要只要家人一走,这些小儿便会乖乖站好,不哭不闹。”

    李敏纯笑道:

    “所以昨天德王是有皇上撑腰才敢那么放肆的?”

    兰子义笑了笑,意味深长的说道:

    “若德王心里依仗的是皇上那我还真不用操心了。”

    李敏纯闻言皱眉,只是铁木辛哥没留给他问话的机会,只见铁木辛哥指着前面说道:

    “安达你瞧,你们的太子快走不动。”

    兰子义顺着铁木辛哥所指望去,果然见到太子已经停下脚步,看起来正在问旁边侍从索要什么东西。看过太子之后兰子义顺道望了一眼跟在后面的群臣,本来只是匆匆一瞥,可这一瞥却看到了大问题,章鸣岳不知何时已从人群中消失。

    铁木辛哥发现了兰子义的惊慌,他问道:

    “怎么了安达,哪里有问题?”

    兰子义说道:

    “刚才我和你们聊天聊得太入神没太注意,安达你快帮我找找章鸣岳在哪,我怎么看不见他了。”

    铁木辛哥闻言摆摆手说:

    “嗨,瞧把你吓得,我还以为什么事呢。刚才章鸣岳就走了。”

    兰子义闻言猛地回头拽住铁木辛哥,他问道:

    “怎么走的?何时走的?为何要走?你为何不告诉我?”

    铁木辛哥被兰子义突如其来的情绪巨变吓得不知所措,他说道:

    “我只看见刚才有人跟他耳语几句他便离开了,其他我就不知。再说他是他,你是你,你又看他不爽,他走了难道不是好事?”

    兰子义放开铁木辛哥的衣袖叹道:

    “他是太子的主心骨,朝廷的领路人,这么重要的场合他突然离开后面局势可由谁来操控?难道交给李澄海?那老东西今天明摆着没安好心!”

    李敏纯久浸大正官场,自然明白的比铁木辛哥快,他当即提醒兰子义道:

    “卫侯,章首辅一走这里便只能由卫侯和代公操心了,我劝卫侯赶紧去与代公商议,看接下来该怎么办。”

    兰子义闻言点头,然后他拉着铁木辛哥便要往自己父亲那边赶,李敏纯随在兰子义一旁也

    想跟上,却被兰子义拦住道:

    “世子殿下不要跟来。今日太子出巡本就蹊跷,李澄海那厮定有阴谋,这里街上鱼龙混杂,一旦生变势必乱成一锅粥。今天上街侍卫不多,草原子弟虽然身手矫健,但终究不是专门做侍卫的人,待会动起手来怕是难以维持只需,有这方面经验的那些东宫侍卫和台城卫只够看护太子,护不得别人。殿下一过储君,千金之躯何必犯此险难?智者既见兆于未萌,理当明哲保身,世子切莫迟疑,快快带上仆役离开这是非之地,你安全了我们以后还可再聚。”

    李敏纯闻言想了想,兰子义见他还在犹豫便催促道:

    “太子安危自有我管,为人臣子我拼上性命也得保得太子无恙,世子殿下快走就好,莫使我有害友之名!”

    李敏纯听了话这才拱手作揖,叫上仆役转身便走。送走了李敏纯兰子义拉着铁木辛哥就往自己父亲处赶去,铁木辛哥调侃兰子义道:

    “那李敏纯命贵我的命就不值钱?你把他送走了却拉我跳进深水里,我要出了事你不就不怕有害友之名?”

    兰子义笑道:

    “你我乃是拜了把子的亲兄弟,说好的同生共死,那也就是说我要死一定拉你垫背,你跑不了!别贫嘴了,今个我用的都是你的人,待会可得要你指挥,你休想舍我而去!”

    铁木辛哥笑骂道:

    “一钱汉,你命贱偏要拽上我,真是倒霉!”

    说笑间两人已经已经跑到兰千阵旁边,兰千阵正聚精会神的观察着街头巷尾那些能窝藏刺客的地方,见兰子义来他说道:

    “子义你不闲聊了?怎么跑到我这边来?”

    兰子义问道:

    “爹,章鸣岳何时走的你可知道?”

    兰千阵道:

    “我知道,我听台城卫来报,京城他处有人聚众闹事,京兆尹不在,他章鸣岳便自己去调城门校尉军去了。”

第八百四十八章 谏言

    哪怕是在回答自己儿子时兰千阵的目光也未离开街巷的死角,他的注意力全落在周围环境上,就连回答时话语的音调听上去都显得有些麻木。兰子义见自己父亲还一头扎在鼓里,心中焦躁更甚,他质问自己父亲道:

    “爹!你怎么还能发愣?大难临头了你还不知道吗?”

    兰子义耸人听闻的言论总算是引起了兰千阵些许注意,他抽出了些许注意力应付兰子义,只听他问道:

    “哪里来的大难?街上的死角我全都盯着,何处敢有难作?”

    兰子义说道:

    “爹!章鸣岳一走队伍里主事的只剩你和李澄海,你在外负责防务,太子近处只剩李澄海一人,你觉得他现在要干什么?爹你难道真没想过李澄海今天为何要让太子上街?”

    兰千阵被自己儿子这一盆冷水浇下当即便清醒过来,他不再观察四周而是收回视线开始思考,因为一时要考虑的太多,兰千阵的两个眼球在眼眶内飞速打转,快的让旁边兰子义、铁木辛哥都感到眩晕。

    在兰千阵思考的同时兰子义也没停止进言,他一语接着一语,连珠炮似的对兰千阵说道:

    “爹!皇城脚下,平日风平浪静,何人敢乱?今日中秋却有武库与街坊两处为乱,两处乱

    祸居然还把鱼公公和章鸣岳这样的当朝要人牵扯进去动弹不得,这岂能是巧合?这几日来街上流民剧增,今日尤甚,况且今天中秋,京城百姓起居街头,一旦有奸人聚众作乱,只需稍加煽诱便可使人群乱流,全城大乱,到时候百姓前后拥堵,哪怕我等与东宫近在咫尺也难入内,更何况现在我们已经走出这么远。

    爹,章鸣岳一走太子的担子就全押在爹的肩头,爹要是理不清思路处理不好今日事,我和爹就只能摘下脑袋以死谢罪了!“

    兰千阵被兰子义说得冷汗直冒,大热天里居然打起了冷颤,他待兰子义以说完,立刻便下对自己儿子令道:

    “子义,莫再闲谈,你现在赶紧去太子身边辅佐,我看太子走的疲惫,现在正好可以劝他返程,我这边来想把发清出路来。”

    兰子义领命唱喏,然后便对铁木辛哥说道:

    “安达,叫几个人给我爹打下手。”

    铁木辛哥立刻招呼旁边几个部落子道:

    “传我的令,抽二十个人来跟我。调人的时候小心点,别让路上百姓看出我们要走。”

    那两个部落子闻言便转身要走,而兰子义则嘱咐道:

    “叫来人直接听我爹安排,铁木安达随我去见太子。”

    铁木辛哥闻言看向兰子义,然后又回头看看兰千阵,得到兰千阵肯定的答复后铁木辛哥便随着兰子义大步流星的往太子那边去。从队伍末端往队伍前端赶并没不太远,可兰子义与铁木辛哥这一路上却要不停的分开前面挡路的人才能前进,这不仅是因为街上的百姓越聚越多,更是因为百姓们见太子不陈仪卫后主动上前想要一睹天容,挤压了游街的队伍,那些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大人们都经不住百姓围挤,藏到了部落子的身后去。

    幸亏今日铁木辛哥主动请缨安排部落子随行做护卫,这些膀大腰圆的草原汉子站在人群前面,不用推搡便将百姓们挡在外面,以至于兰子义进到太子内圈里时,里面居然一点拥挤的迹象都没有。

    铁木辛哥这一路过来挨个吩咐了遇到的部落子,他用胡语传话,命他们务必挡住挤上来的百姓,见势不妙随时可以动手。挤入内环之后铁木辛哥便向兰子义抱怨道:

    “真没想到,眨眼之间街上就能变得这么挤,刚才还好好的。子义,你可一定要让太子返程,再不走就要被包围了。”

    兰子义也没想到情况居然会恶化的这么快,几句话的功夫街上已萌生乱象,铁木辛哥的催促让他心烦更甚,他咬着牙答道:

    “我今天就是跪下抱着太子大腿哭我也要把他全回去!倒是你的人要刀你打算怎么办?”

    铁木辛哥诧异的问道:

    “怎么,你听得懂胡语?”

    兰子义道:

    “我长在边关哪能不懂两句?你告诉他们,刀不可能给他们,让他们用拳脚。安达,我往前去,我身后就交给你了!”

    铁木辛哥朗声道:

    “安达你去就好,这里有我在。”

    兰子义听罢点了点头,接着便整理衣冠,跨步往太子那边去。近身守卫太子的东宫侍卫见兰子义走来立刻抬手制止,而更内侧的台城卫见来的是兰子义则说道:

    “那是卫侯,放行便可!“

    兰子义分开东宫侍卫走向内侧,只见太子正坐在马扎上扶着额头气喘吁吁,一旁站着一个侍从太监捧着一盒冰砂,不时舀出一杯递给太子解渴,而其他众臣则围在太子身边进言。兰子义过来时刘瞻刚刚开口道:

    “殿下!京城百姓您也已经见过,走了这么远您也累了,晚上还要登城见百姓,依臣之见殿下该回宫休息了。“

    跟在刘瞻一旁的赵庭柱与杨脂也领着其他众臣进言道:

    “臣请殿下返程回宫。“

    在太子喝水休息时,李澄海一直紧紧的靠在太子身边,太子的每一杯水都由他捧奉,见兰子义走来李澄海脸色登时大变,可刘瞻的进言他又不能不应付,只听他回答道:

    “殿下,老臣以为殿下当示人劳苦,以恤百姓,百姓见殿下不辞辛劳上街,定能明白殿下体恤民间疾苦之心,这是大好时机!“

    赵庭柱闻言厉声呵斥李澄海道:

    “李中堂!殿下并非无事,百姓也以一睹陛下尊容,你还要留殿下在街上究竟是想干什么?“

    李澄海道:

    “我只想让殿下随己心意,体恤民情,反倒是你们,无视殿下医院,三番五次呵斥殿下回宫,在你们遥制之下殿下可还有一点点自由?“

    兰子义听闻此言立刻上前拱手进言道:

    “殿下有意上街便来上街,我等只有人劝解,并无人阻拦。现在殿下依然疲惫,李中堂却要让殿下示百姓劳苦,我倒想问这番劳苦示人究竟有何用处?殿下行走几步,劳累不似庄稼人,辛苦不如挑货郎,细民不知殿下为何走路会累,怎会明白殿下辛苦?反倒殿下以疲态示人,使人议论纷纷,若百姓误以为皇室无力,谣言一起,太子可如何向百姓解释?臣以为殿下累了便该回去,无需畏首畏尾,更不用听旁人妖言惑众,一心一念只由自己,还请殿下明断!“

第八百四十九章 乱起

    兰子义知道桃逐虎今天是彻底动了肝火,要是不劝还指不定待会桃逐兔来要被他大哥打成

    什么养呢。于是兰子义赶忙为桃逐兔开脱道:

    “大哥不要埋怨三哥了,三哥是我派去分头行动的,他又没有千里眼顺风耳,何曾知道我这里遭难?”

    桃逐鹿已经带着伙计去检查躺在前面的台城卫尸体,桃逐兔望着那些被摆放整齐的尸首摸着下巴稍稍出神,那些忙着检查身手的伙计则说道:

    “这些强贼不像是普通人,下手这么狠杀完了又把尸体给扒了个精光,可他们偏要把尸体码放整齐,这叫个什么理?“

    另一个人附和道:

    “没错,没这个道理啊,好歹着给留件衣服呀。“

    旁边一人道:

    “你们两个用空聊天还不如赶紧动手把尸首给安排妥当了,就靠我们几个收拾这么多尸首可得费劲了。“

    这时有伙计回头想问桃逐鹿一句,却见桃逐鹿只是出神也不说话,那伙计便问道:

    “二郎怎么不言语?是不是觉得这尸首有蹊跷?”

    桃逐鹿听到有人问话这才吸了一口气,他走了几步来到尸体面前看了眼,然后转头望向来时的大路说道:

    “躺这的有什么蹊跷?都是死人又不怕他们跳起来。蹊跷的是那边的台城卫,这边挨枪是在下午,现在天都已经黑透了却不见他们来援,岂有这种道理?”

    然后桃逐鹿吩咐道:

    “把马千户的尸体找出来。”

    伙计们闻言立刻顶着火把挨个照,只照了几下便把马千户找到,伙计们把人抬出来。桃逐鹿见伙计们找到了人便吩咐道:

    “找匹马把他驮了,往鞍子上捆结实了,他这滑溜溜的稍微颠簸点就得掉下去。”

    吩咐完后桃逐鹿便往兰子义那边走,伙计们追问问桃逐鹿道:

    “二郎,剩下的这些怎么办?”

    桃逐鹿道:

    “剩下的先放着,我们人马都不够哪有功夫去替台城卫收尸?你们等我和少爷商量完了过来安排。”

    桃逐虎这阵正对兰子义问长问短,他得知兰子义的两条腿被挤压的浮肿之后又是好一阵懊恼自责,他问兰子义道:

    “少爷你的腿现在怎样?可还疼吗?”

    兰子义道:

    “疼,现在比刚才那会还疼,好在肿已经消得差不多了。”

    见桃逐鹿过来兰子义问道:

    “二哥,那边尸首可点清楚了?”

    桃逐鹿道:

    “一共二十三具尸体,姓马的已经被我请上马了。”

    然后桃逐鹿补充道:

    “少爷,依我之见我们应当尽快赶回营地去,好几千的台城卫,千户一死谁知道他们会乱成什么样子。而且这么久了台城卫都没有派人来援,这事太奇怪了。”

    兰子义闻言点头应道:

    “二哥说得不错。”

    可没等兰子义接着往下说路那头的马蹄声就打断了他的话,听来人步伐疲软又悉数,明显是跑了许久没劲加速,桃逐虎说道:

    “一定是三郎!’

    说罢他便气冲冲的转过身去冲着路那头喊道:

    “给我下来!“

    兰子义怕桃逐虎一时发怒下重手,赶忙瘸着腿上前拦住桃逐虎道:

    “大哥有话好商量,可千万不要动手。“

    可没想到那边人听到桃逐虎的吼声之后不减速下马反倒加速冲了过来,桃逐虎以为来的是歹人,一把将兰子义推到身后,拔刀在手准备反击。但来的人的确是桃逐兔,他虽然月光不足以照亮他的脸,但他着急的声音却足以通达此处,只听桃逐兔喊道:

    “大哥!大事不妙了!“

    刚策马赶到桃逐虎面前桃逐兔便从马上跳下,也不管自己马儿有没有人牵桃逐兔便开口道:

    “大哥,不好了,台城卫把所有上山的山路全都封住,我来的时候都差点被他们拦下,也不知他们在干什么。我们快去找少爷吧,再这么下去还不知那些台城卫的兵痞们会干出什么事来呢。“

    桃逐虎一听桃逐兔提到少爷,当下大火,他伸手薅住桃逐兔的衣领骂道:

    “你还记得少爷?少爷半条命都丢在这了你在哪?“

    兰子义见桃逐虎又要发火,赶忙上前把桃逐虎的手掰开,他道:

    “三哥如此着急定有大事,我们时间不多怎能在吵架上耽搁?大哥你快松手。“

    桃逐兔见兰子义也在惊讶的说道:

    “少爷为何再次,我那边追到的全是替身,我还以为少爷你抓到了本人。咦?少爷你的肩膀怎么红了那么大一片?你受伤了?“

    兰子义劝下桃逐虎后转身对桃逐兔说道:

    “我的事情无大碍,待会再说,三哥你说台城卫封山是怎么一回事?“

    桃逐兔道:

    “我也不知具体如何,只是见到山路被封,山下又是火炬如龙,人头攒动,这么多台城卫晚上不扎营不休息,反倒四处乱窜,这可不是好事。“

    兰子义闻言皱着眉头叹道:

    “事不宜迟,我们必须立刻回去。“

    然后兰子义缳首大概看了一圈,说道:

    “我们的马不够用。”

    桃逐鹿道:

    “没必要够用,少爷只需带几个人回去稳住事态就可以,剩下些人留在这里还正好可以看守尸体。”

    桃逐兔道:

    “我带来的伙计可以留下,我们的马已经筋疲力尽了,再跑可就跑死了。”

    兰子义闻言点头道:

    “既然如此三哥你带来的人便留下,大哥、二哥,你们挑出四匹还跑得动的马,只三位哥哥和我一块回去。”

    月山间闻言道:

    “那我呢?”

    兰子义走到月山间马前,望着被横放在马上的人道:

    “你的腿断了,受不了颠簸,你等迟些我派台城卫赶车来接你。”

    月山间趴在马背上摇头道:

    “不,我必须和卫侯一起去。卫侯虽是爹爹心腹,但终究不是爹的人,那些台城卫平日里骄横跋扈,岂是随便就能听话的?卫侯不带我去到时候靠桃家几位郎君根本稳不住局面。”

    月山间说的极其有理,兰子义深知这一点,但他又怎能忍心让月山间落下终身残疾呢?兰子义正在为难,桃逐虎上前说道:

    “我倒有办法不害月儿姑娘的腿还能让她和我们一块回到营中。”

    兰子义闻言大喜过望,他问道:

    “大哥有什么好办法,快快说来。”

    桃逐虎道:

    “其实这是塞外鞑子用的办法,他们若是有人受伤走不得又当下没车可用,便会在两马中间系一张网,人躺在网上随着马走。正好那东西我随身携带,现在弄上就是。”

    兰子义惊喜的说道;

    “那我们快出发。”

    桃逐鹿早已经将人手马匹分配好,除过桃家兄弟与兰子义外,其他马场伙计全被留下看守尸体,待到桃逐虎与桃逐鹿张罗好网兜安顿好月山间后,众人已经跨鞍上马,桃逐虎吩咐伙计们道:

    “尔等看好尸体,小心扎营,待会少爷便派援军过来。”

    兰子义则低头对躺在网中的月山间说道:

    “月儿可要抓紧。”

    接着兰子义便带着桃家兄弟和月山间纵马疾驰,往山外台城卫营地赶去。

第八百五十章 勇士

    铁木辛哥说话时刚刚一记过肩摔把背后一人撂倒在地,另有人扬着老拳扑向铁木辛哥,看那架势乃是想把铁木辛哥生吞活剥,不过铁木辛哥却未把来犯之人当回事,他先飞起一脚踹翻正面来者,然后伸出左手薅住左侧那人衣襟,只用一只手便将那人拎起来扔了出去。当铁木辛哥处理干净了三面来敌后,那挥拳之人也已攻至他面门,铁木辛哥面对来者微微一笑,他轻轻侧身,让着功来的拳头贴面而过,左脚略抬已经踹上那人小腿。挥拳过来那人起先见铁木辛哥面们暴露,以为自己一击得手,可眼看送出的拳头就要打到人时,挡在前面的那张脸却已分好之差错了过去,然后那人便觉得手重脚轻,连腿上疼都来不及感觉就向前仆倒在地。

    扶着太子的兰子义本来还想关心铁木辛哥安危,可亲眼见到自己安达眨眼撂倒四个人之后兰子义打消了念头,而铁木辛哥此时也打得手热,闪转腾挪之间那些百姓被铁木辛哥摔得人仰马翻,而铁木辛哥则在人群中间高声呼喊道:

    “痛快痛快!来了京城这些日子里,唯有今天打得最痛快!”

    兰子义见状知道没必要再去管铁木辛哥,他也就扶着太子只管埋头走路。可这路从刚才开始便难走,现在是越走越难走,前面为太子开出的路已经不在,兰子义和赵庭柱只能扶着太子硬趟过一地挺尸之人往外挪,可地上躺着全是人,落脚都得从人缝当中找地方,最主要的是这些人还只是被打倒在地,远不是躺在地上受伤等死,无人经过时这些人还要挣扎着爬起来,脑门上有人踩过时,地上的人还哪里受得了,七手八脚的就把过往人衣襟给抓住了。

    太子本就被吓得失神,这下四面八方七手八脚又有人来拽他,他哪里还受得了,当即便瘫作一团黏在了兰子义和赵庭柱手里,兰、赵二人本来要应付地上人拉扯,手上突然又添了十分重量,两人差点被拽的扑到在地,还好侍卫们给力,在两人勉强之时侍卫们上前用自己的拳脚将所有攀扯太子的人打翻在地。这些卫兵一边打一边骂:

    “你们这些刁民瞎了狗眼!你们竟然敢冒犯太子?”

    在侍卫们的强力手段下兰、赵二人总算是可以勉强前行,但他二人的衣物已经被撕碎,兰子义丢了锦袍前摆和一条袖子,头上玉冠也不知丢到了哪里,赵庭柱也好不到哪去,不过这都是小事,只要能走开,衣冠之类的物件再补就是了。

    可前方路刚迈开,后面又出事了,只听德王高声喊道:

    “兰子义你快来救我!”

    因为侍卫都忙着保护太子,没人去管德王,一直跟在后面的德王这时被乱民缠上。人群一旦乱起来,个人心底的欲望便会被迅速放大,平时轮不到大家的,大家伙这时也都有了心思。德王一向高调,出门时从来都是穿金带玉,锦绣华彩,若是无事百姓们自然也就瞧瞧看看,最多在心里念叨念叨何时能穿上这么一身好东西,可现在乱起,锦绣珠玉就在自己眼前,本着法不责众的心思,大家谁不想趁乱捞上一把,于是乎没人护卫的德王就成了活靶子,众百姓动不了太子就全都奔着德王去了。

    兰子义闻声回头一看,见到德王已经被乱民淹没,只剩脸和手还在外面挣扎。对兰子义从心底里乐得德王遭难,最好是借着乱民的手把德王弄没了才好,可问题是皇上与隆公公将德王捧在手中,要是德王折在兰子义的护卫下,那兰子义可怎么向宫里交代。

    不得已兰子义只好安排手下人回去护卫,可现在大家都忙着和乱民争道,谁有功夫去管德王?就在兰子义焦头烂额的考虑自己是不是要回援的时候,一道黑影从兰子义头顶翱翔而过,那黑影速度极快,初看时兰子义以为是大鹏展翅,仔细一瞧才绝不是,等兰子义能看清楚时,那黑影已经变成一道人影,自天而降在空中剪开双脚踢中当面二人。

    兰子义这才看清那人是谁,脱口便叫:

    “父亲!”

    只是兰千阵并无心思去管自家儿的呼唤,他踢中的两人正是扑在德王正面的两个乱民,且他两脚正好踢在两人脖子上。兰千阵在沙场历练许久,一拳一脚皆有开山裂石之功,哪怕是壮士着甲,接他一拳也要受内伤,更可况是两个普通百姓?自然的那二人应声便倒。

    只是兰千阵一跳跃到此处力道已老,踹掉两人后他也的身体也开始下落,旁边乱民仗着人多一拥而上想把兰千阵扑倒,可兰千阵岂是坐以待毙之人?电光火石之间兰千阵以探手撑住地面,腰腹发力将自己两条鞭腿甩做桨片疾风一般踢向周围,那些乱民哪里见过这等身手,还没反应时下巴、脑壳就被踢中,等兰千阵借着惯性收腿跳到地上时,周围扑上来的那几个人已经被踢飞出去,倒地再难起,顺带将周围其他乱面一块撞倒。

    兰千阵只一跳一踢德王面前便被清了个干净,其他乱民被兰千阵的身手惊得张大了嘴,连扒扯德王身上配件的要紧活都忘了。可乱民们忘了手底下的活兰千阵却忘不得,他跨前一步探手抓住德王内里衬衣,大喝一声发力将德王扯出。因为德王的外套被乱民抓着,兰千阵这一扯恰如金蝉脱壳将德王从繁复的礼服中拽了出来。

    德王这时也被吓傻,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就连被兰千阵夹在腋下也不声张。兰千阵得了德王之后踢脚便寻人少处去,同时他对兰子义吼道:

    “吾儿善事太子,兵丁全留给你,德王我亲自来送!”

    说罢兰千阵便轻声跃起,踩在乱民肩上飞一般的跳到街边墙头上去。

    兰子义这还是头一次见到他爹的身手,它可没想到自己亲爹居然还有当侠客的本事。可现在不是兰子义瞎想的时候,把太子送回东宫才是要紧事,只是当兰子义重新掉头迈步时他才发现,街上的情况已然不一样。原来刚才兰千阵的一番拳脚引得街上人全都驻足观看,闹事的乱民也因此忘记了手底下忙活的劫掠的事情,等他们再想起来时街上众人居然陷入了一种诡异的静止之中。

    人在乱时脑袋里不会去想太多,可人只要稍稍能静下来,便会开始反思,刚才侍卫叫嚷太子的话众人也都听见了,骚乱的突然中止也让大家终于可以思考此事,这一思考大家也就明白了,今天他们算是完了。

第八百五十一章 能言善辩

    于是乎街上人陷入了一种诡异而尴尬的境地,大部分人都保留着之前的动作,抡拳的抡拳,抱头的抱头,只是没了声音,没了叫骂,大家仿佛被定身了一般把所有的动作都放在半空,哪怕兰千阵已经挟着德王逃走了,大家也还是没有要分开的意思。

    倒不是大家不愿分开,只是大家不知道该如何分开,大家伙莫名其妙的打了半天又莫名其妙的楞到一起,这场面给谁也不好处理。可再不好处理事情也必须处理掉,太子还在街上,如果不能妥善安置乱民,一旦乱战再起场面将彻底失控。

    兰子义看着周围这诡异的场面,他的眉头已经快把他的眼眶压碎,正如压在他心里的太子一样。兰子义撇过脸瞅了眼手上扶着的人,太子已经不能算个人了,他现在目光呆滞脸又惨白,兰子义都怀疑他的胆是不是已经被吓破。

    不过现在并没有多余的时间去考虑胆的问题,摆在众人面前的是街上乱民的问题。太子已经废了,况且就算他没废也拿不出主见来。兰子义只能自己在脑海里盘算应对之法,可事情哪有那么容易?今日太子出宫把整个朝廷都带上了街,兰子义就算有心也无力一人处理当前窘境。

    想到这里兰子义突然灵光一现,既然他一人无法处理那他干嘛要一人处理,与旁边诸位大人一通商议不就好了?也是众人心有灵犀想到一块去了,就在兰子义想通的时候旁边赵庭柱开口了,只听赵庭柱小声道:

    “卫侯,乱民不退太子便不得平安,你的人若能将乱民拿办现在就是最好时机!”

    兰子义作色答道:

    “我的人要是有那本事就不会有这么大的乱子发生了!赵大人与其靠我手下这百十号不到的人,还不如想把法从他处调兵!“

    赵庭柱叹道:

    “就算我有人可派去京兆府衙门借兵,等兵调来也都迟了!”

    这时跟在两人后面的杨脂插话道:

    “乱者甚众不可罚也,此时当赦!”

    兰子义闻言回头忘了杨脂一眼,刚才他走在前面只顾开路,也没注意后面跟着人,这时回头再看,杨脂和刘瞻现在也是衣冠尽碎,狼狈不堪,看来刚才一路走来他们也不容易。

    赵庭柱为难的说道:

    “太子尊驾岂是随意可冒犯的?这些乱民还是故意为之,这岂能赦?更何况一赏一罚皆乃人主权柄,我等大臣有何资格去谈赦免?”

    杨脂闻言跺脚道:

    “我的赵大人,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纠结这些虚的,人存政举人亡政息,今天不赦免便是逼这些百姓铤而走险,那时你我有没有命活下来都难说,还谈什么没资格规矩?人活着规矩就能定下来,人没了所有的规矩都是摆设!朝廷三法司你我就是其中之二,我们连手发声由不得这些百姓不信!”

    赵庭柱叹道:

    “那百姓信了以后呢?百姓放我们走了今天我们讲出来的赦免之事究竟执行不执行?”

    杨脂道:

    “一码归一码,将来的事留给将来处理,现在最要紧的是把眼前的事情平了!”

    一旁刘瞻也道:

    “我同意,把百姓先安抚住才是最要紧的事!”

    赵庭柱闻言无奈的把脸撇向一边,他并不同意杨脂的做法,可刘、赵二人同时拍定的事容不得他不做,最重要的是他赵庭柱并没有更好的办法来处理眼下的乱民。

    百姓们僵持了半天却等不来下一步要做的事情,人心也便渐渐浮动起来,眼见着众人又要动手,这时杨脂发话了,杨脂高声道:

    “百姓们!我乃御史台杨脂是也,在我旁边的就是大理寺正卿赵庭柱,我们以御史台和大理寺的名义向大家保证,今日之事朝廷绝不追究,大家快快回家去过中秋!”

    四面拥堵的长街组成了一口封闭的大锅,百姓流入其中却不得自由流出,比肩接踵之时人

    与人之间的戾气也在不知不觉间积累,最后莫名奇妙的因为一件不起眼的小事被点燃,而后一整锅的水便沸腾了。这锅沸水若不加疏导便会越煮越沸,直至最后彻底炸开毁伤四维。好在杨脂恰倒好处的揭开了这口锅的锅盖,赦免的豪言一处,百姓们立刻便泄掉了大半戾气。

    杨脂接着说道:

    “百姓们,今日我等陪太子殿下上街,为的是体察民情,与民同乐,可你们却不体会太子殿下的一片良苦用心,反倒冲撞圣驾,犯下滔天大罪!皇天在上,你们这么做难道不觉得良心有愧吗?”

    百姓们被杨脂这么一说,立马觉得自己理亏,于是便自己松手不再纠缠,之前拧在一起的两拨人终于被分开,杨脂则趁热打铁安抚众人道:

    “今年大正遭灾,南涝北旱,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这些太子都知道,百姓们心里憋着怨气无处发泄太子也理解。今日街上聚集了多少人,便是聚集了多少怨,稍有火星这股怨气就会被点燃,而刚刚你们冒犯太子圣驾正是因为你们被那些奸猾凶险的恶徒唆使,失了理智。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太子知道你们日子不好,理解你们满腔愤怨,那太子也会原谅你们的无心冒犯!你们刚刚可能还不知道走在街上的是谁,现在你们看见了了,你们知道了,你们的气也撒了,太子也赦免了你们的罪过,那大家就请回吧。只要有太子在,今年灾荒一过,大家将来的日子铁定无忧,大家放心好了。”

    本来兰子义对杨脂的感观非常糟糕,正是杨脂每每为难兰子义,找他麻烦。没想到今天危难之时,杨脂竟然迸发出这般能量,一番妙语之下竟然把躁动的百姓都给安抚了,百姓不止被安抚了,在杨脂说完后还有人自发带头让路道两边,跪下叩头道:

    “殿下圣明!殿下圣明!”

    而有了这几个人带头,其他百姓也跟着整齐的跪在路旁,刚刚还乱战一片的街道一下子就清的干干净净,羊肠小路又变成了康庄大道。

    兰子义长出一口气,他回头寻找铁木辛哥,铁木辛哥则坐在接当中,远远的向兰子义挥手,斗了这么半天,铁木辛哥也累了。

    赵庭柱牵着太子,一手按在太子胸口揉摁道:

    “殿下,殿下松口气,已经没事了。”

    杨脂则对自己的这番说辞极为满意,得意的对兰子义说道:

    “卫侯,叫你的人把今天街上的人全都记下来,等太子回了东宫就派人上街抓捕!”

    兰子义不屑地答道:

    “杨大夫不耻食言我却还要脸,你要抓人你自己安排人去,我的人只负责太子安全,其他一概不管!”

    赵庭柱很是不满兰子义说辞,可他没来的及开口说回去,康庄大道另一头便便传来一声凄厉的叫声

    “太子殿下!您可要为草民们做主啊!”

第八百五十二章 一波又起

    东宫侍卫早早的就给太子取来马扎,赵庭柱扶着太子坐下后就开始给太子顺气,一下接着一下地,赵庭柱沿着任脉自下而上给太子推按,太子气结成这样子,推得轻了肯定没用,推得重了太子身子又受不了,赵庭柱只能单腿跪在一旁,使出浑身解数控制力道,推按到太子身上的每一下力道都不轻不重,可赵庭柱却为此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就在这干体力活的当口赵庭柱还要应付杨脂等人的闻讯,所以推了没几下后赵庭柱的汗水便将衣服浸透,他的体力也再难支撑。

    幸好功夫不负有心人,赵庭柱耗尽心力终于换来了太子的清醒,先是一声干瘪的呻吟,然

    后太子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痰,后面刘瞻见状道:

    “郁气积胸,痰迷心窍,这下可算咳出来了,咳出来就好,咳出来就好!”

    太子则拉着赵庭柱的手垂泪不已,他几乎是哭出来道:

    “赵大人,差点我就走不出去了!”

    兰子义看太子哭哭啼啼,生怕他露怯吓到百姓再惹起事端,赶忙回头谏言:

    “殿下!天下百姓哪个不是皇上的子民?不是您的子民?子民有时悖逆虽然不忠不孝,可这也未尝不是无人教化的恶果,太子今后多多体察民情,劝民向善自然能得民心,为何太子却要猜忌百姓,说什么自己走不出去这种混话?百姓们岂是有谋害太子之心的?”

    兰子义说话声情并茂,表情肃穆几近严苛,太子在这番训斥之下哪还敢哭,当即就擦着眼窝应道:

    “卫侯所言极是,就按卫侯说得办。”

    可太子话还没说完,街道那一头便传来了百姓呼号,那声凄厉的哭诉仿佛尖刺一般扎入太子心窝,把他刺的从马扎上跳了起来。一旁赵庭柱怕太子再被吓出事来,硬是把太子摁回马扎上去,而杨脂则跨前一步拦在太子面前呵斥那边道:

    “尔等何人?竟然敢阻拦圣驾!”

    只是杨脂话随说完,胃里却是翻江倒海,因为在他面前的街道上全是衣衫褴褛的流民,这些流民拖家带口的跪在街那头,黑压压的望不到边,只能看到他们黑瘦的面庞和干瘪的胸膛,无分男女他们胸前那一根根的肋骨都被兰子义看的清清楚楚。

    兰子义和流民打交道不是一次两次了,论可怜天下再无人比他们更可怜,可论危险天下也再无人比他们更危险,他们已经再阎罗殿门前晃了,稍有一口气上不来他们就可能一头栽倒死在路旁,死都快死了,他们还有什么不敢干的。

    之前跪下给太子磕头的百姓这时见到流民堵路,纷纷起身离开。百姓们都意识到了危险,兰子义不可能不知,他当即便向旁边侍卫下令道:

    “快去,快去把流民拦住!”

    可领命下去阻拦的却只有那八个台城卫。兰子义惊讶的看向旁边的东宫侍卫,看着这群立在原地纹丝不动的家伙,兰子义突然打了一个激灵,这些不受控制的家伙可得要添出何等变数来?

    八个台城卫按刀径前,如中流砥柱一般立在流民和太子中间,挡住了流民的哭喊与请愿。为首那卫军厉声呵斥面前流民道:

    “尔等有怨去寻有司便可,怎敢阻拦太子?还不快退下?!”

    这谁知流民队伍里互有一人扬声道:

    “老夫便是有司,老夫以为此等冤情应当上大天听,百姓们有资格给太子告御状!“

    再看来人竟然是之前不知去往何处的李澄海,此时他已经身处流民之中,带头把流民门往太子这边引。待走到台城卫旁边时李澄海厉声呵斥面前挡路的卫军道:

    “还不快让开!“

    那八个台城卫是来护卫太子的,并不是来阻拦大臣的,眼见当朝军机大臣朝自己吼,这些个军士也便没了主意,纷纷回头向兰子义处一探究竟,可兰子义只是咬牙作色,并没有吩咐什么。没有兰子义撑腰这些台城卫自然不敢再硬顶下去,这些能挡洪水的中流砥柱居然被一个老头拔掉,也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叹息。

    李澄海冲开了台城卫的封锁,带着滚滚流民来到太子面前,那几个台城卫也灰溜溜地退了回来。太子好不容易从惊吓中恢复过来,此时又见人潮汹涌,差点就从马扎上仰面栽倒,被赵庭柱与兰子义扶稳后太子又举起手臂挡在面前,口中连声说着不要。

    还要杨脂在前挡住了太子,要不然让流民看见太子模样指不定会有什么结果,而杨脂也相当有担当,面对千万人涌来他虽紧张却不胆怯,只听他质问李澄海道:

    “李大人!你是想干什么?“

    李澄海却未管杨脂,仿佛御史大夫的话只是耳旁风,他绕开杨脂站到太子前方,他的眼睛因为瞪得太久又用了太大力已经布满血丝,他的脸因为过于激动而诡异的泛起一阵炽烈的红,但他老迈的身躯明显已经不能承受这种激烈的感情,他褶皱的面庞这时彻底揉成了一团废纸,一幅其上的白鬓苍髯则被肌肉牵引的彻底绽裂开,显示着李澄海本人内心的壮怀激烈。

    太子刚刚被赵庭柱与兰子义劝阻,他看着眼前毛发倒竖的李澄海,紧张的说不出话来,咽了好几口吐沫之后也只能张大嘴,旁边刘瞻等不及了,他替太子开口问道:

    “李大人,您有何事要奏?”

    李澄海仰着下巴干脆地答道:

    “天下大事!”

    杨脂闻言冷哼一声道:

    “李大人身为军机大臣,若真有天下大事在军机处里奏明就可,勾结流民,犯驾逼宫是什么道理?”

    往日里李澄海总是一副昏庸老迈之象,今天突然精神抖擞却已经和同僚们撕破脸皮,他转头看向杨脂,眼睛里满是决绝,只听他道:

    “军机处里章鸣岳一人只手遮天,我有什么事可在那里奏?天下饥馑,百姓嗷嗷待哺,我为民请命却被杨大人说做勾结流民,怎么?流民就不是大正百姓?流民就是敌寇?居然还要用上勾连二字!”

    李澄海话刚说完,跟他一道上前的流民们便跪下声嘶力竭的哭诉道:

    “太子殿下,您可要为草民做主啊!”

    有人哭道:

    “殿下,粥厂里的粥吃不饱啊!”

    还有人道:

    “殿下,过完中秋天就变凉了,可是我等连住处都没有,也无御寒的衣物,官府也不管我们,这可怎么办啊?”

    更有人直言道:

    “殿下,章鸣岳那厮克扣赈灾粮食中饱私囊,不给住,不给穿,还不让我们进京城,章鸣岳授意京兆官差欺压我等,肆意打骂,根本不把我们当人看,殿下可要替我们做主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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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城遗梦介绍:
花枝缺处青楼开,艳歌一曲酒一杯,
美人劝我急行乐,自古朱颜不再来,
君不见外州客,长安道,
一回来,一回老。
————白居易
大正朝廷已经击败了四方所有外部敌对势力,看似天下太平,事实上王朝内部已经危机重重,地方土地兼并造成贫富差距加大,士绅优待又让富人几乎不承担税收,全国各地到处都有民变的危险。
朝廷对此也并非视若无睹,当朝内阁首辅大学士章鸣岳就力图推行新税法,对大正朝廷进行改革,可在这个节骨眼上深居内宫的皇上最关心的居然是用幼子替换太子,废立储君,从太子陪臣起家的章鸣岳自然不同意,宫中府中也因此对立起来。
我们的主人公正是一位将门之后,但他并不想继承武职;他的出身与家庭有诸多秘密,但他并未全然知晓;他有着单纯而又天真的理想,却又从骨子里带着一股敏锐和狡猾,他想要靠书生意气救济天下,可现实却让他走上了一条与理想截然相反的道路。现在他已经来到了京城,这里的高台到底是他成功的奠基石还是他迷梦的开始,让我们一起揭开这番篇章。台城遗梦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台城遗梦,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台城遗梦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