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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白袍将     台城遗梦txt下载     台城遗梦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白四十二章 信口雌黄

    鱼公公闻言看向兰子义,他问道:

    “你此时不用他何时用他?“

    兰子义笑道:

    “鱼公公何时也对隆公公的事情上心了?”

    鱼公公装作发怒呵斥兰子义道:

    “贫嘴!老夫做什么还用你来教?”

    兰子义对鱼公公拱手算是谢罪,他抬头瞄向前面带路的小太监,鱼公公知道兰子义眼神的意思,他说道:

    “放心,我挑得都是自己人,你放心说。“

    兰子义点点头他这才说道:

    “事情都还没有上殿讨论,谁能知道讨论出来一个什么结果?昨晚榜文的事情也不知能激起多大的风浪,真要用王祥也得等今天上殿讨论完之后才能决定怎么用,不一定非得今天就把他暴露,而在我看来今天就将他暴露绝非明智之举。”

    鱼公公对兰子义的话不置可否,他摸着下巴想了想,然后道:

    “那待会去了殿中你可要仔细斟酌好。”

    兰子义拱手道:

    “公公放心。”

    之后两人再没多说什么,只是埋头赶路,不一会他们便赶到勤政殿。

    今日的勤政殿与上次兰子义来时并无不同,除了守卫变得更多,人们神情更加紧张外再没有什么异样。鱼公公携兰子义登上殿阶后自有侍卫引鱼公公和兰子义入内,只是鱼公公却不着急,他问道:

    “我等并非外人,为何你们却如临大敌?”

    那大内侍卫拱手答道:

    “回公公的话,是隆公公安排的。”

    鱼公公闻言冷哼一声道:

    “他防谁呢?防贼的话贼在山里,有官军有台城卫守着不怕贼闯到这来;要是放我的话我只来一人,他犯不着设置刀斧手安排鸿门宴!”

    鱼公公话刚说完大殿里便传来朗朗笑声,隆公公人未至而音已来,只听隆公公道:

    “鱼老哥啊鱼老哥,您伺候皇上的时候我还撒尿和泥巴玩呢,我哪敢放着您来见皇上。”

    兰子义与鱼公公循声望去只见隆公公拱手做着揖从殿中大步走出,兰子义见状立刻作揖还礼,而鱼公公则冷哼道:

    “你记得就好,我与皇上可没有你离间的份。”

    隆公公向鱼公公道过揖后看向兰子义,他略微咋舌然后道:

    “卫侯,榜文我已见过了,这等无礼诽谤甚是可恶,我以为应当责令有司彻查此案,只是此事已被湮灭于未然,现在追查线索太少,恐怕难得元凶。”

    兰子义拱手答道: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诽谤君父乃是欺天大罪,天理若在,无论元凶藏于何方都将束手归案,朗朗乾坤必须得还太子一个清白。”

    隆公公听闻兰子义提起太子不禁扬起眉梢,他问兰子义道:

    “卫侯以为太子与此事有何关系?”

    兰子义道:

    “太子遭人诽谤,何来关系一说?不过是有宵小之徒意图陷害太子罢了!陷害的借口中秋太子巡街。当时京城骚乱与昨晚何其相似,当日妖贼流寇为乱坊间,仿佛昨晚生灵涂炭,我以为止谤莫若修身,应当借此良机好好让太子反思一番。”

    隆公公听着兰子义的话频频点头,他摸着下巴说道:

    “好个止谤莫若修身,皇上也觉太子中秋所为甚为过激,只是没有好办法处理,卫侯提的建议倒是不错。”

    兰子义闻言赶忙谢过,一旁的鱼公公则嘲讽道:

    “你们也太能吹了,我怎么就没听出来子义提了什么建议?与其讨论这些虚的倒不如说点实在的。我刚才问你为何侍卫如此严密你还没有答我呢。”

    隆公公一听鱼公公问话,赶忙换上笑脸,他道:

    “这不是昨晚城外抓到了宫内人作乱么,我从昨天奉皇上手敕,与大内侍卫彻查宫中各司各局,一通审问才知原来宫中亦有妖贼信徒,昨晚横死街头者便是其中首领。这些家伙私藏兵器于京中,只等时机一到便顺水路进攻台城,谋害皇上。我这里已经得到口供,等待会军机处诸位阁老来后便说与他们听。”

    兰子义听闻此言惊得长大了嘴巴,他与鱼公公不约而同的互相看去,四目相交两人换了眼神,两人眼中写满了诧异和怀疑,两人虽知道姓隆的一定会找借口洗清自己,可两人都没想到熊龙的居然这么狠,直接抓了这么多人把黑锅扣给了妖贼,兰子义因为有桃仡的口供在前,所以他尤其不相信此言。鱼公公就问隆公公道:

    “你说你已经录了口供,那供出口供的人在哪里?”

    隆公公道:

    “人在冷宫押着,只等杀头。”

    鱼公公又问:

    “有多少人?”

    隆公公道:

    “各司各局加起来有近五十号人。”

    鱼公公闻言怒道:

    “宫中竟有五十号人意图加害皇上,这要是传出去我大内的脸面还往哪里搁?难不成上万的台城卫还有内务府全是吃里扒外的叛徒不成?”

    隆公公好言劝慰鱼公公道:

    “鱼老哥莫要生气,您老每天镇守台城卫替皇上威慑天下,岂能想到宫中有这灯下黑的烂事?!这事罪责在我,与老哥和老哥的台城卫无关,待会诸位大人问起来我自会出来承担。”

    鱼公公冷哼道:

    “什么叫我的台城卫?那是皇上的台城卫,皇上愿意让我做鹰犬那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鱼公公虽然嘴上冷哼,语气上却缓和了许多,他就这脾气,吃软不吃硬,只要姓隆的肯顺着他的毛捋,捋到鱼公公开心两人的矛盾就可以暂时放下了。

    这边鱼公公刚说完兰子义便开口问道;

    “隆公公,听您话里的意思,几位阁老还没来呢?”

    隆公公道:

    “他们在宫外,昨天还有一堆公务要处理,来的迟也在情理中。鱼公公、卫侯,站在门口聊多不像话?咱们进去慢慢聊。”

    说着隆公公便邀兰子义与鱼公公上殿。三人入殿后先进里面叩见皇上,然后他们出外间坐了喝茶歇脚,不多时殿外又传来侍卫招呼的声音,三位军机大臣还有杜畿先后登殿,内臣外臣在外间叙礼之后又一并入内间向皇上叩头行礼。

    三叩九拜之后鱼公公与隆公公登上流苏龙榻,分列床头床尾,兰子义则立在榻前侧对诸位大臣,三位军纪大臣分别看座,杜畿站在章鸣岳身后正好对着兰子义。众人分次做好后隆公公率先开口道:

    “寒衣当夜京城中波谲云诡,葱河上居然出现炮舰攻城,一夜之间官民死伤无数,有谣言说阴兵借道,可天下哪来的阴兵会用火器?事情我已查了个大概,是有宫里人信了妖术,所以才有前天晚上的乱子。”

第九百四十三章 大起大落

    隆公公的话简直就是平地惊雷,几位大人被惊得差点从凳子上跳起来,他们互相换了个眼色,所有人脸上都是难以置信的表情。紧接着殿中陷入沉默,隆公公和鱼公公用凌厉的目光扫视这殿中诸大人,就好像皇上在借用他们的眼睛看一样。良久之后章鸣岳率先开口道:

    “前天晚上出得乱子,昨天才把人抓进牢里,审问都没有审问,隆公公怎得就能得出个大概来?”

    隆公公扯着嘴角皮笑肉不笑的答道:

    “朝廷公务繁忙,首辅大人不得时间安排人手也没有办法。只是寒衣乱起的事情牵连到了宫里人,这就牵连到皇上了,咱家对皇上的事情怎能不上心?所以立即着手调查,连夜突审便有了今天的结果。”

    章鸣岳闻言抿嘴,一看便知他对隆公公的回答很不满意,于是他问鱼公公道:

    “鱼公公,抓人的事情怎么也脱不开台城卫,隆公公说得这结果也是鱼公公审出来的?”

    不过没等鱼公公开口,隆公公便抢过话来回答道:

    “鱼老哥忙着指挥台城卫缉拿盗匪,哪有时间管后宫的事情?这事是内务府会同大内侍卫一块办的,抓的人都在冷宫里关着呢,口供也在司礼监放着,待会就给几位大人送到军机处去。”

    几位大人闻言又互相交换了一轮颜色,几人纷纷咋舌,只是还没人提出异议来。这时站在后面的杜畿开口说道:

    “隆公公人是自己抓,审是自己审,突然拿出这么个口供来,我只觉得不妥,而且照隆公公的说法,宫内信奉妖贼的人不在少数,这么严重的事情为什么早没有查出来?如果宫内有人信奉妖贼,那么妖言又是如何传进宫里来的?今后会不会再有人信奉妖贼?”

    隆公公道:

    “杜大人到底是社稷之臣,考量的就是仔细。杜大人提的这些问题昨天我全都彻查过了,那些宫里投贼的人我已经他们斩草除根,今后绝无可能有人再犯。“

    杜畿道:

    “隆公公手里的刀可真是快,这么一团乱麻居然一夜就给斩断了,我在外间抓的犯人已经填满了一府两县所有牢房,我可是从昨天早晨一直审问到现在,我一点头绪都没理出来,隆公公审人的速度可是令我刮目相看。“

    隆公公笑道:

    “衙门里有水火棍你不用,审问的自然就慢,我没那么多忌讳,有廷杖我就直接上了,自

    然我审得就比杜大人快。“

    杜畿道:

    “屈打成招只会枉害性命。“

    隆公公冷笑道:

    “杜大人说得好像自己从来不用板子似的。再说了,我就算把一两个人屈打成招难道我会把所有人都屈打成招?画押过的口供杜大人可以自己看,他们的供词可以相互佐证。“

    杜畿道:

    “如此仓促我怕有人有冤难诉,若真是妖贼渗透京城,台城内外互相勾连,那也应该等我这边审问清楚牢里犯人之后再做定论,此时定做妖寇为乱太过仓促!“

    隆公公冷笑道:

    “杜大人要审审谁去?是审沉船里的尸体还是去审死在刀下的那个司礼监行走?你哥安排在河岸两边的官军差役是最后的目击证人,他们都死绝了杜大人还有何人可问?“

    隆公公一提到杜畿立刻堵住了杜京的嘴,杜畿愤愤的望着隆公公真是又恨又怕,杜京已经酿成大错,谁人知道今天殿中会商讨出一个什么结果,更没人知道杜京会是什么下场。或许杜畿并不在乎自己的性命,但他一定十分珍惜自己的兄长,否则他不可能被隆公公拿住。

    隆公公意味深长的看着杜畿,他体会着掌控权柄生杀予夺的快感。权力的滋味之所以让人流连忘返乃是因为它掌握着生死,那是世间万物最基本也是最极端的两种状态,当权力向世人展示死的那一面时,天下肃杀;当权力向世人展示生的那一面是,甘之若饴。老练的掌权者总是能让人体会戏剧性的生死转变,那种一念天堂一念地狱的感觉能够很好的驯服那些骨头硬还不听话的人。

    隆公公就是这样的弄权高手,他按照设想的那样勾起了杜畿的恐惧,现在是时候施展他安抚人心的手断了,之见隆公公微微笑道:

    “杜大人执掌京兆这些年来的政绩朝野有目共睹,若说杜大人审不出详情,问不出缘由,那我是不信的。但杜大人也要明白,皇上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一旦查出有人威胁圣驾那就要以雷霆万钧之势迅速将其铲除,这样才能保护皇上,保住我大正的天!我这口供已经有了,纵使有人喊冤,可比起皇上来,他们的冤情不值一提。再说葱河两岸死了那么多官军,全都是被这些吃里扒外的妖贼所害,他们能有什么冤?杀了他们都只是便宜了他们。只是人死不得复生,那些死于妖贼枪炮的忠臣们朝廷除了厚葬,别无其他恩赐可给了!”

    听到这里无论是兰子义还是章鸣岳亦或是在场的其他人都听出了隆公公的弦外之音,杜畿更是难掩兴奋之情。果然隆公公接着说道:

    “功高莫过救驾,杜京杜千户前天晚上勒兵严守,防患于未然,虽有损失,但妖贼却被杜千户剿灭。我以为应当褒赏杜千户才对。”

    杜畿进入上殿本事抱着必死的觉悟来的,他打算拿自己的命换下自己大哥的命。杜畿没想到的是自己大哥惹出大火害死这么多人之后居然毫发无损,还有机会领到封赏,人生的转折来的还真就那么突然。

    章鸣岳对隆公公这种叼买人心的手段嗤之以鼻,可隆公公开出来的条件偏又让章鸣岳非常满意,他也只得说道:

    “若是危害到了皇上安全,用些雷霆手段也并不过分。杜千户既然挂着千户的衔,那要赏他最好是赏武勋,依我之见就封杜千户做轻车都尉,不知公公意下如何?”

    隆公公闻言拱手向鱼公公道:

    “鱼老哥,您执掌御马监,武勋的事您最清楚,您以为首辅大人的意见如何?”

    鱼公公不置可否的说道:

    “你都把事情定了才跟我客气,这种客气有什么意思?圣人说得好,君子有成人之美,我没什么意见可有。”

    隆公公闻言点点头,然后他对章鸣岳道:

    “鱼老哥都同意了,那就请军机处票拟上奏章吧。”

    章鸣岳捋着胡子说道:

    “奏章我会上的,不过在上奏章前我还有一事要在这里提。那日乱起之前曾有鸿胪寺塞外贡生醉酒乱事,也不知与危害皇上的事情有无关联。”

第九百四十四章 虚而不实

    说罢章鸣岳便转头看向兰子义,他道:

    “卫侯,据京兆府推官禀报,昨日是你将那些质子、贡生领出大牢的,今天人也全,当着皇上的面,可否请卫侯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这样的场面兰子义遇到也不止一回了,他早已不是刚入京时的嫩雏,现在的兰子义已经是久经历练的老手了。兰子义闻言先是露出会心一笑,然后他跨前半步先向皇上作揖,然后才向着章鸣岳他们解释道:

    “我听说君明臣贤,父慈子孝,兄友弟恭,人生在世必以忠孝仁义为纲,礼义廉耻为本,若是忘本舍纲,人便没有了立于天地间的根基。”

    章鸣岳被兰子义的话逗笑了,他难以置信的望着兰子义,扯圆了嘴用最夸张的语气问兰子义道:

    “卫侯说的好啊,好个忘本舍纲。既然卫侯知道忘本舍纲乃为人大忌,那卫侯为何要徇私枉法把那些贡生从大牢里提出来?我可是听说前天晚上带头闹事的是卫侯的把兄弟铁木辛哥。”

    兰子义笑道:

    “首辅大人,我可没有徇私枉法,我这么做都是为了维护我大正的公道人心。”

    阶上鱼公公闻言适时的问道:

    “怎么个维护大正公道人心?卫侯仔细说来与皇上听听。”

    兰子义拱手对鱼公公道:

    “公公,我大正天朝上国,怀抚四方靠的是霸王之术,过去数十年中大正军队横扫四方,剿灭戎狄,今年年初更有大军北征讨平喏喏,尽显霸道,只是刚则易折,只知用武则天下虽平而人心不附,故而才有圣人之道,礼乐教化之用,此乃王道。北方草原上,民风粗狂,好使酒用性,动辄酒后滋事,此乃陋俗,朝廷召质子入京,为的是用中土礼仪感化外夷,这也是章首辅极力倡议质子入京的原因。可现在稍出乱子首辅大人便要以暴制暴,这如何能安抚得了草原人心?铁木辛哥是我安达不假,也正因为他是我安达我才要救他于水火以尽兄弟之情!”

    兰子义这番诡辩可是把理歪到了姥姥家去,但偏偏他又占着这份理,朝廷招来部落子就是为了面子,要是现在因为一些小过就对他们处以重罚,那朝廷不仅赚不到面子还要把里子陪进去,那可就陪到家了。

    刚才还哂笑兰子义的章鸣岳现在终于笑不出来,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大半年过去了,立在章鸣岳眼前的这个少年终于有资格给他带来压力。

    章鸣岳刚才贸然出口已让自己陷入被动,这时他自然不方便再开口,在章鸣岳一旁的杜畿立刻顶上前去,他道:

    “兄弟小情岂能妨害国法?”

    兰子义转身再次强调道:

    “国法乃为国人所制,化外之人当以德怀之以刑畏之,之前已有台城卫捉拿步落稽等人展示刑罚,现在正是以德怀之的时候。我与铁木辛哥关系密切我自知无法避嫌,可即便无法避嫌我也要把他捞出来,因为我这么做为的是大正的脸面!”

    杜畿盯着兰子义,用力摩挲着上下牙床,他不想继续和兰子义在这些虚无缥缈的所谓面子上争长短,于是他改为向御榻方向抱拳道:

    “皇上!臣之所以追问铁木辛哥,不是因为臣不顾朝廷颜面,而是因为铁木辛哥那晚行事蹊跷,臣不得不查。”

    见杜畿向皇上进言,鱼公公回头看了眼纱帐中的皇上。流苏帐中暖光涟涟,皇上虽然说不出话却也转头向外似在仔细倾听,见鱼公公望来皇上略作颔首,于是鱼公公对杜畿说道:

    “杜大人请讲讲如何蹊跷。”

    杜畿得到允许便对着皇上又做一揖,他接着说道:

    “据那日巡街捕快所讲,当日他们本是在追赶街上妖人,结果突然被冲出来的草原子拦截,最终没能抓到那些为乱京城的妖人。天下不可能有这么巧的事情,凭我杜畿多年断案的经验,这其中必有蹊跷。”

    站在御榻另一侧的隆公公闻言呵呵笑道:

    “杜大人,你在府县为政一向为百姓称颂,百姓们都说你是天下难得的父母官,可这天下难道有凭自己怀疑就断下的案子?杜大人切莫说笑。”

    杜畿道:

    “前天晚上先有人装神弄鬼,假阴兵借道之由行诽谤太子之事,后有葱河炮舰攻城之乱,巡夜的队伍就是在捉拿那些阴兵的时候被铁木辛哥带人冲断的,而他们被抓之后卫侯却连审问的时间都不留给我就将人提走,这当中难道没有蹊跷么?”

    兰子义道:

    “杜大人,这事你昨天追上我时不都已经提过了吗?你手下一府两县大牢都被塞满了,两县吏员每日觉也不睡连续审问都审不完犯人,你何来时间审问我安达?我时亲自去京兆府大牢提人的,那里环境有多恶劣我知道的最清楚,我安达他们好歹也是朝廷的客人,难道就要把客人关在那种地方受罪?这是待客的道理吗?”

    杜畿道:

    “如果卫侯嫌京兆府大牢拥挤我可以将人换到刑部大牢乃至换到御史台里去,总之不能随便放人。”

    兰子义道:

    “我只是把铁木辛哥领出大牢让他别遭罪,又不是他们送出大正让他们出逃,他们人现在就在鸿胪寺,杜大人想问随时都能去问,何必纠结这种闲事?我昨天去领人时便说的清楚,那些被打伤的差役我愿挨个赔偿,挨个登门道歉,京兆府要罚没的银子昨天下午我便派人送到衙门去了,杜大人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阶上鱼公公也说道:

    “我说杜大人,你刚才提及阴兵借道和葱河炮舰有关,可前天晚上葱河炮击的事情你的兄长杜京亲自经历过,那些船上的暴徒用的都是火器,我打捞上来的沉船也见到里面器械精良,而你说那些阴兵是在被你的衙役追赶,试问如果阴兵就是炮击你的暴徒,那他们被你追赶的时候为何不用火器还击,偏要让铁木辛哥出来拦路?又为何铁木辛哥只拦你们追人却不拦截你们围攻船队?杜大人这事情解释不通啊。”

    杜畿道:

    “正是因为有这些疑点所以才要仔细审问铁木辛哥等人。”

    隆公公说道:

    “不是审问,是询问。卫侯说的清楚,铁木辛哥他们是大正的客人,又没犯什么杀人越货的勾当,如何能去审问呢?而且杜大人刚才提到诽谤太子的事情,正好我这也有鱼老哥送来给皇上看的妖言,我也想好好问问太子殿下和这事究竟是什么关系。”

第九百四十五章 冷枪暗箭

    当隆公公提到太子的时候,纱帐中的皇上忽然长叹了一声,重重流苏遮蔽了皇上的身形却无法遮挡人的视线,殿中诸人清楚的看到皇上伸出手似有指点。坐在凳子上的三名军机大臣连同兰子义和杜畿见状立刻起身跪地,站在皇上脚下的隆公公面向皇上恭敬地敛手侍立,可他没有走近纱帐询问皇上的请求,唯有鱼公公掀开了御榻的流苏,上前跪地搀扶住皇上的手问道:

    “皇上,老奴在此,您有何吩咐?”

    皇上口不能言,只能从喉咙里发出嗯嗯啊啊的声音,他努力将手指向阶下,同时转动眼珠看向杜畿。鱼公公立刻问道:

    “皇上是想问清楚太子殿下和前晚京城妖人的事情?”

    皇上闻言颔首,之后便将手放下,鱼公公当即叩首,然后退出帐外。等伺候皇上的小太监将御榻的流苏帐整理好后鱼公公已经再次趾高气昂的君临众臣面前,得以面见天尊,亲得口敕,鱼公公的虚荣和权力都得到了极大的满足,试问天下有谁敢忤逆皇上?

    鱼公公先是放缓语气温和的对殿中跪着的众臣说道:

    “诸位大人快起身,皇上可没有让诸位大人跪着回话的意思。”

    待几人起来坐会凳子上后鱼公公才问杜畿道:

    “杜大人,你来说说看朔日当晚的妖人与太子有何干系吧。”

    殿中诸大臣全是太子党,谁会把这盆脏水往太子身上泼?但杜畿刚才失言已经将皇上连同两个太监头子的注意力吸引到了太子身上,他必须尽快了解这个话题,于是他干脆利索的答道:

    “我不知那些妖人与太子有何关系,我也不认为有关系。”

    只是树欲静而风不止,话头一开其实杜畿想了结就能结了的?就算杜畿刚才没有说漏嘴隆公公也会把太子的事情提出来,今天召众人上殿本就是为了把这劫难加到太子头上去,所以隆公公是不可能放过这个机会的,只听隆公公道:

    “可我看那阴兵张贴的榜文却与太子有着莫大的关系。榜文写的明明白白,正是因为太子失德所以才惹来中秋流民之乱。”

    听到这里坐在殿中的章鸣岳开口了,他道:

    “我没看出太子哪里失德。”

    隆公公道:

    “太子目无圣上,未得诏书便私自率领百官游街,失德如此还有什么可疑惑的?”

    章鸣岳道:

    “若太子殿下替皇上抚慰百姓也叫失德,那德王干出的那些勾当又做何讲?坊间盛传德王淫乱无度,王府之中常有奴婢莫名其妙的失踪,良家妇女被德王侮辱亦非一家两家,这些事情不算失德,太子做自己该做的事情却算失德,这是什么道理?”

    隆公公听闻章鸣岳攻击德王,脸上略显愠色,但他并没有发作,他依旧以之前的语气娓娓说道:

    “一事归一事,我们现在说的是太子,不是德王。杜大人不信阴兵借道的事情,可我却觉得这是天象示警,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无论前晚游街的是人是鬼,这么多榜文出现在京城只说明太子丢失民心。”

    章鸣岳并未急着回应隆公公对太子的指责,他继续将矛头对准德王,他先说道:

    “王子犯法庶民同罪,无论太子还是德王都是皇室宗亲,他们关系的乃是皇室脸面,皇室的脸面就是我大正的脸面。德王暴虐如此,京城谣言四起,我以为若需讨论太子必得先把德王讨论清楚,毕竟德王只是藩王,藩王受损只伤枝节,不及根本,妄动太子才是动摇国本之举。”

    谁知章鸣岳话还没完纱帐内的皇上就有动作了,这次皇上可不像刚才那样温润,他伸手推开纱帐就低吼起来。殿中诸人见状哪个还敢放肆?所有人当即便跪倒在地,扣头谢罪,唯有章鸣岳不忿,在凳子上坐了好一会后才不情愿的起身跪倒在地。

    跪在塌旁的两位公公对着皇上是好一番劝解,又说德王的确有错,又说殿中都是社稷之臣,好说歹说才算把皇上的手给劝了回去。等两位公公劝好了皇上,殿中跪着的其他人这才起身重新入座。等众人各自归位后隆公公说道:

    “德王确实有德王的问题,但那问题以后再说,现在我们只说太子。”

    章鸣岳坐在凳子上长叹一口气,他道:

    “德王无道,若不严加约束必定酿成大祸。但皇上不愿我多言,我也只能闭嘴。若谈太子,我则以为张榜之事乃是明目张胆的诽谤,这当中根本谈不上什么民心所向天人感应,对于这件事情应当责令有司彻查,必须要把那些妖言惑众之人抓出来绳之以法。”

    隆公公听到这话略做沉吟,他问道:

    “可是榜文已经张贴出去,京城百姓多有阅览,谣言四起时大肆抓人会让百姓误以为朝廷胸襟狭隘。”

    章鸣岳道:

    “储君遭人污蔑而无所作为那才是真正的朝廷失职,太子仁孝天下有目共睹,区区几句谣言怎么可能动摇人心?而且榜文是那晚台城卫连夜撤下的,百姓当中能有几人看见?怎么会有谣言,正要有谣言也是那些看过的人传出去的,这就更好查了。”

    鱼公公可没想到章鸣岳说着说着把自己也给拉下水,他当即作色道:

    “章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看过的人给传出去?我那晚连夜劳作替京兆府收拾残局,忙着抓人的同时还要满世界搜剿榜文,忙到最后居然落了个散布谣言的罪名,章大人这番诛心之论还真是杀人不见血啊!”

    隆公公借机问鱼公公道:

    “鱼老哥,既然那晚是你揭的榜,那这京中榜文到底有多少?究竟会不会被百姓看见?”

    鱼公公以为隆公公也要借机踩自己一脚怒火当即就被点着,他吼道:

    “我哪里能数的过来京中有多少榜文?贼都抓不过来哪里有那心思挨家挨户的搜去?章首辅既然觉得我办事不利那就你自己找人去巡街查榜,我没法保证我把榜文全撕干净!”

    章鸣岳把火烧到鱼公公头上其实也是不得已为之,他的目的是为太子开脱,把台城卫和太子的谣言绑在一起便能让宫中投鼠忌器,但章鸣岳不了解的是鱼公公也是张榜的参与者之一,也或许章鸣岳猜到了个中厉害,只是他没有其他选择。

    有了鱼公公的铿锵致辞隆公公腰杆更直了,他道:

    “榜文的事情若是天象示警,那谣言就绝无轻易止息的可能;若是奸人谋害太子,那也是早有预谋,定不会善罢甘休。如果京中传开谣言那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只能说奸贼太过狡猾!

    鱼老哥,您别怪我多嘴,您执掌台城卫,纠察诽谤的事情还得靠您才行。至于太子失德与否的问题,我提议让军机处牵头引百官讨论一番给个定论才好。”

    鱼公公冷哼道:

    “这还用你说?”

第九百四十六章 蛛丝马迹

    而殿中杜畿则插话道:

    “此事我京兆府亦应参与。”

    隆公公摇头道:

    “不了杜大人,京兆府疮痍未复,人手不足,还是应该先审压在牢里的犯人才对。而且还有一事我问问杜大人,那晚死在你手中的司礼监行走可有什么供词呈上?”

    杜畿听闻隆公公提及那个太监立即抬起头来,他向御榻方向看去,扫视了上面的两位公公,然后杜畿又向章鸣岳看去。章鸣岳背对着杜畿,他没有什么反应,也没有什么话语,杜畿见章鸣岳不置可否便回答道:

    “我们只知那里发生了一场恶战,剩下的一概不知,前去围剿的官兵和那个投靠妖贼的太监全都死了,现场并没有活口留下,也没有什么证人。”

    隆公公闻言点点头,这时杜畿忽然话锋一转说道:

    “可是现场有些疑点无法解释。”

    隆公公听说有疑点,眉头不经意的皱了一下,站在殿中的兰子义也暗中绷紧了精神。隆公公问道:

    “有什么疑点。”

    杜畿答道:

    “投贼的太监和他手下的侍卫的确死于官军兵器不假,但根据仵作验尸的报告和京兆府资深捕头对现场的还原,在现场官军的尸体中找不到击杀那位公公的人。”

    隆公公听到此言轻轻嗯了一声,他又问道:

    “那会不会是某位不知名的差人手刃妖贼却没主动请功?杜大人可要好好查查,不可埋没功臣。”

    杜畿道:

    “是有这种可能,我会安排人手仔细询问那些差役和校尉军的。但还有另一种可能。”

    隆公公听说还有另一种可能,语气都不由自主的加重了,他问道:

    “还有什么可能?”

    杜畿答道:

    “经过辨认,那位公公身边的侍卫全是大内侍卫,他们各个身手不凡,哪怕人数占劣势也将官军全部击杀,且都是一招毙命,而官军击杀这些侍卫却要数人一起进攻才能奏效,所以在那些大内侍卫尸体旁至少都有五六个官军尸体陪葬,而现场又一具侍卫尸体周围却连一个官军都找不到。”

    隆公公这时插话道:

    “他们不是大内侍卫,他们已然投贼,那就没有资格再做大内侍卫!杜大人所言我已听明白,那孤身死的人会不会是临死前自己移动,或是被人挪动了尸体。”

    杜畿摇头道:

    “并未发现那人移动的迹象,他应当就是死在那里。现场除过找不到杀公公的人已经那侍卫孤身死亡这两个疑点外,还有第三个疑点,就是现场的足迹非常混乱。”

    隆公公问道:

    “两派人混战理应足迹混乱,这有什么可怀疑的?”

    杜畿答道:

    “若只是两派人互相践踏的痕迹自然没什么可疑,但问题是在现场的足迹上还有第三波人的足迹,而且从足迹判断这些人都是从同一个方向攻杀而来。”

    隆公公又问道:

    “会不会是京兆府派来的援军?”

    杜畿道:

    “不是,京兆府援军赶到时现场已经没有活人了,我以为当时有第三方势力在场,最后那位公公和那个侍卫都极有可能是被第三方势力灭口的。”

    隆公公听到所谓的第三方势力后慢慢转动眼珠瞥了向兰子义一眼,立在殿中的兰子义虽然

    感觉到了隆公公的目光,但他一直保持着颔首垂拱的谦卑姿态,并没有装作自己探知了隆公公的目光。

    隆公公道:

    “若真有未知势力还在隐藏在京中,那可一定要仔细查找,务必要将他们清查出来斩草除根!”

    只是隆公公刚才细微的眼神变化没能逃过章鸣岳和杜畿的法眼,杜畿在发现隆公公看向兰子义时便把自己的目光投向章鸣岳,章鸣岳则等到隆公公说完后开口才说道:

    “杜京兆,我记得你那晚不是查到卫侯什么事吗?”

    杜畿闻言恶狠狠的瞪了兰子义一眼,他装模作样的抑制住自己即将爬上脸的笑容,然后拱手对章鸣岳说道:

    “首辅大人,卫侯贵戚,非下官可查,那日找到卫侯的差役还被同行的台城卫威胁,至今躲在家中不敢出门,今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实在是不敢提卫侯的事情。”

    阶上鱼公公听到杜畿这话乐了,他冷笑道:

    “我本以为你么你这些读书人都是坦坦荡荡的君子,结果是你们煽风点火指桑骂槐的本事一点没落下。杜大人你有什么话就直说,你若不愿说我来替你说,子义那点事我知道。”

    隆公公得知鱼公公也知道这件事,脸上凝重之气顿时减了不少,他转脸看向鱼公公然后问道:

    “鱼老哥知道是什么事?”

    鱼公公不屑的指着杜畿说道:

    “让杜大人说,杜大人没说全的我再替他说。”

    杜畿闻言吸了一口气,他压下额头怒目瞪着鱼公公说道:

    “那晚卫侯被人发现在葱河库房附近的一所小院里,也不知道在干什么,既然公公知道何不说清楚给皇上听听?”

    鱼公公冷笑道:

    “怎么就不清楚干什么了?那晚子义亲自带着你京兆府手下的差役进到院中去,你的人有什么没看见的?”

    兰子义自知此时不宜沉默下去,他向众人拱手后说道:

    “此事乃是子义的错,我不该私自命人外出搜集碑文金器,更不该偷偷摸摸晚上一个人去库房观赏,是我的错,子义认罪!”

    此时隆公公看兰子义的眼神已经柔和了许多,他笑问兰子义道:

    “卫侯,你这话说的没头没尾的,我怎么就听不明白,什么石碑金器,我听着一头雾水。”

    杜畿插话道:

    “朔日当晚卫侯被发现时说是自己在院中观赏石碑青铜器,可寒衣鬼节有谁会跑到库房去?”

    鱼公公则抢过话说道:

    “此事子义自有隐情!用不着再提!”

    隆公公问道:

    “鱼老哥有何事要替卫侯隐瞒?既然诸位大人对此这么有兴趣,鱼老哥还是说明白让大家清楚才好。”

    鱼公公“嗨”了一声指着兰子义骂道:

    “他爹本让他在寒衣节去武庙给兰老鞑子的牌位守灵,结果这小子怕苦怕累,半道跑了,也没回家,人居然去赏玩什么金石铭文,这叫什么事?”

    兰子义闻言刚忙拱手谢罪道:

    “子义不孝甚矣,感请皇上降罪!”

    杜畿哪能容兰子义轻易脱罪,他质问兰子义道:

    “卫侯真以为自己用赏玩金石做借口就能开脱?”

    兰子义反问杜畿道:

    “我只以为自己不该因莫须有的罪名就被判刑!”

    鱼公公也道:

    “杜大人,你无非想说卫侯和葱河上的炮舰有关系,那既然你那晚把卫侯人都查到了,你有没有从那院子里搜出兵马武器来?没有证据你凭什么污蔑卫侯?”

第九百四十七章 脱罪

    杜畿被兰子义和鱼公公连番呛声,他的指控已经难以为继,如果他还想继续咬住兰子义那就必须得有其他人出来为他站台,于是杜畿便向章鸣岳投去了求助的目光.只是章鸣岳并不急于答复杜畿,他的眼睛正盯着隆公公。

    在兰子义与杜畿唇枪舌剑的这段时间里隆公公一直盯着兰子义,随着兰子义的辩解隆公公的表情也越来越轻松,这些章鸣岳当然都看在眼里。隆公公这时发现章鸣岳看来便笑对章鸣岳说道:

    “章首辅,卫侯年纪轻轻,玩心重也可以理解。而且金石癖好乃是效法古人的好乐趣,可比那些花天酒地吃喝玩乐的癖好好多了。”

    章鸣岳捋了捋胡子说道:

    “癖好再好也没有五十步笑百步的道理。卫侯本是要去给祖父守灵,结果却不干正事,还和当晚发生的乱子不清不楚,这么大的罪可不是一个好癖好就能开脱的。”

    隆公公笑道:

    “章首辅,我知卫侯进京以来颇有跋扈之举,章首辅为人刚正,自然是想找机会好好教训他。可教训年轻人的办法有很多,老是喊打喊杀的可不是什么好办法。”

    章鸣岳其实知道在两位公公都给兰子义站台的情况下他绝无能动兰子义的可能,但手上有现成的借口,不借机敲竹杠总是不行。于是章鸣岳慢悠悠的说道:

    “我大正以忠孝治天下,卫侯......”

    只是章鸣岳话还没说完鱼公公就大喇喇的把他打断了,鱼公公指着兰子义说道:

    “他个毛都没长齐的小鞑子懂个屁孝?试问这世上有哪个十六七的少年放着美酒可人不去享受而去冷庙里对着牌位跪一宿的?首辅大人莫再多言,他兰子义今天肯定挨罚,我和兰老鞑子是至交,我替老东西罚他孙子!”

    说着鱼公公面向兰子义道:

    “罚你一年俸禄,接下来一年你就喝西北风去吧!”

    兰子义拱手向鱼公公作揖道:

    “小子领命!”

    隆公公这时问章鸣岳道:

    “首辅大人以为这处罚合适吗?”

    章鸣岳笑了两声后说道:

    “合适不合适鱼公公都定了,我还能有什么办法。但愿罚去一年俸禄能让卫侯有所收敛吧。”

    接着章鸣岳说道:

    “经了朔日那一夜的乱事,现在京兆府手中极度缺人,杜大人已经拟好奏章,请求立刻补充人员,军机处票拟之后便会将奏章呈递司礼监。”

    隆公公闻言回头看了眼纱帐,见纱帐内的皇上没有反应,隆公公便回答道:

    “这是应该的,首辅大人只管提上奏章便可。只是不知短时间内从哪里去找那么多合适的

    人来补京兆府和城门校尉的空缺。”

    章鸣岳道:

    “这些日子来北方已经裁掉了不少禁军,我可以从他们当中征募人手。”

    隆公公闻言“哦”了一声,没在追问,一旁刘瞻则说道:

    “征募人手当然是应该,可是钱的问题怎么结局?”

    隆公公问道:

    “曹进宝不是愿意借给朝廷银子吗?难道他借的钱已经花完了?”

    刘瞻闻言摇头苦笑道;

    “曹进宝借的银子中秋那天就花完了,中秋当天有乱,接下来戡乱给赏,然后又是往前线增兵,好不容易消停了一个月,前天晚上又把半条葱畔街给烧成了灰,这一连串的事那件不是银库里的无底洞?朝廷能撑到今天不垮全是因为户部不停的在向曹进宝借钱。”

    隆公公对借钱的事情并不在意,他淡淡的说道:

    “那无妨,只要有银子,借就是了。我是真没想到曹进宝的银库里居然有这么多银子,早知如此把他抄家是不是更好?”

    说着隆公公又看向兰子义,只是没等兰子义开口刘瞻就先开口说道:

    “若曹进宝借给朝廷的是银子那还好说,可从第二次开始曹进宝借来的便是他发行的纸钞了!”

    刘瞻这话引起了两位公公的注意,就连纱帐里的皇上都因此转头,隆公公说道:

    “这么说来曹进宝是拿朝廷自己的白条来给朝廷当钱花?那钱能花的出去吗?”

    刘瞻道:

    “说到这点就非常奇怪了,前朝和本朝初都在印发交子,可百姓宁可以物易物都不愿意用,偏偏曹进宝一介商人,他发行的纸钞就有人认。”

    隆公公闻言咋舌道:

    “这么说来还真能花的出去......也罢,只要有钱花,其他事情都可以先往后放放。我以为曹进宝人才难得,他既然有这通天本事诸位大人可要多抬爱他才是。”

    章鸣岳说道:

    “再抬爱他,他也只是个商人,太过亲昵这些小人只会让他们蹬鼻子上眼。曹进宝拿着朝廷的借条给朝廷印白条当钱花,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就算朝廷实在没办法,硬要这么做,也不该只用姓曹的一家。我以为应当向其他在京商人借钱,要不然曹进宝还以为他能拿住朝廷呢。”

    兰子义闻言立刻转头看向章鸣岳,章鸣岳提出这种建议可不是突然奇想,肯定是是京商那边的人脑袋里转过弯来,有样学样想从曹进宝的生意里分一勺出去。所以兰子义进言道:

    “皇上,两位公公,诸位大人,当时朝廷困顿揭不开锅时是曹老板主动提出借钱才让朝廷渡过难关,吃水不忘挖井人,我以为向别人借钱的事情应当再多考虑,就算不考虑也该和曹老板商量之后再决定。”

    隆公公对兰子义的提议不以为意,他说道:

    “朝廷既然缺银子,那自然就该广开财源,借钱嘛,无论借谁的都是借,有钱可借多多益善,这事情就归朝廷做主,问一个商人像什么话?”

    章鸣岳笑道:

    “既然如此那这事就辛苦刘中堂安排了。最后还有一件事。”

    隆公公道:

    “首辅大人请讲。”

    章鸣岳道:

    “既然是妖贼渗透京城导致炮舰横行,那么就应该加强京城管制,以防此类事件再次发生,

    我以为应当责令京兆府严加约束城门进出和货物出入,城中仓库应当仔细排查,有问题的暂时查封,等调查结束后再行开放。”

    隆公公道:

    “首辅大人说的有道理,还请军机处拟好奏章呈上,皇上同意后司礼监就给您批红过去。”

    隆公公说完看了眼纱帐内,帐里皇上正在张嘴打哈欠,隆公公便道:

    “今日事也商议的差不多,皇上也累了,诸位大人不如也回军机处去忙吧。”

    众臣闻言起身,对着纱帐又是三叩九拜,而后几人转身要走,这时隆公公提醒章鸣岳道:

    “首辅大人,可别忘了召集百官商量商量太子的问题。”

第九百四十八章 对质

    章鸣岳闻言回头对隆公公略微颔首算是把事情赢了,随后他便与其他几位大人离殿而去。兰子义与几位大人一起给皇上叩首,等大人们离开后兰子义也向隆公公请示道:

    “公公,子义也先告退了。”

    不过隆公公并没打算放兰子义走,他降阶来到兰子义面前说道:

    “卫侯先不要着急走,咱家还有些事情想听卫侯仔细讲讲。”

    鱼公公这时还陪侍在御榻前,他见隆公公拦着兰子义不走便开口说道:

    “你还嫌刚才子义没少受气?子义那一晚都是跟着我的,你还有什么可怀疑?”

    隆公公笑着转过身去向鱼公公赔不是道:

    “鱼老哥切莫多心,我没有怀疑卫侯的意思,更没有对老哥不满的意思。我只是刚才听到杜京兆说那晚还有其他人,想问问看卫侯这里有没有线索。”

    鱼公公道:

    “这事我问过卫侯,他不知道那晚葱河上的事情,当时我以为这事是他干的,可今天你已经当众承认这事是你......查清楚的,那卫侯就已经与此事脱离干系了。”

    隆公公点点头,他转而问兰子义道:

    “卫侯确实不知葱河炮舰的事情?”

    兰子义自知惹起了隆公公的疑心,他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提高戒备,同时他的脸色却冻结在了之前,他拱手回答隆公公道:

    “回公公,子义的确不知葱河上的事情。”

    隆公公又问:

    “可是葱河上又是大炮又是火枪,那么大的声音整个京城都听到了,卫侯你当时就在街上,怎么会不知道呢?”

    兰子义道:

    “公公,当晚我亲自带人上街办事,本就听心吊胆,结果我手下还有人出了岔子,被京兆府的巡城队给盯上了,我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借着我安达的力量才把手下人救出来,此时我已经心力俱疲,只求早点结束这一夜,哪里有心思去管其他闲事?”

    隆公公并不打算就此罢休,他道:

    “那卫侯就没派个人往葱河边去看看?”

    兰子义闻言沉吟,他抬头去看,见隆公公眼中的质问之色并未褪去,于是他只得答道:

    “我派人去了。”

    隆公公道:

    “那你的人探得了什么?”

    兰子义道:

    “我的人告诉我葱河两岸有官军埋伏,让我尽快离开,后有人告诉我葱河上有人交战,那时我正在赶往躲藏处的路上,等我到藏处我便锁好门再未出去。”

    隆公公并没有对兰子义的回答做出评价,他将信将疑的看着兰子义思索着他话里的破绽,可想来想去还是没有找出来。这时阶上的鱼公公催问道:

    “子义亲自出手替你干脏活,你还有什么不满的?这番审问你当是审贼呢?”

    隆公公赶忙给鱼公公赔笑道:

    “鱼老哥,葱河上的事情牵扯到宫里,还牵扯上了司礼监与大内侍卫,由不得我不多想,我还是想问问卫侯,多问些消息。”

    兰子义这时也对鱼公公说道:

    “公公,既然隆公公心存怀疑,那就让隆公公问清楚吧,若是心存芥蒂,今后内廷司礼监与台城卫还如何共事?”

    鱼公公见兰子义都主动替隆公公辩解,也只得暂时忍住,他闷闷的出了一口气,没再继续管下去,而隆公公则说道:

    “我就知道卫侯会顾全大局。”

    兰子义拱手道:

    “这是晚辈应该做的。”

    于是隆公公继续问道:

    “那前天晚上卫侯带出去的人呢?那么多人怎么这几天查的时候却没有被查出来?”

    兰子义道:

    “当晚我便将他们送出城了?”

    刚刚放松疑心的隆公公听闻兰子义将人放走脸色再次凝重,他说道:

    “卫侯在这个节骨眼上放人可是不太妥啊。”

    兰子义拱手道:

    “回公公,这次办事我找的全是京城当中的地痞流氓,这些东西毫无品行,也谈不上忠诚,用他们的唯一原因是他们不识字,在京中也无依靠,多了他们多事,少了他们没影响,我家的那些家丁伙计都是在后面压阵的,并未直接参与到张榜的活动中。”

    隆公公道:

    “那卫侯把他们送出城打算如何处置?”

    兰子义道:

    “我会将他们安排到南边山林中,让土匪和妖贼收编他们。”

    隆公公咋舌道:

    “既然是群流氓,卫侯便应直接将他们灭口了事,何必大费周章让他们去投贼?将来被官军捉住怎么办?”

    兰子义道:

    “他们已然投贼,那他们说的话便没有做证词的价值,而且他们并不知道自己贴出去的榜是什么东西,官军捉住也问不出话来。”

    隆公公道:

    “卫侯为何突然大发善心?”

    兰子义道:

    “文若先生慈悲,不愿行屠戮,我甚是敬重先生,所以便费尽留了活口。”

    隆公公听到这里没再追问下去,他只说“心慈手软不是好习惯,下次可得把事做干净”,然后隆公公话锋一转说道:

    “卫侯,按照刚才杜京兆所说,那个领船队的阉贼是被第三波人杀掉的,现场若还有另一方不知名的势力那可就不好办了。当夜在城中的除了京兆府的人就只有卫侯,难道卫侯真的没有另外这波人的消息。”

    兰子义知道必须给隆公公吃下定心丸才能让他放过此事,于是他抬起头来眼神坚定的盯着

    隆公公道:

    “公公,您是信我还是新杜畿?”

    隆公公笑道:

    “我当然是信卫侯了。”

    兰子义摇头打断隆公公道:

    “不,公公,你根本不信我,你只信杜畿。”

    隆公公道:

    “卫侯此话怎讲?我并不是因为相信杜畿才在这里盘问卫侯的。”

    兰子义道:

    “我知道,公公盘问我是因为公公不相信我。因为公公不相信我所以公公不由自主的相信了杜畿的鬼话。”

    隆公公闻言没有答话,他只盯着兰子义,示意他继续说下去,只听兰子义接着说道:

    “公公,杜畿说的那个现场当晚我就去了,当时杜京已经领着大批人马连同鱼公公和台城卫全都在那里,这么多人来回走动,现场的足迹早就被踩的模糊,他杜畿凭什么就一口咬定是第三方人过去踩的?我当时被带到场,杜京抓着我的衣领质问我是不是我杀了他的人,我说没有,而后鱼公公又问我是不是我开的炮,我也只能说没有,我自知当晚只有我还带着人在街上走动,所以我没法洗清嫌疑,但这不是所有人都拿我说事的借口。”

    鱼公公这时插话道:

    “我把船从葱河捞上来就不再怀疑子义了,他家没有红夷大炮,也不用鸟枪,说那炮舰上的人是戚家军都比说是北镇军可信。”

第九百四十九章 试探

    隆公公听着兰子义和鱼公公的解释,不禁陷入思考,他抱着手摸着下巴问道:

    “所以卫侯是想说杜畿在陷害你?”

    兰子义道:

    “杜畿是不是陷害我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杜畿是想把所有的事情都联系到我身上,只要我被拿下,我爹认罪受牵连,那四方藩镇便被尽数削平,今后的大正将只剩下禁军,他兵部掌管着禁军军官晋升,御马监的调令在好用也比不上军中袍泽兄弟提携升迁的情谊。”

    兰子义这话明显打动了隆公公,隆公公挥手示意兰子义不要再说,他道:

    “我也觉得奇怪,有几波人,是什么现场全由他杜畿一人说了算?卫侯你放心,外间对你的攻击自有皇上和司礼监给你撑腰,你不用担心有人害你。我定不会听信谣言做出让亲者痛仇者快的蠢事!”

    兰子义听到此言心中长出一口气,心中气泄激出了他一身白毛汗,唯独他额头上没有。兰子义拱手谢过隆公公道:

    “有公公这句话,子义便安心了。”

    街上鱼公公看着下面兰子义给隆公公表忠心,不满的哼了一声,他一边往下走一边说道:

    “都是分内的事情,怎么就搞得这么肉麻?有皇上在这呢谁还能绕过皇上动你兰子义去?”

    兰子义闻言赶忙向鱼公公拱手道:

    “公公说的是,有皇上支持子义便是天也不怕,地也不怕!”

    鱼公公降阶后先是向皇上叩首,起身后便拉着兰子义往外走,他头也不回地对隆公公说道:

    “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你盘问了这么久也该了事了吧。”

    隆公公也不拦鱼公公,他只笑道:

    “鱼老哥慢走,有空您多来,皇上卧床时常想起您,就是见不到您。”

    鱼公公闻言先是开心的笑了出来,旋即笑容褪去冷下脸来,他道:

    “你就不用假借皇上的名号给我发糖了,若皇上真的想我就直接把我留在司礼监伺候他了,又怎么会让你在这里?我是鹰犬,就该滚远点,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

    说着鱼公公就拉着兰子义出门。兰子义装模作样的挣扎着想要向皇上和隆公公再次行礼,可实际上他心里巴不得鱼公公手上拉他的力气更大点,他现在就想赶快离开这里。可就在兰子义即将跨过门槛从殿内消失的时候,隆公公忽然开口问道:

    “卫侯,你家大嫂可好?”

    兰子义在跨出殿门的这一刻心情正处于彻底放松的状态,之前他打起的十二分精神这会全都飘散的不知去了哪里,他的心早就飞了。可就在这时隆公公忽然提起桃仡的事情,这盆冰水从天而降都不是浇在兰子义头上,而是直接顺着兰子义喉咙给他全部灌进了肠胃里,将他心肝脾肺肾在一瞬间全部冻结,冷的他只想打寒颤。但兰子义不能打寒颤,这是隆公公的试探,他现在不能露出任何异样,否则他就要家破人亡。

    兰子义的一只脚已经迈出了大殿,但听到隆公公问话后兰子义便停了下来将脚重新收回殿内,他转身敛手问隆公公道:

    “隆公公说的可是我大哥的媳妇?”

    隆公公看了看兰子义,然后笑道:

    “是的,除了她还有谁是你大嫂呢?”

    兰子义道:

    “甚好甚好,一切安好,我大嫂已经怀了孩子,现在正在静养,除此以外别无异样。”

    隆公公听闻桃仡怀孕,不知为何眼中突然漏出别样的兴奋神采,这时已经出门的鱼公公不耐烦的回头呵斥道:

    “我说你管人家嫂子的事情干什么?你又结不得婚,查问他们小两口的生活有什么意思?”

    隆公公见着鱼公公总是非常客气,他见鱼公公发火便拱手说道:

    “回鱼老哥的话,我不是关心人家夫妻之事,我就是有些好奇,连我这种太监都觉得桃家大郎娶一个青楼女子做正室不妥,他家里人难道就不反对?中秋时代公不是带着人都来了么,难道代公就同意此事?”

    兰子义闻言笑道:

    “不仅我爹来了,就是我大哥的生父,我家老苍头也一并来了,他们都没有意见。”

    隆公公笑道:

    “这还真是稀奇事,我听说你们北镇人家中老苍头地位都很高,你家老苍头还是你爷爷那辈留下来的人呢,一向忠心耿耿,听说你爷爷当年就给他赎了身让他入良民,你那三位哥哥又是北镇排的上号的壮士猛将,难道你家里真的愿意娶这么个媳妇?”

    兰子义与鱼公公听闻隆公公提及桃老幺的事情同时抬起头来,兰子义先说到:

    “公公对我家事情还真是了解。”

    鱼公公也闻到:

    “我说你小子耳朵还挺长的嘛,这些事情怎么知道的这么详细?”

    隆公公被问到也不惊慌,他呵呵笑道:

    “这有什么耳朵长不长的,皇上看重代公和卫侯,我也喜欢卫侯,平日里何人闲谈多少会聊起和卫侯有关的事情,自然便有人告诉我卫侯家里的事了。”

    鱼公公道:

    “谁告诉你的呀,说来我听听。”

    隆公公笑道:

    “不是别人,真是鱼老哥你啊。”

    鱼公公闻言怒斥隆公公道:

    “胡说八道,你牵扯别人也就罢了结果牵扯到我身上来,我何时曾给你说过卫侯的家事啊?”

    隆公公见鱼公公发怒,赶紧走上门口对鱼公公拱手道:

    “老哥息怒,您当然没有亲口跟我说过,但您和自己手下人说过呀,我也是经过中间好几拨人倒腾闲话才能听到这么详尽的消息的。”

    鱼公公盯着隆公公将信将疑,他说道:

    “既然如此我回去可得好好问问手下这些混账东西了。”

    隆公公抬手示意鱼公公放松点,他说道:

    “老哥你这性子燥的,听风就是雨。不是我在你那安插眼线,也不是你的人吃里扒外,这就是些闲话。你平时不也和手下人聊起当年监军北镇的事情吗?老哥你想想你说的有多仔细?这些都是故事,宫里就这么大,那些太监宫女闲来无事可不得找点故事聊聊解闷?一来二去的聊着聊着就聊到后面去,聊到我这来了。这事老哥要是也查,那真就是要破罐子破摔搞个鸡飞狗跳了。”

    隆公公的话说的好像有那么点道理,鱼公公听着也多少听了进去,他咋舌道:

    “那这有何子义他嫂子有什么关系?”

    隆公公笑道:

    “我还以为代公回去的时候顺道就把那女子带回去了,也不知现在她还在不在京城。”

第九百五十章 脱身

    说着隆公公就看向兰子义,兰子义则微笑着答道:

    “我大嫂现在就在京城。”

    隆公公点点头,他问道:

    “过得还习惯吗?”

    兰子义道:

    “公公问的若是习惯不习惯京城,那肯定是习惯的,我大嫂本就一直呆在京城;若公公问的是她习惯不习惯我家,那我觉得她还算习惯,大嫂是个很温和的女人。”

    隆公公道:

    “你在京城这么忙,你的三位哥哥天天要跟你出去出生入死,还留女眷在京怕是不妥。”

    兰子义答道:

    “有皇上在,有鱼公公在,还有公公您护持我,我有什么出生入死的?大哥是忙一点,可正是因为他忙所以才该让他夫妻团聚,何必拆散他们这对鸳鸯。公公你说的事情我其实也想过,我大哥迟早得回北镇领兵,早点将我嫂子遣回去也没错,可公公你也了解了,我嫂子正怀着孩子呢,现在可不是乱动的时候。”

    隆公公听兰子义说了这么多,这才满意的点头,旁边鱼公公已经彻底的不耐烦,他插话问道:

    “盘问清楚了没?盘问清楚我们就走了!我领着台城卫居然还会被人盘问,真是鼻涕流进眼窝里,倒着走!”

    说着鱼公公便转身离开,兰子义向隆公公拱手后立即跟了上去,殿内隆公公扬声嘱咐兰子义道:

    “卫侯,你家添了丁记得告诉我一声,我也过去沾沾喜气。”

    隆公公这话直说的兰子义心里发毛,可他脸上还得赔笑道:

    “那是当然,公公若想过来随时都能来看。”

    鱼公公拉着兰子义一个劲的往外走,一直走得离开司礼监老远他才停下来,那些随行的小太监们跑的气喘吁吁,只听他们叫唤道:

    “哎呦,鱼阿爹,您走慢点,小的们跟不上您。”

    可鱼公公哪里有心情去管这些跟班,他停下脚步是因为兰子义,而兰子义也深知这一点。

    鱼公公本有些愠怒,但看到兰子义毕恭毕敬的态度他的心又忽的软了下来,鱼公公问道:

    “你知道我要问你?”

    兰子义点了点头,鱼公公又问

    “那你可知我要问你什么?”

    兰子义说道:

    “公公莫不是要问我嫂子的事情?”

    鱼公公闻言哼了一声道:

    “正是!你嫂子之前在青楼又没法伺候他个太监,他今天盘问这么久是为何?”

    兰子义笑道:

    “若公公是因为此事发怒,那子义觉得公公大可不必动肝火,他姓隆的仗着有皇上撑腰,当着公公您的面也敢强留我不走,试问他有什么不能问的?哪怕他问我娘的事我也得硬着头皮去答。至于他问我嫂子的理由,或许有借口或许没有,这又有什么要紧呢?”

    兰子义的回答巧妙的替鱼公公找到了一个台阶,只要皇上站在隆公公那边,那鱼公公今天被隆公公连番叫住也是没办法的事,没办法的事情自然算不上丢人了。果然鱼公公听了兰子义的话后脸色转暖,他悠悠叹了一声,长出一口气,然后他道:

    “唉,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我也管不了。只是辛苦你了,子义。”

    兰子义拱手道:

    “这有什么可辛苦的?以公公您对我的信任,当晚见到现场您都怀疑是不是我干的,那隆公公又没去过现场,死的人还和他有关,他盘问我也是意料中的事情。”

    鱼公公被兰子义几句话劝住,心情转好,他再次迈开步伐,只是这次他的步子很是轻盈。他听到兰子义的话点点头,他道:

    “是意料之中,只是他太不给人面子。突然得势的暴发户就是这副嘴脸,除了忍着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接着鱼公公又有话相对兰子义说,只是这次说话前鱼公公转头看了看身后跟着的几个太监,那几个家伙见鱼公公望来赶忙退下离开鱼公公老远,兰子义见状笑道:

    “公公不是说他们都是值得信赖的人吗?”

    鱼公公叹道:

    “姓隆的刚才连桃老幺的事都知道的那么详细,我看我周围是没几个人信得过了。”

    兰子义笑道:

    “说不定是我那得人透出去的消息。”

    鱼公公道:

    “这事就交由月儿查吧,看看消息究竟是怎么传到姓隆的耳朵里的。”

    说罢鱼公公问兰子义道:

    “子义,你说姓隆的派船出去究竟是在搞什么勾当?”

    兰子义当然不能知道隆公公的勾当,他装着摇头道:

    “公公,我之前也说过,这事不好妄加揣测。反正我是揣测不出来他有什么可干的。”

    鱼公公没太在意兰子义的回答,他皱着眉头自言自语的思索道:

    “难道他是在倒卖宫中物品?可整个内务府都是他的,他有什么可倒卖的?就算要往出卖也不是用炮舰这种东西运,我昨个捞船的时候也没见到什么器皿呀。

    诶?子义,你那嫂子是不是从那什么招婿楼里出来的?”

    兰子义见鱼公公联想到招婿楼,心中一紧,他答道:

    “是的,公公是想到了什么?”

    鱼公公道;

    “莫非那招婿楼是他姓隆的开的?他在忙这事?”

    兰子义笑道:

    “太监逛青楼,这还真是稀奇事。青楼这种营生虽然赚钱,可就像公公你说的,连内务府都是他姓隆的,他又何必捞青楼的卖春钱?就算捞他也不该用炮舰啊。”

    鱼公公闻言摆着手摇头道:

    “算了算了,这事想的费脑子!我派个人盯盯这事吧,其实姓隆的有这狐狸尾巴也是件好事,将来可以拿这个当借口。不说了不说了,走,子义,咱爷俩吃酒去!”

    说着鱼公公就拉着兰子义往台城卫衙门去。兰子义今天在勤政殿已经受够了惊吓,他现在最想做的是回家好好闭门躺上一躺,可鱼公公召他他怎能不去?不去可就露出狐狸尾巴了。于是兰子义只能强颜欢笑陪着鱼公公吃酒,幸好鱼公公聊天多是说些军旅之事,这事兰子义擅长,一老一少聊的还是很投机,鱼公公也没发现兰子义的异常。

    等鱼公公放兰子义走时都已经是黄昏,兰子义回到家中天都已经黑了。小厮接了兰子义下马,兰子义看着门口的车马问道:

    “这些行李车马是做什么的?谁要搬家?”

    小厮答道:

    “回侯爷的话,是大爷。三位爷今个下午回来,大爷就安排人出去找车马,说是要带大奶奶出城赏秋景去,这回都收拾的差不多了。”

    兰子义被小厮的话惊得毛发倒竖,他不等小厮说完便跃步跳入府门,他对小厮吼道:

    “我大哥人在哪呢?快带我去见他!”

第九百五十一章 冲突

    兰子义一边说着一边往里走,同时他还不忘回头对门外吼道:

    “把车都退了,今天没人要出城!”

    门口的车夫看着远去的兰子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在外面帮手的小厮见状只好示意他们暂时停下,剩下的人则小跑着跟上兰子义的步伐。

    兰子义的院落并不大,他没走几步就见到了迎头出门的桃逐虎。桃逐虎身上背着大包小裹,一只手还拉着桃仡,他埋着头一个劲只顾走,嘴里则不停的嘱咐道:

    “仡儿,北镇这几天估计就该引来第一场雪了,你去北镇一定要穿厚点,注意别冻着,车里我已经给你背下了貂皮,渡江之后你要觉得冷就赶紧穿上,路上不用担心,送你的弟兄都是自己人,到了北镇也不用担心,将军和我爹都已经见过你了,他们已然同意那你在北镇呆着就没什么问题,夫人是个好人,我把你的事情都写在信里,你去了之后记得把信交给她,她一定会好好待你的。”

    随着时间的推移桃仡腹部的隆起也越来越明显,她拖着步子勉强被桃逐虎拉着走,一看就知道她并不想离开这里。但桃逐虎明显没有要商量的意思,桃仡只能打断自己夫君的话问道:

    “大郎你为何突然就要赶我走?”

    桃逐虎道:

    “没什么突然地,也不是赶你走,只是这里你已经待不下去了,我必须送你走。京城虽好,可你已经不属于这里了。”

    桃仡又问:

    “让我走也行,可你好歹告诉我走的理由啊。”

    桃逐虎道:

    “送你走的理由你知道,不用多问。”

    桃仡闻言垂下头来,她是个温柔的女人但这并不代表她不长脑子,桃逐虎一说起“你知道理由”,桃仡便明白是自己的事情牵连到旁人了,她思索片刻后抬头说道:

    “大郎,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也要等少爷回来商量了再......”

    正说着桃仡看到了迎面立在前面的兰子义,立刻收声站住,桃逐虎觉得拉不动,便回头说道:

    “这事之前我就和少爷商量过,少爷也同意。正好今天月山间不在,我赶紧送你出去,再迟可就没机会了。”

    桃仡没理睬桃逐虎的话,她见到兰子义回来便甩开桃逐虎的手上前去道万福

    “少爷,您回来了!”

    兰子义见到了桃逐虎和桃仡心总算是安稳了一些,他对桃仡数道:

    “嫂子这就见外了,有什么事情我们屋里去说,站在这里说像什么话?”

    说着兰子义便上前招呼着桃逐虎和桃仡往回走,同时兰子义吩咐跟随而来还有原本就帮忙伺候的仆役们道:

    “都回去吧,没什么事了。你们几个,去把我大哥的包都接了放回屋里去。”

    桃仡一听兰子义这话,知道自己今天走不了,便转身往回返,小厮们也上前要拿桃逐虎身上的包裹,有个最快的还说;

    “大爷,刚才我就说,这东西让小人来拿就是,您不用急着自己拿......”

    谁知桃逐虎根本不领情,他紧着自己肩上的东西就是不松手。小厮见拿不来包裹,只好看向兰子义,兰子义挤出笑容来对小厮说道:

    “你们都先下去吧,这里没你们的事了。”

    旁边桃仡则劝着桃逐虎道:

    “大郎,少爷都说了我们回屋里去吧。”

    可桃逐虎这时哪里听得进劝,他推开桃仡的手走到兰子义面前问道;

    “少爷你这是干什么,前天晚上咱不就说好要让仡儿走吗?”

    桃逐虎这话已经泄露了信息,兰子义赶紧查看四周,还好仆役们都已经按照吩咐退下了。兰子义拉着桃逐虎往回走,他劝桃逐虎道:

    “走也要看时候,现在不是走的时候。二哥三哥呢?”

    桃逐虎现在急火攻心,哪里听得进兰子义的话,他挥手打开兰子义的臂膀,同时吼道:

    “现在不是时候那什么时候是时候?非要等到我的老婆孩子人头被挂在菜市口才叫时候?”

    兰子义这还是头一次被桃逐虎凶,他惊愕的看着自己的大哥,脑袋里一片空白。桃仡见桃逐虎脾气上头,赶紧走到两人中间,她一边堵住桃逐虎,一边跟兰子义解释道:

    “少爷,二郎三郎都被你大哥指派出去办事了,还没回来,你派人去叫他们,待会他们就回来了。”

    说罢桃仡转身狠狠拍了桃逐虎臂膀一下,她小声骂道:

    “你个不长眼的狗东西,少爷面前你也敢放肆!”

    兰子义被桃仡劝了两句脑袋才算转动起来,桃逐虎的冒犯打翻了兰子义心里的调味罐,现在酸甜苦辣咸,悲欢怒惧痛一股脑的全都纠缠在兰子义心间,这让他五味杂陈,难以理出头绪。无法理出头绪的兰子义只能长叹一声转身走向里间,他说道:

    “大哥你进来再说吧,这里不是说事的地方。”

    谁知桃逐虎这时怒火攻心失去理智,他一心就和兰子义杠上了,只见桃逐虎指着兰子义说道:

    “我今天那也不去,有什么活就在这说。桃仡和她的孩子是我桃逐虎的老婆孩子,今天我一定要把他们送出这个是非之地!少爷你有什么理由你就和我说清楚。”

    经桃逐虎这么一吼兰子义也再难忍住心中怒火,他转身质问桃逐虎道:

    “我有什么理由?你知不知道我今天在宫中被隆公公盘问,那姓隆的专门问我大嫂在不在京城,而你现在却要把人连夜送出去,你这不是自己找死么?”

    正在气头上的桃逐虎听不进道理也不打算讲道理,他拨开桃仡扔掉手中包裹上前和兰子义理论到:

    “我就说你怎么一身酒气,醉汹汹回来就要堵住我老婆孩子的生路,原来是你被上面人找上麻烦,自己脱不得身便要让我的家人替你顶罪?你也不想想这么多年来是谁在替你擦屁股,又是谁在替你东奔西走?你出卖我的妻儿难道良心不会痛吗?”

    桃逐虎对着兰子义大声的吼叫,积攒多日的疲惫和愤怒都在这一刻发泄了出去。情绪只要发泄出来便能得到缓解,桃逐虎兢兢业业这么多年,今次还是他头一次向兰子义抱怨。只是所有的行为都是有代价的,当怒火从桃逐虎心头退下后,他惊恐的发现自己的手已经薅在兰子义的衣领上,而兰子义与桃逐虎一样,也是满脸惊恐

第九百五十二章 手足之情

    桃逐虎从未冒犯过兰子义,兰子义也从来没想过桃逐虎会有对自己动手的一天,这种突然发生的事情让两个人都陷入了茫然,四目相对两边全然不知该干什么。幸好旁边还有桃仡在,她见两人扭打在一起以为事情已经无可挽回,于是她连忙上前对着桃逐虎就是一耳光,她骂道:

    “大郎!你今天失了心智了?怎么敢对少爷动手?”

    逃逸这一耳光抽醒了桃逐虎,桃逐虎立刻将手放开,他怔怔的向后退了两步接着便跪下伏在地上,旁边桃仡也随着夫君一并跪下,夫妻两人一并说道:

    “我等有眼无珠,冒犯少爷,还请少爷赎罪!”

    兰子义被桃逐虎撕扯的衣衫凌乱,可他没有功夫去收拾自己的衣服因为怒火已经冲昏了他的头脑,但兰子义克制住了自己,他用尽自己所有的理智去克制自己脑海中各种各样的冲动,他的身体则在自己内心剧烈冲突中颤抖不已。兰子义抬起手指着桃逐虎,他想骂点什么,可他张开嘴却说不出话来,他想挥手去打桃逐虎,可他发现自己竟然抬不起胳膊。

    跪在地上的桃逐虎终于明白过来自己酿成大错,他扣头在地不敢抬头,只是许久他都没得到兰子义的回应,这让桃逐虎心里更惊,哪怕兰子义现在上来踹他一脚呢,也比这样什么都不做的强。

    许久之后桃逐虎听到了一声长叹,然后他就听见兰子义走近自己,只是和他设想不同的是兰子义并未对他拳脚相加,而是俯身将他和桃仡搀扶起来,只听兰子义道:

    “大哥,大嫂,快起来吧,你们怎该对我下跪?”

    桃逐虎听兰子义话中无追究之意,心中长出一口气,可他起身到一半时忽然反应过来,兰子义的语调里怎么带着哭腔。想到这里桃逐虎猛然抬头,这下他终于看清楚了兰子的脸,那张泪流不止的脸,那张嘴角都被咬破储出血的脸。

    桃逐虎见状赶忙再次跪下痛苦流体道:

    “少爷!是我该死,是我有罪,少爷你罚我吧。”

    桃仡则掏出手帕替兰子义擦拭嘴角,边擦边道:

    “少爷,你这是干什么?有什么活你就发出来,作贱自己干什么?”

    兰子义任桃仡替自己擦拭血迹,同时他哽咽着说道:

    “是有股恶气驱着我,让我想收拾大哥,可我下不去这手啊!”

    接着兰子义俯身再次扶起桃逐虎,他抱着桃逐虎的臂膀对他哭诉道:

    “大哥,你生我气的原因就是我生你气的原因,再怎么着的咱们也不该动手啊!”

    兰子义这话一出也戳中了桃逐虎心中痛楚,他涕泣横流的谢罪不已,兰子义则压低接着说道:

    “大哥,嫂子的事情你我都知道,隆公公已经怀疑到嫂子头上了,他连老苍头的底细都摸了个明明白白,还说等孩子出生要过来亲眼看,这个时候你怎么走?前晚的事情今天已有

    定论,是妖贼渗入宫中,宫内有人囤积兵器想要谋害皇上,此事没有牵扯到其他任何人,隆公公今天问我嫂子的事情我也没有露出破绽,京城于嫂子而言是张虎口,可现在呆在虎口里还没有危险,出城后才会惹来猛虎噬人。我没有要出卖嫂子的意思,我也不可能出卖嫂子,如果我让嫂子落入姓隆的手里岂不是明明白白告诉姓隆的,之前我一直都在撒谎?到时候我除了起兵造反还能有什么活路?”

    经历了兰子义这一番说辞后,桃逐虎已经悔恨的泣不成声,他呜咽着胡乱说着什么,只是因为哭声盖住了其他声音,谁也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这时忽有仇文若的声音来道:

    “卫侯,怎么了?我听仆役说卫侯和大郎出事了,到底怎么回事?”

    兰子义转头看去见到仇文若正喘着粗气快步走来,兰子义赶忙说道;

    “文若先生你不要着急,你伤还需要静养,走的太快不要扯到旧伤。”

    仇孝直走到三人跟前眯着眼瞅了半天,他见三人脸上都有泪水,地上还大包小裹扔着许多东西,他也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他只得说道:

    “大郎在外奔波了这么久也累得够呛,不如先回屋休息,有什么急事要做也等着喝完茶再说。”

    兰子义刚才的肺腑之言已经将桃逐虎劝住,现在仇文若这么一说桃逐虎也就乖乖地往自己屋里去了。兰子义则吩咐旁边跟来的小厮道;

    “出去把二爷三爷都找回来。”

    小厮问道:

    “那孝直先生呢?”

    兰子义道:

    “孝直先生也出去了?......当然是宜宾找回来了,快去!”

    然后兰子义便与仇文若一并将桃逐虎送回房里,跟来的小厮们则捡起地上包裹悄悄跟在后面。到了房中桃逐虎又对兰子义哭诉许久,然后就被兰子义和桃仡劝上床休息,桃逐虎也是累坏了,他上床不多时便睡了过去。

    仇文若自知今天不是打扰兰子义的时候,见桃逐虎被安抚住他便告辞回了自己屋中,兰子义也辞别桃仡要往自己院里去,临出门时桃仡对兰子义说道;

    “少爷,你大哥今天是吃错了药魔怔了,你可千万不要往心里去。”

    兰子义道:

    “嫂子你放心,我心眼再小也不会记大哥的仇。”

    说着兰子义就想离开,只是桃仡眼神游移,似有话却又不说,兰子义便问道:

    “大嫂还有什么问题不解?”

    桃仡被兰子义问到这才鼓足勇气说道:

    “少爷,你刚才说的那位隆公公是谁?他又为何要盯上我?难道是因为我之前跟你说过的事情?”

    兰子义听到这个问题立即缳首四周查看情况,还好仆役们走就被他给支开,周围并没有人。兰子义对桃仡说道;

    “嫂子,别多想,有我和大哥在,那个隆公公伤不到你。但你得记住,你什么也没和我说,什么也都没和大哥说,只要你记住这一条,那天下就没人伤的了你。”

    说完兰子义便拱手转身离开,走了几步后兰子义又回头说道;

    “嫂子,今晚或是明天月儿可能回来找你,你说话时一定要小心。”

    桃仡一听月儿要来,脸色不免紧张,她问道;

    “那我该怎么向月儿说?”

    兰子义道:

    “刚刚发生了什么你就说什么,只记住我委付你的那条,你什么都没说过就行了。”

第九百五十三章 郎情妾意

    兰子义处理完桃逐虎那边的事情后终于可以回到自己屋中,他先是问了月山间的去向,得知月儿领了鱼公公的命出去之后兰子义便没再多问,他指挥侍女给他烧好水,洗过澡后兰子义便躺下了。

    兰子义躺在床上想了很多,他不可避免的想到了今天桃逐虎对他吼叫的那些话,他想起了之前桃逐虎辛辛苦苦为他做的一切,他的这位大哥总是埋头苦干,干完之后却什么都不争抢,今次是因为涉及到了到了自己心爱的女人桃逐虎才没忍住脾气,想来也真是辛苦他了。

    兰子义想着想着酒力也开始发作,昏昏沉沉中他便失去了意识。等他再次睁开眼时窗外天已已泛白,而他身旁也多出了一个冰雕玉刻的可人儿。

    “你醒了?”月山间慵懒地问道。躺在床上的月山间在兰子义醒来之后也随即睁开眼,她伸了个懒腰,然后转身朝向窗外,看着外面的泛白的天色她再次闭上眼说道:

    “还早呢,再睡会吧,这几天事情太多,累得慌。”

    说着月山间便伸出她那柔似嫩柳的光洁臂膀搂住兰子义。

    兰子义没有答话,也没有睡去,他只是静静地躺着,睁眼看着窗外发呆。月山间就躺在他旁边,她呼吸匀称且轻微,即使这时无人动静,屋里静悄悄兰子义也听不见她的呼吸声,兰子义只能感觉到月山间呼出的气息。月儿的气息喷在自己身上,柔顺的气流隔着纨绔摩挲着兰子义的皮肤,滋生着一种先热后冷的瘙痒感觉。兰子义很享受这种感觉,夜半无人时其实并不需要私语,只需要两个人依偎在一起,你知道我,我知道你,两人就这么静静地待在一起,共同体会着属于只属于两个人的那份静谧。

    兰子义温柔的看着月儿,他已经有些日子没这么惬意了,他以为月儿已经重新入睡,谁知月儿突然冷不丁的冒出一句话来

    “你天天看我还看不够?偏要选在人家睡觉的时候偷看。”

    兰子义小声道:

    “你还没睡着?你若困了就接着睡,我还不打算起来呢。”

    月儿慢慢睁开她那双明如宝珠的大眼睛,她看着兰子义扑闪扑闪的眨着眼,她说道:

    “旁边放着一个醒着的人,让我怎么安心入睡?”

    接着月山间又伸了一个懒腰,她抱怨道:

    “卫侯你是有时间保养,每日早睡早起,真是羡煞旁人!只是苦了奴家,每天忙活到半夜早晨还得陪你早起。”

    兰子义拨弄着月山间的头发轻声笑到:

    “那你也可以不用忙东忙西,只陪我睡觉啊。”

    月山间闻言抬手用手指狠狠的戳了一下兰子义脑门然后转身背对兰子义,她娇嗔道;

    “想的没!”

    兰子义笑了笑,他问道:

    “公公昨天在宫里跟我说过,他让你去查我这府里有谁和隆公公有勾结,你查的怎么样了?”

    月儿冷哼一声道:

    “哟,才过了一晚上侯爷你就迫不及待的要我给你汇报,怎么了?怕我把你府里的事情透给爹知道?”

    兰子义笑道:

    “有你在,我这府里有什么公公不知道的?”

    月山间等的就是兰子义这句话,她也不回答兰子义的问题,而是转口说道:

    “当然有了,你嫂子桃仡的事情我就不知道。”

    月山间一提此事兰子义只觉的头顶自上而下被人倒了一盆冷水,激地他整个人都要打激灵。但越是这种时候兰子义越不能露怯,他伸手搂住月山间的腰肢,凑到她耳边轻声问道:

    “你有什么不知道的?说出来我好告诉你。”

    月山间可没想到兰子义会迎着自己的问题凑上来,她头一次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而她的片刻迟疑被兰子义敏锐的捕捉到了,兰子义知道她的怀疑并没有坚实的证据支撑。于是兰子义趁机追问道:

    “你查的是府里的人,昨天下午却到外面去,莫非你重新去了招婿楼?挖出什么消息来告诉我,也让我听听。”

    月山间想了想后说道:

    “我并没有去招婿楼,我昨天出去是因为府里查出些端倪,有人可能和外面有联系,但查出来却是府里那人只是去外面私会骈头,并不是给隆公公报信,想必隆公公是通过搜集闲言碎语知道的情报,而非直接安插眼线。”

    兰子义道:

    “月儿你手脚可真麻利。”

    月山间笑了笑,她道:

    “这是我分内的事情。”

    然后她转身面向兰子义,两人四目相对,相互间已经没了距离,她问他道:

    “我听人说你昨天和你大哥吵起来了。”

    兰子义并不打算在这件事情上隐瞒月山间,他回答道:

    “不是吵起来,是差点动手打起来。”

    月山间闻言先是一惊,然后噗嗤笑出声来,她道:

    “你大哥对你的忠心胜过你养的狗,怎么突然之间你兄弟二人反目?昨天听到这消息我还不信呢!诶,卫侯,你和你哥动手你有胜算吗?”

    兰子义被月山间戏弄的满脸通红,他岔开自己看着月山间的眼睛,顾左右而言他道:

    “这并不重要,我大哥最后并没有动手。”

    月山间见兰子义说话搪塞兴奋地像个孩子,她笑着连声催促兰子义道:

    “也就是说他之前打算动手。快快快,卫侯你快告诉我,你们为什么吵起来?我怎么觉得这件事情这么有趣。”

    兰子义叹了一口气后苦笑道;

    “你呀,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因为我曾经同意让我哥送我大嫂离京,但昨天我食言了。”

    月山间问道:

    “你食言?这也不合情理啊,你为什么要食言?”

    兰子义道:

    “因为昨天隆公公问起我大嫂的事情,他问我我嫂子在不在京城。”

    听闻此言月山间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她沉声问兰子义,态度转变之大与刚才活泼可爱的时候判若两人,她问道:

    “隆公公为何会关心你嫂子?”

    兰子义摇头道:

    “我也不知道。”

    月山间又问:

    “那你为何要送你嫂子出京?”

    兰子义道:

    “大前天晚上我和我哥哥出去忙,他听到葱河枪炮齐鸣,见到京中多事,便萌生了送我嫂子出京的想法,我本来已经同意此事,可昨天偏偏又被隆公公问及此事,我怕打草惊蛇,便强行阻止了我哥。”

    月山间眯着眼看着兰子义,她似乎想从兰子义的表情中找出异样,可兰子义这话说的滴水不漏,月山间最终还是没有寻出破绽,她只是说道:

    “这可真是奇怪,一个司礼监大太监怎么会关心一个赎身的女子。”

第九百五十四章 突如其来

    兰子义笑道:

    “或许是姓隆的有意拿我家人做要挟,或许是他有意挑拨我和鱼公公的关系,也或许他就只是闲着无聊,谁知道他怎么想的。”

    月儿闻言剜了兰子义一眼,她冷笑道:

    “他姓隆的怎么挑拨你和爹的关系?卫侯有话直说,用不着拐弯抹角的引诱我我去给你当枪使。”

    兰子义抬手摸着月儿的脸蛋说道:

    “你个机灵鬼,疑心怎就这么重?我不过随口说一句都能被你怀疑做算计你。”

    月儿拨开兰子义的手翻身下床,她说道:

    “你是聪明人,我疑心不重迟早要被你算计到手掌心里。”

    兰子义见月儿起来他便也撑在床上问道:

    “你不是还要睡觉么,起这么早干什么?”

    月儿正在穿衣,听到兰子义问话她转身就把床上被子掀开,她道:

    “一日之计在于晨,醒了还不起床你这一天什么都做不了。”

    兰子义笑着起身,与月儿互相帮着穿衣,外间的婢女听到里面的动静也推门进来,兰子义见到侍女们穿戴的整齐就随口问道:

    “你们起来的好早,穿戴居然如此整齐。”

    兰子义本是无心之语,可他眼睛瞟过侍女的时候却发现了侍女脸上的惊慌之色,兰子义见状放下月山间的首饰,他问侍女道:

    “怎么了?何事如此惊慌?”

    侍女们被被问到后低头垂目,连看也不敢正眼看兰子义,她们你推我我推你就是不肯开口说话。兰子义忍不得她们磨蹭,当即呵斥道:

    “有什么事情就说!天塌下来由我担着,再磨蹭耽误了我的事我要你们好看!”

    侍女们被兰子义吓到这才七嘴八舌的说道:

    “侯爷,不是奴婢们不想说,是奴婢们不敢说,是大爷他.....”

    兰子义一听说桃逐虎有事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走到侍女跟前逼问道:

    “别说了前句没后句的,我大哥他怎么了?快说!”

    侍女道:

    “大爷他半夜跑来门前,光着膀子跪着,一直跪倒现在,劝也劝不走......”

    兰子义听到这话脑袋嗡的一下就炸了,他也不管侍女还说什么,趋步就往屋外去,身后的月山间拿着他的外套追上去道:

    “把外套披上,这都什么天气了,你这样出去可是会着凉的。”

    只是兰子义哪有心思听月山间的絮叨,他现在只想知道他大哥怎样。在推开门的那一刻,兰子义心疼的眼泪都留了下来,因为桃逐虎上身赤裸,已被反剪了手绑着跪在门外地上,背后枝枝歪歪还绑着许多东西,细一看才发现是不知哪里找来的荆棘藤条,而桃逐鹿与桃逐兔两人则一人拿着一条水火棍像是石雕的一样立在桃逐虎两边,兰子义开门后他二人才睁眼。

    追出门来的月山间忙着给兰子义披外套,兰子义却挥手将她推开,现在兰子义关心的只有桃逐虎,他匍匐上前跪倒桃逐虎面前哭问道:

    “大哥,你这又是为何呀?”

    桃逐虎没有开口,侍立在一旁的桃逐鹿开口替自己哥哥答道:

    “少爷,昨天的事情我和三郎都听说了,大哥他以下犯上,目无尊长,理当受罚,今日我便替我爹杖他!”

    说着桃逐鹿与桃逐兔便举起水火棍准备往桃逐虎背上招呼,兰子义赶忙叫停他二人,兰子义道:

    “大哥为兄我为弟,怎么的就成大哥目无尊长了?”

    这时站在门口的月山间突然插话道:

    “卫侯叫他桃逐虎一声大哥那是看的起他,他桃逐虎唤你少爷才是知道自己身份。说到底他三兄弟不过是你的家丁,以仆犯主乃是大忌讳,判他脊杖都是轻的。”

    兰子义哭着脱下身上纨绔给桃逐虎披上,听到月山间插话桃逐虎才抬头哑着嗓子对兰子义说道:

    “少爷,月儿姑娘说的不错,我的确是以仆犯主。”

    兰子义闻言大骂道:

    “不错个屁!年初崔浩离间你我兄弟,我至今追悔不及,现在又提什么主仆的鬼话,这是要把我兰子义十六年了和哥哥的情谊全都拿去喂狗吗?”

    说罢兰子义起身向屋,路过月山间的时候顺手夺过自己外套穿上,他进屋后不多时又出来,手里拿着正是他随身携带的那把铁木辛哥所送小刀,他走到桃逐虎跟前一刀割断桃逐虎身上绳索,然后他对着桃逐虎、桃逐鹿、桃逐兔三人直接开骂道:

    “我当你们三人是亲哥哥,你们却把我当外人!大哥什么时候跪到这的?十一月的大冷天他跪在这里还要不要命了?”

    谁知站在后面的月山间这时又插话了,她抱臂胸前冷笑道:

    “负荆请罪嘛,老套路了,不过我猜这法子也不是你们三兄弟想出来的,想必这是仇家父子出的注意吧?其实卫侯也不会那你们怎么样,你们耍这出苦肉计有什么意义?”

    兰子义亲手扶起桃逐虎,他摸到桃逐虎身上都是冰凉的,隐约间还在发抖,这让兰子义心更痛,他脱下身上外套又给桃逐虎披上,然后就呵斥桃逐鹿与桃逐兔道:

    “你们忍心看大哥这样吗?大哥累了快一个月,再冻这么半宿可是会没命的!快扶回去,我待会就去请太医。”

    桃逐鹿与桃逐兔闻言扔掉水火棍就扶着桃逐虎往外走,兰子义看见了又吼道:

    “回来!不要往别处送了,就扶进我屋里去!”

    然后兰子义光着膀子帮手将桃逐虎扶进自己外间书房躺下,然后他回到卧房门口,瞪着月山间质问道:

    “你知道这事。”

    月山间也不畏惧,她盯着兰子义反问道:

    “知道什么?”

    兰子义道:

    “以你的机敏你不可能不知道我大哥跪在门外,说不定你昨晚回来的时候就碰到他了。”

    月山间道:

    “我只知道奴才冒犯主子就该乱棍打死!”

    兰子义被月山间的话激怒,他用手指抵着月山间鼻子骂道:

    “不要忘了你就是个奴才!”

    月山间道:

    “所以我从来不做非分之事。”

    兰子义问道:

    “那你现在在干什么?”

    月山间道: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他桃家兄弟若不长记性将来只会冒犯你更甚,到时候你怎么办?”

    兰子义道:

    “我只当他们是我哥哥!”

    月山间则问道:

    “即是如此那你倒是让他们改口唤你做四郎,还叫你少爷干什么?”

第九百五十五章 尽释前嫌

    兰子义盯着月山间,眼里吟着的全是泪,也不知这汪泪水中几分是恨,几分是悲,末了兰子义长叹一声垂下头去,再次抬起头时他一并举起自己手臂,他伸手轻抚着月山间的脸,几乎哭诉着说道:

    “月儿,我从来都只当我哥哥是我亲人,就像我当你是我的爱。没有什么主仆的,一句称呼改变不了我的心。”

    月山间这次没有打开兰子义的手,也没有冷语嘲讽,她闭上眼把自己的脸依在兰子义的手掌中,似乎是在享受这一刻的温存,她叹道:

    “卫侯,不要再做梦了,你梦做得有多真,将来就会有多痛,早点醒过来吧。”

    说罢月山间转头回到屋中,她招呼兰子义道:

    “进来吧,你光着膀子不冷么?”

    兰子义随着月山间一起进屋,早有侍女为他们拿来衣服,兰子义一边换衣服一边对月山间道:

    “月儿你换好衣服就替我去看看大嫂吧,发生这么多事可千万不要让她想不开。”

    月儿盯着兰子义,眼中异彩连连,她半是嘲讽的问道:

    “卫侯你要让我去?”

    兰子义点头道;

    “当然让你去,除了你还有谁适合去?”

    月山间笑了笑,然后招呼侍女来给自己穿衣,她道:

    “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卫侯你还真的不把我当外人。既然如此那我就去了。”

    说完月山间便抓紧时间收拾,穿戴好衣服后她又让侍女准备了些细软点心,几个人一道就往桃仡的小院去了。送走月山间后兰子义自己也穿戴整齐,他来到书房中,桃逐鹿与桃逐兔已经伺候着桃逐虎躺倒床上,三兄弟见兰子义进来又要起身,兰子义赶忙上前将桃逐虎摁下。

    桃逐兔为兰子义拿过凳子,兰子义便顺势坐在床前,兄弟四人就这么或坐或躺,也没人知道谁该说话,该说什么话。最后还是桃逐虎打破了沉默,他开口唤道:

    “少爷......”

    只是兰子义抬手止住了他,兰子义道:

    “什么都不用说了大哥,你冻了一夜,好好躺下休息,若是老天保佑,你不落下病根我就谢天谢地了。”

    一旁桃逐鹿又试探着问道:

    “少爷,昨天的事。”

    兰子义轻声说道:

    “以口舌只亲,唇齿之近尚有误伤之时,我和大哥一时谁也说服不了谁,大哥上头对我动手也没什么不能理解的。大哥昨天说的我也仔细想过,这么多年来确实苦了你了。”

    桃逐虎闻言再次失声哭出来,兰子义则安慰他道:

    “事情说明白了就不会压在心里,有冲突不可怕,怕的是掖在心里互相怀疑。”

    兰子义这么一说桃逐虎哭的更凶了,旁边桃逐兔只得劝他,而桃逐鹿见兰子义没有怪罪之心后便问道:

    “少爷,我见月姑娘打点了东西出去,是要往哪里去?”

    兰子义道:

    “我让他去安慰大嫂。”

    桃家三兄弟听闻此言都愣住了,桃逐虎更是直接收住哭声,他问道:

    “少爷你干嘛这么做?你这不是驱虎吞羊么?”

    兰子义见三人都看向自己他便解释道:

    “昨天的事情不可能瞒住月儿,今天的事又让月儿知道,以她的身份她的性子,他一定会把这件事情查出结果,我让不让他去找嫂子她都会有办法从嫂子那问到话,我还不如送他一个顺水人情。”

    桃逐鹿道;

    “可少爷你这么做,万一嫂子说漏了怎么办?”

    兰子义看着桃逐鹿说道:

    “没有什么事情就没有什么可说漏的,二哥你不用胡思乱想了。”

    桃逐鹿闻言识趣的点头唱喏。兰子义见安抚了桃逐虎便起身要走,他说道:

    “大哥你今天好好休息一天,我现在去给你找太医,有天大的事情我们也明天再说。”

    桃逐虎在兰子义的书房里躺着看完太医,等月山间回来后他便回了自己院里,兰子义一大早便碰上这么棘手的事情,也觉心里憔悴,这一天兰子义便没做什么,只在书房看看志怪权做散心。

    次日兰子义起床后便去找桃家三兄弟,三兄弟今日也起了大早,就等兰子义过来,四人相约一起吃早饭,顺道还叫上了仇家父子。昨日和前日仇家父子都保持低调,以他二人的聪慧自然明白清官难断家务事的道理,今日见到四人又坐在一起有说有笑的吃饭,仇家父子也便没再多嘴,只和他们一块吃,昨天的事情就好像没有发生过一样。

    兰子义上桌后便问桃逐虎道;

    “大哥你早晨喝汤药了吗?”

    桃逐虎笑道:

    “又不头疼,有没发烧,屁事没有,喝不喝都无所谓。”

    兰子义嘱咐道:

    “大哥别逞强,太医昨天说了,你得吃过三服药才能放心。”

    桃逐虎闻言点头应了,兰子义则转头问仇孝直道:

    “孝直先生,今天可有什么要紧事?”

    仇孝直熟练地打开宫内饭盒的夹层,扫过一眼信纸后他摇头道:

    “没什么重要的,今日无事。”

    说着他还翻过纸面来向兰子义展示。兰子义笑道:

    “既然今日无事,那不如我们出去逛逛吧,前些日子大家都辛苦了,该是出去散散心的时候了。”

    仇孝直闻言谢道:

    “多谢卫侯给我父子放假,不过出去玩就算了,我和文若这么多天没回去,还是回家一趟吧。”

    兰子义点头同意了仇家父子的请求,他也没强求仇家父子,接着兰子义转脸问桃家三兄弟道:

    “三位哥哥没事吧,我看我们不如趁着天还未冷的时候出去再游猎一把。”

    桃逐兔哼了一声嘲笑兰子义道:

    “少爷你又不会张弓,出去田猎还不得辛苦我和哥哥们。”

    兰子义笑骂道:

    “我不会挽弓我可以学!今天出去我便让你见识见识我的本事。”

    桃逐兔道:

    “少爷说话可得算数!”

    四兄弟有说有笑的吃过早饭,然后备好马匹弓矢出门取道就往城外去。只不过到了城门口时兰子义才发现门口守备的官兵比之前还多,他们正在一个一个的盘查进出京城的人,稍微有些问题便会把人拦下。

    兰子义他们远远地就勒马停住,桃逐兔用手遮住阳光眺望着城门口,他道:

    “乖乖,这么多人,京兆府的人不是都死光了吗?”

    桃逐鹿也看着城门口,他说道:

    “看来杜畿是把所有人都派来了,平日里守门的只有校尉兵,现在这队伍里可夹杂着不少衙役。”

    兰子义听着桃逐鹿的话,看着前面门口。可不是,好多衙役正在和守门军士一并盘查行人,当中不少人都还贴着膏药缠着绷带,带伤上阵也真是够拼命的。

第九百五十六章 不期而遇

    桃逐兔问道:

    “把人全都派到这里来,那官府里面怎么办?”

    桃逐虎道:

    “官府里有台城卫帮忙做事,看来杜畿这次真是下了血本。”

    兰子义补充道;

    “不光是一府两县的衙役,前晚的伤亡你们也都看见了,想要调动这么多人除非把在京各衙门的人全都集中起来。”

    桃逐虎问道:

    “前天晚上京兆府刚刚大败,杜畿现在又搞出这么大动静,这是什么思路?”

    兰子义摇头道:

    “我也不知道,只能说章鸣岳安排的任务杜畿干的很好。”

    说着兰子义便勒马掉头,桃逐兔问道:

    “少爷,咱不出城了?”

    兰子义一便催马一边说道:

    “不出了。”

    桃逐兔又道:

    “少爷,守门的几个小吏没资格拦你,真要想走咱出去便是,怕他们干什么。”

    兰子义笑道:

    “该怕还是要怕的,现在非常时刻,稍有风吹草动就会惹来各方注意,章鸣岳视我如眼中钉肉中刺,我今天纵使能出去也必定会招来他的指责和攻击。我出城是为了散心,要是散心不成反倒惹上一身腥那就不划算了。”

    桃逐鹿这时进言道:

    “陆路查的严,水路他们就难以挨个排查,依我看不如我们坐船出去。”

    兰子义摆手道:

    “算了算了,小心驶得万年船,不要去惹那晦气,京城这么大,咱有很多地方可去,三位

    哥哥就陪我在京中逛逛吧。”

    桃家三兄弟见兰子义这么坚决也就不再鼓动他出城,他们调转马头跟上兰子义,四人就在城中漫无目的的逛游起来。

    借着这段悠闲功夫兰子义问桃逐虎道:

    “大哥,你前天城外的事情安排的怎样?”

    桃逐虎抱拳道:

    “少爷放心,那些捣子我是亲手送给山里土匪的,至于咱的伙计,我也是挨个送上了船。”

    兰子义点点头,然后他笑道:

    “这些捣子就这么听话?乖乖地上山去做土匪?”

    桃逐兔抢过话答道:

    “他们不乖乖地还能怎样?不听话他们连落草都落不下,直接宰了扔山里喂狗!”

    桃逐鹿道:

    “每人给了十两银子,干的多的还另有赏银,拿了这么多钱他们还有什么可埋怨的?自然是乖乖走了。”

    兰子义道:

    “几位哥哥干的不错,有赏有罚,恩威并施。只是这些捣子啊,为了点小钱就愿意把命陪进去,想我在宫里,哪次赏银不是五两十两?”

    桃逐虎知道兰子义又窃自伤神,他便出言安慰道:

    “这些捣子哪能和宫里人比,他们没那资格。”

    兰子义摆摆手,没有接这话。兰子义不说话桃逐虎他们也不敢肆意开口,过了一会后兰子义才再次开口道:

    “得找机会把嫂子送出去,一定得有一个过硬的借口。”

    桃逐虎闻言问道:

    “要不让关里派人来接,就说我爹想亲眼见到孙子,让仡儿先回关里去。”

    兰子义道:

    “思路没错,但借口不够硬,隆公公会起疑心的。”

    正在兰子义说话的时候前面街上忽有人群涌动,接着人群被分开,一行队伍有导骑有护卫浩浩荡荡的向这边驶来,兰子义见状便领着桃逐虎他们靠边给队伍让路。桃逐兔一边策马一边抱怨道:

    “好大的威风,也不只是几品官!”

    等桃逐兔靠边以后仔细去看才发现队伍里并无一人是皂吏,也无一人着官袍,他们所有人虽都满身罗绮可并无一人是官,而他们护在中间的那顶轿子更是民人所用,不是官轿。桃逐兔见此情景勃然大怒,他骂道:

    “他妈的,哪里来的狗东西,在京城里也敢耍这威风?我见得官多了去了,也没见谁出门摆这么大排场,更何况这还不是官!”

    街上驻足观望的其他百姓本就对这队伍驱人开路的行为不满,听到桃逐兔开骂他们也跟着一道议论纷纷。桃逐兔骂的大声,行进的队伍里自然有人听到,听到的那人便把话一个接一个的往后传,一直传到中间那顶轿子里。

    桃逐兔见自己的话被穿了过去,尴尬的吐着舌头,他道:

    “哎呀,居然被人听见了。”

    兰子义笑道:

    “听见就听见,三哥你怕他作甚,皇上又不可能微服私访,那你随便骂道谁头上都不用怕。”

    兰子义话刚说完队伍中的那顶轿子就停在了他面前,轿夫们把轿子放下然后压下前杠,随行的侍从趋步上前嫌弃轿帘,一个熟悉的瘦高身影从轿子里迈出来,他对着兰子义就拱手

    道: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卫侯啊卫侯,你可害我一通好找。”

    兰子义定睛一看原来是曹进宝,他赶忙下马上前拱手作揖道:

    “原来是曹老板,子义有眼无珠,冒犯了冒犯。”

    桃家兄弟也随兰子义一道下马上前作揖,桃逐兔更是致歉道;

    “小子有眼无珠,没看到是曹老板,污言秽语顺口就出,得罪老板了,还请老板见谅。”

    曹进宝呵呵笑道:

    “三郎这是什么话?你说的又没错,干嘛道歉?京城达官显贵这么多,两品京官出行都不见得有我这排场,我一介草民摆这么大阵仗可不是该挨人骂?”

    说着曹进宝就吩咐队伍道:

    “把轿子撤了,给我牵马过来。”

    兰子义看了看这支队伍,他问曹进宝道:

    “曹老板这是要往哪里去?找我又是为何?”

    曹进宝笑道:

    “找卫侯当然是要卫侯帮我一块撑牌面了。走,卫侯,我们马上慢慢聊。”

    之后曹进宝便换上马与兰子义并骥而行,桃家兄弟紧随在旁,队伍再次开拔,浩浩荡荡的就往前开去。上道后兰子义再次催问曹进宝道:

    “曹老板到底有什么事,吊着人胃口可是惹人馋。”

    曹进宝道:

    “我并非有意吊着卫侯,实在是刚才站着说话不讲究。其实我现在是往新开的龙盛号那边去。”

    一旁桃逐兔问道:

    “龙盛号?什么龙盛号?”

    曹进宝道:

    “就是章首辅牵头,京商出资一起搞的一间龙盛号钱庄,也能发纸钞。”

    兰子义听到这话后立刻明白了曹进宝今天要干什么,他拱手抱拳向曹进宝致歉道:

    “曹老板,抱歉,是子义无能,害的曹老板你碗里的肉被人给分走了。”

    曹进宝笑道:

    “卫侯客气了,这种事情胳膊拗不过大腿,我能尝到头啖汤已经是上辈子积德,哪里还敢吃独食。就算要吃独食也不是阻止人家开钱庄,你说是不是啊卫侯?”

    接着曹进宝话锋一转压低声音对兰子义说道:

    “卫侯,真正碍我的不是新开的钱庄,真碍我事的是官府的门禁!”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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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城遗梦介绍:
花枝缺处青楼开,艳歌一曲酒一杯,
美人劝我急行乐,自古朱颜不再来,
君不见外州客,长安道,
一回来,一回老。
————白居易
大正朝廷已经击败了四方所有外部敌对势力,看似天下太平,事实上王朝内部已经危机重重,地方土地兼并造成贫富差距加大,士绅优待又让富人几乎不承担税收,全国各地到处都有民变的危险。
朝廷对此也并非视若无睹,当朝内阁首辅大学士章鸣岳就力图推行新税法,对大正朝廷进行改革,可在这个节骨眼上深居内宫的皇上最关心的居然是用幼子替换太子,废立储君,从太子陪臣起家的章鸣岳自然不同意,宫中府中也因此对立起来。
我们的主人公正是一位将门之后,但他并不想继承武职;他的出身与家庭有诸多秘密,但他并未全然知晓;他有着单纯而又天真的理想,却又从骨子里带着一股敏锐和狡猾,他想要靠书生意气救济天下,可现实却让他走上了一条与理想截然相反的道路。现在他已经来到了京城,这里的高台到底是他成功的奠基石还是他迷梦的开始,让我们一起揭开这番篇章。台城遗梦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台城遗梦,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台城遗梦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