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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白袍将     台城遗梦txt下载     台城遗梦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百五十三章 为民请命

    众人听到流民提起章鸣岳,心里也就摸清了李澄海的思路。杨脂立刻便开口道:

    “京城流民和首辅有什么关系?底下官吏又不是首辅一个一个委派的,这种事情也能怪到章中堂头上?”

    杨脂的话是问给李澄海的,可百姓们却抢着替李澄海答了,有百姓抢着说道:

    “吏不是章鸣岳一个一个派的,官却是他派的!我们都知道了,京兆府的杜知府就是他章鸣岳的心腹!“

    又有人道:

    “你替章鸣岳说话你可知道我们这些日子来过得是什么日子?没有菜,没有油,连盐都稀罕的吃不上,每日只有粥能果腹,可这果腹的粥却吃不饱!那清汤寡水的里面的米能一粒一粒数个清楚,这粥给你你吃吗?“

    还有人道:

    “粥厂不给我们吃饱,那我们去乞讨总行吧?可京兆府的官兵却把我们看管在窝里哪也不许我们去!“

    另有人补充道:

    “要是那窝能遮风挡雨倒也好了,可那就是一个又一个的露天晒谷场,雨来无处躲,风来不得藏,连柴火都没有,好多人喝了生水都拉肚子,整片营地全是屎尿恶臭难闻,这种地方哪里是人呆得地方?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大人什么时候去看上一眼?“

    旁边一人附和道:

    “不是人呆得地方硬要我们待,我们要出去乞讨又不让我们去讨,这不是要我们活活饿死是什么?”

    众流民闻声纷纷附和,附和之后便是连片的哭嚷与哀嚎,那么多人聚在一起,黑压压的望不到头,同时哀嚎起来真可说是鬼哭神嚎,恍惚间连京城高耸的城墙都在他们的哭声中震颤。

    赵庭柱听不下去了,他开口劝解流民道:

    “百姓们,听我一言,你们从全国各地四面八法而来,每天都不断的有人渡江聚集到京城来,现在城外流民聚集起来的有数万之众,全国都在遭灾,几个月前才刚刚讨平妖贼,朝廷也没有多余的物资拿出来安置诸位,所以还请百姓们暂时忍耐一二,暂时忍耐。“

    流民哭声震天,后面的人哪能听到赵庭柱的话,前排的倒是能听见可他们哪有心思去把话听进去,赵庭柱一说完他们便反驳道:

    “你让我们忍,你说的轻松,你倒是去那里待上一天忍忍啊!那么多人都拉肚子谁来管?“

    赵庭柱道:

    “那么多人都拉肚子可有几个因为拉肚子夭折的?我虽不管京兆府事可我却知道京兆府的措施,尔等百姓凡有疾病者,都可在粥锅旁领到汤药,京兆府已经把能拨的药品全都拨了下去,也正因为这样所以你们几万人聚在一起才没闹出瘟疫!“

    有人反问赵庭柱道:

    “有银子发药为什么没银子给我们柴火?给我们热水?逼着我们喝脏水喝生水染瘴气,还说是你们当官的慈悲才让我们没有瘟疫,你这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吗?“

    赵庭柱道:

    “每锅粥旁都有热水给,只是你们人多,等不及,所以才有人跑去喝生水,喝了生水闹痢疾,粥厂又得煮药,我哪里再说瞎话?“

    流民闻言则问道:

    “既然人多来不及煮热水,为什么不放我们出去樵采?为什么不让我们出去乞讨?要是你们当官的肯让我们进京乞讨,哪还会有这么多麻烦?“

    赵庭柱叹道:

    “你们好几万人,要是都随意樵采、乞讨,这京城连同周边村庄哪里遭得住?只要你们出去的人当中有几个游手好闲,京城内外都得鸡飞狗跳,怎么敢让你们随意出去?“

    俗话说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可当兵的听不懂秀才的话,军官好歹能懂,而当官的去和一群愤怒的饥民讲理,那就真是越说越乱,甚至可以说是火上浇油,这些流民一听赵庭柱说他们游手好闲,当即发怒道:

    “收我们皇粮时说我们是天子子民,给我们给粮赈灾时却又说我们是流民,游手好闲,把我们当贼来防!你们这些当官的倒是说清楚,我们到底是什么?“

    赵庭柱叹息道:

    “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诸位饿着肚子,见到京中富裕百姓难保不会生歹心,我也不是有意说你们是贼。“

    可赵庭柱这些话哪里敌得过汹涌的民意,跪在地上的流民们叫骂着吐沫星子都越过李澄海喷到赵庭柱脸上去了,赵庭柱的只言片语彻底被淹没在流民们的叫喊声中。站在后面的刘

    瞻把手按在赵庭柱肩膀上劝他道:

    “少说两句吧,现在不是说这话的时候。“

    赵庭柱看着脚下眼前梗着脖子争得面红耳赤的流民们无奈的摇了摇头,他抬起头来看向站在流民前面的李澄海,轻声叹道:

    “李大人,你这是在玩火。“

    李澄海双目圆瞪,宛如林中受惊的雄鹿,他牵扯着脸上肌肉张开嘴,可因为太过用力而导致声音颤抖,而为了抑制颤抖李澄海又不得不更加用力,最后脱口而出的话音只能变成一种亢奋的宣誓,干瘪苍白却又有一种毫无来源的自信。李澄海道;

    “我是为民请命,若民心如火你们以为自己能用纸把它包住吗?”

    李澄海突然间老夫聊发少年狂着实吓到了其他几位大人,他们没有料到这条老狗居然选在这个时点突然发难,但李澄海却没能吓住兰子义,兰子义很熟悉李澄海身上散发出的这股亢奋,因为点燃这股激情所需的原料叫做绝望,那些死在兰子义骑兵铁蹄下的妖贼各个都饱含此种亢奋。

    在流民靠近之后兰子义就站在太子一边冷眼旁观,他观察着周围的情况,盘算着手里的筹码,最重要的是他数了数自己这边有几口刀。情况不容乐观,哪怕算上东宫侍卫在内,兰子义这边一共也就三十多口刀,而东宫侍卫根本不听兰子义调遣,兰子义最终能用上的其实只有八口刀,兰千阵留下的亲兵都是好手,可问题是他们没带兵器。

    借着赵庭柱与流民说话的当口兰子义暗自吩咐亲兵去召集铁木辛哥的人马,当李澄海亢奋的说出什么纸包火的话后兰子义觉得自己有必要开口了,他冷笑道:

    “李大人,你今天找错人了。”

    李澄海闻言瞪向兰子义,他看起来依旧愤怒,可眼神里却有了一丝闪烁,他道:

    “流民之情,不说与太子谁能为他们做主?”

    兰子义笑道;

    “可你如果拦不住章鸣岳,说给太子又能指望着谁做主?我终于明白章首辅刚才为何丢下太子殿下先走一步,原来是因为这个。”

第八百五十四章 泥沙俱下

    兰子义的话把李澄海给噎住了,这句话李澄海既咽不下去,又吐不出来,只能堵在胸口把脸从红憋到白,许久之后李澄海才咬着牙嘶吼出声,可在他开口说话之前兰子义又抢先一步呛他话,兰子义道:

    “李大人,您也一把年纪了,出手之前可得想明白啊。前天章鸣岳在京城安排暴民围堵我我和我爹,那是算准了给我爹落下马威,那本身不会起到任何实质作用,单纯只是为了坏坏我兰家的名声,恶心恶心我爹而已。李大人你今天有样学样也要用同样的手法搞章鸣岳不是不可以,但你至少也得把他人堵住。可现在的情况却是章鸣岳本人早早开溜,你自己带人来把太子堵住,这就和章鸣岳没关系了,反倒是明目张胆的在找太子麻烦。李大人你仔细想想,前天章鸣岳派人堵我的时候可是一点把柄都没落下,那些暴民当中没一个是章鸣岳的自己人,可今天你却亲自带队来围堵太子,把事情办成这样,你不怕吗?”

    一旁杨脂听到兰子义又把前天的事往章鸣岳身上扯,立刻便不悦的说道:

    “卫侯,我劝你不要胡言乱语,你被百姓围堵只因为你犯了众怒,和首辅没关系。”

    兰子义冷笑道:

    “杨御史,靠你一张嘴是挡不住面前百万人的,我劝你迟些再替你主子卖命,现在不是你乱说话的时候。”

    杨脂堂堂当朝御史大夫被一个小小关内后如此侮辱自然是怒不可遏,可形式比人强,他杨脂今天想从街上活着回衙门怎么都得靠兰子义护卫,除非他还能像刚才劝退京城百姓一样

    巧舌劝退面前流民,但这明显不可能。

    李澄海接连被兰子义呛住,胸中一口恶气噎的他差点背过气去,可偏偏兰子义说得又全在点子上,就算他怒气攻心也不得不好好为考虑。兰子义要的就是李澄海的焦虑,他恰到好处的提醒李澄海道:

    “李大人,苦海无涯,回头是岸,你现在收手还来得及,多事之秋朝廷也不会擅动内阁元老。但李大人您要是一时冲动作出傻事来,那可就没人能救得了你了。”

    兰子义在这个时刻抛出这么一根救命稻草来,说对李澄海没有吸引力那是不可能的,可跟在李澄海身后的流民也不是傻子,他们一看现在自己有可能被砌生猪肉,当即便有一人带头呼喊道:

    “李大人!这些日子来你日夜来与我等说要为我等小民伸张正义,这几天带我们进城的是你,吩咐我们往何处去的也是你,让我们今天聚到东宫门口的还是你,要是你现在听信几句谗言就和这些狗官同流合污,剩下我们可怎么办啊?!”

    兰子义听着流民的话把目光投向那边,与之前兰子义见过的所有草莽英雄一样,这个流民汉子哪怕衣不蔽体,骨瘦如柴,可他那双眼睛却神采奕奕,这是个有心人。可问题是这个有心人并不在兰子义这边,所以兰子义只能咋舌轻叹,他自言自语道:

    “今天的事,没法了了。”

    果然,在流民的煽动与威胁下,李澄海没法动摇了,他闭上眼狠命的咬牙,只怕不能把自己的牙给咬碎,最终随着咯蹦一声脆响,李澄海啐出一口血水,半颗残牙随之落地,而李澄海也最终下定决心,他对太子道:

    “殿下!百姓民不聊生,章鸣岳身为首辅不体恤民情,还纵容手下贪墨,不给流民活路,臣请殿下为民做主!”

    李澄海此话彻底提起了流民心气,一众流民跪在地上齐声高呼:

    “请殿下为民做主!”

    数不清的的人用尽力气吼出同一句话,声浪由远及近汇聚一处直扑太子与太子周边数人,声势骇人!若非赵庭柱在旁一直摁住太子,太子恐怕早被从座上掀翻。

    之前那个带头威胁李澄海的流民看准机会膝行向前,直到太子面前被东宫侍卫拦住,那流民叩头喊道:

    “殿下,草民请殿下为民做主!”

    太子已经被流民吓得喘息不知,听到流民喊话赶忙问道:

    “你要我做什么主?快说出来,你说出来我就给你做主!”

    带头流民喊道:

    “草民请粥厂今后每日给浓粥!”

    太子赶紧答道:

    “准了,我今天回宫就命京兆府去办。”

    流民又请道:

    “草民请将城外空宅赐予我等,也好让我等有个遮风挡雨的去处!’

    太子答道:

    “准!”

    这带头流民连请两事都被准后心思开始活络起来,起初他听太子说什么都做主还以为太子只是打官腔说客套话,可现在他发现了事情好像并不是那样子,他壮着胆抬头偷看面前那个高高在上的人,可他看到的却是一张被汗水洗的没了颜色的脸,这张脸不仅被洗掉了颜色,连魂也一并被洗掉,只这一眼流民和太子的心理地位便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跪下人的精神在这一刻已经立于山巅,而那尊坐着的泥偶则已经跪在地上。在这一刻,这个流民明白了,高高在上的仅是地位,那个拥有地位的人并不值得仰视。

    诚于中而形于外,流民的异样被兰子义捕捉到了,他先是小声问旁边过来的铁木辛哥道:

    “让你带的家伙带到了吗?”

    铁木辛哥看着眼前跪着的人应道:

    “我和我的人手里都掂着东西呢,有什么我们就拿了什么。我说安达,这小子有点滑。”

    兰子义答道:

    “我知道。”

    在兰子义与铁木辛哥小声交流时流民又开始请命了,这次他不在五体投地,而是抬头盯着太子问道:

    “我们还要随时可以进京城。”

    太子应道:

    “准!”

    流民有进一步道:

    “我们还要布帛绸缎来御寒。”

    这时杨脂开口骂道:

    “混账!天气尚热何来御寒一说,就是御寒也有棉麻可用,要绸缎是什么意思?”

    可太子现在只想离开这里,为了离开这里就是流民要他身上的衣服他也肯脱,答应些要求有什么不可以?所以哪怕杨脂呵斥在前太子还是准了流民的要求。这让流民头子喜出望外,他长跪而起又要有所请,而太子则推着手近乎哀求道:

    “你们要什么我都给,你们别再跪路上了,求你们了!”

    流民头子听到这话大喜过望,他当即叩头道:

    “圣明天子,殿下真是圣明天子!草民祝天子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八百五十五章 铁腕

    带头流民欣喜若狂,磕头磕得响亮,可他却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犯下大错,在场的兰子义、刘瞻、杨脂、赵庭柱四人听到流民喊出“天子”“万岁”两个字眼后异口同声的呵斥他道:

    “你敢谋反?!”

    流民当然不敢谋反,他连怎么谋反都不知道,他现在只是想从太子这里捞到更多好处,因为太子只是个软蛋而已。流民以为几个人是在吓唬他,于是他长跪起来对着四人讨好笑道:

    “几位大人,小人哪里敢谋反,你们说我谋反可得拿出证据来呀。”

    说着流民就对太子说道:

    “殿下,您来评评理,小人哪里谋反了?”

    杨脂见这刁民居然目无尊长,当即骂道:

    “大胆刁民你不知罪还敢狎昵太子,挟殿下自重,我等面前岂容你个刁民狐假虎威?”

    兰子义也呵斥道:

    “天子在上,除过皇上谁还敢窃据神器妄称万岁?你个狗贼胡言乱语真是该死!”

    然后兰子义便厉声呼唤侍卫道:

    “来人,把这贼人给我拿下!”

    带头的流民这才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霎时就吓退了自己脸上血色,他赶紧磕头,情急之下只知把心里话连珠炮似的往出打,他道:

    “小人错了,小人知错了。小人之前从没见过皇上和太子,嘴里喊的话都是从戏里学来的,小人真不知道说这些个字还有这些门道。”

    这个带头流民知不知道这些门道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在场的诸位大人知道这当中的厉害,皇上有心易储,人尽皆知,只差一个合适的借口,现在流民公然称太子万岁,传入宫内这就成了太子篡位的铁证。现在太子旁边的几个人都想保太子,他们岂能容得宫中拿到口实?

    所以兰子义根本不会去管这个流民头子的解释,他毅然决然的给身旁侍卫下令道:

    “把这贼人拖下去给我斩了!”

    其实他多说也只是为了表明态度,因为早有台城卫扑上前去将那流民头子反手剪下押在地上,兰子义的话只是催使台城卫拖走这个流民罢了。

    这个流民头子直到此时依旧在磕头求饶,其他流民也更卖力的哭天抢地求着放人。对众多流民来讲他们才不管什么措辞用语,礼法僭越之类的鬼东西,他们只知道这个带头人刚刚给他们争得了许多好处,现在突然就被安了一个谋反的罪名,这真是岂有此理?

    站在兰子义旁边的铁木辛哥见势不对立刻劝阻兰子义道:

    “安达,你不能这么干,对面流民人太多,你不能犯众怒!”

    兰子义回头咬牙答道:

    “安达,我只能这么干,我要不抓眼前这人我便是乱臣贼子,还要牵扯上太子,这怎么行?眼前这人必须拿下!”

    流民们还在哭着抢着求太子放人,众多的流民已经拦住了台城卫去路,只求放人。只是太子并未掌握现在的形势,他从一开始便随波逐流,只求应付眼前事,哪有胆气去喝止兰子义下的命令?

    被押的那个流民头子一直都在求饶,对他而言人生大起大落实在太过突然,刚刚还在和太子唠家常,突然就被说成反贼,他根本适应不了。为了活命他给太子磕响头,不停的向几位大人求饶,可根本没人管他,他回头去找李澄海,然而李澄海这时已经退到一旁闭嘴不再说话。流民头子意识到他现在已经无人可靠,唯一能帮他的只有他和一起逃荒而来的百姓们。

    人在绝境中总是能迸发出超乎寻常的潜力,现在的这个流民头子就是如此,在台城卫忙着应付周围攀附上来的其他流民时这个流民头子也不知从哪借来了力气,爆喝一声便挣脱了台城卫对他的钳制。兰子义与杨脂,赵庭柱两人见状下意识的就站到太子面前挡住流民头子,同时兰子义厉声呵斥他道:

    “你这贼徒不束手就擒,居然还敢抗拒官差,好大胆子!”

    那流民头子捏紧两支拳头浑身发抖,也不知他是过于紧张还是过于亢奋,只是听他质问兰子义道:

    “我们只是想讨口活命饭而已,这也要擒?”

    兰子义道:

    “你讨要活命饭讨要便了,如何敢僭越称呼,反忤逆的重罪?”

    两个台城卫这时又重新用手钳住了流民的肩膀,但这个流民头子已经豁出去了,他猛挥双臂打开台城卫,然后吼道:

    “太子就是皇帝的儿子,太子就是未来的皇帝,我叫他万岁有什么错?”

    众人闻言惊愕,铁木辛哥则赶忙打手势暗中招呼部落子上前,同时铁木辛哥还小声埋怨兰子义道:

    “安达呀,你怎么也有这种犯混的时候?叫你不要激怒对方你还来。”

    而那流民头子则抬起头来怒视当面的几个大人,他吼道:

    “当今天子不体恤民情,不发粮赈灾,还要任用你们这些狗官来欺压良民,我与其因为一句话受死,不如找个能给我们吃穿的新皇帝!”

    说着流民头子便扬声问其他流民道:

    “父老乡亲们!现在皇帝要那我们当反贼,要杀我们的头,我们与其跟他不如把现在的太子抬进宫当咱的新皇帝,你们说好不好?”

    流民头子的问话把其他所有流民都问的丧失了思考能力,皇帝高高在上贵为天子,他们何时想过皇帝能由自己来抬?

    流民头子当然不能容忍自己人发呆,他要么今天撩动百姓一起抬太子入宫搏一把,要么就得被台城卫抓走杀头,两厢比较他只能选前一个,于是他进一步劝道:

    “乡亲们!抬太子入宫咱就什么都有了,吃肉有肉,穿绸有绸,你们还有什么可等的?还不与我......”

    可流民头子话为说完便觉嗓子眼发甜吐出一口血来,他回头来看之见兰子义已经站到了他的正前方,再把头低一点却见一把钢刀已经插在自己胸口,刀把正被兰子义紧紧攥在手里。

    流民头子的话很是震撼,这种震撼不仅仅影响了其他流民,还震慑了几位大人,科举出身的几位大人从来没有想过什么抬人进宫之类的事情,这种谋大逆的重罪从一开始就没被他们考虑过,而在危急时刻听闻这种话语他们也想不起什么应对之策。

    但大人们想不出应对方法来,兰子义却有的应对,他不等流民头子说完便从旁边台城卫鞘中抽出刀来,径直上前就将那流民捅了个对穿,兰子义再也没有了初出茅庐时的犹豫和迷茫,他现在眼里只有决绝,只听他下令道:

    “还不快动手剿灭乱贼?你们手里的刀都是烧火棍吗?”

第八百五十六章 心宽体胖

    事情发生的太快,没人反应得过来,整条街上黑压压数不清的人一时间居然都愣在了当场,炙热的空气烘烤着大地但又被人群锁住居然凝固在了一起,压得所有人都透不过气来。

    兰子义紧握着刀把,那个流民头子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因为他在一口一口的呕血,他用两只手紧紧攥住刀刃,似乎这样可以留住他的生命。但幻觉终究是幻觉,在兰子义将刀拔出后幻觉便也破灭。

    兰子义一脚蹬开流民,他拎着腰刀对着跪在地上的众多流民,血滴顺着他刀锋落下,一滴接着一滴沉重无比,地面上的青石砖在被血滴冲击的刹那发出龟裂的沉闷声音,将人心敲打,惊得人身体震颤。兰子义举起血刃来指向前方,众多流民下意识的避开刀刃,人群也因此被兰子义隔空劈开,好似地裂。兰子义绷紧面庞,他用全身力气嘶吼道:

    “还不快动手?!”

    兰子义的话是吩咐给那些带刀的侍卫与部落子弟的,可他面向的却是黑压压的众多流民。一人面对成千上百乃至数万人,他的气势从一开始就不可能占到便宜,可是兰子义做到了,这些流民和那些杀红眼的妖贼相比根本不值一提,他们的心神完全经受不住兰子义的虎啸山林,在兰子义一声爆喝之后前排的流民已经面露惧色,腿上动作有了退意,而那些被堵在后排看不见前面的流民则不断的询问“怎么了?”

    跟随太子的东宫侍卫自然不听兰子义的,他们在兰子义动刀之后便将太子团团围住,那几个台城卫也按着刀反复犹豫,唯有铁木辛哥在兰子义第二次催促后大吼道:

    “跟我上,讨平乱贼!”

    说着他便挥舞着刚才街边不知从哪拆下来的木棍照着流民就开始招呼。其他部落子听见兰子义召唤,又见铁木辛哥也动了,当即也加入战团,扑向面前流民施加拳脚,几个台城卫见草原子弟们动了这才拔刀跟上。

    此时的流民前面无人带头,后面人心惶惶,一群草原鞑子又凶神恶煞的扑了上来,这些面黄肌瘦的人哪里还敢再顶,也不知是谁在人群中叫唤了一声

    “杀人啦!”

    后排的流民便起身逃跑,只不过这么一来前排流民就被害苦了,他们被后面人堵住逃脱不得,草原子弟冲上来后这些倒霉蛋便成了部落子的棍下冤魂。

    兰子义见流民已被吓退,立刻叫喊那几个台城卫道:

    “回来!驱散就好,不要再追!你们把刀收起来,不要再胡乱杀人。”

    台城卫听到兰子义这道命令总算长出一口气,兰子义也把自己手上的刀还给了他的主人。

    铁木辛哥走到兰子义一旁,他看了看那个倒在血泊里的流民头子笑道:

    “安达,你和之前草原上我见到时比简直就是两个人,你现在这身手很利索嘛。”

    兰子义可没有铁木辛哥的那份好心情,他这阵脸上的表情和吃了屎差不多,他对铁木辛哥说道:

    “我到宁愿自己身手没这么利索。”

    铁木辛哥看出了兰子义不爽,他调侃道:

    “我就跟你说别冲动,结果你动手了,动手就动手了吧,你又嫌杀人脏手,你说你做人怎么这么别扭?”

    兰子义被铁木辛哥这般说笑,终于苦笑了出来,他转身走向太子同时嘱咐铁木辛哥道:

    “安达,让你的人追一追就得了,别下狠手,没那必要。”

    铁木辛哥不屑的哼了一声道:

    “看看你胸膛上溅的血,现在装善人还有什么意义?”

    兰子义没再理会铁木辛哥,他现在要见的是太子,铁木辛哥说归说,兰子义吩咐的事情他还是吩咐了下去。

    拜把子的兄弟就是有默契,但太子周围的那圈侍卫并没和兰子义拜把子,他们也便没有这份默契,见兰子义走来这些侍卫直接抽刀出来堵住兰子义前路。兰子义对此并不意外,他远远地向太子拱手道:

    “臣请殿下速速回宫!”

    但人群后面的太子并没有应答。兰子义也没抬头,他只是用更强的语气重复道:

    “臣请殿下速速回宫!!”

    这次说完话,兰子义再没等,他径直向前便要去见太子,那些东宫侍卫自然也便持刀堵在了兰子义面前。兰子义盯着当面的几个侍卫怒不可遏的骂道:

    “瞎了你们的狗眼敢来当我的路?我一个书生赤手空拳的能怎么着?殿下要是再不走,一旦乱民再起,围堵上来,到时候你们全把命拼掉也拼不出路来!给我闪开!“

    说着兰子义便伸出手去将面前两个东宫侍卫分开。也不知是兰子义突然从不知哪儿增填了力道,还是他们被兰子义说得心省动摇,反正兰子义伸出手后是把面前的路给分开了。

    被东宫侍卫围在中间的就是太子和几位大人,只是多了李澄海,而李澄海正被杨脂紧紧拉住,就站在太子一旁。太子这时已经被吓得瘫软在马扎上,起也起不来,赵庭柱正在一旁劝道:

    “殿下,卫侯已经把流民清走了,我们也该起来出发了。“

    兰子义清开路后立刻上前一同劝太子道:

    “殿下,赵大人说得不错,我们必须得走了!“

    太子这次总算是没像之前那样被吓得一口痰堵住心口昏过去,他好歹还保持着清醒。太子瘫软的赵庭柱怀里,油腻的头发被汗水拍打在脸上,把太子遮住,少数露出的面庞也是一片惨白。在兰子义连番催促之前,太子一直都在赵庭柱怀中支支吾吾,在兰子义催促之后他才仓促答道:

    “卫侯所言甚是,只是我现在两腿瘫软,抖个不停,实在是走不了。若有轿子接我倒是可以回去。”

    刘瞻听闻此言赶忙之事东宫侍卫道:

    “快,快回去引轿子来!”

    兰子义则道:

    “殿下出门时已屏退所有车马,现在要轿子谈何容易,就算引来轿子以当下街上混乱的形势,一来一回时间实在是耽搁不起。”

    一旁杨脂闻言道:

    “周围这么多侍卫都在,干脆把殿下背回去了事,何须如此麻烦?”

    可杨脂这话说出口后连他自己都闭嘴不再说了,原因也很简单,太子宽厚仁爱,身体素宽,找顶轿子几个人抬还好,让一个人背实在是背不动。

    就在大家全都一筹莫展之际,从岔路口那边街上传来一阵马蹄声,扭头去看时却见一个台城卫带着几骑城门校尉兵飞驰而来,再往后还有百十个步兵手持长枪急速赶来,那台城卫远远看见人群便从马上飞身而下,在人群外围便单膝跪地请道:

    “小人王焕,敢问卫侯可在此处?”

第八百五十七章 动身

    兰子义一听来的是王焕,立刻撇开太子起身朝那边走去,虽然兰子义不知道王焕是怎么得知这里的,但这时能有人带兵来援绝对是天大的好事,来援的人是个自己人更好,还带着马来就最好了。

    兰子义推开东宫侍卫走到王焕面前,他伸手去扶王焕,可因为太着急,扶人成了拉拽,王焕硬是被兰子义生生从地上给拉了起来,而在被拉起来之前王焕一直单膝跪地做军中礼,头都没有抬起来过。

    兰子义扶起王焕道:

    “王百户来的正好,你是怎么知道我这里的?”

    王焕起身后抱拳道:

    “回禀卫侯,下官得了公公之命便去与校尉军协调京中事务,我本在街上讨伐妖贼,结果刚才得到校尉府军令,命我等看守各处要害路口,如遇流民便往玉皇坊这边驱赶,细问之下才得知卫侯护送着太子正在此处,我也便没管这道军令,亲自带人就赶过来了。”

    王焕的话信息量极大,兰子义听着不禁皱紧了眉头,他等王焕说完立刻问道:

    “你说你在讨伐妖贼是怎么回事?”

    王焕道:

    “卫侯难道不知?妖贼借着今天京城大庆,门禁松弛,混进了许多人来,此时城中各地都有妖贼作乱,再加上城外进来的流民被妖贼诳诱,京城现在四面报警,乱成了一团,台城卫和校尉兵全都派上街讨贼去了。”

    兰子义苦笑道:

    “趁乱入城,这也是妖贼的老本行了,有今天的乱子并不稀奇。”

    王焕道:

    “侯爷京城方圆百里,妖贼若是处处作乱,这点守军根本不够用。还请卫侯速速请旨,往城外请京军入援吧!”

    兰子义道:

    “此非事非我所及。”

    王焕听到这话,第一次抬起头来观察兰子义,兰子义也循着他的目光望回去,同时问道:

    “你刚才说校尉府有军令要将流民往此处驱赶?赶来多少了?”

    王焕低头答道:

    “下官刚刚接到命令便私自带队往这边赶来,我那路口反正没有驱赶流民,至于他处就不知道情况了。“

    兰子义又问道:

    “你什么时候得到军令的?“

    王焕道:

    “也就刚刚。“

    兰子义听过此言便没再追问,而是摸着下巴开始仔细思索起来。王焕见状试探着问道:

    “侯爷,为什么要把流民往这边赶?这里不是有太子吗?“

    兰子义回头朝太子那边望了一眼,太子被众多侍卫挡在后面,根本看不见他的身影,但这并不妨碍兰子义在脑海中勾勒太子那般羸弱的身形,兰子义挑起眉梢自言自语道:

    “章鸣岳知道的可真快,连我都才只过了转瞬间而已。“

    王焕问道:

    “侯爷是在跟我说?“

    兰子义则收敛精神说道:

    “你快把马牵来,我们得要尽快把太子送回宫中。“

    兰子义说罢转身命令东宫侍卫让开,王焕则下令让几个骑兵下马,牵了好几匹空马过来。在兰子义带领之下王焕牵着好几匹马来到太子面前,太子正瘫在赵庭柱怀里大口喘息,听见马蹄声后回头来看,一看见马太子便推着手道:

    “不,不,起不了马,我骑不了马。“

    兰子义上前跪地说道:

    “殿下!四面流民正在向这边赶来,太子如不上马待会便要再遭流民围堵,殿下以为马和流民哪个更难?“

    太子虽然不想上马,可他更不想遇到乱民,那乱哄哄的人群无论是听上去还是看上去都能将人生吞活剥。兰子义见太子沉默立刻起身从另一边扶起他,同时兰子义下令道:

    “太子起驾,尔等还不速速在前开路?“

    太子太子一向体宽,之前他还有要走的意思,故而兰子义和赵庭柱能扶着他走,现在太子已经瘫做一团,纵使兰子义与赵庭柱同时用力也难将他扶起,兰子义与赵庭柱费了半天力气却拖不动太子分毫,不得已放下手后兰子义劝太子道:

    “殿下!我们必须得走!“

    太子则唱着哭腔道:

    “卫侯,我真的动不了,我动不了,我不想上马,我上不了马!“

    兰子义看着太子如此窝囊禁不住大怒道:

    “来人!随我一起把太子扶上马!“

    周围东宫侍卫因为无人带领,故而暂时听了兰子义的命令,但他们终究不是兰子义的人,所以太子不愿上马他们也无意玉成其事,兰子义吼过之后他们都没有奉命的意思,还好鱼公公给兰子义派了台城卫做援手,八个台城卫闻命上前搭手。终于,几个身强力壮的台城卫外加兰子义与赵庭柱一共十来个人一起用力,虽有太子不断哀号,可在连拉带拽之下,总算还是把人弄上了马背。

    在太子被扶上马的那一刻,兰子义清楚的看见马儿膝盖打了弯,兰子义正想拍拍马肩试一下这匹马的力道,一旁王焕却问道:

    “侯爷,我带来的就这么几匹马,不够百官乘的。“

    兰子义道:

    “接连遭了两轮乱民,百官早跑光了,哪还用管他们!再说太子这样,上马跑不快,现在剩下我们这几个都得随太子步行,用不着马。这里有我和其他几个亲兵,不用百户操心,王百户你快率队往前面去开路,遇到流民一定要想法驱散,如果驱散不得便查探清楚那条路好走我们换路走!“

    王焕领命唱喏快步离开,兰子义则吩咐几个台城卫道:

    “你们好好扶稳太子,我在前面牵马!“

    几个台城卫领命上前,从马匹两旁将太子扶住,而太子则趴在马背上紧紧拉着赵庭柱的手哭诉道:

    “赵中丞,今日几杀我也!“

    赵庭柱安慰着太子,同时对兰子义说道:

    “我们快走!“

    在一行人齐心合力之下,太子队伍终于再次开拔,大家总算是能回东宫去。

    之前还熙熙攘攘一片繁华的街道,只一会功夫竟然店铺关闭,行人断决,走在岔路口是不是看见平行街道上窜过几个人影,更有甚者直接在光天化日之下心胸打劫,至于哭喊叫骂之声更是在四面八方不断响起,还有愈演愈烈之势。趴在马上的太子哪里受得了这些,干脆就被吓得哭了起来,几个台城卫用上了吃奶的劲才把太子扶稳在马上。

    兰子义牵着马走在前面,他顺着缰绳就能感觉到马儿的吃力,但形式已然如此,兰子义也没什么其他办法,他只对马儿说道:

    “好马好马,今天你只要你把太子送回去,我便将你赎出军营送去城外庄园颐养天年,你可要撑住!“

    兰子义正说着话,前面队伍却突然听了下来,他勃然大怒,当即骂道:

    “我牵马走马都不走,你们却给我把路拦住,还不快走,为什么要停!“

    在队伍前面,人群尽头,有人听到了兰子义的声音,那人操着熟悉的嗓音高声问道:

    “卫侯,马背上的可是殿下?“

第八百五十八章 回宫

    熟悉的声音就是亲切,兰子义只是听到了嘴角便默默地扬起,他笑着答道:

    “章首辅一会不见难道就犯了眼疾?连太子也认不出?”

    章鸣岳被兰子义一句话呛住,半天找不出话来应,最后只是说道:

    “既然是太子那你就快把马牵来,我来护送太子。”

    兰子义大笑道:

    “为人鹰犬乃武人之职,今日太子出宫时太子安危便已交由我与我爹,现在我爹护送德王而去,太子这边便由我来负责。东宫距此咫尺,几步之间不劳首辅大人屈尊。“

    章鸣岳骑在马上扬声道:

    “你护送太子可太子却连遭乱民围堵,你这护卫已经失职,既已失职便不该让你继续护卫太子。”

    兰子义冷笑道:

    “我护送太子不力可我好歹还在这里护卫了,力不能及非敢渎职,反观首辅大人您,事发之前你早早开溜,危急之时不见援兵,现在我好不容易借着北方草原安达和台城卫军联手击退乱民,大人你姗姗来迟却要对我说三道四,大人你这么说话良心不会痛吗?”

    跟在太子一旁的杨脂闻言说道:

    “起先乱民大劫明明是我出言劝退的,卫侯怎么就把功劳揽在自己头上了?”

    兰子义头也不回的说道:

    “要是没有我的安达和诸位台城卫兄弟拼死护卫,只怕杨御史已经被乱民捶倒,哪里还有机会让你逞口舌之快!”

    另一头的章鸣岳可没兴趣陪兰子义在这些闲事上纠缠,他只是对兰子义道:

    “卫侯不肯放行太子究竟有何打算?”

    兰子义笑道:

    “只是防人贼喊捉贼罢了!”

    兰子义的话毫无遮掩的向着章鸣岳而去,随张明月而来的多校尉军皆遭震撼,一时有山崩地解之势。

    兰子义说话这么直接并非只因私仇,他身高体长,哪怕站在人后也能看清前面,章鸣岳今次并非一人而来,他身后带着大批东宫侍卫和城门校尉军,那些被王焕带来,现在在前开

    路的校尉兵见章鸣岳亲来也都不再转投章鸣岳麾下,不再听王焕指挥,以此等之兵若再裹挟太子那就真有那么些挟储君以令诸侯的意思了,要知道章鸣岳之前便借妖贼东来逼宫,今天他又把流民往太子这边赶,兰子义怀疑他是有道理的。

    兰子义接着说道:

    “我护送太子一直都在往回赶,只因首辅大人你带兵拦路我才不得前进,既然首辅大人也是来护送太子那就请在前开路,我只负责太子路上安危,等太子回到东宫,首辅大人有什么话想对太子说都行。首辅大人,一时半会来不了几个流民,城中到处都在乱,我劝大人以大局为重,莫要再添火。“

    章鸣岳离兰子义太远,兰子义看不清他现在脸上的表情,但章鸣岳胯下马儿的嘶鸣声兰子义却是听得清楚的,马儿那份被骑手愤怒所驱动而出的恐惧兰子义再熟悉不过了。最终章鸣岳没再坚持,他勒马掉头,同时挥手示意队伍前进,前面军队一开拔,兰子义也终于把心里憋得那口气给松了出来。

    本来太子出门走的路程不算太原,按照兰子义的估算也就走了三里地,可就是这三里兰子义往回返却费了就牛二虎之力,经历了如此多的坎坷。终于赶回东宫,几个台城卫扶持太子扶得手都麻了,而太子也还是之前那副哭哭啼啼的样子,自己根本动不了,东宫里面十几个太监上前,连脚手架都用上,最后才把太子从马上卸下,放在软轿上抬回了后面去。

    在太监们忙着伺候太子的时候章鸣岳一直铁着脸站在一旁一言不发,兰子义借机端详了一番章鸣岳,这才发现章鸣岳腰上居然挂着佩剑,看来京城今天真的已经乱到了一个份上。

    章鸣岳目送太子的软轿远去,就在太子即将消失在门后之际章鸣岳对一旁的太监吩咐道:

    “快去把太医找来。“

    那太监立刻唱喏去了。等吩咐过太监后章鸣岳终于转头看向了兰子义,他道:

    “我听说刚才有人想抬太子入台城?“

    兰子义淡淡的答道:

    “不过是贼人胡言乱语罢了,已经被我就地正法,首辅大人可以放心。“

    章鸣岳看着兰子义说道:

    “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百姓所说乃是民心所向,卫侯一句话便将民心污做贼人胡说,你可还有敬天畏民之心?“

    兰子义笑道:

    “事君以忠,事父以孝,太子既是臣又是子,侍奉皇上理该忠孝两全,可首辅大人却要拿着民心做借口让太子入宫去。我倒想问问首辅大人,你让太子入宫是要干什么,是想让久病在床的皇上也如太子这般受惊吓?“

    章鸣岳盯着兰子义,两眼渐渐眯成缝,连手都不自觉的伸向了佩剑。章鸣岳想要动武这还真是一件稀奇事,连兰子义都被吸引,眼神随着章鸣岳的手移动。但章鸣岳终究是当朝首辅,宰相肚里能撑船,他又岂会为一个黄毛小儿动肝火,最后章鸣岳还是将手收回,只是欷吁道:

    “卫侯,你衣冠破败如此可不像是亲王近臣,去换换吧。”

    说罢章鸣岳便负手而去。兰子义对着章鸣岳背影道了声“谢首辅”。跟着一起进东宫的铁木辛哥见章鸣岳离去便上前问道:

    “安达,你有衣服换?”

    兰子义笑道:

    “想得美,他章鸣岳送我一身还差不多。”

    铁木辛哥道:

    “我就说嘛,你要是一个人换衣服那让我和我的人怎么办?”

    兰子义闻言看向那些部落子,这些壮汉们进了东宫后便沿大道两旁席地而坐,有人甚至躺

    在地上,刚才打斗激烈这些汉子们身上衣衫也都已碎成条,没法再穿,难怪铁木辛哥会向兰子义提出穿衣的要求。

    兰子义暂时没法给这么多人弄来衣服,他自己都没衣服更换,东宫里肯定有衣服预备着,要不之前进来赴宴时兰子义他们也没法换的那么利索,可现管事的是章鸣岳,章鸣岳肯不肯给兰子义他们衣服并不好说。

    兰子义对铁木辛哥说道:

    “等京城消停了再说吧,消停之后我按人头给你们每人送一件新衣服。”

    正说话间一个太监捧着托盘上前问道:

    “两位爷,您要吃点喝点吗?”

    兰子义看了看太监盘中的水壶和炊饼,有看向其他那些部落子,也有太监正在他们当中分发水和干粮,不仅这些部落子有,刚才一起进来的那些校尉军也有分发。

    铁木辛哥揭开酒壶嗅了嗅道:

    “怎么不是酒?”

    太监答道:

    “刘中堂吩咐了,只需给茶水,不许给酒。”

    兰子义听到时刘瞻下令给的东西,立马侧目,他正要开口仔细询问却听见门外有人高声喊道:

    “快开门!奉诏迎太子入宫!”

第八百五十九章 定海神针

    红墙深厚,宫门幽怨,哪怕门外就是大路,宫城中也不会受到干扰,可今次外面的喊话声却能穿透城墙震耳发睽,以至于门口出伺候的几个东宫太监都被吓得哆嗦了起来。外面人见无人开门,便又把话重新喊了一遍,这次的吼声比之前更加浑厚,连城门洞里的尘土都被震落下来。

    城门楼上守卫的东宫侍卫不知如何是好,只能不停揉搓刀把聊以解烦,众人推来推去,最后推到领头的头上,那人没办法硬着头皮问城外道:

    “你们是什么人?奉谁的命来的?”

    城外人立刻骂道:

    “瞎了你的狗眼看不见我们身上的黄马褂吗?我们是奉皇上手谕来的,你只管开门便是!”

    城上旗总道:

    “太子刚回宫,正在后面请御医诊断病情,一时半会没法出门。”

    外面人骂道:

    “我等奉旨前来你也敢拦?在推诿便以谋逆论你的罪!只管开门别问其他!”

    这下那个守门的旗总撑不住了,这些大内侍卫虽然一向深居简出,但每次只要出来肯定是领了皇上的命来办事,真得罪了他们不会有好果子吃,于是那旗总朝着宫城内小声说道:

    “开吧开吧,惹不起。”

    里面等的人也心焦,总算得了令,甭管时好时有的执行就好,执行之后任他海浪滔天也不关他们的事了。

    小兵们可以不长脑子,但管事的不能任人摆布,现在离城门最近的管事人就是兰子义,他于此时不能无所作为。一旁铁木辛哥问兰子义道:

    “安达,来者不善,你我是不是该做点什么?”

    兰子义抿着嘴正在思考,从门外人喊话开始他就一直在思索,思考这么久倒不是因为来人的意图有多么难猜,难的是他兰家在这局中到底该怎么办——宫里招太子,还拣这个时候,那只有可能是坏事或者更坏的事,这种坏事可是会让一家老小掉脑袋的。

    不过这种难题现在还用不着兰子义来抗,在旗总喊话开门后章鸣岳便从远处厉声呵斥道:

    “不许开门!谁也不许开!’

    门洞里的侍卫听见身后章鸣岳的话下意识的回头来看,可他们这时已经掀起了门闩正抱在怀里。门外的大内侍卫一直都密切关注着门内动向,章鸣岳的吼声他们自然也听见了,领头那人知道事情不能再拖,当下便给门外候着的那些人递眼色,这些人下马守在门口为的就是夺门,里面门闩一动他们手便推在门上,领头一下令这些家伙立刻集体发力,宫门登时破开,门内侍卫还在发愣,宫门突然间便拍到了他们脸上,立马把他们拍的满地都是,活像枣儿被倾出箩筐。

    门外的东宫侍卫突破大门立刻鱼贯而入,先头步兵提刀猛进,后方骑兵纵马前行,瞬间就挤满了城门洞,他们才不管地上有没有躺着人,直接踩着人身上就过去,那些被拍倒的东宫侍卫被踩得哭爹喊娘,连滚带爬都找不到出路,宫门情况一时间混乱无比。

    但门外涌入的洪流只进到门口便再难行,在他们面前章鸣岳正手提长剑款步走来。此时的章鸣岳步伐稳健,面容坚毅,他的双臂微微展看,既是阻拦,又是威吓,佩剑在他手中剑锋斜向,虽只对着地面却胜过直指前方,那些涌进门来的都为章鸣岳正气所摄,竟然不敢动弹。

    章鸣岳停步立住,在他面前是千军万马,在他身旁则空无一人,他的衣衫纶带在狂风下猎猎作响,他的眼神在对面军士脸上闪闪发光,他一只手便扼住惊涛骇浪,他的面如古波没有一丝慌张。兰子义以为自己早已领教过章鸣岳的神采,可现在他才明白,面前这个人能做大正首辅绝非只靠文采,他的确有出将入相之才。

    城墙上的守军都已经看傻了,不过那些冲进来的大内侍卫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们也反应不过来该怎么办。一直散在宫门内四下闲坐的部落子们见势有变都纷纷起身,他们或看向兰子义或看向铁木辛哥,铁木辛哥也在这时询问兰子义道:

    “安达,我们怎么办?“

    不过兰子义这时反倒是松了气,因为有章鸣岳顶在前面他就不用着急押上自己命了,兰子义对铁木辛哥笑着扬起手道:

    “等等,不着急。”

    章鸣岳一直冷冷地看着面前的大内侍卫,大内侍卫则慑于他首辅的身份不敢轻举妄动,僵持之下领队的那个大内侍卫驱马分开眼前人群来到前面,他骑在马上看着马下章鸣岳,干巴巴的问了一声“章首辅“,可这并没有能给他增添多少威严,章鸣岳即使只是站在地上也比他骑在马上更显宏伟。

    章鸣岳并没有出声回答这名大内侍卫,这个侍卫只能干咳一声接着自说自话,他道:

    “章首辅,我等奉命来迎太子入宫。“

    章鸣岳这才开口道:

    “京城时局动荡,通衢盗匪横行,太子为国储君,怎能在这时上街?你等突然来此,自说自话,谁能信你?若是歹人图谋劫持太子怎么办?“

    那领头人闻言咋舌,他请出背上黄步包裹的圣旨高高举起,同时宣道:

    “圣上手谕在此,请太子入宫!“

    可章鸣岳却未像往常一向叩头领旨,他只是等着那个大内侍卫说道:

    “招太子入宫,理应由司礼监太监先导,东宫有司相迎,勘核无误太子才能起驾,然后台城卫仪仗开路,台城卫并东宫侍卫一道护送太子入宫,我等大臣参赞在旁一同入宫,何时轮到你们来迎?又怎能让你们几个就轻易把太子掠走?这大正天下难道就没王法了?!“

    那侍卫被章鸣岳呵斥的脑门发汗,他道:

    “章首辅,你别忘了,现在情况紧急,顾不上那些繁文缛节……“

    可大内侍卫话未说完章鸣岳便将他厉声喝断,章鸣岳道:

    “正因为情况紧急所以我绝不能让太子出宫!太子为国副储怎能轻动?皇上欲找太子也该等京城乱定,派仪仗前来相迎,怎么就会不清不楚地派你们来?我章鸣岳身为大正首辅,天下事不容我脱!我不管你们是谁,真是大内侍卫便回去将我的话奏明天子,假扮大内侍卫我现在便将你们挨个枭首,改日挂在城门口示众!“

    章鸣岳气势如虹,东宫侍卫的气都被他提了上来,本来侍卫们都在震惊中观望,现在有章鸣岳撑腰他们都组织起来围到门口,在章鸣岳呵斥过后他们也跟着呵斥道:

    “退下!”nt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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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六十章 官子小胜

    东宫侍卫都是从城门校尉军中精挑细选出来的精干兵士,虽然未经战阵,但阵型演练的都非常熟悉,只要有了主帅提升士气,这些军士便会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现在这些军士们正列队做偃月状围堵宫门,众军手持长枪,一致对外,一时钢矛林立,任谁也近不得前。

    领头的大内侍卫现在已是汗如雨下,他对章鸣岳道:

    “首辅大人,你这是在抗旨!”

    章鸣岳身旁有了军士,也就不用自己动武,他慢慢将剑收回鞘中同时漫不经心的答道:

    “你从哪来的都说不清,我怎知你那是圣旨?就算是真圣旨,内阁也有驳回的权力,你想给我扣抗旨的高帽子,先把我军机大臣的职位撤了再说!”

    那侍卫被章鸣岳怼的满面通红,一个字都难说出来,憋了半天没办法,那侍卫只好撂狠话道:

    “章首辅,你这么干,有什么后果可都是你自找的!”

    章鸣岳抬头看着侍卫,他微笑着用冰冷的声音回答他道:

    “我肩上担子多了去了,你这点小果子我接得住!”

    那侍卫头子闻声彻底没了办法,只好勒马掉头道:

    “我们走!”

    章鸣岳则立刻吩咐东宫侍卫道:

    “立刻把门锁死,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开门!“

    这时兰子义突然跨前插话,对那大内侍卫头子说道:

    “这位大人,你既是宫里来的,可知宫里是否方便?我可否随你一起进宫去。“

    那侍卫头子被章鸣岳当众打脸,心里怒火无处发泄,这时居然还有人敢找他问话,这根本就是在摸老虎屁股,于是这侍卫转过脸来凶神恶煞的就放开嗓子吼道:

    “你他妈是个什么…哟,原来是卫侯!“

    兰子义站在一旁笑眯眯的看着马上的大内侍卫表演。宫里的人就是懂事,脸上喜怒变化只在一瞬间,一看见说话的是兰子义那个侍卫头子脸都就变了,兰子义都怀疑如此剧烈的变化会不会让他脸上抽筋。

    兰子义笑道:

    “我已护送太子回宫,剩下的事情交由首辅大人操持就好。我听说街上有贼人作乱,身为武将我自然不能袖手旁观,章首辅这边要封禁东宫,我也该在此时离开,往招贤门鱼公公处侯命了。而且太子并非不愿进宫面圣,只是身体实在有恙,动弹不得,我可以作证,大人您空手回去不好交差,我去了也好向内廷解释一二。“

    那侍卫头子哪里还敢有火,他陪着笑脸对兰子义点头道:

    “卫侯说得极是,您既然肯赏光,在下正好护送您进宫去。“

    跟在兰子义一旁的铁木辛哥这时问道:

    “安达,你走了我们怎么办?“

    兰子义拍着铁木辛哥的肩膀笑道:

    “铁木安达,你堂堂男子汉顶天立地,换个地方呆着就害怕了?放心,你们可是大正的贵客,无论在哪朝廷都会好好招待你们的。东宫地方足够,酒肉粮祙也齐全,你们这点人在这,吃不穷的。“

    在兵士后面围观的刘瞻这时也附和兰子义道:

    “铁公子你放心,我等招待你们不是因为卫侯,而是因为你们入京学习,今日你们又都护卫太子有力,今天东宫一定好好招待你们。“

    铁木辛哥得了两人的保证也就放心,他拍着兰子义肩膀说道:

    “有酒有肉我便满意,安达你去就是了,我也不去跟你。“

    兰子义闻言开心的笑了笑,他转头向刘瞻道:

    “既然如此,那子义先告辞了。“

    说罢兰子义对着那边李澄海招呼道:

    “李中堂,随我一起去洗冤寺吧。“

    李澄海自刚才流民失控之后就一直失魂落魄,浑浑噩噩的进了东宫现在如同偶人。杨脂怕李澄海跑了一直盯在他身后,兰子义也对李澄海留心,所以那些北镇亲兵从街上就一直暗暗围在李澄海旁边。现在兰子义下令要带人走,几个亲兵立马上前将人拿住,杨脂哪能容兰子义把人带走,他死死攥住李澄海衣袖道:

    “李澄海勾结流民,图谋不轨,应交由我御史台看押,等待三司会审,何时轮到你兰子义拿人?“

    那些北镇亲兵才不管杨脂同意不同意呢,他们仗着自己身强力壮,押着李澄海就走,杨脂被拽的趔趄,差点扑倒在地,他气的直跺脚,指着前面东宫侍卫喊道:

    “还不快把他们拦住!“

    章鸣岳喝退了大内侍卫之后本要离去,突然间兰子义又生出事端来多少然他有些措手不及。那些东宫侍卫正堵着宫门,得了杨脂的命后排便攒矛向内,一时间北镇兵在内与东宫兵对峙,大内侍卫在外与东宫侍卫对峙,形势诡谲异常。

    章鸣岳瞟了眼形同偶人的李澄海,然后转脸看向兰子义,兰子义则正等着章鸣岳看来。两人目光甫一交锋,兰子义便开口先声夺人,他道:

    “章首辅,李大人勾结流民有犯上作乱之嫌,此事归台城卫管,台城卫调查清楚前三司不得擅自调取嫌犯。而且首辅大人你可得明白,现在来接太子的人还没走了,你这时候分心拦我可是在分力啊。“

    章鸣岳冷冷的看着兰子义,听兰子义说完他冷哼了一声,然后他扬扬下巴示意放人,他只是嘲讽兰子义道:

    “卫侯不愧是卫侯,不是台城卫胜似台城卫,真会为鱼公公考虑。“

    铁木辛哥也借机揶揄兰子义道:

    “好你个兰子义,你自己走前把人都得罪了,却要我留下背锅,你好狠心!”

    兰子义拍拍铁木辛哥肩膀道:

    “安达放心,没你的事,我得罪的人只会找我算账。”

    然后烂醉对章鸣岳道:

    “朝廷之臣理应为朝廷尽忠,在哪都一样,章首辅若是觉得台城卫办事不利可以抽时间过来看看,洗冤寺正缺您这样的贵客。“

    章鸣岳道:

    “刑名之所,不及大夫,卫侯兵家,自勉即可。“

    兰子义笑着朝章鸣岳拱拱手,然后向宫门外飘然而去。随着兰子义与大内侍卫们离开东宫,丽德门那两扇厚重的宫门再次被关闭,轰鸣过后街上又归于平静,门内门外恍惚已是两个世界。

    大内侍卫早已经给兰子义让出了马,待兰子义上马后那个领头的致歉道:

    “卫侯见谅,来的时候并未多带马匹,您的那些兄弟只能步行了。”

    兰子义拱手道;

    “这个当然。”

    然后那大内侍卫搓着手勉强的试探兰子义道:

    “卫侯,下官今日出来空手而归,待会回了宫中,您可得替我解释一二呀。”

    兰子义瞥了眼身旁的这位首领,他装模作样的问道:

    “大人,皇上卧病在床,就算有劲降诏招太子,也没力气处罚您呀,您怕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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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六十一章 怒火中烧

    侍卫头子嘿嘿笑了两声,他道:

    “卫侯您就别消遣我了,宫里的事您还不知道?皇上在床上躺着鱼阿爹还在呢,隆公公可是替皇上看着说着呢。”

    兰子义“哈”地笑了一声,他道:

    “大人在隆公公手底下办事,心里还念着鱼公公,您这样朝三暮四地,万一被隆公公知道怎么办?”

    侍卫头子说道:

    “卫侯,您这么说可就冤枉我了,现在宫里的人员安排都是鱼公公当年留下的底子,我这么说也是吃水不忘挖井人。”

    兰子义问道:

    “照你这么说,今天的事情也是鱼公公的意思了?“

    侍卫答道:

    “那倒不是,下官现在毕竟归司礼监直接调动。“

    得知鱼公公没有参与兰子义心情大好,他转脸看着侍卫头子笑道:

    “你归司礼监管还敢记得台城卫的井,你这口水吃的可是会毁了前程的。得,就凭你这么有良心,今天我也要替你说句公道话,待会咱就先去司礼监吧,鱼公公那我迟些去也无妨。”

    侍卫头子闻言拱手道:

    “多谢卫侯。”

    然后他回头看了眼队伍后面押送着的李澄海问道:

    “这个人怎么处置?”

    兰子义道:

    “进宫时交给台城卫,直接送去洗冤寺里就行。”

    侍卫头子点头道:

    “小人遵命。”

    兰子义与侍卫头子两人都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接下来的行程也就轻快无比,一行人有说有笑的穿过空无一人的街道,街旁楼上时有小孩被兰子义他们的笑声吸引,但很快孩子的父母便关上窗户把孩子拉回屋里去。中秋佳节街上却萧条的像是遭了兵匪一样,也真是讽刺。

    一行人绕着御沟自东向南折,一路上遇到好几股流民和京中恶少年,这两拨人都是趁乱出来打家劫舍的,但什么人能打劫,什么人劫不得这些人还是很清楚,所以虽然一行人穿着黄马褂十分显眼,但敢打劫他们的人根本不存在。

    到了拱极门兰子义便吩咐守门台城卫押解李澄海,那八个鱼公公亲卫也在此处辞别兰子义,兰子义顺便让他们带着自己手下的北镇亲兵先去招贤门等候。琐事安排妥当后兰子义便随着侍卫头子入宫往司礼监去。

    进宫之后的路上侍卫头子一个劲的和兰子义重复刚才的话,兰子义也不厌其烦的答应他的请求,可这并不能让侍卫头子放心,等到了司礼监门口处侍卫直接拉住兰子义的手说道:

    “卫侯,下官今天的性命可就捏在您手上了,您可一定要替我说清楚啊!”

    兰子义看着侍卫额头上豆大的汗珠,知道他临到事前是真的着急,同时这也从侧面印证了刚才太子有多危险,这名大内侍卫没有接来太子居然要以死抵罪。

    兰子义安慰侍卫道:

    “大人放心,不让太子出行也是为了太子安全,再说章首辅那般强硬,您也不可能硬闯东宫不是?”

    侍卫并没能听进兰子义的话,他神色凝重的看着兰子义问道:

    “卫侯,您是不是哪不舒服,怎么好好的突然脸上血色就没了?”

    兰子义苦笑着摇摇头道:

    “我没事,只是头疼而已。”

    兰子义对于这种头疼都已经习惯了,只要一见到隆公公这毛病就必定会犯,隆公公心情好时他的头疼就轻,隆公公心情差时他的脑袋就痛,今天的隆公公心情肯定差到了极点,因为兰子义现在头疼的眼睛都冒金星了,而他现在才刚到司礼监门口。

    果然,在兰子义答完话后,司礼监院内便传来了隆公公的吼声

    “这些人都是干什么吃的?他们是去逛窑子了?出去这么久还不回来!”

    这里离着后院中间隔着好几重门,兰子义和侍卫居然都能听见隆公公的吼声,那个侍卫当场就被吓得打了个激灵,而兰子义则眼前发黑。侍卫现在自身难保,也便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管兰子义,他只是咽了口吐沫请兰子义道:

    “侯爷,咱该进去了。”

    兰子义点点头,强撑着跟随侍卫一道跨入司礼监。此时的司礼监已经人人自危,草木皆兵,侍奉在这里的太监全都屏息靠在角落里,一动不敢动,再往里走几个司礼监头头脑脑带着司礼监里当职的其他人全都围在院外抄手走廊里只敢往堂内瞅,见侍卫走来一个司礼监秉笔立刻上前骂道:

    “狗东西,怎么现在才回来?你害得隆公公发火连累到咱家,你跑出去躲着让咱家替你受罪?还不快进去谢罪!”

    侍卫听着秉笔话里的意思不对,立刻侧起脸试探着问道:

    “隆公公都知道了?”

    那个秉笔冷哼一声道:

    “知道不知道的你一进宫门就知道了。”

    而堂里这时也传来了隆公公的低吼:

    “门外面说什么?有什么不进来说?”

    那秉笔听了这话不敢再吱声,侍卫又干咽了一口唾沫后咬着牙对兰子义说道:

    “侯爷,咱也走吧。”

    兰子义硬顶着对侍卫点点头,然后两人一起来到正堂门口,还没等两人作揖门里隆公公便压着嗓子问道:

    “太子为什么没来?”

    侍卫正要作答,可仔细一看才发现隆公公手里正攥着半块茶碗盖,瓷器断口锋利的边缘把隆公公手掌割的鲜血淋漓而隆公公却不为所动的继续紧捏碗盖。

    那侍卫头子吓坏了,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磕着响头哭喊道:

    “公公饶命,公公您听我解释!”

    兰子义进到最后一重院时就已经看不清楚路了,现在到了堂屋门口他只觉得一面无形的铁墙把自己压倒,而他连呼吸都变得困难。终于在侍卫话说到一半的时候兰子义坚持不住了,

    他脑门朝前一头就栽倒在了地上。

    隆公公今天是憋了一肚子火的,可他并没有想到兰子义会和侍卫一起入宫,所以甫一见面他的火气便散去大半,现在兰子义又突然晕倒,隆公公自己都被吓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只见隆公公甩手扔掉手里的碗盖碎片,直扑向前将兰子义保住,同时他对外面吼道:

    “传御医,快传御医!”

    然后他骂旁边的侍卫头子道:

    “你傻了吗?卫侯身体不适你也不扶着他点?”

    侍卫又怕又急,心急火燎之下他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干什么,他只能跪在原地说:

    “我哪知道卫侯会倒啊,刚才路上他还不这样。”

    隆公公听说兰子义路上都不这样脸色顿时凝住,而稍微回过神来的兰子义则勉强说道:

    “公公,我与章鸣岳一起护送太子回得东宫,街上现在危险,章鸣岳不肯让太子上街,我跟这位侍卫大人一道回来就是为了解释此事。”

    隆公公听闻章鸣岳也在东宫,当即哂道:

    “噫,章鸣岳何其速也!居然已经回了东宫。”

第八百六十二章 后手

    在隆公公起身后兰子义的头痛便显著减轻,之前兰子义只觉自己的脑门上扎着一把锥子在不断搅和,现在锥子已经被拔掉,兰子义的脑袋一下就轻松了,脑袋轻松周围人的话自然也听得清楚,而隆公公因为离得近,他的话兰子义听得最是清楚,依隆公公所言。

    隆公公当然也发现兰子义回过神来,他扶着兰子义肩膀问道:

    “卫侯好些了?”

    兰子义笑道:

    “不止好些,我是好多了。”

    隆公公仔细端详着兰子义,片刻后他问道:

    “我记得卫侯之前提到过,每次你见到我都会头痛。”

    兰子义揉着自己太阳穴勉强挤出一个苦笑,外面观望的众太监听到里面喊话找太医,纷纷跑来伺候,兰子义顺手接过旁边太监递来的水喝了一大口,然后他道:

    “每次见到鱼公公都有大事,我怕劳神,自然头疼了。”

    兰子义避重就轻隆公公心里全都明白,但他并不打算深究头疼的事情,所以他只是笑笑,没再多说。

    经兰子义这么一折腾,门口现在围满了人,太医也抱着药箱火急火燎的赶了过来,却见到兰子义坐在门槛上和隆公公闲聊,一时间所有人都变成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可这么多人也不能一直围在这里,站在门外的司礼监二席壮着胆子敛手上前试探道:

    “隆公公,刚才您叫的太医来了。”

    隆公公这时气已经消了,虽然心情谈不上好,但已经没有刚才那么糟,得知太医以来他吩咐道:

    “你们都散了吧,让几位太医等会,我先扶卫侯坐好,待会让几位进来给卫侯把把脉。”

    说着隆公公就掖住兰子义肩膀往起扶他,这次那个侍卫头子没再缺眼力,他连滚带爬的起身,踩着碎步跟在隆公公身旁协助扶起兰子义。在将兰子义安置坐下后隆公公向哪个侍卫头子吩咐道:

    “行了,你也下去吧,既然章首辅已经回到东宫,那你带不出太子也在情理之中。”

    那侍卫头子听闻此言终于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他向隆公公拱手作揖,得到赦免的他恭恭敬敬地将头埋在臂中倒着退出堂去,临出门前侍卫还不忘给兰子义投以感谢的眼神。隆公公在侍卫推出屋后也摆手示意其他人也一并退下,众人见隆公公是真的消了火也便散去了。

    等人都撤得差不多后,等在门外的几个太医小心翼翼的迈步灯堂,他们几个本是被叫来给兰子义看病的,可一进门才发现隆公公的手伤得也不轻,几根人不知道该先给谁看就楞在门口不敢动弹了。

    兰子义的脑袋这会已经不疼了,他只是装出一副比较虚弱的样子,见几个太医犹豫兰子义便主动开口道:

    “几位先给隆公公看吧,外伤还伤在手上,一个不小心伤口可就要化脓了。”

    隆公公笑道:

    “卫侯很懂行嘛。”

    有了兰子义的吩咐太医们终于摆脱了窘境,他们默默上前抬起隆公公的手,同时从药箱里拿出纱布和金疮药来。隆公公也不去管自己的手,只是任由医生摆布,哪怕是清理伤口时他都没皱过眉头。几个太医分作两头,大部分人都在出力隆公公的手,另有一人在给兰子义诊脉,而隆公公则对兰子义说道:

    “卫侯,今日可多亏了你和代公,若非你父子二人公忠体国,今天还指不定能捅出多大乱子来呢。”

    兰子义道:

    “主要还是多亏了我爹,正是因为有我爹在街上的局势才能控制住。只是刚才我爹他先一步护送德王走了,也不知他现在如何?”

    隆公公道:

    “代公无恙,德王府那边已有信来,代公护卫着德王已经回了王府。今天代公的确帮了大忙,但卫侯你也撑起了半天,若非卫侯你刚才在街上铁腕诛心,一旦让乱民劫持太子,情况可就难以控制了。我并没有要贬低代公的意思,但今天太子那边惹出的事情得以平息,主要还是卫侯你的功劳。”

    若是现在和兰子义说话的是鱼公公,那兰子义不会产生任何怀疑,因为鱼公公手下的台城卫有足够的能力让鱼公公知道京城里当下发生的任何事情,但隆公公也能将京城动向掌握的这样清楚就很让人意外了。街上流民拥立太子的事情距离现在只过去不久,而且当时街上情况混乱,除了亲身经历事件的少数几人,其他大多数人估计连发生了什么事情都说不出个大概,隆公公深居司礼监,他又是怎么知道兰子义当时辣手诛杀带头流民的?

    兰子义很想知道隆公公是怎么了解到这些情报的,他试探道:

    “隆公公消息真是灵通,我以为鱼公公会押着不让你知道外面的事情呢。”

    伺候司礼监的小太监这时已经为两人捧上茶来,隆公公呷了一口后说道:

    “鱼老哥怎么会把台城卫的情报泄露给我?我得自己留心才行。”

    兰子义要的就是鱼公公这句话,知道了这件事兰子义就该仔细留心身边人了。隆公公自然也知道兰子义是在试探自己,无论出于何种原因他并没有选择在这件事情上隐瞒兰子义,他只是接着问兰子义道:

    “我听说这次的流民是被人专门组织起来的,可有此事?”

    兰子义点头道:

    “有之。”

    隆公公又问:

    “主谋是谁卫侯可知道?”

    兰子义道:

    “是李澄海。”

    隆公公道:

    “李澄海现在人在何处?”

    兰子义道:

    “已经被我押进洗冤寺里去了。”

    隆公公又问:

    “章鸣岳没有掺和这件事?”

    兰子义道:

    “依我看章鸣岳并未参与此事谋划,但他有意要借此事发力。”

    隆公公道:

    “卫侯说仔细点。”

    兰子义道:

    “我赶走流民之后护送太子回宫,路上被章鸣岳截住,章鸣岳还想借机把持太子,而且据我所知在此之前章鸣岳勒令京城守军与京兆府衙役将流民往太子处驱赶,而且那么多流民入城,哪怕有李澄海暗中疏通也不可能完全瞒过章鸣岳,章鸣岳却一直装作不知,今日东宫设宴未见戚荣勋,据说戚荣勋早已带兵在城中巡逻,当时我还没想原因,现在想来章鸣岳早已在城中布局。”

    隆公公听着兰子义的汇报,手指一下接着一下的敲击身旁桌面,等兰子义说完后隆公公道:

    “卫侯分析的极有道理,章鸣岳那厮早就借妖贼犯京时逼过一次宫,皇上爱才没处置他,他却胆子大到借用流民。唉,皇上对章鸣岳恩遇隆重,章鸣岳却对皇上心怀鬼胎,真是让人寒心啊。”

    兰子义听着隆公公发牢骚,自己静静的坐在一旁一言不发,隆公公发完牢骚后又呷了一口茶,他问兰子义道:

    “卫侯以为章鸣岳该如何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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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六十三章 戡乱

    兰子义笑道:

    “公公问错了,您应该问李澄海如何处置。”

    隆公公闻言会心一笑,只是他笑到一半便停住,转眼思索之后章鸣岳问兰子义道:

    “那卫侯觉得李澄海该怎么处理?”

    兰子义道:

    “官复原职,就算不能官复原职也得把人放了。”

    几个太医这时已经处理好了隆公公的伤口,隆公公举起包扎好的手略微摆弄,感觉和以前并没有什么差别,于是他捧起茶杯仔细的抿了一口,然后隆公公问道:

    “此话怎讲?”

    兰子义道:

    “公公,现在朝中敢和章鸣岳作对的就只剩下李澄海了,若是李澄海今次被重罚,那今后朝中谁还敢和章鸣岳作对?皇上着身子已经不能直接理朝,难道还要放任章鸣岳独掌外朝?”

    隆公公放下茶碗呵呵笑道:

    “章首辅可是天下奇才,学术精湛,吏事娴熟,皇上爱才都来不及怎会心生怀疑?”

    然后隆公公问太医道:

    “太医,你把脉这么久了,卫侯什么病可诊了出来?”

    那太医其实早就把完脉,但没人问他他也不敢插嘴,再加上兰子义身份尊贵,他怕误诊,所以来来回回反复拿捏兰子义手腕,左手诊完换右手,右手诊完换左手,就等着有人来问。隆公公的问话对太医不啻为一种解脱,他收起手和药箱,起身对隆公公作揖道:

    “卫侯脉象四平八稳,并无异样,只是刚才卫侯情绪突然激动,心神似有虚弱之兆,但这份病灶也已过去,从脉象看亦无久驻之理。依我看卫侯回去休息休息即可,若公公和卫侯

    不放心,小人来行祝由科也不是不行。“

    兰子义笑道:

    “我只是今日坊间多事,精神损耗罢了,不是中邪,用不着再麻烦。”

    说着兰子义从怀中掏出五两银子来递给太医,他道:

    “辛苦太医了。”

    那太医哪里敢受,推脱一番后才在兰子义的坚持下收下,隆公公在兰子义之后也拿出银子打赏,来的太医人人有份。几个太医看过病得了赏,谢恩之后各自退下,隆公公也对兰子义说道:

    “卫侯,京城扰乱,少不得你和鱼老哥辛苦,幸亏代公也在京城,有你们在皇上也就可以安心了。“

    兰子义起身拱手道:

    “子义明白,子义这就往招贤门去。“

    隆公公起身相送,走到门口时隆公公问道:

    “依卫侯之见,平定京城骚乱需要用多少人?“

    兰子义道:

    “此次骚乱不过是奸人相互煽诱罢了,台城卫与城门校尉足够平乱,不需调集京军。只是奸人作乱,必有火盗,百姓家宅受损便需官府赈济,戡乱之后有功之臣还需封赏,城外流民不少参与乱事,平乱之后也要安抚,这三件事情都要花钱,花的钱还不是小数,我以为平乱事小,银子事大,平乱之后的饷银才是公公真正需要头痛的事情。“

    隆公公默默地听着兰子义,自己却没有说话,半响之后他才说道:

    “卫侯速平乱事就好,剩下的事情就等之后再处理吧。“

    兰子义抱拳领命没有多言便告退了。

    =======

    离中秋已经过去了五天,家中没有兰子义对月山间来讲并不是什么要紧事,月山间有的是办法消遣时光,这五天里月山间一直在家中赏花赏月,时不时做做女工,偶尔作诗填词,兴致来了还会取下古琴琵琶弹唱一番,唯一令月山间感到不满的是中秋晚上的烟花竟然被取消了,只因为有流民在京城作乱,这怎么能行?一年倒头才能看几次烟花?居然就因为流民捣乱便没了,皇上也太不体恤京城百姓疾苦了!

    家中的安全并不用月山间担心,台城卫那边早就派了人来帮手,兰千阵带来的那些北镇亲兵也早早的就来到家中协助看守,本身宅院就不大,李敏纯那边给的仆役还多,又来了这么多兵丁把手,街上有再大的纷乱都不会乱到这院子里。

    说到院子月山间肚里便堵着一口气,京城这么大,寻风景自有葱河两岸杨柳依依,论地广则有西南边地价便宜,百进大宅随时有卖。可他兰子义偏偏要选这么个地方来,这边院子小不说,周围住的还全是安置进城的那些臭丘八,街头巷尾整日听见的都是东家长西家短,还天天有人想来兰子义这里串门,这种地方岂是人能住的?他兰家又不差钱,为什么非得选这里?哪怕每天只坐在闺中,周围的穷酸味都能飘进窗户来,撒多少香料都遮盖不住那股臭味。

    每次想起这事月山间都一肚子火,她跟了兰子义这个抠门的臭丘八就是倒了八辈子的霉,自今以后都别指望着他能学会过富贵生活。想到这里月山间忍不住跺脚娇嗔了一声,可她这一分心,手中的绣花针就偏了方向。绢布换作肌肤,不用彩线就能刺出一朵红艳艳的血花来,只是苦了这玉脂的主人,轻叫一声后还得忍着疼才行。

    月山间放下手中绣到一半的绢布抬起手来查看伤口,殷红的血液一点点的从伤口里渗出,聚在手上凝成一颗晶莹剔透的红珍珠,红珠端在月山间晶莹的手指上像极了汉白玉灯座上的夜明珠。

    月山间没有去擦手上的血迹,她把玩着这颗血珠,哀叹自己这番美景无人欣赏,又想起了兰子义,于是便脱口骂道:

    “兰子义就该挨千刀!负心人!“

    月山间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脚步声,虽然是不同的靴子,但踩地的力道月山间却再熟悉不过,于是月山间露出一个会心的微笑,一连串窸窣的珠帘响动后披挂齐全的兰子义进到里屋里来,边进门时兰子义还一边脱着头盔。

    兰子义倚在床上,看也不看兰子义,只是看着自己手道:

    “卫侯想起回家了?“

    兰子义脱下头盔放在几上,跟随进来的丫鬟们则围上前来为兰子义卸甲,就在此时兰子义看到了月山间手上的血珠,兰子义当即便顾不上自己身上的甲胄,他扑到月山间跟前捧着她的手就问道:

    “月儿你的手怎么了?“

    月山间见成功引起了兰子义的注意,非常得意的笑道:

    “没什么,就是不小心被针扎了。“

    兰子义听说是被针扎,赶忙把月山间的手含在嘴里为她吮血,月山间则一把推开他道:

    “你少来恶心我,出去这么多天嘴都臭了,也还好意思含我的手?“nt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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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六十四章 闲谈之语

    兰子义被月山间一顿数落也没说什么,只是憨憨的笑了几下,月山间看兰子义老实成这样,气的嘟嘴,她气鼓鼓的走下床来到兰子义面前,抬手用指尖戳着他的脑门抱怨道:

    “你呀,空有一副好皮囊,骨子里却是个臭丘八!”

    说着月山间便亲自为兰子义卸甲卸甲,其他几个仕女也上前帮忙,只用解下便把兰子义身上的甲片脱了下来。现在的兰子义已经不再抗拒别人称自己是武人,他抬起手用手背拨弄月山间的脸蛋,同时说道:

    “丘八就丘八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倒是月儿你,这么莽撞就跳下来,腿上的伤怎样了?”

    月山间为兰子义卸了甲又扶他坐下,然后招呼仕女过来抬起兰子义的腿为他脱靴,听兰子义发问她便道:

    “我又不是你这样的文弱书生,那点小伤养养就好了。”

    兰子义见月山间为他脱靴,赶忙拉她道:

    “你快起来,这种活怎么能让你干,我自己来就好。”

    月山间挥手拨开兰子义,没让他中断自己手上的动作,待把兰子义的靴子脱下,又把他的脚泡到水里后月山间才站起身来走到旁边铜盆前浣手,月山间一边浣手一边数落兰子义道:

    “你知道我腿不好还来拉我,一个不稳我的腿再给崴了怎么办?”

    兰子义在外累了好几天,突然把脚泡进热水里只觉浑身放松,他靠在椅子上眯着眼享受着这份怯意,听到月山间的话他笑着认错道:

    “月儿说得是,是我粗心。”

    月山间这时拧出一个湿帕子来,转身就掷到兰子义脸上,月山间呵斥兰子义道:

    “把脸擦擦,瞧你这一头一脸的灰尘,这几天你是滚进泥坑里去了?跟个泥腿子一样。心疼我不让我给你脱靴可你也得有点爷的样子啊!我不给你脱你使唤别人给你脱,自己脱叫怎么回事?”

    兰子义笑道:

    “我从小都是自己伺候自己,不习惯别人来伺候。这靴子穿了这么多日子,早就臭气熏天,让别人替我脱那不是作孽嘛。”

    月山间没管兰子义的絮叨,她转头就吩咐其他侍女道:

    “赶紧烧水给侯爷准备香汤,晚上洗个澡也好睡个安稳觉。”

    吩咐完仕女后月山间端着一碟葡萄和冬枣来到兰子义身边坐下,她说道:

    “你也知道你自己臭?知道臭还不先在外面洗刷干净,怎么就直接闯进人家香闺里来了?你这一来我屋里喷撒的香料可算是全白费了。”

    兰子义这几天在街上戡乱显然没吃到好东西,见月山间端来水果来他便把枣儿葡萄啊一个接一个地摘下来往嘴里塞,一边塞还一边说

    “我这不是想你嘛“

    月山间看兰子义这狼吞虎咽的样子又气又笑,她戳着兰子义脑门问道:

    “少贫嘴!你想我我才不想你呢!”

    嬉笑过后两人小别之后产生的那点暧昧也便去的差不多了,月山间坐在椅上抬手拖着下巴问道:

    “外面的情况怎么样?贼灭了吗?”

    兰子义吃着水果,灌着热茶,刚要回答月山间却被一口水噎着,缓了一下后他才能开口说道:

    “乱民都已讨平,带头的全被抓了起来,其他的整饬一番后也都放了。”

    月山间又问:

    “见血了吗?”

    兰子义闻言抬头看着月山间道:

    “都是大正百姓,怎么会有见血一说?”

    月山间冷笑一声道:

    “你少在这里说风凉话,别以为我不知道,那会子在太子面前带头杀人的就是你,你装什么道貌岸然。”

    兰子义被月山间戳着痛处,吃东西也没了心情,他放下水果想了想,然后说:

    “那时杀人是为了防止有人谋反,谋反的人都没了我又何必滥杀?”

    月山间拿起一个葡萄摆弄了一会扔进嘴里,她接着兰子义的话说道:

    “也就是说京城里并没有变成妖贼横行?”

    兰子义道:

    “哪里有那么夸张?就是几个混进来的妖贼带着一群赌棍捣子打砸抢烧而已,和剿匪时方城、寿春的巷战根本没法比,很快就剿灭了。”

    月山间道:

    “既然很快那你为何用了这好几天才回来?”

    兰子义叹道:

    “因为京城大啊!平乱不难但四面八方都有乱那就难了,我刚压住这头就得跑到那头去,等京城彻底安稳下来也就今天了。”

    月山间问道:

    “也就是说京城全是你给平的?”

    兰子义用水果垫了些肚子,没之前那么饿,他便捧起茶来慢慢品了一口,然后他道:

    “我们只平一半,北城这里是鱼公公带着我爹和我平定的,南边是章鸣岳和杜畿平的。”

    月山间道:

    “你说串了吧?应该是杜京不是杜畿。”

    兰子义放下茶碗道:

    “是杜畿,他是京兆尹,京城事务他最熟悉,乱子一起司礼监就连同内阁火速将他官复原职,现在乱民平定他还成了有功之臣。”

    月山间笑道:

    “也就是说你在街上那顿打白挨了?”

    兰子义苦笑道:

    “白挨就白挨吧,章鸣岳和杜畿做得滴水不漏,抓进洗冤寺的那些刁民供出来的人一个都抓不到,京城又这么乱,哪还有闲工夫去折腾杜畿?”

    月山间道:

    “你来了京城之后就没好事,天天被人骑在头上揍。”

    兰子义喝着茶笑了笑,没有回答月山间这句。月山间接着又问兰子义道:

    “章鸣岳把杜畿放了出来,风头肯定一时无两,这样说来李澄海还有之前那个罗应民都肯定没好果子吃了?”

    兰子义道:

    “章鸣岳的确不想给他俩好果子吃,但我不能让他们完蛋,我得救他们。”

    月山间道:

    “我听说罗应民贪得无厌,李澄海则连你一块折腾,你却还要救他们,这是什么道理?”

    兰子义道:

    “落井下石到头来砸的都是自己的脚,朝中就还剩这几个人敢和章鸣岳作对,我要是坐视他们自生自灭,那等章鸣岳灭了他们立刻就会来灭我,月儿你以为我和我爹都能在章鸣岳手下活多久?我是觉得我撑不了几天。”

    月山间道:

    “所以你和代公都上书皇上求情了?”

    兰子义道:

    “这几天忙的哪有那时间?明天我爹要进宫向皇上辞行,其他几位大人顺道还要向皇上汇报这几天京城戡乱的情况,明天庙堂上得要争了。”

    月山间为兰子义添了热水,又问道:

    “前天你那三位哥哥就披挂了上街找你去了,你见到他们了吗?”

    兰子义道:

    “幸好我三哥来了,有他手底下那些地痞流氓,平乱的速度快了好多。”

    月山间道:

    “那代公呢?代公没有一起来?”

    兰子义道:

    “我爹回他那去了,明天辞行过后就得准备出发,他也要回去准备准备。”

第八百六十五章 进宫

    兰子义又与月山间闲聊了几句,家中仆役也把热水烧好,好好的洗了个热水澡后兰子义便倒在月山间的香榻上沉沉的睡了过去。等兰子义再次醒来天都已经亮了,可他仍未睡够,要不是月山间催促他起来上朝他肯定要翻身接着睡过去。

    强打精神起了床,兰子义要过冷水擦脸,清醒之后他换上一身干净衣物然后穿好朝服,辞过月山间后兰子义便往前院而去。今日兰子义有朝会要去,院里的仆役们早早就起来为他置办早餐,桃家兄弟与仇家父子也早起在前厅等候,只等吃过早饭护卫兰子义上朝。

    兰子义来到前面,见到桃家兄弟后先问道:

    “几位哥哥伤势怎样?这几天在外劳累有没有惹得金创复发?”

    桃逐虎笑道:

    “我们哥仨皮糙肉厚,那点棒疮躺上两天就没事了,不必担心。”

    兰子义点头应了桃逐虎后又转身问仇家父子道:

    “两位先生何必起这么早?你们的伤可得慢慢养。”

    仇文若拱手道:

    “我与父亲养了也有些时日,这几日也该下床走走。”

    仇孝直接过话道:

    “而且昨日卫候回来直接便往后院去了,我与文若也没有机会和卫候聊聊。”

    兰子义招待几人坐下,然后他向仇文若致歉道:

    “我昨日回来疲惫,实在没有精力再与两位先生深谈,而且这几天街上平乱也没有什么太要紧的事情,我觉得不和两位先生说也行,所以昨天便早早回后面睡下了。”

    仇文若道:

    “要是这样的话,卫候不来也可。”

    仇孝直则问兰子义道:

    “若京城平乱并无大事,那卫候今日上朝又是为何?”

    兰子义道:

    “说是上朝并不准确,皇上只是在寝宫接见我爹罢了,今日我爹打算向皇上辞行回北镇去。”

    仇孝直与仇文若听完兰子义的话换了个眼色,仇文若说道:

    “这样说理还真的没有什么事需要担心。”

    仇孝直摸着胡子补充道:

    “可现在朝局紧张,人尽皆知,突然有这种风波不起的闲暇,总让人觉得会不会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兰子义笑道:

    “两位先生不惜早起前来指教,子义先在此谢过两位先生,就算真有什么事情发生,迟些回来我与先生商议就好,也不急这一时。”

    仇家父子知道兰子义上朝要紧,既然没什么大事父子两人也就不打算再继续耽误兰子义,吃过饭后两人便送兰子义等人出门上路。

    昨日京城才平定骚乱,今天京城才解除宵禁,此时的京城街道上依旧是商户紧闭,门面萧索,兰子义走在街上根本就遇不到行人,他也正好借此机会纵马狂奔,不多时九来到宫门口。

    御桥前下马后兰子义便将马匹交给桃家兄弟看管,同时他也阻止了桃家兄弟陪同进门的请求,今天宫中又没什么事,何必劳苦自己哥哥进去站着活受罪?还不如让他们牵了马,找间酒楼茶楼泡壶茶听段曲消遣消遣。

    兰子义自己一人跨过御桥进宫,一直走到午门前,见门口并未有他人兰子义便询问守城的台城卫,卫军答复说未见代公来此,兰子义便暂时驻足门前等候。不多时兰子义便等来了自己的父亲,见兰千阵过来兰子义赶忙作揖,被父亲扶起来后兰子义问道:

    “爹你是一个人来的?”

    兰千阵道:

    “嗯,进宫面圣只能是我父子二人,叫再多人来都只能在午门外站着,还不如让他们在外自己潇洒的好。”

    接着兰千阵又问:

    “你三个哥哥呢?昨天戡乱还见到他们怎么今天不见了?”

    兰子义道:

    “因为我和父亲想到了一块,所以我也没让他们进来。”

    兰千阵先是一愣,等反应过来后就哈哈笑着拍打自己儿子,他道:

    “你个小兔崽子,居然敢来消遣乃公?”

    笑过之后兰千阵将兰子义拉倒一旁小声问道:

    “子义,你觉得皇上会不会放我走?”

    兰子义道:

    “我并没想出什么不放爹你走的理由,就连仇家两位先生听说父亲要辞行他们也没有多说什么。”

    兰千阵道:

    “可我总是觉得心里不踏实。”

    兰子义道: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无论是何结果父亲都得等见了皇上之后才能知道,在此之前还请父亲不要多想。”

    兰千阵点了点头嗯了一声,这时午门内有个太监出来招呼兰家父子道:

    “代公,卫候,皇上召您进去呐!”

    兰千阵道:

    “章首辅还没有来,我们等首辅大人到了一起进去面见皇上。”

    那太监道:

    “章首辅已经从其他门进去了,皇上一直等不到代公所以才遣小人来找您,果然您还在午门口着等着呢。”

    兰千阵听说只差自己未到顿时脸上无光,他赶紧谢过小太监请他在前引路,然后便和兰子义一道快步前行,这一路上兰千阵只怕自己走得慢,接连提速好几次,这可苦了那个太监,他为了追上兰千阵只能一路小跑往前赶路。

    终于到了皇上寝宫,兰千阵已经走的额头湿润,那个引路的太监终于将兰千阵带到了地方,他气喘吁吁的对兰千阵道:

    “代公,皇上就在勤政殿里等着您呢。”

    兰千阵着急面圣,对太监略作颔首便登阶上殿,兰子义则掏了些碎银子赏赐了太监,然后才跟上他爹。守在殿门口的太监见兰千阵到来,赶忙上前迎接,然后引路,一边引着那太监一边说道:

    “章首辅已经来了,正在给皇上汇报京城戡乱的事情呢,鱼阿爹和隆公公也在。”

    正说着这太监已经引着兰千阵绕过书房来到内间,刚到门口就听见里面章鸣岳说着

    “??????今次乱民滋事共烧毁民宅八十二座,伤人六百三十三,京兆府会同两县共抓捕乱人一千一百零九人,剩下还有不可计数者在鱼公公手中。臣以为京城事务烦扰,应着能臣应对,杜畿通晓吏治,忠贞廉明,之前巡抚京兆已然政绩卓著,现在多事之秋,应当任人唯贤,不该以小事弃能臣。”

    门外兰千阵理顺衣冠,和兰子义换过眼神后父子两人踱步入内,叩头称道:

    “末将(臣)兰千阵(兰子义)叩见皇上!”

    勤政殿本为皇上书房,只因离前殿近,离后宫远,故而也常召博士侍读,或召外臣入内召对,久而久之这里也就成了皇上燕居招待的地方。此时的皇上正躺在榻上,流苏自顶而泄将皇上包裹在内,若隐若现,隆公公和鱼公公则分列床头床位,替皇上虎式堂下,见兰千阵入内鱼公公笑道:

    “三郎,皇上等你许久了。”

第八百六十六章 功过相抵

    兰千阵闻言叩头请罪道:

    “末将兰千阵来迟,罪该万死!”

    兰千阵一扣头兰子义自然也得跟着一块扣,在起身、下拜的间隙,兰子义不忘狠狠的瞪上章鸣岳一眼,就是章鸣岳的小聪明害的他和他爹落于被动。不过这一瞧兰子义却发现了别

    的,与往日不一样的地方,今日殿中居然只有章鸣岳一人,其他众臣竟然无人前来陪侍。

    鱼公公见兰千阵磕头当时便笑着宽慰兰千阵道:

    “皇上又没有怪你的意思,你这么磕头难道是要和皇上见外不成?”

    兰千阵直起身长跪在地抱拳道:

    “末将怎敢?!”

    隆公公这时说道:

    “代公、卫候快请起吧,章首辅只是来得早些,皇上正好可以先听听首辅这边的情况。”

    兰千阵与兰子义听隆公公这么说,又向鱼公公看去,得到鱼公公肯定的点头后,父子两人相继从地上站起身来。可就在兰千阵起身到一半的时候,纱帐里面躺着的皇上突然伸出手指向兰千阵。

    自从上次被皇上打落纱冠,兰千阵的心管里就卡着一根刺,一时不离京城兰千阵便一日不得安心,现在皇上突然伸手指来兰千阵立刻打了个激灵,虽说不至于把他吓得魂不附体,但这也足以让兰千阵中断起身的动作,再次五体投地跪在地上。

    鱼公公见皇上抬手连忙满脸堆笑的凑近床边问道:

    “万岁爷,您是要问三郎话?”

    躺在榻上的皇上颔首回应了鱼公公,而另一边隆公公则更进一步问道:

    “皇上是想问代公京城戡乱的事情?”

    皇上嗯了一声再次颔首。隆公公能猜透皇上心意的本领很让人嫉妒,鱼公公看着就很眼红,可眼红他也没办法,皇上现在这情况,只要能懂皇上心意就能替皇上说话,这可比拍马屁来的有用多了。

    但隆公公并没有因为自己与皇上心意相连的本事沾沾自喜,他恭敬的向皇上欠身,然后转脸向鱼公公咨询道:

    “鱼老哥,要不您来给代公交代这旨意?”

    鱼公公正在气头上,他看隆公公做什么都像是在挑衅,于是他开口呛声道:

    “皇上给你下的旨意你去问,我没那闲工夫听你使唤。”

    隆公公好像早已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他只是干笑了两声便转头嘱咐兰千阵道:

    “代公请起,皇上让您说说这几日戡乱的情况。”

    兰千阵得了隆公公的吩咐这才从地上爬起来,可即使是站了起来兰千阵还是毕恭毕敬的敛手立在边上,被皇上问道他也只是简单的答道:

    “京城情况俱如首辅所言,首辅说的已经非常详细。”

    隆公公又问:

    “那代公再补充点细节。”

    兰千阵道:

    “首辅连京城几户着火,几人受伤都知道,我怎么可能知道的比这更详细?末将实在是难以补充细节。”

    隆公公接着问道:

    “首辅大人乃是文官,不懂军务,代公当世名将,难道对此次戡乱没有一点独到的见解吗?”

    兰千阵道:

    “既然公公再三追问,那我也就斗胆说上两句。这几天我一直带兵在京城各处剿灭匪盗,在我看来这些匪盗毫无组织,打起仗来全无章法,几个混进城的妖贼倒是有打仗的经验,但他们人数太少,只能起到煽动的作用,并不能把京城的乱民变成贼军。”

    隆公公道:

    “那代公以为将来如何防范,才能让此乱事不在发生?”

    兰千阵拱手道:

    “今次乱民滋事本就是流民、妖贼、京城节庆三方原因叠加造成,纯属巧合,并非百姓思乱,今后只要注意门禁就能杜绝此事发生,不必可以去防范,反倒是另外一件事急需结局。”

    隆公公问道:

    “什么事情?”

    兰千阵道:

    “京城房屋受损,百姓急需赈济,将士戡乱有功,须得朝廷赏赐,这些都急着用银子,要是没有银子,这些事情都是隐患。”

    隆公公听完兰千阵的话,回头又看了一眼皇上,见皇上没有下一步的吩咐,隆公公便对兰千阵道:

    “银子的事情还得与章首辅仔细商议。”

    说到这里隆公公似乎把刚才章鸣岳被打断的事情想了起来,他转脸问章鸣岳道:

    “章首辅,刚才你讲到哪了?”

    章鸣岳当朝首辅,正说话时突然被人打断,打断之后居然还没人继续理睬他,一直晾了这么半天,这摆明了就是故意在给他脸色看。但章鸣岳可不是冲动之人,他沉得住气,在隆公公装模作样的问过话后章鸣岳微微笑着说道:

    “我讲到哪里又有什么要紧?两位公公将代公连同卫候视作家人,能容我一个外人插话就已经是我的光荣,哪里还敢计较自己的话讲到哪里?”

    隆公公哈哈笑道:

    “若是首辅大人真不计较,便不会说出这般话来。我等皆为皇上臣子,从来都是一家人,但首辅大人要是自视清高,不屑与武夫阉患为伍,那我们也就不厚着脸皮高攀了。”

    章鸣岳听着隆公公的话哈哈笑了起来,他道:

    “怎敢,怎敢”

    然后章鸣岳自己接过自己的话说道:

    “我以为杜畿应当官复原职。”

    鱼公公这时插话道:

    “杜畿在京兆位上不称职,纵容暴民攻掠大臣,不治他罪已经够便宜他,怎么还能让他官复原职?”

    隆公公紧接着鱼公公话问兰子义道:

    “卫候以为杜畿的事情该如何处理?”

    兰子义自进殿以来一直低调的站在最后,可没成想隆公公一句话居然将他拉到了焦点,兰子义略微扫视了一遍向他投来的目光,然后说道:

    “几日前将杜畿从御史台放出来时无人想起问该不该,现在杜畿都已经代理了五天京兆尹,大家却要讨论杜畿称不称职,现在说这些难道不嫌迟了吗?”

    章鸣岳问道:

    “所以杜畿就应该顺势官复原职,对吧?”

    兰子义冷笑道:

    “‘吾欺谁?吾欺天乎?’首辅大人要是觉得先斩后奏来的痛快,那将来天下的官就都由首辅大人来任,还要皇上干什么?”

    鱼公公问道:

    “那子义你的意思是把杜畿撤职查办?”

    兰子义闻言垂眼笑了笑,章鸣岳接过鱼公公的问题答道:

    “若是将杜畿撤职我是不知道朝中还有谁能胜任京兆尹。”

    隆公公道:

    “既然如此,那就功过相抵吧,杜畿好歹也是戡乱有功,之前暴民冒犯代公和卫候的事情

    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算杜大人渎职,两厢抵消算杜畿无罪吧。”

    说着隆公公就回头看向皇上,皇上则透着纱帐向隆公公点头表示同意。

第八百六十七章 生死难料

    得到皇上同意后隆公公转向兰子义问道:

    “卫候,你以为功过相抵如何呢?”

    兰子义拱手道:

    “臣谨遵圣意。”

    隆公公微笑着点点头,然后他说道:

    “卫候你和代公都是朝廷的忠臣啊,皇上一点头,卫候就能放下自己的屈辱,代公可以星夜兼程从北疆一路南下赶来京城,忠臣啊忠臣,都是忠臣。这么忠心耿耿的臣子朝廷却一直将人疏远到塞外吃土,而我们位高权重,身处京城锦衣玉食的有些大人却对皇上心怀鬼胎,世道如此不公,可是会让忠臣寒心的。

    隆公公这一转话锋摆明了是要拿人开刀,兰千阵听到隆公公提及自己北镇吃土,生怕他借机开口将自己留在京城,忧心重重之时眉头也自然而然的皱紧。不过兰子义并未像他父亲那般焦虑,因为隆公公的话并不是说给兰千阵听得。果然隆公公稍作停顿后便转而质问章鸣岳道:

    “章首辅,中秋那天皇上召太子入宫你为何要阻止?”

    现在勤政殿内五人,和章鸣岳站在一起的只有章鸣岳一人,以一己之力对抗内廷、武将,压力之大可想而知,但章鸣岳明显没有被吓到,他不仅没被吓到,还一脸笃定,好像这次召对和以往朝会没有什么不同。被隆公公问道后章鸣岳略微拱手道:

    “仪卫不备,礼数不周,不可以迎太子。”

    隆公公道:

    “事起突然,再说坊间乱民流窜,怎么寻得齐仪仗乘舆?”

    章鸣岳微笑道:

    “既然公公也知坊间乱民流窜,那就更不应该在那时召太子入宫,万一太子在路上遇到什么不测可怎么办?”

    章鸣岳吐字到“不测”二字时重点加强了语气,他抬头直视隆公公,眼里写的尽是你懂我懂。隆公公被章鸣岳看的多少有些心里发毛,他深吸一口气后问道:

    “那日太子不在东宫,上街干什么?”

    章鸣岳道:

    “我不知太子为何上街,我更不同意太子上街,我只知太子受奸人蛊惑,当日已经不听我的谏言。”

    隆公公问道:

    “奸人为谁?”

    章鸣岳道:

    “李澄海,还有旧都太守罗应民。”

    兰子义听道章鸣岳把罗应民也牵扯到太子出巡的事情中,当即开口道:

    “罗应民又不是神仙,他是怎么做到身在旧都传音入太子耳的?他怎么蛊惑太子?”

    章鸣岳道:

    “罗应民贪残无赖,京城赈济灾民之粮到了河阴境内居然会被官吏扣下,转手再高价卖给灾民,其他各道都粗已将灾民安置,唯独河阴灾民依旧在逃荒,民不聊生每天都有饿死人。那罗应民与李澄海勾结,往来书信都已被御史查到,两人里应外合,阴谋以河阴灾民祸乱京城,这难道还不算奸人?”

    章鸣岳的话巧妙地避开了兰千阵与罗应民的关系,同时还表明自己已经掌握了足够的证据,兰子义自知再纠缠下去也捞不到什么好处,于是也就闭嘴。隆公公这时则问道:

    “那章首辅是要如何处理这两人?”

    章鸣岳道:

    “将此二人交由刑部关押,审问清楚后论罪斩首弃市,抄没家产。”

    兰子义冷笑道:

    “审都没审章首辅就已经把杀头给安排好了,首辅大人考虑的还真是周全。”

    章鸣岳笑道:

    “卫候,你是武将,读书少我不怪你,但你说话前还是应该去看看我大正律,看看在我大正,贪墨多少两就该杀头。”

    兰子义不打算和章鸣岳继续纠缠,他出列向着皇上拱手道:

    “陛下,臣以为章首辅用刑太滥,两位大人是否弃市应当从长计议。”

    鱼公公这时也到:

    “子义说的不错,李澄海在洗冤寺里待了这么久我也问了不少话,他那日劝太子上街其实只是为了让太子了解了解流民疾苦,论心并无犯上作乱的意思。”

    隆公公听了鱼公公的话,转过身来对鱼公公略微欠身道:

    “既然鱼老哥都问过话了,那想来是不会有问题。”

    章鸣岳把太子出巡的黑锅扣在李澄海身上并不出人意料,有关李澄海的事隆公公和兰子义早就通过气,鱼公公又没有理由坏兰子义这事,所以此时三人的立场其实是相同的。在和鱼公公客气过后,隆公公对章鸣岳说道:

    “章首辅,太子不居东宫,私自上街已属忤逆,你是当朝首辅,又是太子最信任的人,不在当时劝阻殿下,反倒这时候要把责任推卸到他人身上去,你不仅推卸责任还要将人赶尽杀绝,天下岂有此等道理?”

    章鸣岳对隆公公这种态度并不吃惊,他已经意识到了当前的形式,哪怕他并不会因为自己这边人少就被对方压制,他也很难与对方较劲,他这边终究人太少。章鸣岳笑了笑,然后他道:

    “谁人不知鱼公公的手段,要是鱼公公都问了话,那李澄海肯定不敢有所隐瞒。但他勾结地方大员,里应外合意图作乱的事情却是明白无误,我这里有他的书信作证据。中秋那天若无李澄海极力教唆,太子定然不会私自上街,这一点李澄海脱不了干系。”

    隆公公说道:

    “李中堂与罗大人不该应莫须有的罪名就被斩首弃市。”

    章鸣岳道:

    “那就请鱼公公把人解送刑部,容刑部审问过后再说定他们什么罪。”

    兰子义此时道:

    “台城卫已经审问过李大人,再解送刑部审问岂不是嫌台城卫审问的有问题。”

    鱼公公说道:

    “章首辅,人我已经审过了,他没有要谋反的意思,再解送刑部没有任何意义,而且刑部一直就有李澄海掌管,章首辅把人解去又能指望着他们自己人审出什么来?李大人确实有做的不对的地方,可他也给朝廷尽忠几十年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的杜畿都能功过相抵官复原职,难道他李澄海就不能?”

    章鸣岳道:

    “鱼公公说得好,一个功过相抵的确说的在下哑口无言。可我想请问公公,杜畿的过不过是失职放任暴民为乱,而李澄海的过则让京城大乱,百姓死伤众多,这两人的过能一样吗?杜畿在任期间,京城当中贵戚敛手,匪盗息声,京城被他治理的井井有条,而李澄海在任

    多年不过尸位素餐,又无功绩又无政绩,谈何功劳苦劳?”

    鱼公公哼了一声道:

    “你是吏部尚书,谁有功谁有过,有多少功有多少过全凭你一张嘴,我们其他人又有什么好说?”

    鱼公公这么呛声多少刺激到了章鸣岳,他盯着鱼公公说道:

    “官员的考核均有登记造册,公公不信可以前往吏部自行查看,不用说这种风凉话。”

    隆公公怕两人吵起来,这时说道:

    “不如这样吧,夺取李澄海与罗应民二人功名,查没其家产,让他人赎为白身,两位看怎么样?”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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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城遗梦介绍:
花枝缺处青楼开,艳歌一曲酒一杯,
美人劝我急行乐,自古朱颜不再来,
君不见外州客,长安道,
一回来,一回老。
————白居易
大正朝廷已经击败了四方所有外部敌对势力,看似天下太平,事实上王朝内部已经危机重重,地方土地兼并造成贫富差距加大,士绅优待又让富人几乎不承担税收,全国各地到处都有民变的危险。
朝廷对此也并非视若无睹,当朝内阁首辅大学士章鸣岳就力图推行新税法,对大正朝廷进行改革,可在这个节骨眼上深居内宫的皇上最关心的居然是用幼子替换太子,废立储君,从太子陪臣起家的章鸣岳自然不同意,宫中府中也因此对立起来。
我们的主人公正是一位将门之后,但他并不想继承武职;他的出身与家庭有诸多秘密,但他并未全然知晓;他有着单纯而又天真的理想,却又从骨子里带着一股敏锐和狡猾,他想要靠书生意气救济天下,可现实却让他走上了一条与理想截然相反的道路。现在他已经来到了京城,这里的高台到底是他成功的奠基石还是他迷梦的开始,让我们一起揭开这番篇章。台城遗梦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台城遗梦,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台城遗梦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