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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白袍将     台城遗梦txt下载     台城遗梦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百六十八章 换将

    兰子义得闻此言率先答道:

    “只要皇上同意子义便无异议。”

    章鸣岳冷笑一声说道:

    “好个只要皇上同意,如今的大正朝谁人不知隆公公在替皇上说话,皇上若不同意隆公公会这么说吗?卫候你这话说的也太牵强。”

    兰子义反问章鸣岳道:

    “那章首辅是不打算同意了?”

    兰子义这话问到了点子上,章鸣岳被迫陷入沉思,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章鸣岳自然是俊杰,故而他并不需要太久便能认清时务,所以他很快便做出了回答,哪怕是心不甘情不愿,只听章鸣岳说道:

    “那就这么办吧,顺便将他二人发配崖州,永不叙用!”

    隆公公闻言转头看向兰子义,兰子义笑着点头应了,在兰子义看来无论是夺去功名还是永不叙用都是虚的,只要能把人命保下来就有机会那他们扳倒章鸣岳。

    隆公公见兰子义点头便转身向皇上请示道:

    “陛下,您以为李大人和罗应民这样处置可好?”

    殿下众人随着隆公公的问话也看向皇上,见到纱帐内的皇上颔首后,众人也明白此事就这么定了。

    但今天需要讨论的事情并不只有这一件,龙颜希见,章鸣岳当然要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只听章鸣岳说道:

    “今次京城扰乱,一大诱因便是妖贼渗入,李澄海保举贺温玉帅兵讨贼,可这么长时间过去,妖贼不仅没被剿灭,反倒还渗透了京城,就连监军钦差都死了,依我看这贺温玉是不能再带兵了。”

    鱼公公听章鸣岳又提起台城卫被杀的事情,眼神顿时犀利了起来,隆公公见状再次圆场道:

    “首辅所言极是,贺温玉理应被撤职查办,只是换下贺温玉后前线应当让谁顶上?”

    章鸣岳道:

    “戚荣勋将门之后,忠贞贤良,再兼他自幼随戚太师转战东南,熟悉地形,派他去定能平定乱贼。”

    章鸣岳抬出戚荣勋鱼公公第一个不乐意,他当即驳斥章鸣岳道:

    “那戚荣勋榆木脑袋一个,打仗不知变通,上半年剿匪时便屡屡被妖贼所制,让他挑大梁绝对不行。打仗不是过家家,不能拿着朝廷的银子和将士的性命去让一个后生练手!俗话说得好,嘴上没毛办事不牢,现在明明有更合适的人选,老将就在殿中站着你不用,却要用那戚荣勋,我说与其用戚荣勋那黄毛小儿,不如让代公上!”

    章鸣岳道:

    “番将不可带禁军,这规矩鱼公公又不是不知道,戚荣勋明明久经战阵历练,何来黄毛小儿一说?真要说黄毛小儿也是兰子义,何来戚荣勋一说。”

    鱼公公冷笑道:

    “章大人,天下所有的官都归你考核不假,可你别忘了,上半年剿匪时监军可是我,当时军中各级将领谁能打谁不能打,哪个有什么本事我可都记得清清楚楚,我也写了清楚呈递了皇上,哪个能用哪个不能用我是见识过的,这可轮不到你一张嘴就来颠倒是非!”

    章鸣岳反问道:

    “既然鱼公公知道的这么清楚,那可否请你说说上半年剿匪之战打的究竟如何呢?”

    鱼公公闻言怒目圆睁,抬手指着章鸣岳道:

    “你??????”

    隆公公这时适时的插进话道:

    “首辅大人,前半年剿匪说到底是皇上的意思。打成那副样子我当然不敢昧着良心说好,既然不好那我司礼监自然脱离不了干系,只是章首辅,您同龄内阁剧中调节,前线失利难道真的就和你没有一点关系?”

    章鸣岳一时激动说漏不想惹出了司礼监和皇上,赶忙拱手,而隆公公则借机说道:

    “比起朝中老将来,戚候的确是显得资历不够,但用人也不能光用老人,不历练新人,老人全没了之后换谁顶上?章首辅说的不假,代公身为番将的确不适合带禁军,我看还是另换别人吧。”

    今日登殿兰千阵一眼不发,他就怕皇上找借口将他留中不遣,听说不让自己带兵,他长出了一口气。鱼公公见隆公公把皮球又踢了过来,虽然很不愿接但他更不愿留给章鸣岳接,只好敷衍道:

    “不用代公?行,那就让代公举荐些人嘛。三郎,说说看,有什么人可举荐给我们?”

    兰千阵本来正在暗自庆幸没自己的事,结果突然就被鱼公公给逮住。虽然兰千阵甚是惊讶,但他并没有因此惊慌,被鱼公公点到后兰千阵恭敬得拱起手道:

    “公公,小子一向只在北镇带兵,并不了解京城军将的情况。我儿年初带兵出外剿匪,现在又是德王侍读,不是番将,大可以让我儿来举荐几个人。”

    自从章鸣岳提起前线换将的事情后兰子义便开始着手准备,现在终于轮到自己,兰子义立刻开口道:

    “我以为前线副将李广忠便可胜任军务。”

    章鸣岳道:

    “前线屯兵数万而无丝毫建树,领兵将领责无旁贷,贺温玉身为主将该撤难道他李广忠身为副将就没有半点责任?别忘了监军是死在谁手上的。”

    鱼公公恼怒地说道:

    “章首辅,死的钦差是我的人,死在哪里我查的比你清楚,要谁负责我自会去找谁麻烦,用不着你借着我的名号吓人。”

    隆公公恰在此时又适当地介入其中道:

    “监军中埋伏的事情乃是妖贼所为,所以我们才要派兵出去剿匪,现在要商量的是换谁去前线的问题,不要为了些闲言碎语吵起来。卫候,你快说说出了李广忠还有谁可胜任。”

    兰子义抱拳道:

    “如果李广忠不可我倒是还可以再举荐两个人,一个是原项城县令,如今的东辑虎营营将高延宗,一个是剿贼时大营参军,太尉之孙张偃武。这二人一人威猛无敌,勇不可当,一人心思缜密,才略过人,二者择一用之即可剿灭妖贼,若共用二人则东南无事。”

    隆公公闻言摸着下巴点了点头,他问道:

    “卫候举荐的这两人我也略有耳闻,只是我听说张太尉之前曾经为难过卫候,卫候为何要

    举荐他的孙子呢?”

    兰子义道:

    “我与太尉乃是私交,我为朝廷乃是公事,公私之间子义绝不偏废,而且太尉长辈,就算他真的为难我也未尝不是我做的不对。”

    隆公公笑道:

    “卫候说的不错,既然卫候不会因私废公,那你举荐的人也一定没有问题,既然如此就让我们考虑考虑吧。”

    谁成想这时章鸣岳突然冷笑道:

    “刚才鱼公公亲自担保,说卫候有勇有谋,不是纸上谈兵的黄毛小儿,可到了关键时刻卫候却把别人推到前面,自己躲在后面。征讨妖贼时卫候与戚候并称双杰,现在我举荐了戚候,卫候却不敢毛遂自荐,我看这双杰叫的是有水分。”

    兰子义听到章鸣岳这话笑了起来,他道:

    “章首辅连李广忠都不让上,岂能让我出去带兵?你要想看我出去剿匪那我就去剿给你看,这有何难?”

第八百六十九章 辞行

    章鸣岳冷笑道:

    “卫候可不要自夸,军令如山不是可以儿戏的!”

    兰子义冷笑着回应章鸣岳道:

    “我打过仗,知道军中无戏言,只要你肯让我去带兵我保证把山里的妖贼全给你剿灭。”

    章鸣岳道:

    “既然如此卫候敢不敢立军令状?”

    兰子义虽是一腔怒火想要宣泄到章鸣岳头上,可他并没有蠢到会被章鸣岳激将的地步,这军令状要是签了,只要章鸣岳在朝中稍稍使点绊子,兰子义前线都得忍饥挨饿,到时山里妖贼剿灭不掉,兰子义难道还真的把自己脑袋摘了给章鸣岳送去。

    所以在章鸣岳说完后兰子义并没有立即回答他,兰千阵借机为自己儿子解围道:

    “混账东西!有你这样和首辅大人说话的吗?你才打了几天仗,也敢签军令状?还不退下!”

    章鸣岳怎么肯让兰子义轻易轻易挑出坑去?他道:

    “代公,军中无戏言,岂能因为年轻就不签军令状。”

    隆公公这时抢了一步回答章鸣岳道:

    “带不带兵和签不签军令状没关系,卫候年少有为,正是大有作为的时候,章首辅强迫卫候签了军令状反倒束缚了卫候手脚。皇上爱才心切诸位大人都知道,说句不吉利的话,就算卫候带兵有所闪失,皇上也不会因为一次失利就把卫候命给收去,依我看,这军令状就别签了。”

    章鸣岳自知今天势单力薄,对方联手施压他是没法硬抗的,于是他只得退一步说:

    “不立军令状就不能让人置于死地而后生,这样又怎么保证卫候攻必取,战必胜?不能保证卫候灭贼,那就得换人。”

    鱼公公闻言怒道:

    “笑话!老夫打了这么多年仗,从来没听说过把刀架在人脖子上就能让人百战百胜的!你要非说卫候不行,那就让戚荣勋上,让他立下军令状,我来看看他是不是百战百胜。”

    鱼公公这话终于把章鸣岳呵住,章鸣岳想了想后终于不再做声。隆公公见章鸣岳不做声于是开口道:

    “那就这么定了,让卫候去大营负责剿匪。”

    说完后隆公公问鱼公公道:

    “鱼老哥,您看今天还有没有别的事。”

    隆公公这话一出,下一句便是退朝,可要是退朝了他兰千阵还怎么辞行?所以兰千阵立刻朝向龙榻拱手道:

    “皇上!两位公公!末将还有要事要奏。”

    鱼公公问道:

    “三郎还有何要事?”

    兰千阵道:

    “末将入京已久,镇中公务怕已堆积如山,诺诺刚平,北镇防务不可松懈,再兼平城正在开仓发粮,亦需调度人手,故而想请皇上恩准末将归镇。”

    榻前隆公公闻言笑道:

    “代公才来了几天。这就着急要走?”

    兰千阵赔笑道:

    “尚有娇妻独守空房,我也得早点回去好让他安心。”

    兰千阵说出“娇妻”后引得众人都笑了,隆公公正要说话纱帐中的皇上突然有了反映,皇上抬起手来长长的呻吟了一声,殿中诸人吓得纷纷跪倒在地。兰千阵以为自己又惹了祸端,赶忙解释道:

    “末将言语不当,不该在勤政殿中说此粗俗言语,还请皇上恕罪!”

    只是皇上在呻吟过后又慢慢的将手放下,他转头看向隆公公,隆公公问皇上道:

    “皇上莫非是要让代公去办那件事?”

    纱帐里的皇上闻言微微颔首。得到了皇上点头,隆公公和鱼公公便从地上站了起来,隆公公掏出手绢擦干满头汗水,同时吩咐殿中其他人道:

    “诸位大人都清起吧。”

    接着隆公公调侃兰千阵道:

    “代公勇猛,大正无双,怎么却落了个惧内的毛病?”

    兰千阵一边从地上爬起来,一边笑着解释道:

    “北镇苦寒,风沙凛冽,拙荆身体素弱,每到冬天都会染风寒,中秋一过,天气渐凉,我担心她的身体。”

    隆公公笑道:

    “你的儿一人留在京城你不担心,却要担心自家夫人,看来你们两口子很是恩爱啊。”

    兰千阵道:

    “我儿在京承蒙皇上厚恩,还有两位公公和他三个哥哥照顾,定无问题,可我内子在镇却只有她一人,这当然不能比了。”

    隆公公听到兰千阵说“一个人”立刻压低眉梢,他眯着眼笑嘻嘻的问道:

    “代公夫人难道不是北镇人?怎么在自家府里却成了一个人?”

    隆公公这般一问,兰千阵与兰子义顿时就浑身冒汗,兰千阵咬牙定住神道:

    “内子的确不是北镇人。”

    隆公公貌似对这件事情很感兴趣,他追问道:

    “那代公夫人是哪里人?”

    兰千阵道:

    “具体哪里人士我也不知。”

    隆公公道:

    “这可有意思了,代公与夫人同床共枕和么多年,却不知道枕边人的底细,这晚上睡着可安稳吗?”

    正所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十七年前那个被兰千阵灭族的青年现在已经是大正内廷第

    一人,他现在这般发问在兰千阵看来就是要算当年的旧账,这账要是被刨出来那他兰家就是把祖坟挖了也没法平息隆公公的愤怒。还好这时鱼公公开口,他吟着嗓子对隆公公道:

    “我说隆公公,你我是什么人?连找个对食都只能瞎演戏,你管人家夫妻怎么过呢?咱没那本事,问那事不是给自己添堵么?”

    隆公公闻言转脸对鱼公公拱手道:

    “老哥说的是,我的确不该问。”

    兰千阵则解释道:

    “北镇比邻草原,风俗略与草原同,我家祖上又是塞外部落民,留下了抢亲的风俗,夫人就是我抢回来的。”

    这次隆公公没在追问下去,他只是笑着同意了兰千阵的说辞。兰千阵好不容易逃过一劫,赶忙岔开话道:

    “刚才公公问皇上要让我办事,不知是哪件事要我去办?还请公公明示。”

    隆公公闻言笑道:

    “其实也没什么事。代公要走也是为公,除了走的急了点,也没什么其他问题,按理来说我不该阻拦。”

    兰千阵听到这话胃里立刻泛起酸来,既然不该阻拦那就不要拦,可偏又要说这么多废话那就是肯定要拦了。果然隆公公接着说道:

    “但朝廷总是面临着诸多难处,有件大事还非得代公去办不可。”

    兰千阵拱手抱拳,硬着头皮问道:

    “皇上有何难事要我做,但说无妨,末将就是粉身碎骨也得把事替皇上办了!”

    隆公公笑道:

    “代公言重了,不需代公粉身碎骨,只需代公为皇上要得钱来就可。”

    “要钱?”兰千阵抬头说着,脸上写满了疑惑和不解。

第八百七十章 不得已

    隆公公笑道:

    “正是,就是要代公你去替朝廷要钱。代公你刚才不也说过,京城乱民事小,户部没钱事大吗?之前卫候提到,朝廷可以向曹金宝借银子,朝廷借了,也的确解了一时燃眉之急,可借的那点钱也就只能解燃眉之急,只是过了个中秋节,银子居然就花没了。”

    隆公公说这话时轻描淡写,就像是在说一个无足轻重的笑话,可殿中人听着却一点也轻松不起来,借银子本就是下策,下策就下策吧,只要能救命也行,可这好不容易借来的救命钱却轻而易举地就被内廷给挥霍掉了。

    章鸣岳铁青着脸长叹一口气,这自然被隆公公看到了,隆公公问道:

    “章首辅为何叹气?”

    章鸣岳既被问道,自然不会装聋作哑,他道:

    “既然公公知道借来的这点银子是用来解燃眉之急的救命钱,又为何要把他花在中秋的排场上呢?”

    隆公公道:

    “往年都在过中秋,今年不过不像话。”

    章鸣岳道:

    “往年过中秋是庆丰收,今年大正哪来的丰收?”

    隆公公被章鸣岳的话惹的甚是烦躁,他冷下脸来沉声道:

    “够了章大人,中秋之前就为银子在吵,中秋之后还要吵!我大正今年这么乱,就指望着过节的喜庆来冲晦气,为什么首辅大人偏要阻止?这事是皇上钦命要办的,章首辅事前推

    诿,事后诽谤,你是何居心?天子富有四海,每年天下税收岂止兆亿?章大人你督帅六部却使朝廷无银可用,本是你渎职你却要怪到宫里,怪到皇上头上,难道皇上不花银子你就能变出钱来了?”

    隆公公一番严厉申斥喝令地殿中两兰一章噤若寒蝉,虽然大家都知道隆公公是在强词夺理,可他只要是在替皇上强词夺理那理就站在他那边,纵使英武如章鸣岳也难硬抗。站在另一边的鱼公公等隆公公骂完人后慢悠悠的说道:

    “隆公公你都把话说道这份上,咱家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然后隆公公转身对皇上拱手道:

    “皇上,老奴是您的奴才,您要打要骂都是应该,但老奴这把年纪实在容不得后辈冒犯。皇上要让隆公公干什么,他可不得紧着给您干,只是他一通火发地痛快了,临了老奴也得跟着被他杀威风,老奴脸薄,经不起他这么戳。最近京城的乱子刚平,台城卫事务繁忙,还请皇上容老奴先行告退,回去打理公务。”

    纱帐内的皇上听到鱼公公的请求,微微抬起手拨了两下,鱼公公见状欠身道:

    “那老奴先告退了。”

    说罢鱼公公倒退几步,待下了龙榻后便旁若无人的转身扬长而去,本来还怒气冲天的隆公公这时都硬挤出笑来,拱着手毕恭毕敬的为鱼公公送行道:

    “鱼老哥您慢走。”

    有鱼公公这么一打岔,隆公公的怒火也被消下去不少,他挤出笑容来对兰千阵道:

    “代公,我大正除了国库,剩下就属曹进宝有钱,代公与曹进宝关系最密,这要钱的事还得麻烦代公。”

    因为当年离南的旧事,兰千阵十分忌惮这个隆公公,现在这隆公公笑容狰狞的对他讲话,兰千阵只觉心里发毛,说真的,哪怕战场上和人拼到生死关头他都没有这么怕过。兰千阵拱手答道:

    “皇上由此安排,末将自当尽心,只是度支从来都归户部管,让户部派人去找曹进宝又直接,又方便,何必多我这个中间人?”

    隆公公道:

    “朝廷每日开销巨大,接下来要问曹进宝借的银子可是个数都数不过来的大数字,户部几位大人固然可谈,但这么大的数,户部去谈只怕吓到曹进宝,要是他破了胆不敢再借可就糟了。”

    兰千阵听着隆公公的话,心里直泛苦水,中秋节花的银子就不是小数目了,现在要借的居然比中秋节的还大不知多少,那这数字兰千阵是不敢去知道了。深吸一口气后兰千阵道:

    “既然要补这么大的窟窿,何不直接抄了曹家,那可比我去和他攀交情来得快多了。”

    不知为何隆公公对兰千阵极有耐心,哪怕是和章鸣岳发过火,哪怕是兰千阵反复盘问,隆公公都没有不耐烦,他还是耐心的对兰千阵说道:

    “代公,你家也在经商,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的商人都是什么样。这些个富商巨贾可不像从前,赚了银子就挖地窖封起来,他们的钱都在往来路上的货里呢,他不把货卖掉哪里来的银子给我抄?更何况这曹进宝做的是钱庄生意,全国各地都有分号,银库不知多少,我抄的了京城一家,其他家我能一个不漏全抄?抄家之后那些存在他钱庄里的别人银子我是该吐出来还是该没入国库?代公,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细水长流才是正道,杀鸡取卵是要不得的。”

    兰千阵知道此事推脱不了,只得答应道:

    “那就容末将回镇后仔细斟酌一番,想好了我修书于曹老板。”

    隆公公道:

    “代公回什么本镇,曹进宝就在京城,你在京城找他谈了就好,修书那不麻烦么。面谈,

    代公去找曹进宝面谈吧。”

    兰千阵为难的说道:

    “这,这”

    隆公公笑道:

    “代公不必为难,皇上只是想劳你去要钱回来,你把钱要回来就差你归镇。”

    兰千阵虽不愿久留京城,可君命难违,他也只能唱喏领命。兰千阵领命之后隆公公也出了一口气,他道:

    “今天事已谈妥,诸位大人没什么事也可以回去休息了。”

    殿中三人闻言抱拳,章鸣岳率先转身而去,兰千阵随后跟上,兰子义最后,可就在兰子义要走的时候隆公公叫住他道:

    “卫候,你且留步。”

    兰子义闻言一愣,下意识的回头看向龙榻,然后又转过头来看向前面自己父亲,兰千阵也是一脸茫然,不知所措。隆公公见状笑道:

    “代公不必多虑,我只是替皇上留下卫候多说几句话而已,代公先到殿外等候就好。”

    兰千阵得令后不得已只得拱手先告退,而兰子义则在隆公公的指引下来到龙榻前。兰子义本要跪下,却被隆公公拦住,他转头看向榻上的皇上,那层薄雾蒙蒙的流苏掩盖着的面孔苍白又呆滞,遥远却又有那么几分熟悉,就好像之前在哪里,在哪个梦里见过一样。

    这时隆公公轻声问道:

    “子义,你以为中秋那天,太子的表现怎么样?”

第八百七十一章 大事

    以兰子义之敏锐他自然嗅到了隆公公话语里透出的异样,既有异样自然就要小心应对,在形势明朗之前最好的应对办法莫过于以静制动,于是兰子义说道:

    “公公,子义为人臣子,不当妄评储君,太子当日应对如何并非子义可以评价。”

    隆公公笑道:

    “子义,外人都已被我支走,现在殿中只剩皇上和你和我,你不用怕其他任何人,说就是了。”

    兰子义拱手道:

    “公公,子义并不惧怕任何人,子义只畏惧自己的良知,中庸所谓戒慎恐惧,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莫现乎隐,莫显乎微,故君子慎其独也。莫说今日只有皇上和我等二人,就算只有我一人那也有皇天后土为证,我又怎能私自诽谤储君?吾欺谁邪?欺天乎?”

    隆公公对兰子义的满嘴圣人言很不耐烦,厌恶之情溢于言表,但他并没有发作,他对兰家父子总是异常包容。隆公公问道:

    “那卫候就说说那天太子在街上都做了些什么。”

    兰子义道:

    “太子所为皆有有司上报,子义所说略与雷同,公公可从他出仔细查问,不必偏信我一人。而且当日入宫时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当时没有隐瞒,现在也不可能多说什么。”

    隆公公又问:

    “既然当日卫候都肯开诚布公与我来谈,为何现在却不肯敞开心扉?”

    兰子义道:

    “公公,子义曾几何时向公公和皇上隐瞒过事情?当日入宫来谈,涉及的只是朝臣,故而子义畅言无忌,今日公公要让我谈论太子,这可是犯上作乱,子义怎敢妄言?”

    隆公公见兰子义死活不肯表态,烦躁的喷了个响鼻,他没工夫再和兰子义玩文字游戏,所

    以干脆直奔主题道;

    “卫候,朝廷规矩你也知道,如无皇上旨意,藩王不可随意诳诱百姓,更别说是直接煽动乱民了,太子当日伙同乱民意图逼宫,这可是谋逆的大罪。”

    隆公公说的干脆,可谓图穷匕见,但兰子义并不打算接隆公公递上来的这把匕首,他说道:

    “公公,太子不是藩王。”

    隆公公被兰子义这话逗笑了,他道:

    “太子不是藩王难道就该谋逆吗?卫候你论太子是不是藩王有什么要紧?”

    兰子义被隆公公这样说,知道今天他不可能糊弄过去,于是他道:

    “皇上与公公安排我作王爷侍读,此何用意子义明白,只是这等大事公公只与我来论可就轻佻了,子义人微言轻,怎能掺和这等改天换日之事?最不济公公也该把我爹和鱼公公一道留下来说才对。”

    隆公公见兰子义终于上道,满意的露出了微笑,他道:

    “你爹勇则勇矣,但对朝政他总是缺乏兴趣,不仅没兴趣他还短心眼,今天我要留下他论这事,还不知把他吓成什么样子,找他不如找你。只与鱼老哥,他是宫里老人,一直看我不爽,我留下他来他怕是要呛我,我还不如找你说了由你去和老哥谈。鱼老哥连自己掌上明珠都肯送给你,他看你重,我清楚地很。”

    兰子义嘴上虽然笑着,心里却在暗自埋汰,这隆公公手脚到也够长,什么他都知道。兰子义又问:

    “公公不肯留我爹和鱼公公,那怎能不留章鸣岳呢?这等大事不与章鸣岳谈怎么谈的下来?”

    隆公公听到章鸣岳的名字脸色骤变,他咋舌道

    “章鸣岳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让太子顶着谋逆的罪名的,我若留他只会是大闹之后不欢而散,这对谁都不好。”

    兰子义道:

    “既然公公知道章鸣岳不可能同意,皇上又不愿换掉章鸣岳,那还怎么可能办太子?公公您留我来又能谈成什么?”

    隆公公被兰子义问到了,这让他费心思索了许久,最后他道:

    “我留卫候也是想让卫候想个完全之策。”

    兰子义再次拱手道:

    “万全之策绝不是说有就有,公公要让我出主意我也得深思熟虑才行,还请公公准我回去仔细揣摩,等确实有了好法子我再来禀报皇上和公公。”

    隆公公听罢又想了许久,他虽不满意兰子义这番推诿,但当下也确实没有什么更好的借口,隆公公只能敲打兰子义一番,他道:

    “卫候,你可要记住,你是德王侍读,可不要三心二意,吃着碗里瞧着锅里,那样最是令人不齿。”

    兰子义拱手笑道:

    “公公,子义虽不得王爷欣赏,可也不可能投到别处去,您也瞧见了,章鸣岳处处针对我,必欲除我而后快,我就算有心去瞧锅里我也不敢瞧,我哪有机会作为人不齿的事情,子义只不过是想多活几年罢了。”

    隆公公对兰子义的回答还算满意叹了口气挥挥手道:

    “我也知道你的难处,你父子二人的忠心皇上也清楚。代公已经在外等你多时了,你快去吧。”

    兰子义领命跪地,朝皇上扣头后起身谢过,只是兰子义都快走到门口时又忽然止步,他转身问隆公公道:

    “公公,您刚才我和我说的话,要是被我爹问起怎么办?”

    隆公公笑道:

    “代公该问。”

    兰子义得了隆公公的意思也没再多问,转身便出去了。

    勤政殿外兰千阵正凭栏而立,见兰子义出来他也没去迎,只是在原地站着。兰子义见状趋步上前,作揖问候道:

    “父亲!”

    兰子义本以为自己父亲这样傲然伫立当是有话要训斥,谁知在他问过之后兰千阵却小声招呼道:

    “子义,你快过来扶我,别让人看出来。”

    兰子义闻言赶忙上前,还好两人官服都很宽大,挨在一起看不出异样,兰子义又留心了周围情况,见无人注意这边他才扶着自己父亲往外走。兰子义问道:

    “爹,你怎么这样了。”

    兰千阵噤着气略带哆嗦的答道:

    “能从殿里活着出来我就已经感谢列祖列宗了。”

    兰子义这才发现自己父亲额头上居然渗着一层白毛汗,只是他极力掩饰才没被旁人看穿。兰子义道:

    “爹你好歹也是沙场上下来的,何苦被吓成这样?”

    兰千阵有了儿子支撑,心气回了不少,他道:

    “朝堂汹涌,比起沙场来不知残酷多少。子义你是知道的,那姓隆的被我亲手灭了族,现在却是司礼监秉笔头子,他迟早要杀我,杀也就罢了,可他这猫玩耗子恬淡着实让人难忍!我怎能受得了这种戏弄?”

    兰子义安危自己父亲到:

    “父亲,我以为隆公公并不像会杀你。”

    兰千阵长叹一口气,他问道:

    “他刚才问你什么了?”

第八百七十二章 喧嚣

    兰子义说道:

    “他问我太子中秋节那天上街是不是违反祖制。”

    兰子义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在兰千阵听来则比泰山还重,兰千阵停下脚步,转过脸凝视自己儿子,一言不发,而兰子义似乎早已预料到了这些,他扶着自己父亲的胳膊垂目而立,只等自己父亲吩咐。

    片刻之后兰千阵产叹一口气,他道:

    “不用扶我了,我自己可以走。”

    带兰子义放开手后兰千阵又说道:

    “皇上还是想要废掉太子啊。”

    兰子义缳首查看四周,见周围并无太监过来,他便答道:

    “隆公公让我想出个法子来把德王扶上位去。”

    兰千阵迈步向前,同时问道:

    “子义你有什么思路吗?”

    兰子义摇头道:

    “我还没有什么好办法,待会回去我想和仇家两位先生仔细商讨此事。”

    兰千阵点头道:

    “是应该和那两位先生好好商量一番。”

    这句说过后父子二人便也没再聊什么正事,只是赶路,鱼公公那边也没派人来请他父子过去,两人很快便出拱极门而去。今日是宵禁解除的第一天,虽然京城商家店铺已经重新营业,但街上行人依旧萧条,酒家之中并无太多食客,所以这时在酒楼中喝酒的人就格外突兀,兰千阵与兰子义跨过御桥后没走多远便听到街道那头传来的划拳声和嬉笑声,兰千阵听道说笑声,脸上露出了熟悉的笑容,他对兰子义说道:

    “一听就知道是你呼延叔带着人喝酒呢!”

    兰子义哈哈笑了起来,父子两人正好寻声往酒楼去,也不用麻烦人问路。呼延浩他们喝的这件酒楼是拱极门外的第一座,正门开在街角,侧门沿十字路口交叉的街道延展开去能顶好几间铺面。只是偌大的酒楼今天却冷冷清清,敞开的大门里只坐着三桌食客,那些兰千阵随身亲兵围了两桌正在胡吃海喝,而呼延浩则领着桃家三兄弟大碗大碗的碰杯喝酒。兰千阵与兰子义远远地就看见呼延浩说道:

    “桃老哥有福气,生了你们三个有出息的崽,武艺绝伦都是好汉子!只我那儿没出息,不习弓马偏要读书。读书就读书嘛,关里读书的人多了去,少爷还读书读呢,你要读书考功名就是了,可我那儿偏偏喜欢什么会计账目,就要做个账房先生,你说丢人不丢人。”

    说着呼延浩就举杯给自己灌了一口闷酒,桃逐虎则在旁边劝慰道:

    “呼延叔,人各有志,咱落雁关要打仗也不能缺了管粮草的人,贤弟虽然不喜欢弓马,但筹措粮祙及时,记录账务都丝毫不差,豹子叔都说贤弟是他的好帮手,我看呼延叔你就不要埋怨了,贤弟好着呢!”

    呼延叔并没有被桃逐虎劝住,他饮下一杯后便砸了杯子大声吼道:

    “小二!换大碗来!这么小的杯子你喂虫呢?”

    店里小二本就怕这群武夫,现在被呼延浩怒吼,那些远远躲着的店小二吓得都快瘫倒地上,而陪吃的其他人则哈哈大笑,只嫌呼延浩吼得不够响。不过小二是幸运的,他们并不需要直面众将士的戏谑,因为兰千阵已经赶到店里了,只见兰千阵大步跨入店中,立在门口骂道:

    “一群臭丘八,喝点马尿就作威作福!真当自己是土匪?”

    三桌人真喝的开心,忽然听见兰千阵的骂声吓得全从座上跳了起来,兰子义立在兰千阵一旁对呼延浩说道:

    “呼延叔,父亲平日一直勒令将士不得扰民,这里又是天子脚下你怎能耍酒使性?叔你难道忘了章鸣岳?他可一直都盯着我们呢,你要是因为使酒被章鸣岳找借口抓进去那可多难堪?”

    兰子义说话声音不大,但说得却是不卑不亢,决然而立时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风范。呼延浩突然被兰千阵吓了一跳,又被兰子义训斥,只敢保全点头道:

    “将军、少爷教训的是,属下以后一定不敢再犯。”

    兰千阵骂过之后径直走到桌前,呼延浩早已让出上座,兰千阵也没客气直接坐下,兰子义也随着坐在一旁。这时店小二颤颤巍巍的端着大腕过来,兰千阵并未阻止小二放碗,他只是在小二放完后说道:

    “你们不用怕,我们只是喝酒,不会打砸,你们放心做生意就好。”

    兰子义则在自己父亲说话的时候抱起酒坛给碗里斟满酒,小二走时兰子义已经给桌上人把酒斟好,兰千阵正好举起碗来说道:

    “来!昨天刚平了乱,都没来得及招待弟兄们喝,今天算我给大家伙补上的!”

    众人见兰千阵并无追究他们的意思,连忙举杯应道:

    “谢将军!”

    然后大家又重新坐回桌前继续吃喝起来,只是这次大家就没了刚才的叫嚷声,喝酒喝的也

    都收敛了起来。

    重新坐下后兰子义又对桃逐虎说道:

    “大哥,你上次被杜捕头抓进县衙的事难道忘了?怎么刚才也不阻止呼延叔?”

    桃家三兄弟闻言全都挠头嘿嘿憨笑,他们只能应道:

    “少爷说得是。”

    呼延浩本想问兰千阵宫里怎样,却发现兰子义脸色显白,明显刚刚恢复血色,于是他问道:

    “将军脸色怎么不好,难道宫里出什么事了?莫非是不让我们回去?”

    兰千阵吃了口菜,又喝了一杯酒,然后叹道:

    “走是能走,只是没那么方便。“

    呼延浩道:

    “此话怎讲?“

    于是兰千阵便与自己儿子简要的将刚才宫里的事情复述了一遍,呼延浩听罢说道:

    “既然如此那咱就去找曹老板说去呗。“

    兰千阵道:

    “说是肯定得去说,但要怎么说我们还得仔细想想。“

    桃逐鹿道:

    “那我们还是回去和仇家两位先生商量商量吧。“

    桃逐虎也道:

    “不错,有两位先生参谋定能想出个好办法来。“

    兰千阵闻言笑着对兰子义道:

    “吾儿好眼力,找来的这两位先生很有威信嘛。“

    接着兰千阵又道:

    “两位先生肯定要找,但也得把饭先吃完才对,说了今天是给弟兄们的庆功宴,那今天我就一定要和弟兄们吃好喝好!“

    众人闻言哈哈大笑,举杯便与兰千阵共饮此杯。于是众人便有说有笑的吃喝起来,只是在众人吃喝之际,互有一衣衫褴褛的猥琐人物探头探脑的在酒店门口溜达,店小二上去驱赶他却被喝酒的桃逐兔叫住,并且桃逐兔还让那猥琐人进来。

    之前兰子义一直令桃逐兔结交京城三教九流之人,这些天京城平乱,这些地痞赌棍派上了很大用场,众人见道地痞也不见怪。那猥琐人掂着手脚探到桃逐兔身旁,凑近耳朵小声嘀咕了一番,桃逐兔听罢后从袖中掏出一角银子扔给那人,同时指着桌上一只吃残了的鸭子说道:

    “拿去,这个赏你!“

    那猥琐人得了赏屁颠屁颠的收起银子,端着鸭子跑到店门口蹲着大吃起来。兰千阵一直目送地痞离开,待人走后他问道:

    “三郎,何事这么着急?“

    桃逐兔道:

    “有人见到章鸣岳出出宫之后没回家,根据章鸣岳走的路线,地痞们推断他是要去葱畔街。刚才将军和少爷说的正好是曹老板的事,会不会……“

第八百七十三章 一前一后

    桃逐鹿道:

    “将军,此事蹊跷,章鸣岳以首辅之尊去找一个商人,这种事情闻所未闻。”

    兰千阵呷了一口酒然后问道:

    “那二郎你的意思呢。”

    桃逐鹿被兰千阵这话给问住了,他挠着脑袋想了半天也没理清思路,最后桃逐虎替他拍板说道:

    “将军,要不我们也去。”

    呼延浩说道:

    “去咱肯定得去,可我们连章鸣岳去干什么都不知道,这样过去乃是鲁莽。皇上要将军说服曹老板给银子,将军还未想出说辞,这是不知己;章鸣岳今天要去做什么,曹老板又会如何应对,这个我们也不知道,这就是不知彼,不知己而不知彼,吾不知胜何在也。依我之间,不如今天我们等一等,待会回去和仇家那两位先生从长计议,待到明日章鸣岳肯定和曹老板谈过,我们也可谈的对方说辞,根据章、曹二方说辞我们便可针锋相对拟出个计划来,这样后发制人可保万无一失。”

    呼延浩说得甚有条理,桌上人听来无不点头,兰千阵夹了一口菜后也略微点头,但他并没有就此同意呼延浩的计划。兰千阵转头看向坐在一旁的自家儿子,兰子义这时也正精神抖擞的看着自己的父亲,兰千阵见状笑道:

    “吾儿,你有话要说?”

    兰子义道:

    “正是,我的看法与呼延叔不同。”

    呼延浩闻言倾身扶在桌上,他问道:

    “少爷有什么看法,说来听听。”

    兰子义道:

    “呼延叔后发制人无非是想避开今日这趟浑水,等待明天局势明朗,可问题是京城官场不似草原围猎,围猎时局势不明贸然出手有可能会损兵折将,而官场之争见势不妙我们收手就是,总有退路,损失没那么大,反倒是等尘埃落定后定下的事情就没法改,我们不可能像围猎时等兽群自己从缺口跑出来。

    致人而不致于人,今日之便是致人之刻,狭路相逢勇者胜,我们不知道章鸣岳想干什么,他也不知道我们想干什么。而且我们和姓章的想干的事情其实不难猜,都是去要银子,不知道的其实是怎么要。若真等到明天章鸣岳把银子要到了而我们没要到,父亲有违圣意事小,让章鸣岳抢了功劳才是事大。所以依我之见,今天这趟浑水我们必须得去!“

    兰子义这番慷慨陈词说得众人纷纷点头,呼延浩也被兰子义说服拍手称是。兰千阵笑着举起酒碗对自己儿子说道:

    “好儿郎,你的书没白读!来,父亲今天亲自敬你一杯!”

    兰子义应邀与自己父亲碰杯,父子俩将酒一饮而尽后兰千阵说道:

    “那我们就不要等了,现在就走。”

    几桌人闻声随着兰千阵一道站起,而兰千阵则摆手示意其他将士道:

    “你们坐,这事用不着你们这多人去,我与子义两人去就好。”

    接着兰千阵又吩咐呼延浩道:

    “我得去,可说好招待弟兄们这也不能丢,你在这里替我招呼大家喝酒,记住,这次不许再耍酒疯!”

    呼延浩闻言唱喏道:

    “末将领命。”

    兰千阵则又灌了自己一碗酒后招呼兰子义起身,走到桃逐兔旁边时他拍着桃逐兔肩膀道:

    “三郎,你来带路。”

    桃逐兔正忙着吃酒,得了兰千阵的军令囫囵咽下嘴里菜肴便起身跟上,三人出门之后桃逐兔就要为兰千阵和兰子义牵马,兰千阵则道:

    “不用三郎干这个,你上马引路就好,我和子义自己能牵。”

    于是三人以最快的速度解了马匹踩蹬上马,然后纵马狂奔,赖得街上行人稀少,三人一转眼便从城北台城跟下奔至葱畔街曹进宝碉楼门前。

    曹进宝的门人各个眼活心明,在这没人敢上街的节骨眼有人纵马而来一定非富即贵,再细看来人竟然是卫侯爷兰子义,而且兰子义还是随在一旁,那今天来的这人来头可真是大的难以估量。故而那些门人赶紧将大门打开,一溜烟的赶出来牵马,那领头的去把兰千阵的马牵住,同时问兰子义道:

    “侯爷,您和三爷今天这是陪哪位爷来了?”

    兰子义道:

    “我陪我爹来拜会曹老板,你牵马的那位就是。”

    兰千阵也道:

    “快去告诉曹老板,就说我兰千阵前来拜会。”

    那领头的仆人听闻是兰千阵亲临,点头哈腰满脸堆笑,挥着手就使唤身后人回去禀明,可他这边还没把兰千阵请下马呢,街那头就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放眼望去竟然是三十好几个人合力抬着一顶大轿气喘吁吁跑步往这边赶来,有一身穿绸缎之人小跑着领头在前,边跑边说

    “快点,快点,别耽误了老爷的事!”

    兰千阵这边远远地看见那边轿子,不由自主的露出苦笑,他道:

    “正巧,偏偏遇上不想在门口遇到的人。”

    桃逐兔跟着兰千阵一道下马,他看着那边轿子惊叹道:

    “乖乖,三十几个人抬得轿子,我这还是头一次见,怎么跑这么快的?”

    这边兰千阵看到了那边赶来的轿子,轿子那头的人也看到了这边骑马而来的兰千阵众人,那个身着绸缎的人先是高声把轿子叫停,然后擦着汗一颠一颠的凑到轿子窗户口不知在说些什么,是不是还朝兰千阵这边指指点点。那些伺候在兰千阵一旁的曹府仆役不知来者为谁,领头的那个问兰千阵道:

    “代公,我看那边那位大人也是往咱这来的,您可知道那位大人是谁啊?”

    兰千阵笑道:

    “赶紧进去通报吧,军机处首辅大学士章鸣岳亲临,你家老爷可得亲自出来迎接。”

    那领头的仆役听到章鸣岳的名字惊得嘴巴都何不拢,这次他都不是安排其他人进去通报,而是自己飞奔回去请命。

    轿子那边停顿了些许再次开动,不过这次轿子就没有刚才那么急,轿夫们稳稳的抬着轿,一步一步四平八稳的向曹家大院门口前进,在离门前十来步远的地方轿夫们将轿子停下。兰千阵这边已经整理好各自衣衫,见轿门掀开,兰千阵拱手请道:

    “兰某见过首辅大人。”

    与兰千阵一身朝服不同,从轿中下来的章鸣岳并未穿着官服,只是穿着便装,见兰千阵拱手,章鸣岳也恭恭敬敬的拱手道:

    “章某见过代公。”

    客气过后章鸣岳抬头笑对兰千阵道:

    “今日真巧,宫里见过代公,这里又见代公。只是代公也太匆忙了,官服都没换就赶到这来,还正好就在我前头,我这行程安排还真是和代公有缘啊。”

第八百七十四章 繁文缛节

    兰千阵闻言干笑了两声,同时他侧脸朝兰子义那边偏了偏,兰子义明白他爹的意思,当即拱手应对道:

    “天子降旨,家父敢不匆忙?晚辈早就跟家父说过,章首辅心系天下,定不会弃要事回家

    休息,故我父子兼程赶来,只为再次迎接首辅。试想,若是首辅大人在这门前等候我父子,那可多伤您读书人的面子。“

    章鸣岳闻言笑笑,兰千阵则谢道:

    “千阵管教无方,竟让犬子出言不逊,冒犯首辅还请见谅。”

    章鸣岳道:

    “公之虎子英杰如斯,可谓善继人之志也,只是我不知卫侯继承的志向究竟是不是代公所有。”

    兰千阵道:

    “儿孙自有儿孙福,我将他抚养成已是尽责,至于他成为什么样的人那就是他的事情了。”

    章鸣岳道:

    “代公这般放养,看得可是真开。”

    兰千阵这时展臂伸向曹府门内道:

    “首辅大人,请吧。”

    章鸣岳转向曹府,只看着长长的门廊却无迈步的意思,他道:

    “代公与曹家相熟,可把曹家当自家,我却不比代公,这是头一次来,哪怕代公为曹进宝做东,我也不好进去。”

    兰千阵自知失礼,也便不再多说,他也没自个进去,就与章鸣岳这么并排站着侯在门口。不过曹进宝并没有让兰、章二人等待太久,两人话音落下不久就见曹进宝出现在了门廊另一头。这曹进宝并非一人所来,在他周围还有一大批仆役,有人拿着熏香,有人捧着酒水热茶,还有人捧着铜盆毛巾。一干人伺候人等不足一一道来,唯有走在最前的四个仆役最是显眼,他们推着手中巨大滚轮,轮上裹着腥红的西洋天鹅绒地毯,从门廊里一路推到大门口,曹进宝就走在地毯上,便走便系衣领,身旁的几个小厮还忙着为他束发带冠。曹进宝一行人就这么边赶路边忙活,纷纷扰扰赶来居然就在到门口时把事情忙完了。在曹进宝的带头下众多仆役随着曹进宝一起跪在地毯上叩头道:

    “草民曹进宝叩见代公,叩见章中堂!”

    兰千阵与曹进宝是老相识了,他见不得曹进宝跪着,就像开口让他起来,可谁知章鸣岳却抢在他前头道:

    “久闻曹老板天下首富,今日得见果然气度非凡,家中仆役如此多还都这么有规矩,就是我府上也比不了啊。”

    曹进宝五体投地跪在地上,得问章鸣岳之言赶忙谢道:

    “中堂言过了,小人怎敢与中堂大人相提并论。”

    曹进宝这句本是无心之言,但章鸣岳开口却不是要和他客套,只听章鸣岳冷笑道:

    “我也知曹老板不愿与我相提并论,您瞧,您出来时一路走在地毯上,跪也跪在地毯上,我等穷乡僻壤来的下里巴人鞋底染尘,自然不敢污了您的宅院。”

    曹进宝一听这话知道自己画蛇添足办了坏事,慌慌张张的起身有往前走了许多不来到街上,一直到章鸣岳脚底下他才重新跪下叩谢,这次他叩头可真能叩到章鸣岳鞋面上去了。曹进宝便磕头便说:

    “小人该死,小人无礼,小人这就将地毯撤了。”

    章鸣岳俯首看着脚下曹进宝,这才笑了笑道:

    “不用撤,这也是你的一片孝心嘛,正好让我个乡下人见识见识你们富贵人家。起来吧。”

    跟在兰子义身旁的桃逐兔早看章鸣岳不爽,这时他小声在兰子义耳旁嘀咕道:

    “这章鸣岳好大的官威!当众就这般耍笑人。”

    兰子义没把桃逐兔的话当私语,他用不大不小的恰当声音为桃逐兔解释道:

    “章首辅那不是官威,那是下马威,先打一百杀威棒,这样曹老板就听话了。”

    章鸣岳的心思被兰子义说穿,当即回头来看,兰千阵见章鸣岳看向自己儿子便款款拱手道:

    “童言无忌,还请首辅见谅。”

    章鸣岳哈哈大笑道:

    “好大的孩子,真是童言无忌!”

    说罢章鸣岳便大步流星的迈上红毯往府内去,也不管曹进宝在旁招呼着仆役上来奉水梳洗。

    兰千阵看着章鸣岳的背影笑了笑跟上,他来到曹进宝旁边拍着他的肩膀说道:

    “曹老板,也是苦了你了。”

    曹进宝拍拍腿上泥土,脸上神色居然全无异样,他既不为章鸣岳刚才的羞辱而感到脸上无光,也不为兰千阵现在安慰而感到宽慰,他也没问兰千阵与章鸣岳来此的目的,只是淡然的说道:

    “我嘛,贩夫走卒,下九流,能亲自迎接代公、首辅就是莫大的荣幸,哪有什么苦不苦的。”

    说着曹进宝就摆手示意仆役回去,他则拱手亲迎兰千阵、兰子义道:

    “代公、卫侯,请吧!”

    一行人等就这样进了曹府,绕过深巷回廊后进了曹家碉楼。曹家仆役五步一哨在前引路,众人一路被引到楼上的会客大厅之中。刚到门口曹进宝正要招呼众人入座,章鸣岳突然开口。

    “曹老板的宅院很是别致,在这京城中可谓独具一格。”

    曹进宝上前敛手陪笑道:

    “京城府院绮丽,精巧无比,我这宅子是按老家样式修建的,那里良木稀少,造房也便砖多木少了。怎么,首辅大人不喜欢这宅子?”

    章鸣岳道:

    “喜欢与否都与你上到楼上来了,再说又有什么意义?只是今日风和日丽,这里又凭葱河杨柳依依,置美景于外而饮酒于逼戾之内,那酒气可就憋在胸中,行不通了。我看曹老板楼顶平坦,定有天台,我看我们还是换到天台上去吃酒谈事吧。”

    兰千阵却在这时开口道:

    “首辅大人不喜北方砖楼,我却亲切的不行,这几日我每日住在台榭楼厦里,晚上睡觉都觉的床轻,仿佛是要飘起来,今天好不容易见到家乡景观,又能在碉楼里吃酒,开心的不得了。大人您瞧,里边就是窗户,窗外就是葱河,在这里凭窗瞭望也是览胜的好去处,我看不用换了,就在这谈吧。”

    曹进宝敛手站着,静观兰、章二人神仙打架,章鸣岳却没有要和兰千阵打起来的意思,他得了兰千阵的话后只是笑道:

    “既然代公喜欢那我们就在此吧。曹老板,引路吧。”

    曹进宝不敢耽误,得了章鸣岳的令便亲自招呼几人入座。

    曹进宝今天未备大桌,靠窗只是一台四人小桌,章鸣岳与兰千阵推让一番后最终自己落到上座,兰千阵西向座,兰子义东向坐,曹进宝自己则坐在下座,几个章鸣岳带来的差役在同屋另坐一桌,桃逐兔懒得和他们一起便捉刀站在兰千阵身后,也不入座吃酒。

    四人入座,共饮一杯,饮罢章鸣岳问曹进宝道:

    “曹老板,你可知我今日为何而来?”nten

第八百七十五章 位面之子

    曹进宝垂眼看了看桌上的酒杯,然后笑呵呵的说道:

    “小人怎敢知道?”

    章鸣岳被曹进宝的话勾起了兴趣,他问道:

    “这样说来曹老板是知道我今天为何要来了?”

    曹进宝答道:

    “实不知也。”

    章鸣岳道:

    “曹老板,我可不是贾人,你用不着和我卖关子,有什么话你就说什么话,欺瞒上官你可担不起。”

    曹进宝闻言笑笑,然后他把目光投向兰千阵,得到兰千阵点头后曹进宝才道:

    “既然章首辅命我说,那我就斗胆猜测一番。曹某一介商人,没什么可供朝廷用上的,除了我的钱。今天两位当朝重臣屈尊亲临,肯定不是为了找我喝茶聊天,既然不是闲谈那就要谈正事,既然要谈正事那就只有银子一事可谈。所以我猜章首辅和代公今天来是要再问我要钱。”

    章鸣岳点头笑道:

    “正是。”

    曹进宝闻言呵呵笑了两声,他道:

    “朝廷有求,小人自然应当尽力满足,可我有个小小的问题,不知首辅大人可否替我解答?”

    章鸣岳道:

    “请讲。”

    曹进宝抬头笑眯眯的看了章鸣岳一眼,他道:

    “上次朝廷开口,我一次拿出了三百万两白银,这会子又没妖贼作乱,又不是灾荒刚起,朝廷花钱的大头已经过去了,这三百两足够花到年底,怎么才过了没几天首辅大人就又来问我要?”

    曹进宝的问题可是问到了朝廷的痛处,章鸣岳与兰千阵两人听了这问题脸上都烧得火辣辣的。钱花到哪去了其实是个公开的秘密,只是所谓公开的秘密从来只能自己想法去猜去查,当事人若是敢把秘密戳破可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章鸣岳便没有回答曹进宝的问题,只是说道:

    “皇上富有四海,不会欠你这点银子,你要利息户部也会给,一年一分你要嫌少我还可以再给你涨几厘,肯定不会亏欠你,你只管把银子借我就好。”

    曹进宝闻言笑了起来,他道:

    “高利率意味着高风险,而我作为债权人却对债务人没有半点制约能力,你们违约不会受到任何惩罚,我却得自认倒霉,搞不好还得掉脑袋。这样的债务根本称不上借款,这应当被叫做抢劫。”

    曹进宝突然只见说出一堆稀奇古怪的话来把桌上另外三人都给说愣了,他们根本听不懂曹进宝嘴里说得这率那权的究竟是个什么,于是章鸣岳便问道:

    “曹老板你再说什么?”

    曹进宝笑了笑,举杯喝了一口,他道:

    “没什么,只是我的自言自语罢了,我做梦时时常梦到这些话语。”

    兰千阵道:

    “曹老板可得请个大夫好好看看才行,你这话听着简直风言风语,完全让人摸不着头脑。”

    曹进宝又笑了笑,章鸣岳则催促他道:

    “曹老板,我们谈正事呢,手头还有多少银子能拿出来,户部需要计划后面这几个月的开支。”

    曹进宝举箸夹了一口菜,又举杯喝了一口酒,酒菜下肚后曹进宝不慌不忙的说道:

    “银子我一两都再难拿出来。”

    自刚才进府以来曹进宝虽然表现恭顺,但他心里却一点也不把自己视作低人一等,而且曹进宝还一点也不伪装,他那种平起平坐的精神头让章鸣岳很是不满,现在他又公然抗

    命,章鸣岳自然火冒三丈。只见章鸣岳一掌拍在桌上厉声呵斥曹进宝道:

    “你这刁民!当初主动找上门来要借钱给朝廷的是你,现在说没钱的又是你,你可知戏弄朝廷,欺君罔上乃是死罪?”

    坐在另一桌的衙役们听闻章鸣岳呵斥全都停下筷子捉刀来看。现在的曹进宝面前是当朝首辅无尽的愤怒,背后是众多衙役剜肉的目光,称此作泰山压顶一点也不为过,可曹进宝却面如秋水,波澜不惊。他放下筷子笑看着章鸣岳道:

    “章首辅,钱我有的是,朝廷要借多少我便借多少,但银子我再没有,一两也拿不出来。”

    章鸣岳冷笑道:

    “我劝你少在跟我油嘴滑舌,钱就是银子,银子就是钱,你有钱没银子莫不是想拿铜板来唬我?”

    曹进宝笑道:

    “不是铜钱,天下的铜矿不够这么挖的。”

    章鸣岳闻言大怒,一直在旁观望的兰千阵怕章鸣岳冲动,赶忙出言劝阻道:

    “章首辅,曹老板深谙经商之道,他肯这么说肯定有他的办法,大人先静下心来听听曹老板的办法,若是真的行不通在发火也不迟。”

    章鸣岳被兰千阵劝住,暂时压下了火气,他问曹进宝道:

    “那你说你能借给户部什么钱?纸钱?”

    曹进宝笑道:

    “不错,正是纸钱。”

    章鸣岳听到这话拍桌就要站起来,可他旋即又坐下冷笑道:

    “曹进宝,说来说去你还是要印宝钞。你好歹也是大正排第一的商人,难道你真不知道本朝初建时发行过宝钞?朝廷亲自出面发钞都没人用,你个商人出来发难道就有用?百姓们不听朝廷的却要听你的?”

    曹进宝笑道:

    “朝廷发宝钞失败那是朝廷没本事,我有这本事,我能发。”

    章鸣岳冷哼一声拂袖而起道:

    “够了!你个刁民欺君罔上,罪当弃市,把你抓进天牢抄掉你的家我怎么也能抄出千万两银子来,何必听你鬼话?”

    说着章鸣岳挥手招呼衙役,同桌兰千阵劝道:

    “章首辅,事情可以从长计议,杀人抄家可是使不得。”

    就在这混乱时刻曹进宝忽然放声大笑,那孤零零的笑声惊得屋内众人全都朝他看来,而曹进宝则扬着下巴俯视众人,宛如独醒之人睥睨天下,他笑对章鸣岳道:

    “章首辅,你杀我只不过是杀鸡取卵,我库里那千万两银子可救你一时,救不得你一世,户部缺的银子就是把全天下的商人全抄家也填不上,你杀我没用。”

    章鸣岳盯着曹进宝冷冷的说道:

    “我杀你没用你活着就有用?你还能无中生有造出钱来?”

    曹进宝并未被章鸣岳盯着胆怯,他迎着章鸣岳的目光看去,眼里神光乍现,他道:

    “章首辅,我可以向你保证,只要太仓粮食还够发我就有办法让纸钱变真钱。”

    章鸣岳听曹进宝提起太仓,登时来了兴趣,他压下眉头问道:

    “你打算怎么办?”

    曹进宝道:

    “户部向我借钱,白纸黑字立好拮据,本金利息写个清楚,加盖朝廷大印送来我处,我按朝廷朝廷要的数目印制纸钞送交户部,户部拿这纸钞出去用,只要朝廷保证我印出的一两银子纸钞就能按市价买到一两银子的粮食,我这边保证一两银子纸钞能从我库里兑出一两

    足色白银,那这纸钞就发成功了。“nten

第八百七十六章 成交

    章鸣岳盯着曹进宝,他的眉头越压越低,眼睛越挤越小,可他下沉地眼睑并没有阻挡他眼中的神光,反倒是把他的目光削的更加锐利,几乎刺穿人心。那些个在屋中伺候的曹府下人们哪怕没有当着章鸣岳的目光也被章鸣岳眼里散碎的余光刺得眼痛,可想而知现在曹进宝顶着多大的压力。

    旁人都以为曹进宝现在危如累卵,惟独曹进宝自己不这么觉得,他钪锵有力的陈词一番后还依旧坐在座上,丝毫不让的抬头与章鸣岳对峙。这种对峙是可怕的,哪怕只是片刻也足以将整个房间撕裂,就连在旁观望的兰家父子此时也被牵连的捏了三分汗。

    但曹进宝终究是精明人,他知道自己要什么,也知道自己怎么才能得到想要的,于是他笑着伸出手请章鸣岳道:

    “首辅大人,和气生财,站着说话太累,您还是坐下说吧。“

    章鸣岳闻言低头看了看曹进宝的手,又回头看了看自己的座,然后章鸣岳哈哈大笑道:

    “曹老板好胆色,若你将这份胆用上仕途定能惠泽一方。“

    说着章鸣岳款款入座,另外桌上的衙役们也把手从刀把上挪开,侯在四周围的下人们则借机赶忙上前替换酒水。

    曹进宝看着章鸣岳道:

    “牧守一方要的是敬天保民的仁爱,我个商人从来只为利往利来,最缺仁义,如何能惠泽一方?首辅大人说笑了。“

    章鸣岳道:

    “说笑与否全看曹老板你政绩如何,现在看来曹老板你将户部将朝廷玩弄于股掌之上都毫无惧色,你去镇抚一方也定能政绩斐然。“

    曹进宝道:

    “章首辅还是在说笑嘛,小人一介草民,如何敢又如何能玩弄户部和朝廷呢?我只是提供给首辅大人一个无本生钱的好方法。“

    章鸣岳听到这里发出一阵冷笑,他道:

    “既然是无本生钱我为何不自己干而要经你手?“

    曹进宝道:

    “因为我有钱你没钱。“

    章鸣岳道:

    “我抄了你的家便就有了钱。“

    曹进宝道:

    “你能抄我的家但你抄不了天下百姓的心,百姓知道朝廷没银子,他们知道我有。“

    章鸣岳抢过话道:

    “他们以为你有!你的银子根本不够你要发行的那些纸钞的数目。“

    曹进宝笑道:

    “我只要有一部分就可以,我不需要给每一两银子发一张钞,我该做的是给天下每一两银子的货发一两钞。“

    章鸣岳道:

    “所以你要骗百姓去用你印出来的纸。“

    曹进宝举起就被道:

    “我更愿意将这称为信誉。老百姓都已经知道朝廷已经事实破产,就像他们都知道我富可敌国一样。“

    章鸣岳没有听懂曹进宝的话,他问道:

    “你说破什么?“

    曹进宝听到章鸣岳的问题非常鄙夷的笑了一声,他道:

    “百姓知道国库是空的,百姓也相信我的银库是满的,这就叫信誉,也正是因为这份信誉所以我可以印纸做钱而朝廷不能。“

    章鸣岳很不喜欢曹进宝时而表现出的优越感,那就好像曹进宝是人而章鸣岳只是蛮夷,所以章鸣岳毫不客气的训斥曹进宝道:

    “朝廷不能做得事情有很多,但朝廷能做的事情也不少。你最好弄清楚自己的身份,你只不过是个商人,你再聪明也只是稼樯小聪明,是不入流的东西,如果你再像刚才一样用你那小人得志的口气在我面前耍这种小聪明,那我就把你的脑袋挂在城门上然后亲自来干你要干的这些破事。“

    曹进宝自知失言,赶忙敛容低头,连声称是,而章鸣岳并不打算就此放过他,章鸣岳继续向曹进宝施压道:

    “别以为你跟我们坐在一张桌上你就能和我们平起平坐,你没那资格。“

    曹进宝被章鸣岳说得不敢抬头,而兰子义则忍不住微微冷笑,兰子义心里明白的很,刚才章鸣岳跳起来时才真动了杀心,他肯重新入座就说明他已经愿意接受曹进宝的计划,现在撂狠话不过是敲山震虎让曹进宝听话而已。

    章鸣岳听到了兰子义的发笑,他下意识的转过头来问道:

    “卫侯有话请直讲,不要在私下说人闲言碎语。“

    本来章鸣岳今日势头正盛,兰子义没兴趣上去触他霉头,可他硬要找上门来兰子义也不可能当面给他向他认怂,于是兰子义便到:

    “子义怎敢说首辅大人闲碎言语?子义只是觉得首辅大人无缘无故便拿铡刀吓唬良民,这么做很没必要。曹老板又没作奸犯科,如何就得抄家?真要是朝廷以莫须有的罪名抄曹老板的家我和我爹第一个不同意。“

    兰千阵闻言点头道:

    “子义说得不错,章首辅要抄家也得先有罪可论才行,没有确定的罪名我是不会同意朝廷抄曹老板的家的。“

    章鸣岳刚才一时紧张,反应过度,结果提到兰子义这块铁板上还把兰千阵也给震了出来,现在吃了疼他也只能心里憋着,面上还得笑吟吟的对兰千阵道:

    “代公说得是,若真论罪定少不了请代公旁听。“

    听到兰千阵与兰子义父子两人为自己撑腰,曹进宝脸上又恢复了气色,他再次举起刚才放下的酒杯敬章鸣岳道:

    “首辅大人,您看我这办法,行吗?“

    章鸣岳看着曹进宝冷笑了两声,他单手举杯和曹进宝碰过,然后双手捧起酒杯敬兰千阵道:

    “就这么办吧。“

    兰千阵与兰子义闻言举杯,在兰子义与章鸣岳碰过杯后父子两人同声说道:

    “那就这么办。“

    说罢众人饮下此杯,章鸣岳喝完后借着酒劲说道:

    “听闻曹老板府上美姬甚妙,何不请来奏上已去,也为今日酒席添上一份情趣。“

    曹进宝闻言立刻拍手,一队歌姬连同鼓吹乐师应声出现,在向桌上人行过礼后乐师开始吹奏,歌姬翩翩起舞,而桌上四人则举杯同饮,谈说风流,完全忘记了刚才那番喊打喊杀的争吵。

    曹家宴席一直吃到申时才散,父子两人出门正好碰见在外等候多时的呼延浩等人,于是兰千阵便与兰子义往京城行在而去,另差桃逐虎雇了轿子回去接仇家父子二人。

    路上无事,兰千阵与兰子义很快便赶回了行在。这几天兰千阵在外平乱,昨天回的又晚,这些宫女们稀得觐见,今天好不容易见兰千阵回来自然是各个使出了十二分本事,花枝招展的出来伺候兰千阵,兰千阵也对他们一一应酬。等擦过脸,洗过手后,这些原先的宫女们本要伺候兰千阵洗浴,不想兰千阵却道:

    “先不着急洗澡,朝廷命我儿挂帅讨贼,现在正好试试铠甲,等试过之后再洗澡不迟。”nten

第八百七十七章 古寺晨钟

    本已起身的兰子义听到话不禁回头望去,看到的是自己满面慈祥的父亲。在关里时他父子一直合不来,当儿子的一心不习武,要读书,当爹的一心想要让自己儿子披挂上阵,子承父业,可今日兰子义却从自己父亲眼中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兰子义垂目自嘲的笑了笑,也对,那是今日看到不一样啊,几日前城门口迎接时父亲就已经不一样了,再往前追溯从草原上见面那时起就不一样了。兰子义想了想,抬起头来笑对自己父亲说道:

    “爹,我可没打算像你一样当一辈子丘八。”

    兰千阵并不把自己儿子的话当作忤逆,他还在笑呵呵的招呼着桃逐鹿与桃逐兔取自己铠甲,听到儿子的话后他笑道:

    “你愿意当你就当,不愿意以后有本事你就去当文官,只要你有那本事。但眼下你要出征,既然要出征那就着了甲来看看。”

    兰子义笑了笑,没再多说什么,反正今天高兴,自己父亲又在兴头上,何必说些有的没得扫兴呢?

    桃逐鹿与桃逐兔很快就把兰千阵的盔甲拿来了,桃逐兔抱着成堆的甲片问道:

    “将军,这可是你入京是穿的甲,你把这一身给少爷穿了你回去时穿什么呀?”

    兰千阵上前拿过头盔,然后道:

    “他的是他的,我的是我的,不一样。我没得甲胄穿回去就穿便装嘛,有什么难得?”

    呼延浩上前笑着拍打桃逐兔道:

    “人家父子的事情轮得到你插嘴?叫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废什么话?”

    于是众人就陪着兰千阵一起上前给兰子义着甲,有几个久居军阵的老兵帮忙,兰子义很快就换上了兰千阵的盔甲,换好后兰千阵拍着自己儿子的肩膀说道:

    “来走两步,转一圈看看。”

    兰千阵笑着走动起来,同时活动腿脚以便适应身上甲胄,旁边兰千阵则笑道:

    “嗯,好,你个头和我差不多,穿这身正好,就是身子骨还显弱,再多吃吃多练练,长壮一点这身甲胄就更合身了。“

    接着兰千阵对旁边呼延浩道:

    “老浩,你看子义穿这身正好,就把这身留给他吧。“

    呼延浩笑着点点头,没有答话,而一旁桃逐鹿则道:

    “将军,少爷有甲胄,你这身他穿太肥了,不合身。“

    兰千阵这时正在兴头上,听到桃逐鹿的话后他道:

    “子义那天上街穿的甲我见到了,那就是用来显摆的玩意,没实际用处,真穿那玩意打仗就是把自己标称靶子,那不是找死么?要打仗还得穿这件。”

    桃逐鹿也是心灵通透之人,他虽知道兰子义也有实战用得盔甲,但他更知道兰千阵这是在溺爱自己儿子,他不好多插嘴。再说也就一身铠甲,朝廷也知道兰家宅中有甲胄,留下就留下吧。

    兰千阵笑问兰子义道:

    “吾儿,你觉得这身甲胄怎样?“

    兰子义道:

    “我只觉得这甲胄太臭。“

    兰千阵上前拉了拉自己儿子的肩吞,然后哈哈笑道:

    “我看你是温柔乡里呆久了,也学女子们涂脂抹粉,闻不得异味。甲胄有臭味怎么了?甲胄生虮都是常事!我跟你讲,常用的甲它贴身好用,那些新造甲看着亮丽,实则不合身,初次穿着会把皮给磨破的。“

    兰千阵这么高兴其他人也跟着一块了,大家笑呵呵的完全不把兰子义出征的事当做什么生死相搏,在这些老兵眼里出征就是出去建功立业的好机会,生死无足重要,而最重要的是兰子义也觉得这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他毫不别扭的就溶入进了这种氛围当中。

    兰子义穿着甲胄还在适应,他又转了一圈后觉得自己左腋下有点勒,便想招呼桃逐兔过来调整,抬头却看到桃逐虎正带着仇家父子走进屋内。见仇家父子到来,兰子义赶忙上前相迎,他来到门口对这两人作揖道:

    “辛苦先生了,快请进来。“

    可兰子义抬起头来却发现仇家父子正一脸惊讶的看着自己。仇文若肋骨还没好透,又一路颠簸而来,这会疼得脸色都发白,可他还是率先开口问道:

    “卫侯,你为何戎装在身?难道你要出征。“

    兰千阵这时也走到屋门口来迎接仇家父子,听到仇文若发问他哈哈笑道:

    “那是当然,我儿受朝廷之命就要挂帅出征。来,两位先生,进来我与你们细聊。“

    说着兰千阵便将仇家父子让进屋内,兰子义则叫来桃家兄弟为自己卸甲,等兰子义这边忙完,众人全都入座后,兰千阵那边也把今天勤政殿内的事情和仇家父子说了个大概,最后兰千阵还不无得意的总结道:

    “章鸣岳那厮聪明反被聪明误,送了我儿这么一份大礼,有这份军功傍身我儿还不如虎添翼!“

    屋里众人闻言全都哈哈大笑,唯有仇家父子两人面色凝重,欲言又止。

    兰子义见到仇家父子这副样子便知这当中有问题,他赶紧问道:

    “先生以为哪里不妥?“

    仇孝直先与仇文若换了个眼色,然后他徐徐说道:

    “卫侯你中计了呀。“

    兰子义闻言皱紧眉头,兰千阵则直接问道:

    “先生以为我们中了什么计?“

    仇孝直笑道:

    “那自然是激将法了,这么明显的事情。“

    兰千阵说道:

    “不可能,我和子义都防着呢,怎么可能中他章鸣岳的激将法?他章鸣岳安排的戚荣勋被我们给挤掉,他想骗我儿立军令状也被我们识破,这里哪有激将法?“

    兰子义听了仇孝直的话已经冷静下来,他压低眉梢道:

    “也就是说这一切都是章鸣岳故意而为之?“

    呼延浩挠着头说道:

    “你们尽说这些没头没尾的,少爷你说的故意为之又是怎么回事?“

    坐下喝过热茶后仇文若的疼痛缓解了不少,缓过劲来的仇文若接过话头问道:

    “呼延将军,这些事情不难理解,我只问你几个问题你便理出头绪来了。将军你算算,按照刚才代公所说,当时勤政殿里有几人呢?“

    胡延浩道:

    “攻不算宫女、太监,当时殿中是有五人。”

    仇文若又问:

    “这五人当中谁和谁站在一起呢?”

    胡延浩想了想道:

    “将军和少爷不用说是一伙,鱼公公也是咱的人,那隆公公不好说,但按照将军的说法他也和咱走得近......所以说章鸣岳在殿中其实是被孤立了。”

    仇文若道:

    “说针对更准确,今天的照对从一开始就是打算让章鸣岳吃瘪,无论他今天提什么事情都会被众人否掉。”

    胡延浩听了这些话若有所思的皱起了眉头,兰千阵也被仇家父子的话浇醒,他喃喃地道:

    “章鸣岳从一开始就看出了门道,所以他用戚荣勋和军令状来做障眼法好让子义上钩......可这也说不通,章鸣岳平白无故为何要送子义这么一份军功?”

第八百七十八章 谋定后动

    兰子义长叹一声悠悠说道:

    “军功不重要,调虎离山才重要,章鸣岳不在乎让给我那点军功,他只是想让我离开京城。”

    仇文若接着兰子义的话说道:

    “不错,按照代公刚才所说,李澄海肯定要被流放岭南,连带着罗应民也得完蛋,这两人虽然都心术不正,但没了他们朝中也就没人再能制衡章鸣岳,内廷两位公公虽然掌握着台城卫和司礼监,可说到底他们并不能直接干预外朝政务,现在对章鸣岳而言唯一还能碍着他手脚的就只剩下卫侯这个散官了,若连卫侯他都调出京城,哪怕只有个把月的时间,朝廷都能彻底变天,到时候就算卫侯你回来也掀不起什么风浪了。”

    呼延浩听了这么多这时也明白了过来,他问道:

    “眼看章鸣岳就要只手遮天,难道皇上就不管管?”

    仇孝直闻言冷笑道:

    “皇上能把那口气吊到现在已经是老天保佑,他哪还有心思去管这些勾心斗角的事情?妖贼犯境那次,再加上中秋这次,章鸣岳连续逼宫,不臣之心昭然若揭,而皇上却对他不闻不问,只是今天在勤政殿里对他略作敲打,折他的面子,这哪里有要管他的意思?”

    仇孝直的语气惹来了兰千阵的注意,却没有惹来兰千阵的不满,兰千阵只是叹道:

    “这么一份军功章鸣岳居然就让出来便宜我儿,也正是够下血本。”

    仇文若闻言拱手应道:

    “代公,军人搏命是为军功,可文臣不用,章首辅若能彻底执朝廷之牛耳,他有何必在乎赏您一点军功呢?您和卫侯搏命挣下来的那点军功,是多是少不终究都是由人家来定么?”

    兰千阵听着仇文若的话,无力的垂下头去,其实不仅是兰千阵,在座的这些武将们都被仇文若的话戳了心,他们拼上性命为朝廷争来荣光,在文臣那里也不过是些不值一提的东西,而他们这些武人却对此种现状无能为力。

    被仇文若戳破心中幻想的兰千阵太息数声,然后他疲惫的抬起头来笑对自己儿子道:

    “子义,甲胄我还是自己带回去吧,你有自己新装,用不着穿我那件旧衣。”

    兰子义知道自己父亲心中疲惫,他好歹也是经历过战阵的人,他能体会到自己父亲心中那份无奈的苦楚,就连兰千阵心里荣誉被敲碎的声音他也听得清脆。于是兰子义敛容起身,恭恭敬敬的对自己的父亲拱手作揖,兰千阵则朝他摆摆手算是回应。

    兰千阵对兰子义说完后强行打起精神来,他朝仇家父子拱手道:

    “在下边野莽夫,愚钝至极中了章鸣岳奸计,将吾儿置于险境。幸得先生指点在下才能悬崖勒马,我父子当如何运作才能破掉章鸣岳射下的圈套?还请先生不吝赐教,千阵在此谢过!”

    仇孝直与仇文若见兰千阵拱手,赶忙起身作揖,两边叙礼过后仇家父子重新入座,仇孝直率先开口道:

    “代公与卫侯真是海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都能不顾面子知错就改,仇某佩服。其实只要识破了章鸣岳的手段,后面事情并不难办,对代公和卫侯而言可以说只需举手之劳。”

    兰千阵被仇孝直勾得倾身问道:

    “先生有何妙计?”

    仇孝直笑道:

    “以彼之道,还治彼身。”

    呼延浩问道:

    “此话怎讲?”

    仇文若接过自己父亲的话说道:

    “章鸣岳拿戚荣勋做饵,换来卫侯上钩,代公只需把戚荣勋拱到前面去就好。”

    见引来众人注意后仇文若接着说道:

    “若代公所述勤政殿的事情没有遗漏,那在卫侯出征这件事情上代公其实表态不多,表态不多那代公就有回旋的余地,您只需装装样子申饬卫侯一番,说卫侯胆大妄为,您冷静下来后认为此事不妥,再随便找个理由举荐戚荣勋出征即可。代公你是卫侯亲爹,你说卫侯不宜出征,别人很难找借口反驳。”

    众人闻言好似醍醐灌顶,交头接耳纷纷称是,只是点头过后桃逐鹿忽然想起一个问题,他道:

    “文若先生所言自然是妙计,可戚荣勋是章鸣岳的人,让戚荣勋去灭贼岂不是白白便宜了章鸣岳?”

    众人被桃逐鹿这么一说也觉不妥,便又收起笑容转脸再看仇文若。仇文若并不感到意外,他胸有成竹的笑道:

    “所以代公不能单单只举荐戚荣勋,还要举荐其他人。”

    兰千阵问道:

    “其他人?哪些人?”

    仇孝直接过他儿子的话道:

    “李广忠、高延宗,还有最重要的张偃武,这三人中李广忠与高延宗毫无根基,需得卫侯扶持,张偃武将门之后,以他身份足以同戚荣勋论功,且这三人都与卫侯亲近,分功与他们不怕章鸣岳得便宜,此乃群狼缠虎之计。”

    兰千阵闻言猛拍大腿,他大喜道:

    “妙计,妙计,为何早没见到两位先生?今日才见真是恨晚啊恨晚!”

    仇家父子闻言低头笑了笑,而桃逐虎却在这时插话道:

    “两位先生的计策逐虎也听得明白,可其他人都好说,这张偃武可不好请,太尉已经闭关不问外事了,他怎么肯能放张偃武出来?“

    仇孝直道:

    “要想分戚荣勋军功,必得请张偃武出来,没有张偃武在军,章鸣岳很容易便能削去另外二人功劳。“

    仇文若也道:

    “而且李广忠败军之将,又是刚刚调入京军,让他与戚荣勋争衡他怕也没有那胆。高延宗虽然胆色足,但以他的爽朗的性格搞不好一到军中就和戚荣勋打成一片,也不能指望他出面制衡。唯有让张偃武也一并出征,才能借太尉威望分去军功,高延宗与李广忠二人才能起到作用。所以这条计策中,张偃武才是关键。“

    兰千阵敲着指头道:

    “两位先生的意思我已明白,太尉那边就交给我来处理吧。正好我后面押运礼品的队伍这两天也要入城了,我正好要去拜望太尉。“

    说罢兰千阵起身拍拍衣衫,他轻松的说道:

    “好在银子已经替朝廷要了回来,我也可以放心离京了,这几天我就着手安排行在的人先走,等我彻底打理好京城的事情后也就可以返程了。“

    说到这里兰千阵想起事来,他问道:

    “两位先生,你们以为曹进宝印宝钞的事情,行得通吗?“

    这么问题稳住了仇家父子,两人换了个眼神,脸上写满了不解,仇孝直开口作答道:

    “我父子二人只是穷书生,完全不知如何经商,要说代公家中才有产业,论曹老板的心思也该代公比我们更能体会。“

    兰千阵闻言点点头,而仇文若则进言道:

    “代公,我劝你要小心曹进宝。“

第八百七十九章 小心为上

    兰千阵起身已经标志着今日议事结束,堂下众人也都明白兰千阵的意思,可都要散场的时候仇文若却冷不丁的冒出这么一句话来,多少有些煞风景。不过兰千阵并未因此愠怒,一来在场没有外人,仇文若这么说牵扯不上利害关系,二来兰千阵已经认可了仇家父子的聪明才智,对文人而言这点直言犯谏也属应该。于是兰千阵转身面向仇文若,改容道:

    “我与曹进宝乃是多年挚友,他又有生意需我翼护,文若先生此言怕是不妥。”

    仇文若道:

    “我虽不知曹进宝印宝钞究竟是什么路子,但我看的出来,他这买卖谈成以后只会和户部,和章鸣岳他们这些大人越走越近。章鸣岳视代公、卫侯如寇仇,他曹进宝和章鸣岳走的近就得疏远代公,万一曹进宝背后捅上代公一刀,那可如何是好?”

    屋中北镇诸人闻言哈哈笑了起来,兰子义都笑着问仇文若道:

    “文若先生一向温良,从来都只劝人向善,怎么突然间也算计这勾心斗角的事情?他章鸣岳手下自有京商,今年以来京商北商龌龊不断,先争盐田后争粮运,差点打出狗脑子来,两边结下这么大的仇怎会轻易化解?章鸣岳放着自己人不用干嘛要用曹进宝这个半路来投的?就算章鸣岳肯用他手下人也不同意啊。”

    北镇诸人听着兰子义的剖析纷纷点头,仇文若则反驳道:

    “卫侯,章鸣岳与京商关系密切不假,只是京商却不是章鸣岳的人。“

    呼延浩问道:

    “先生此话怎讲?若京商不是章鸣岳的人,难道是说章鸣岳是京商的人?“

    呼延浩的问话惹来零星笑声,但呼延浩并非插科打诨,故而小声很快就平息下去。仇孝直这时开口替儿子补充道:

    “章鸣岳与京商的关系可称不上谁是谁的人,以文人的清高他们是不会轻易降格与商人为伍的,哪怕他们关系再亲密他们也不是平起平坐的关系,我儿的意思是,与其把京商当作章鸣岳的人,倒不如把他们当作章鸣岳的狗来的更贴切。“

    兰子义听到仇孝直的话眉头收紧,仇孝直的话勾起了他的回忆,却如仇孝直所言,章鸣岳根本不拿商人当作人,今日饭局便是例证。

    仇孝直说过后仇文若接着说道:

    “卫侯揪出来的太仓粮案牵连多少京商?章鸣岳说抓就抓,眉头都没皱一下。既然章鸣岳弃商人如弊履,那让他换双鞋他也不会有什么难处,如果曹进宝真的比京商好用,还能给他源源不断变出钱来,我才不信章鸣岳不会换人。“

    仇家父子一番言说一下打通了兰子义的思路,兰子义不禁陷入沉思,只是其他北镇人并不

    想兰子义这么多疑,兰千阵便笑道:

    “我当年入侍皇上时在江南呆着便觉江南人心思活络,心眼比我们北镇人多,直到今日我还是这么觉得。两位先生心思细密自然是好事,只是老曹我知道,他不是那种人,大丈夫顶天立地活的是个脸面,他曹进宝是绝对干不出来那种卖友求荣的事情的。“

    仇文若当然听得明白兰千阵的意思,他亦知道自己不可能说服兰千阵,但他还是劝说道:

    “代公,正所谓‘商人重利轻别离’,您以为生死事小,失节事大,可那位曹老板不会也和您一样啊。”

    兰千阵这时已经完全听不进仇文若的话,他挥挥手道:

    “多虑了,多虑了,先生多虑了。要我说咱们今天就不要再聊这些朝政啊,人心啊之类的事情了,太烦人。好不容易平了京城的乱,我也能早日还镇,这么喜庆的时候咱就不要再去想这些糟心事了。走,咱逛院子去,皇上赐我这府院我还没好好逛逛呢。怎样,两位先生吃过饭没?我们几个都吃的脑满肠肥再吃不下,先生们没吃不如给你们单独摆上一桌。”

    仇家父子知道兰千阵不愿再谈,也只好起身拱手恭送兰千阵出门。兰千阵一走众人也便跟上一起走,兰子义走在最后,仇家父子也很有默契的等在门口,待兰子义走到跟前时仇文若小声说道:

    “卫侯,在下所言……”

    兰子义抬手制止仇文若道:

    “文若先生无须多言,子义明白,我会小心曹进宝此人的。我爹为人宽和,不愿把人往坏处想,没听两位先生的,还请先生不要多心。”

    仇孝直谢道:

    “我父子吃的是代公和卫侯家的饭,怎会有多心一说。代公宽厚,可谓仁义,卫侯有此等父亲可是有福。”

    三人在门内小声嘀咕时兰千阵已经带人走到前面去,见三人落后兰千阵在外吆喝道:

    “有什么事情出来一块说,躲着我干什么?”

    三人闻言也便出门跟上,于是一行人便兴致勃勃的观赏府内风光。

    次日兰千阵便向司礼监奏报了曹进宝借钱的事情,只是司礼监回报说章鸣岳已经提前报过此事。虽然被章鸣岳抢了风头,但兰千阵还是顺利地得到了还镇的恩准。有了皇上恩准兰千阵便放下心来,反倒是不再着急走,正好随兰千阵一并来的辎重队伍这几天也进了城,接下来的几天兰千阵便将运到京城的各种土特产敬献给诸位相关大人,也当是入京一回的见面礼。同时兰千阵也没忘记正事,他已上书司礼监,请戚荣勋连同另外三人代兰子义领兵,借着分发礼品的当口兰千阵已经说服了许多人,就连章鸣岳也点头默许。

    就这样三天过去,兰千阵的礼物也分去大半,这日一早兰子义吃过早饭后也带着桃家三兄弟来代公行在,守门亲兵告诉兰子义,兰千阵正在清点最后的礼品,兰子义也便从偏门径直穿到后院来。

    今日院中已经打扫干净,前两日堆得到处都是的包裹已经消失大半,那些拆掉没用的绳子,箩筐,包袱皮之类的也被收治好了在角落,而兰千阵本人则正带着两个亲兵清点最后几个包裹。

    听到兰子义的脚步声后兰千阵回头来看,见是自己儿子来兰千阵笑道:

    “我今天还不走,你不用早早来送我。”

    兰子义领着桃家兄弟上前作揖后笑道:

    “我不是来送父亲,我是来问父亲讨要东西的。”

    兰千阵闻言装作怒容道:

    “我还没死就来分我家产,你可还有良心?说罢,要什么?拿了就走,不要在这给我添堵!”

    兰子义笑着递给他父亲一个信封,就是每天早晨鱼公公都会送来的那封,同时他道:

    “月儿听说父亲带了许多宝贝,她想要个何首乌回去养头发,我特地来问父亲要的。”

第八百八十章 父子情深

    兰千阵接过兰子义递来的信件,同时笑着说:

    “真是有了媳妇忘了爹娘,你的女人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

    不过粗粗看过信后兰千阵便收起了笑容,他折好信纸递还给兰子义,然后问道:

    “子义你看过了?”

    兰子义这会正揭开顶看剩下那几箩筐东西,也没管自己父亲的问话,掀了一个箩筐后兰子义叹道:

    “虎皮?豹皮?狼皮?爹你这些东西是要送给谁?”

    兰千阵没有接着问话,他将信塞还给兰子义,又对旁边侍奉的亲兵说道:

    “去给子义找个何首乌来,我记得昨天我才刚买了来着。”

    然后兰千阵对兰子义说道:

    “不光有兽皮,还有鹿,有牛角、硬弓、长槊、钢刀。”

    兰子义听了这些礼物的名字想了想,他道:

    “所以这礼物是给张太尉的?所以我们今天要去拜访张太尉。”

    兰千阵点了点头,兰子义说道:

    “就三天时间便要父亲能弄来这么多东西,真不容易。”

    兰千阵听着兰子义的话很是惊讶,他转脸看着自己儿子道:

    “这些礼物是我在关里就备好的,不是这几天临时准备。”

    接着兰千阵拍着自己儿子的肩膀叹道:

    “我儿,你敏于思,善于谋,这是好事,但你不要陷进去只知玩弄权谋。我兰家为人历来坦荡,忠孝仁义虽有不及亦当勉励而为。张老将军是你爷爷那辈的老人,我等作为晚辈前去拜望是份内的事,替你谋张偃武的事情才是临时所加。

    子义,大丈夫顶天立地,行事要端正,要对得起自己良心。“

    兰子义颔首道:

    “父亲说得是,只是咱今次已经要把张偃武拱到前面去,这礼便已经送的不端正,父亲这么说却没法这么做。”

    兰千阵道:

    “我知道,这我知道,今天你我去张府确实不算光明磊落,可我对得起我自己的心。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子义,很多事我们必须得昧着良心去干,身处局中我们无能为力,但我的儿,你要记住,无能为力是你干脏活的原因而非借口,你不能给自己的罪业找寻任何开脱的理由。脏活是你干下的,到了阴曹地府这债你得还,担起属于你自己的那份罪责,这是你唯一还能为你伤害过得人做得事情了。”

    兰子义点点头,他张嘴试了试,想说话却又把话咽了下去,兰千阵问道:

    “你我父子,有什么话不能讲的,说吧。”

    兰子义道:

    “父亲你这一席话是说给梨南那些茅人听得吗?”

    兰千阵万万没料到兰子义会说出这句话,他的心被揭开的伤口扭曲到了一起,他的脸因为痛苦而蜷缩成了一团。兰千阵双手按在兰子义肩上用力的拍了几下,拍的兰子义肩背生疼,然后兰千阵抬手捏住兰子义的后颈,他抬起头来唉声长叹道:

    “子义!我对不起你娘!”

    兰子义看着面前痛苦异常的父亲道:

    “爹,你做得到你说到的,你担起了自己的罪,你的话算数。”

    兰千阵抹了把眼眶,重新换上笑容,他问道:

    “我听说你见过极乐了?”

    兰子义点头道:

    “嗯,我见过他了。”

    兰千阵又问道:

    “你觉得那人怎么样?”

    兰子义道:

    “他我不好评价,我只知道我自己,就像父亲你知道你自己一样。”

    兰千阵看着兰子义满意的点头,他拍了自己儿子一把道:

    “信上说张望不愿意让自己孙子出征,今天你我过去可得一顿好劝。”

    兰子义道:

    “太尉不愿再牵扯上朝局。”

    兰千阵道:

    “我也不愿牵扯上朝局,现在的朝廷真是一团乱,党同伐异都到了什么地步?而我却要被几个派系推来挤去当枪使。”

    说道这兰千阵劝自己儿子道:

    “子义,不如你也和我一起回去吧,你我父子守在北镇,进可匡扶朝廷,退可保据一方,何必在京城搞这些勾心斗角的事情,你不觉得这些龌龊事情很恶心吗?”

    兰子义笑道:

    “爹,你不刚才还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吗?我怎么可能走得了?再说了爹,你格局不要这么小,混沌而后清浊分,乱只是一时的,很快就能河清海晏,你放心吧。”

    兰千阵见劝不动自己儿子也不再多说,他只是说道:

    “但愿不会更乱吧。你不愿走那就随你,只是你不走可就得想清楚待会见张太尉的说辞,我可没那口舌劝他把自己孙子送出来。”

    兰千阵与兰子义说笑时,亲兵们也将礼物都重新装箱,抬到车上,刚才被安排出去拿何首乌的那兵也拎着东西呈递兰子义道:

    “少爷,东西给你包好了,你是亲自带回去还是我们找人给你送回去?”

    兰子义接过何首乌收进口袋道:

    “辛苦老哥了,我自己拿回家去。”

    兰千阵则道:

    “先上马跟我去了张府,太尉的事了了你爱干嘛干嘛去。”

    说完这句兰千阵对着亲兵吆喝道:

    “收拾好了没?这么久了就是个娘们都把东西装车了!”

    亲兵们笑着应道:

    “将军,我们若是娘们那您可就是娘们头子了!”

    兰千阵骂道:

    “少给我贫嘴,装好了就上马!”

    于是一行人押着车出门上马,开拔往城外而去。

    今天是解严之后第四日,京城街道已经恢复了喧嚣,不仅恢复了喧嚣,热闹劲甚至更甚与中秋乱事之前。兰千阵一向敏锐,街上的变化当然逃不过他的眼睛,见到街上热闹兰千阵便随口说道:

    “子义,你说这京城就是京城,遭了贼居然这么快就能恢复过来,街上居然比我入京那会还热闹。”

    骑在一旁的兰子义道:

    “恢复的快是一个原因,但据我所知能有这份繁荣曹老板才是居功至伟。“

    兰千阵问道:

    “此话怎讲?“

    兰子义道:

    “当时暴民作乱烧毁的那些街坊父亲可还记得?“

    兰千阵点点头,兰子义接着道:

    “那些被烧了宅子的人都从曹进宝的钱庄里贷到了款去修屋,还是曹进宝主动上门贷给他们的。“

    兰千阵笑道:

    “这曹进宝真是雁过拔毛,趁着这档子事情发国难财。我才老曹肯定要房主们拿自己的地做保,一旦还不上款地就得赔给老曹吧?老手段了,老曹要的利息肯定飞到天上去了吧?“

    兰子义道:

    “不是的,爹你只猜对了一半。”

第八百八十一章 纸钞

    兰千阵问道:

    “我只猜对了一般,怎么讲?”

    兰子义回头看了眼桃逐鹿,桃逐鹿立刻说道:

    “曹老板确实让住户们押上了自己的地皮,但利息并不高,一年下来连一分都不到。”

    兰千阵惊讶的说道:

    “那个爱财如命的曹进宝居然只要一分利息?他什么时候变成大善人了。”

    桃逐鹿道:

    “曹进宝这次出手的确大方,不过他贷出去的钱并不是银子,而是他专门印发的纸钞。”

    跟着兰千阵一起出来的呼延浩被纸钞的事情勾起了兴趣,他插话说道:

    “所以说曹进宝把自己印出来的纸当前花了出去?难怪利息这么低。可就算他能把纸塞进那些住户手里,那些住户花不出去也得退给他呀。”

    桃逐兔这时说道:

    “嘿,呼延叔,这您就说错了,百姓们现在可是抢着收纸钞,抢着用纸钞。”

    呼延浩弄不明白了,他问道:

    “这就奇怪了,朝廷之前发宝钞没人用,他曹进宝发纸钞居然就有人抢着用,这是什么道理?三郎你莫要胡说,你这话我不信。”

    桃逐兔说笑道:

    “呼延叔您不用信我,您只管往前面看,看看曹家钱庄门口什么样子就知道了。”

    兰千阵入京的行在就在葱河边上,所以队伍出府之后没走几步就到了闹市区。呼延浩顺着桃逐兔所指往前看去,只见再往前街上已经人山人海把路堵死,众人熙熙攘攘死命向前挤,好像自己挤上去迟了能亏掉半条命似的,也不知前面有什么可抢。

    兰千阵见状勒马停住,这样的街道他们的车队肯定过不去,他只能换路,但在换路之前兰千阵还得要弄明白前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他问道:

    “这是怎么回事?前面开仓放粮呢?”

    桃逐兔道:

    “差不多。将军您就没看出那里是哪里?”

    接着兰千阵与桃逐兔说话的功夫,呼延浩抬手挡着光,眯着眼向那边瞧,边看边说:

    “不用劳烦将军,我记得那是个钱庄…没错,就是钱庄,曹记钱庄。这些百姓到曹记钱庄干什么?三郎你说这里在开仓放粮?曹家的粮仓不在这啊。”呼延浩说着转头问桃逐兔。

    桃逐兔笑道:

    “呼延叔你这几天不上街,跟不上京城的风流了吧?曹家粮仓虽不在钱庄里,但曹家的钱庄发纸钞啊。前几天不是曹进宝与章鸣岳谈拢,借纸钞给朝廷花,朝廷同意纸钞兑太仓粮吗?当时谈事是将军就在桌上。”

    兰千阵点头道:

    “不错,我就在桌上,你就在我身后站着,所以大家为了去太仓换粮食就全都跑到曹进宝这里来换纸钞?干嘛不直接那银子去太仓买粮?”

    兰子义道:

    “父亲有所不知,太仓虽然放粮,但不允许百姓自己去购买,都是粮商买了粮拉回粮铺再卖给百姓的。”

    兰千阵道:

    “这怕是因为太仓人手不够,百姓直接去买忙不过来吧。”

    兰子义道:

    “不错,朝廷就是怕忙不过来,所以太仓粮食虽然便宜,但转过粮商之手后,到百姓们碗里总要贵上几分。可现在太仓可以允许百姓去直接买了,前提是百姓得拿手里的纸钞去买。”

    兰千阵问道:

    “为何如此?”

    兰子义道:

    “因为比起人手不足,朝廷更怕借来的纸钞花不出去。”

    兰千阵闻言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桃逐兔则补充道:

    “这还不算呢将军,太仓那里卖粮食,是一两银子的纸钞买一两银子的大米,曹进宝的钱庄里大前天开始兑换纸钞时是八钱银子兑换一两纸钞,等于说百姓们拿银子到曹进宝这里换了纸钞可以白赚太仓两钱银子的粮食。前天少爷还和我打招呼,说曹进宝让找人散布传言,说纸钞比现银好事,昨天开始都不用我去忙活这事了,百姓们都抢着拿银子兑换纸钞。”

    兰千阵闻言惊叹道:

    “这个曹进宝,居然敢割朝廷的肉,胆子可真是够大的!子义,你这忙也帮他?”

    兰子义道:

    “东辑虎营的饷,鸿胪寺的开销,全都靠着曹老板,他有求我怎能不帮?而且他只是让我散布些消息,这些消息连谣言都算不上,我何乐而不为?”

    兰千阵道:

    “虽说现在天下都缺粮,可是说到底这纸钞也就只能买粮食,其他东西还是买不了,曹进宝吸来一时银子,过不了多久就得把银子在换出去,想把纸当钱花他还是想得太美。”

    桃逐鹿道:

    “据我所知曹家所有店铺现在都接收纸钞,一两纸钞买一两的货,童叟无欺。”

    兰千阵道:

    “刚才三郎不还说八钱银子换一两纸钞吗?他何时开始这么做的?他这么做不是等于自己挖自己的墙脚吗?八钱存进去变一两,拿着一两再取出一两来接着存,只要这么取下去钱庄还不当场被取空?”

    桃逐兔道:

    “当然不能那样了,曹老板规定了,纸钞必须次日才能兑换。大前天刚开始兑的时候可能曹老板亏了点,可现在他已经亏不了多少了,现在纸钞和现银的比价比价已经非常接近。”

    桃逐兔正说着,那边被人围堵着的钱庄里便出来一个伙计往门口挂上了一块牌子,这牌子刚挂上去,人群便由内向外的散出一轮哀号,波及到最外围时兰千阵听清楚了他们嚎叫的

    话语

    “刚才不还是九钱八厘五兑一两吗?怎么一眨眼就成了九钱九厘二了?!”

    “真他妈倒霉,早知道昨晚上就不回家了,就守在他曹家门口,今早一开门就和他兑!刚开门那会还是九钱八呢!”

    桃逐兔听着这些投机客的咒骂,笑着调侃兰千阵道:

    “将军听到了吧,曹老板其实没亏几个银子。”

    兰千阵明显是被曹进宝这么一轮偷天换日的手法给惊到了,他看着那些还在往前挤的人不住的点头道:

    “曹进宝啊曹进宝,是我小瞧你了,你竟然有这等通天的本事。他都这么干开了,那就剩下其他那些商人们了,只要其他商铺乃至钱庄也肯收他的纸钞,那他就成了。”

    桃逐鹿道:

    “将军,其实其他商铺已经被迫收纸钞了。”

    兰千阵疑惑道:

    “被迫?曹进宝手上没兵,他拿什么强迫别人收他的纸?”

    桃逐兔这时抢过话头说道:

    “我来,我来,二哥,这事让我来来说。将军,那是前天的事,有个人去到酒楼里吃酒,结账的时候拿了纸钞付钱,酒楼掌柜没收还当面把那纸钞给撕了,让食客要么给银子要么叫家里人拿来银子,可没想到曹老板不知怎的知道了这件事,他亲自带人来到酒楼,当着所有人的面捡起被撕碎的纸钞,然后按照面额给了那个食客足额银两,他还把银子砸人家酒楼老板脸上说‘我曹记说话算话,一两的纸币就能兑一两的银子,这就是钱!你酒楼不是只收银子吗?拿好!’”

    桃逐鹿道:

    “所以从前天开始京城店铺也全都开始收纸钞了,不放心的店铺可以把纸钞拿去曹记钱庄换银子,但大部分人都不这么干,因为把纸钞拿去乡下兑的银子更多。”nten

第八百八十二章 知难而上

    兰千阵问道:

    “嗯?这是为何?”

    桃逐鹿道:

    “自然是因为纸钞能直接去太仓买粮,百姓一两多出五厘银子换了纸钞去买粮都是赚的。”

    兰千阵笑道:

    “所以说这边抢着挤兑的人都只是从钱庄换了纸钞再去乡下换银子,赚这中间的差价。”

    桃逐鹿道:

    “没错,听说前天有人一天就赚了三百两。”

    兰千阵听到这里已经听得明白,他懒得再看前面堵路的刁民,这些人投机倒把的行为让他作呕。于是兰千阵勒马掉头,带着车队绕道往其他街上去。可其他街上也不轻松,凡是有曹家钱庄的街道,道路都被堵死,连带着旁边好几条街跟着一起走不顺畅,街上的行人都异常兴奋,有心去倒换纸钞的都挤破脑袋往前钻,没心赚这钱的也都在讨论纸钞的话题,兰子义还发现街上的商贩交易时都是现银和纸钞混着用,大致数数纸钞的交易居然占到了一半,甚至更多,京城里所有人似乎都陷入了一种谜一样的狂热,人们的热情莫名其妙的就被点燃,京城的百姓一个一个都变成了燥得冒烟的干柴,头也不回的就把自己填进火堆,去给纸钞这个炉子拱火。

    费了就牛二虎之力后兰千阵终于带领着自己的车队出了城,出城时已是日上三竿,这比兰千阵计划的完了足有一个半时辰。兰千阵抬手遮阳,抬头看天道:

    “没想都出城已经是这个时候,我打算赶着正午到太尉家呢。”

    兰子义擦着汗笑道:

    “父亲还打算去太尉家蹭吃蹭么?”

    兰千阵放下手道:

    “我是打算在太尉家门口跪上一下午最后赶在城门关闭前回去,现在看来你我父子只能通宵跪在太尉府门口了。”

    兰子义苦笑道:

    “爹你不会是在说笑吧。“

    兰千阵道:

    “是不是说笑待会到了你便知道。“

    呼延浩则道:

    “知道不知道那也得等待会见了太尉再说,我只知道现在咱们得先找地方歇息顺便吃午饭,刚才街上又挤又热,弟兄们为了把车赶过来可是费劲力气。”

    兰千阵回头看看气喘吁吁的亲兵们,他咽了口吐沫点头道:

    “不错,是该吃午饭了。”

    然后兰千阵缳首看了一遍城门外的一片废墟道:

    “只是平乱那会,这东门外的房屋连着乱民营地都被烧了个干净,现在想吃饭哪有那么容易?”

    说罢兰千阵吼道:

    “大郎、二郎,你们可知这附近哪有吃饭地方?”

    桃逐虎道:

    “太尉庄园在城东南,沿现在路走中间有不少村镇,最近一个离这里八里地,只要没遭乱民,我们可以去那里找饭吃。”

    桃逐鹿补充道:

    “这条路接往湖州、余杭去的加急水道,往来信使客商不少,村中定有酒家,入村便有饭吃。”

    兰千阵闻言大笑:

    “说得好,凭你们这话我便知道你们已经将京城附近摸透,有你们两个在,子义在京城我就放心。走,往前八里,村中落脚歇息!”

    众人领命唱喏,一行队伍也便快马加鞭,急速赶路。没了城中人群的拥挤车队很快便赶到村中,桃逐虎所说的城外八里村也没受乱民起事波及,众人吃饱喝足后又能再次上路,只是令众人意外的是,店家给兰千阵他们找零时逃出来的居然是曹记发的纸钞。那店家见兰千阵惊讶还陪笑补充道:

    “看几位老爷气度不凡,又是北方口音,您一定是京城里的贵人。贵人是京城来的,知道这纸票子比铜板值钱,小人不敢欺瞒贵人,找给您就是。“

    兰千阵也没多说,收好零钱便重新上路,只是在路上兰千阵调侃一句道:

    “我在京城没换上这新鲜玩意,在乡下老农手里居然换到了,真是新奇。“

    兰千阵估计的没错,即使出城后车队行动迅速,到太尉家时也快到黄昏,哪怕今日拜访顺利兰千阵他们也只能在城外过夜,回城是不可能了。

    眼看前面就是太尉庄园大门,兰千阵却叫来一个亲兵道:

    “你回去刚才那村里,找店家定好歇脚的房间还有草料,晚上我们得在那过夜。“

    亲兵领命而去,桃逐兔则插话问道:

    “将军,您是来送礼的,太尉他老人家不可能连个歇脚的地都不给你留吧?“

    兰千阵冷笑道:

    “还想歇脚?今儿连喝凉水的份都不会有的。看着吧。“

    说话间众人已快到张府门口,兰千阵离着远远的就从鞍上滑下,急趋而前,其他人被兰千阵甩在后面,措手不及,只得也跟着一道下马往前赶,到门口时众人才赶上,兰子义凑近自己父亲小声问道:

    “爹你这是做什么?要下马也提前和我们说一声啊?“

    谁知兰千阵根本不管自己儿子,他自顾自地立在张府门前端正衣冠,理好之后兰千阵便推开衣衫前摆,噗通跪在地上对着紧闭的张府大门叩头,一边叩头兰千阵一边还说道:

    “晚辈兰千阵前来拜望太尉大人!“

    其他人见兰千阵跪下惊得大张嘴,仓促之间只能跟着一块跪地叩头,场面甚是狼狈。

    众人在兰千阵的带领下叩头一轮,伏在地上,可张府大门却紧紧闭着,丝毫没有松动的迹象。兰千阵趴在地上等了一会,不见里面动静他便起身再拜再叩头道:

    “晚辈兰千阵前来拜望太尉,略备薄礼,不成敬意,还请太尉开门笑纳!“

    其他人这回有了准备,跟着兰千阵有拜一轮,只是这轮过后太尉府的大门依旧纹丝不动,根本没有要开的意思。跪在地上的桃逐兔忍不住了,他小声嘀咕道:

    “将军,咱是谁,他是谁,他资历再高也只是个赋闲的老将,您才是领兵数十万的藩镇大员,凭什么要给他跪?还跪在门口连里面人的面都见不上,哪有这么干的?“

    兰千阵有一次长跪而起,他小声但语气严厉地呵斥桃逐兔道:

    “三郎,不得无礼!我爵位再高也是晚辈,跪在这里是应该的。早跟你说了今天来不会领导好脸色,你既然一起来了就闭嘴好好跟着我,少说废话!“

    兰子义闻言赶忙暗地里拉扯桃逐兔,示意他不要再多嘴,兰千阵则拱手扬声,再次拜谢道:

    “晚辈兰千阵特来拜望太尉,本应早来,只因京城闲事拖累,来得迟了,还请太尉大人见谅!“

    兰千阵的这次喊话换来了里面的动静,只听里面有人回话道:

    “既然迟了就不用来了,代公请回吧!“

    兰千阵听到里面人说话,顿时心里窃喜,他赶忙道:

    “晚辈已然失礼,怎敢不辞而别?还请大人开门容我进去献上礼物,了表心意。“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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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城遗梦介绍:
花枝缺处青楼开,艳歌一曲酒一杯,
美人劝我急行乐,自古朱颜不再来,
君不见外州客,长安道,
一回来,一回老。
————白居易
大正朝廷已经击败了四方所有外部敌对势力,看似天下太平,事实上王朝内部已经危机重重,地方土地兼并造成贫富差距加大,士绅优待又让富人几乎不承担税收,全国各地到处都有民变的危险。
朝廷对此也并非视若无睹,当朝内阁首辅大学士章鸣岳就力图推行新税法,对大正朝廷进行改革,可在这个节骨眼上深居内宫的皇上最关心的居然是用幼子替换太子,废立储君,从太子陪臣起家的章鸣岳自然不同意,宫中府中也因此对立起来。
我们的主人公正是一位将门之后,但他并不想继承武职;他的出身与家庭有诸多秘密,但他并未全然知晓;他有着单纯而又天真的理想,却又从骨子里带着一股敏锐和狡猾,他想要靠书生意气救济天下,可现实却让他走上了一条与理想截然相反的道路。现在他已经来到了京城,这里的高台到底是他成功的奠基石还是他迷梦的开始,让我们一起揭开这番篇章。台城遗梦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台城遗梦,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台城遗梦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