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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白袍将     台城遗梦txt下载     台城遗梦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百七十二章 又见王三

    桃逐兔被鱼公公瞪得心里发虚,再也不敢多嘴,兰子义则轻声咋舌,鱼公公见状问道:

    “怎么了子义?”

    兰子义道:

    “今早月儿还提醒我,让我多催催太子的事情,结果中午德王就出事了。德王这事是章鸣岳策划的,他又让明天议事,看来他是准备好要坏掉皇太弟的事情。”

    鱼公公冷笑道:

    “章鸣岳那只老狐狸,大前天勤政殿议事时他便安了贼心,你与那三位大人往来估计也没脱的他视线,他这是准备好才出手的,国子监那边我已派心腹将那监生控制住,绝对无人知晓,明日你去见章鸣岳那就是你的法宝。

    话说回来,那三位大人到底妥当不妥当?子义你有没有他们的动静?”

    兰子义回头看向桃逐虎与桃逐兔,桃逐虎道:

    “二郎出京前和我交代过,那三人一直闭门谢客,谁也不见。”

    桃逐兔道:

    “我的人也四处盯梢,没见到他们三家的仆役和外人勾结。”

    鱼公公道:

    “章鸣岳有没有派人去?”

    这问题倒是难住了桃逐兔,桃逐兔打结巴回答不上来。鱼公公可容不得自己的问题得不到答案,他当即作色就想发火,一旁兰子义赶忙劝道:

    “公公息怒,我三哥派的人都是些地痞流氓,那些家伙只会寻衅滋事,吃喝嫖赌,他们怎认得谁是谁?他们能把那三家的仆役盯住就不错了,也不可能指望他们做的更多。”

    鱼公公被兰子义劝下没对桃逐兔发火,但他怒容并未消退,他厉声说道:

    “那就多派人去仔细盯梢!明天军机处必是一场血雨腥风,三郎你要是摸不清楚对方底细你家少爷是会吃大亏的!”

    桃逐兔被训斥道不敢出声,只敢唯唯诺诺把领下命来。兰子义走了半天,他忽然发现自己是在朝洗冤寺的方向去他便问道:

    “公公,我们要去洗冤寺?”

    鱼公公道:

    “那个什么王三就在寺里关着,怎么也得过去问他几句。”

    说着鱼公公转头朝兰子义狞笑道:

    “我猜子义你有许多话想对王三说。”

    鱼公公这话真是说道兰子义心坎里去了,兰子义他当然有许许多多的话想对王三讲,他想

    讲讲王三当年是如何可恶,又是如何奸佞,王三和李四在德王面前是如何苦心陷害他兰子义,刚才在酒楼中王三又是如何辱没他家名声,等等等等,兰子义想说的话实在太多了,多到他两只拳头都捏的咯嘣响。

    兰子义道:

    “当然公公,我现在很是想念他。”

    鱼公公看着兰子义满意的笑了笑,接着他便携兰子义加快步伐。一行人又走了许久终于出了台城玄武门来到洗冤寺,在门前时鱼公公停步掏出手绢想要递给兰子义,兰子义却没注意鱼公公,他径直迈进门中。兰子义此举颇出鱼公公意料,不过这样的出人意料并未惹得鱼公公厌恶,在鱼公公看来兰子义这是终于长大了。

    洗冤寺里一如既往的充斥这血腥味,那种铁锈湿滑油腻的味道已经渗入了寺里的每一块砖,每一寸墙,每一口空气中,挥之不去。以前兰子义来总是会恶心,总要拿手绢遮住口鼻来减轻这种令人厌恶的味道,但今次兰子义没有,或许是他忘了这味道,也或许是他已经习惯了这味道,他只是着急要往王三那里去,而他这样子这正是令鱼公公满意的地方。

    自有台城卫在前带路,不多时兰子义就被领到审问的地方。王三正被绑在架上,旁边两个狱卒拿着鞭子噼里啪啦往他身上抽,一刻不停,在兰子义见到王三的时候王三已被抽打的血肉模糊,皮肤早就和贴身衣物混在一起,分也分不开。

    有记事的狱吏另在一旁,他问道:

    “王三,还有什么你没说的?”

    那王三已经被打的无力喊叫,他哑着嗓子挤出声道:

    “大人,小人知道的已经全说出来了,小人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正说着王三看到兰子义来,他绝望的抓住这可救命稻草,用最后的力气增大音量叫到:

    “卫候救我?”

    兰子义站在刑房外看着王三冷笑道:

    “救你?凭什么?”

    屋里问话的几个人见到鱼公公和兰子义前来,赶紧停下手中活起身作揖,鱼公公步入门中示意几人继续,然后他走到狱吏面前问道:

    “招了吗?”

    狱吏双手捧着口供递给鱼公公,他道:

    “都招了,这小子早就和章鸣岳有来往,王府的大小事情他一件没漏全都告诉了那边。”

    鱼公公粗略的翻了几页口供就把册子丢回桌上,他道:

    “难怪德王的丑事传的人尽皆知,就连天桥下的说书先生都编了段子在说。那今天酒楼里的事情是怎样呢?”

    狱吏道:

    “他说是章鸣岳给了他五百两银子,让他引德王到人多的地方胡说。”

    鱼公公听着点点头,他走到王三面前示意那两个狱吏停手,王三见鱼公公上前无力的抬起头哭诉道:

    “大人,饶小人一命吧。”

    鱼公公冷笑几声,没有回应王三,之后他问道:

    “小子,记得我吗?”

    王三现在哪还有力气看清人脸,他努力睁大眼睛,最终还是摇头了事。鱼公公见王三摇头呵呵笑了起来,他提醒王三道:

    “上半年出征时,中军大帐,你和那个李什么可没少狗仗人势在我面前作威作福。”

    王三被鱼公公提醒总算想起了鱼公公,他惊恐的长大嘴,一个劲的讨饶道:

    “公公,公公您息怒,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冒犯公公,公公您饶了我吧。”

    鱼公公没管王三的求饶,他只自顾自的说话道:

    “你们这些市井小人啊,一朝得势就不知道天高地厚,正所谓身后有余忘缩手,眼前无路想回头,现在讨饶?你有那资格让我饶你吗?”

    万三听得鱼公公不放过他,立刻失声痛哭起来,鱼公公接着说道:

    “倒不是说我们这些有权有势的没有失势的那一天,只是我们这些家伙失势也和你不一样,你是砧板上的肉,只能任人宰割,我们是砧板上的鱼,多少能挣扎一下。”

    说完鱼公公离开王三,他对兰子义说道:

    “子义,人交给你了,你看着办吧。”

第九百七十三章 捷报

    王三听得他要由兰子义处置,立刻哭道:

    “卫候饶我一命,卫候饶了我吧!您饶了我,我这辈子,下辈子,以后生生世世子子孙孙都给您当牛做马来报答您的恩情!”

    兰子义看着王三冷笑道:

    “我猜你这宏愿没少许给德王听吧?你一人来世做牛马又怎能供两人驱使?我福德浅薄,没本钱消受你的报答。”

    王三还想申辩,桃逐兔却把话抢去说道:

    “少爷,这人我来处置,我刚才当着众人的面夸下海口,总不能说话不算数吧?”

    说着桃逐兔便卷起袖子走到王三面前,他狰狞的看着万三说道:

    “孙子,记得爷爷刚才跟你说过什么吗?快把舌头伸出来。”

    王三当然记得桃逐兔说过什么,他立刻向旁人呼救,见旁边无人响应他又赶紧把嘴闭紧。狱卒听得桃逐兔要对舌头下手,立刻便有人从旁边刑具里拿出小刀来,桃逐兔摆摆手道:

    “不是割,是拔。”

    那狱卒便放下刀拿了把长钳递给桃逐兔,另一狱卒则手持凿子准备把王三嘴给撬开。就在狱卒已经摁住王三,桃逐兔拿了家伙准备上去动手时,桃逐虎却把桃逐兔拦住,桃逐兔回头不解的问道:

    “大哥拦我作甚?”

    桃逐虎道:

    “先别杀,明天还要见章鸣岳,这小子不大不小也是张牌。”

    桃逐兔道:

    “那不有口供吗,还要他人干什么?”

    桃逐虎道:

    “章鸣岳位高权重又能言善辩,有人证在他都能把自己嫌疑洗清,更何况没活人只留一本口供?先别杀,等明天事了再说。”

    说着桃逐虎便看向鱼公公,鱼公公不置可否的说道:

    “别看我,明儿去军机处的是你家少爷,问子义。”

    于是桃逐虎又转脸看向兰子义,兰子义道:

    “那就听大哥的,先留他一命,明天军机处出来再收拾他也不迟”

    两个狱卒和桃逐兔听得兰子义吩咐这才放开王三,王三捡回一命吓得哭泣不止。鱼公公和兰子义都已经问得了自己想知道的,再在这里待下去也无意义,两人便转身离去,鱼公公吩咐狱吏狱卒道:

    “留他一口气,至少留到明天过后。”

    狱卒点头应了,而狱卒则拿着口供让王三画押,那王三满手是血都不用印泥,直接血手印就摁在了口供上。

    兰子义见王三受罚,心中卸去一大块垒,回程时与鱼公公有说有笑,好不开心。一行人回到台城卫衙门正计划着是否来一局牌开心开心,不成想这时忽有卫军自外飞奔进来道:

    “禀公公,有军报传来,前线大捷,戚荣勋率部荡平山寨,妖贼悉数被灭。”

    说着便将寄递交给了鱼公公。鱼公公和兰子义他们闻言吃了一惊,鱼公公接过军报拆开来看,越看眉头越紧,他看完后将军报递给兰子义,然后他道:

    “是啊,大喜,戚荣勋攻必克,战必胜,实乃一员虎将。”

    鱼公公嘴上虽然夸赞这戚荣勋的功绩,实际上脸上却无喜色,那报信的台城卫本以为传回大捷的消息能让鱼公公开心,谁知却是这般结果,他便悄悄的退下了。

    兰子义看过军报后又递给桃逐虎,他对鱼公公道:

    “戚候真乃将才,前线补给不足,军饷不够,地理不知,又无向导,还有张偃武、李广忠二将与他掣肘,这种逆境他居然都能打赢,真是难得。”

    鱼公公道:

    “你去山中是不知地理,他戚家军转战东南,怎会不知那边情况?倒是张偃武,李广忠掣肘是真。还有你举荐的那个高延宗,我是该说他不长脑子呢,还是该说他公忠体国?他居然帮着戚荣勋打仗。”

    兰子义拱手道:

    “高大人就是这样的人,只知为国为民,不会因派系不同而相互倾轧,或者说他脑袋里就没有派系的存在。”

    鱼公公冷哼道:

    “子义,官场上可不能用这种人,你得想明白。”

    兰子义道:

    “高大人胸怀坦荡,心中赤诚,得此人心便是得一死士,子义敢保高延宗无恙!”

    这时候桃逐兔都已经看完了军报,他挠着头问道:

    “这军报不像是军中行文,怎么这里面连将领间的龌龊都有?”

    鱼公公见兰子义态度坚决又听得桃逐兔发问,便也不再与兰子义争执,他回答桃逐兔道:

    “军中的军报是直接给兵部的,我这的东西是监军太监传来的,不一样。”

    然后鱼公公对兰子义道:

    “真是无巧不成书,戚荣勋在这个节骨眼上打赢,明日你去军机处可得有一番争执了。”

    兰子义拱手道:

    “子义明白,那子义先告退了。”

    鱼公公并没有着急应下兰子义的请求,他沉吟片刻后问道:

    “明日军机处议事,必会论功,你打算怎么为几位将军请功?”

    兰子义道:

    “就按军报所说,戚候排第一。”

    鱼公公道:

    “按照军报高延宗该排第二。”

    兰子义道:

    “张都尉与高延宗并列第二,李广忠大意致使监军被杀,功减一等排第三。”

    鱼公公喝了口茶后说道:

    “李广忠排第三我没什么意见,只是那高延宗只能排第四,不能排第二。”

    兰子义闻言起身作揖道:

    “公公!高延宗实乃社稷之臣,这一点子义敢拿项上人头担保。”

    鱼公公放下茶碗说道:

    “子义,就像我说的,我不要社稷之臣,我要的是忠臣!他高延宗于上不忠我怎能用他?”

    兰子义保持着弯腰拱手的姿势,他抬着额头艰难的看向鱼公公,同时他请命道:

    “公公!我与高延宗背靠背做袍泽,一口锅里吃饭,一座城上迎敌,此等情谊他尚不认,他又怎肯依附戚荣勋?剿贼归来时,章鸣岳保举高延宗为兵部员外郎兼协理京营戎政,这般厚恩他高延宗都敢弃如敝履转而为我鸣冤,现在他又怎么可能回去投奔章鸣岳?

    公公,高延宗绝非结党营私,阿谀奉承之人,他行事只会依于道据於德,您不可能蓄养他做鹰犬,他却会在您遭遇不公时铁肩担道义,此等性情之人,若负于他我有有何面目再见天地日月?”

    鱼公公听兰子义说道章鸣岳那段时就已经被说动了,但他还是问兰子义道:

    “既然他高延宗是条疯狗,那你又怎能保证他不会咬你?”

    兰子义直起身来看着鱼公公道:

    “我没有必要保证他不咬我,我只需要保证我问心无愧。”

第九百七十四章 准备入宫

    鱼公公慢慢捧起茶杯,仔仔细细的品了一口茶,放下茶碗后他说道:

    “那就按你这思路办吧,我会告知御马监的。”

    兰子义赶忙道谢,鱼公公则挥手道:

    “不用谢我,你也是据理力争。回去吧,我这不留你了,回去好好休息,养精蓄锐,明天可有的要累你。”

    兰子义领命告退,携着桃逐虎与桃逐鹿就出宫去。出了宫门过了御桥,几人离开老远终于上马,这时桃逐虎问道:

    “少爷,要不要我去找仇家两位先生回来?”

    兰子义摇头道:

    “没必要,现在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叫回两位先生大家也只能瞎猜,若是安排明日议事的办法,业务无外乎据理力争四个字,这阵打扰两位先生没什么意义,还不如等明日回来后在与他们商议。”

    桃逐兔道:

    “那我们是不是先去把二哥接回来?”

    兰子义想了想后又摇头道:

    “没法接,二哥不是铁木安达,两边事情不一样,明天议事过后二哥就能被放出来,不着急这一晚。”

    说罢兰子义便扬鞭策马,桃家兄弟紧随跟上,当晚回去月山间也很是乖巧,没有问东问西,而是贴心的伺候兰子义吃饱睡好,没再多事。次日天还没亮月山间便早早叫兰子义起床,她伺候兰子义洗漱沐浴,还用熏香替兰子义熏过,兰子义笑道:

    “月儿,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待遇。”

    月山间白了兰子义一眼道:

    “你个鞑子,知道什么礼数?既然是要去军机处,怎么能不好好收拾。好了,少说废话,收拾完赶紧去和你那两位哥哥吃饭去!”

    兰子义被月山间伺候完毕后便往前处,桃逐虎与桃逐兔已经在那里等候,仆役们见兰子义来到便将菜食上齐,兰子义与两位哥哥行过礼后各自入座,默默吃饭,兰子义见没有食盒开口问道:

    “今天宫里没送东西来?”

    桃逐虎道:

    “天还早,宫里这阵怕还没起来呢。今天咱只能回来在尝宫里的菜了。”

    兰子义点点头,之前那个被兰子义派去李敏纯处传话的管家这时入厅拜见兰子义,他道:

    “侯爷,您之前安排的事小人已经去办了,殿下那边并未传话过来·····”

    兰子义打断管家道:

    “我已经见过殿下,该说的都和他说了,你忙你的去吧。我这家离不开你,今后还得辛苦你。”

    那管家闻言也不多言,拱手拜了就自个下去。兰子义与桃家兄弟再未多言,三人快速吃过饭便出门去,来到门外上马时,天也才亮,兄弟三人乘着当日第一缕阳光赶去南天门,到了地方说明来意,交了马匹后兰子义跟着太监就往军机处去。

    兰子义到门口时军机处里的灯火才刚熄灭,再看门口居然还有几个司礼监的行走太监,宫里太监都与兰子义相熟,他们见到兰子义来便向兰子义拱手行礼。兰子义依例给各位公公还有引路的太监给了赏钱,众人自然是千恩万谢。守着军机处门的太监先问兰子义道:

    “大清早的卫候怎么就奔军机处来了?”

    兰子义道:

    “来见章首辅,有事相谈。”

    接着兰子义又问司礼监的太监道:

    “几位公公又是为何来此?”

    司礼监来的太监赔笑道:

    “是隆公公谴我们来的,隆公公谴我们随师兄一道来告诉相爷一声,公公他今日来不了。”

    兰子义点点头,然后他对守门太监说道:

    “劳烦几位公公进去通报一声,就锁子义求见。”

    守门太监闻言笑着让开大路,他们道:

    “侯爷想进随便进,有什么可通报的?这点小事奴婢们还是可以担当的。”

    兰子义笑着拱拱手,然后他回头吩咐桃逐虎与桃逐兔道:

    “大哥、三哥,你们先在门房暂歇,我进去了。”

    桃逐虎哪里肯放兰子义一人去,他摁着兰子义肩膀说道:

    “少爷,我陪你进去。”

    兰子义摇头道:

    “大哥,这里是军机处,不是谁都能随随便便进去的,我今日来都是硬闯,大哥你又怎能进去?”

    桃逐兔也上前拦住兰子义,他道:

    “可少爷你往日来都有鱼公公和隆公公给你撑腰,你单独去见章鸣岳的时候有哪次落得好果子吃?我和大哥进去也是想给你搭把手。”

    兰子义叹道:

    “刀山上得,火海下的,军机处有什么去不得?你和大哥要是进去,一露面就会被呵斥出来,你们又何必去受那份屈辱?我自己去吧,两位哥哥就在此处待着。”

    桃逐虎与桃逐兔也在找不出什么好理由来,只得让开路放兰子义进去。周围那些太监们已经搬来了椅子拿来了瓜子,他们招呼桃逐虎与桃逐兔坐下,同时他们说道

    “大郎三郎暂时再次歇脚,咱家这里也没什么不好的。”

    桃逐兔坐下后笑道:

    “你这是好,只是没什么玩意,我现在手痒,想找人赌两把,不知道你这里有没有家伙?”

    兰子义见自己的两位哥哥已经安顿下来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便一头扎进军机处里,向前走了没多远,刚到门口兰子义听到里面章鸣岳说话道:

    “这么说来隆公公今日并不来内阁?”

    里面一太监答道:

    “回首辅的话,隆公公说既然是首辅大人招人议事那他便不该掺和,您这议出什么结果来,票拟好了递上司礼监,皇上什么都能看见。”

    兰子义在门外整顿好衣冠,掀开门帘迈了进去。今日军机处里说是百官议事,其实来的也就那两个大学士,还有准大学士王祥,另外兵部的赵谅、陈之涣也在,都是老面孔了,没什么不熟悉的。

    章鸣岳听得司礼监太监回话高兴的说道:

    “隆公公雅量非常,鸣岳感激。”

    话刚说完他就见到兰子义推门而入,下一刻兰子义便拱手道:

    “子义见过诸位大人。”

    章鸣岳见兰子义来,脸上写满了不情愿,只是虽不情愿章鸣岳却没有驱赶兰子义的意思,他只问道:

    “是鱼公公差卫候来的?”

    兰子义放下手答道:

    “不是,是子义自己来的。”

    章鸣岳略作思考,立刻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于是他明知故问的笑道:

    “那卫候为何自己要来啊?”

第九百七十五章 银子

    兰子义道:

    “我来向公公要人。”

    正说话间门外的太监不请自来的拿了凳子为兰子义送上,今日同在军机处的陈之涣见状说道:

    “公公,首辅大人并未说要看座。”

    拿凳子的太监闻言抬头瞪了陈之涣一眼,不过他脸上却无怒容,说话时语气还狠谦和,那太监笑道:

    “陈大人,章首辅虽然没有说要看座,可卫候怎么着也是宫里的客人,除了皇上见臣子,宫里可没有让客人站着的规矩,您都有座呢卫候怎得就不能有座?反正首辅大人迟早都得让奴婢上座,奴婢先来上了也没什么不可。”

    章鸣岳笑道;

    “公公说的是,我正打算叫你拿凳子进来呢。”

    那太监说完话转身要走,司礼监来传话的太监叫住他道:

    “师弟,劳烦也给我上个座来。”

    座上章鸣岳本来都打算送客开始议事了,听得司礼监太监也要入座,心里不免磕碜,他问太监道:

    “公公不是说不掺和军机处的事情吗?”

    那太监拱手笑道:

    “回首辅的话,隆公公的确不会掺和您和同僚的事情。只不过奴婢又不是秉笔,咱也没那披红的权限,见不到您给隆公公他们的奏章。卫候不是大学士,又不是军机行走,他无故前来颇有蹊跷,奴婢今日撞见了,正好听听卫候有什么事,回去也好禀报隆公公。”

    兰子义一听这话立刻明白了这太监的意思,隆公公这是派人来给自己做后援呢,拿他今天就不是一人奋战。正好这时外面的太监也给搬进凳子来,兰子义与这太监一道坐下,两边互相颔首,兰子义对太监说道: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我二哥无故被京口官府扣押而已。”

    “官府怎会无凭无据抓人?你二哥被抓肯定是因为作奸犯科。”

    兰子义闻言望去,见说话的乃是武选司陈之涣,今日杜畿不在,替章鸣岳打头阵的便换做他了。兰子义望着陈之涣冷笑道:

    “陈大人,你们不给我理由就抓我二哥已经够过分了,现在又拿结果当原因,用我二哥已经被抓来证明你们抓人有理,照你这思路,天底下人人都该被抓,反正他被抓了就说明他该抓,谁能逃得掉官府的镣铐?”

    章鸣岳笑道:

    “怎会因为莫须有的借口就拿下桃二郎呢?京口那边来报,说前天晚上见有北方来人运送木箱若干,打开来看居然全是白银,领队的就是卫候的二哥,他手下的全是你北镇将士。京口那边见此事蹊跷,便把这一队人马全部拿下了。既然今天卫候来我这里要人,那我正好问问卫候,那些银子和你北镇的人是怎么回事?”

    兰子义道:

    “没有什么北镇的人,只有朝廷的人,皇上的人。至于那些银子,那是曹老板在北方发行纸钞兑换来的白银,要运来京城供给朝廷,我二哥只是过去接应。”

    章鸣岳闻言笑了笑,捧杯开始喝茶,兵部右侍郎赵谅接过话问道:

    “既然卫候提到北镇都是朝廷的兵,那为何北镇兵要替一个商人护送银两?朝廷给北镇下的命令是镇守边关,可没下令让你们给商人当保镖。”

    兰子义道:

    “赵侍郎,难道你在京城就不问世事吗?书生备考,两耳不闻窗外事还情有可原,你身为兵部侍郎难道就不知外事吗?”

    赵谅道:

    “我不知卫候所说的外事究竟指何事?”懒人听书

    兰子义道:

    “今年北方大旱,饿殍遍地,流民盈衢,荒野之上匪盗横行,城墙之外皆无法度,曹老板之前的队伍倒是用自己顾得镖师,结果却是商队被劫,人财两空,不得已他才救助我父亲,上个月我爹入京朝觐时曹进宝亲来央求我爹此事,所以才有北镇兵护行之事,所以才有我二哥往京口接应的事情。”

    赵谅说道:

    “卫候自己都说北镇兵乃朝廷的兵,可令尊代公却因私人请求擅自调动藩军渡江入京城,这难道就是朝廷臣子的样子?”

    兰子义闻言心中哂笑,他兰家马场遍布全国,散步各地的伙计连同马场养着的牛羊,库里存着的粮食不计其数,别说他藩军入京了,简直就是藩镇遍地走,你怎么不说东辑虎营全营都是北镇兵呢。但兰子义嘴上还是客客气气的笑道:

    “因为曹老板运来的也是朝廷的银子,还是朝廷救命的银子,现在户部所需开支全部依靠曹进宝钱庄周转,他曹进宝能不能顺利运送白银关乎户部有没有银子花,我爹派兵来不是因私,乃是为公。”

    章鸣岳闻言笑道:

    “好个为公,我也就相信信代公与卫候乃是为公吧。只是当今非常时刻,妖贼刚刚在京城火烧葱河,前日勤政殿中我秉明皇上要加强京城防务,所以外进内出都得仔细把控。桃二郎押送的银两数目太过庞大,我不能凭卫候一己之言就洗脱这些银子的嫌疑,必须得等有司查明白银来源才能放行。”

    兰子义道:

    “南边戚候都把妖贼剿灭了,哪里还有妖贼乱京城?再说就算有妖贼图谋不轨,这些银子又和妖贼有什么关系?”

    章鸣岳道:

    “万一这些银子是妖贼军饷呢?”

    兰子义道:

    “北镇押送的银子怎会是妖贼军饷?首辅大人这么说莫不是怀疑我爹和我勾连妖贼?”

    章鸣岳借机说道:

    “卫候,不要拿结果当原因,你家护送银子并能证明银子一定就干净。我当然相信代公忠贞,可我不信他曹进宝也是忠臣,商人嘛,给钱什么都干。”

    兰子义可没料到自己刚说出口的话就被对手给用上,这股自作孽的难受劲够他受好一会的,他只得说道:

    “妖贼若想买通曹老板就得花银子,让曹老板运银子给妖贼做军饷,妖贼可得开出什么价码来?”

    章鸣岳道:

    “所以才要查嘛,查清楚了也就不用怀疑了。”

    兰子义道:

    “曹老板处有账簿,北镇军也有押镖的信物文书,首辅大人要查很快就能查清。”

    章鸣岳道:

    “有证物就好,我会着令京兆府下去调查的,只不过卫候也知道,现在官府人手不足,调查起来肯定没有卫候想象的那么快。”

    兰子义闻言怒上心头,他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忍住说道:

    “首辅大人加强门禁时用的是霹雳手段,调查真相时却人手不足,您这搁车计用的是炉火纯青啊。”

    陈之涣开口呵斥兰子义道:

    “卫候,有意见你可向御史台提,用不着在这说风凉话。”

第九百七十六章 论功行赏

    章鸣岳道:

    “加强门禁乃是紧要事,查清银子却可以缓缓,人手根本不够用,卫候自去京兆府看看便知道。至于卫候二哥,早就已经送回京城了,卫候今日回家便能见到。

    对了,刚才卫候提到前线戚候大捷的事情,今天请大家来也是为了商议此事,大家有什么看法吗。”

    众人听得章鸣岳发问,你看我我看你,大眼瞪小眼,互相只是观望却无人作答,沉默了好一会后陈之涣才开口道:

    “军中之事无非赏功罚过,既然是大捷,我以为按劳封赏就是,首辅大人你看要不要我这边拟一个赏功的奏章呈上来?正好昨天军中的奏报也呈上来了。”

    章鸣岳道:

    “说得好,那就劳烦陈大人了。”

    这时兰子义插话问道:

    “陈大人打算怎么怎么赏?”

    陈之涣看着兰子义道:

    “我以为兵部的事情不该由藩镇过问。”

    司礼监派来太监闻言笑道:

    “兵部的事情当然不归藩镇管,但内阁呈递的文书却要皇上同意,诸位大人想拟个什么东西出来好歹也得提前给皇上透个信嘛,要不然您这废了半天劲弄好奏章,皇上那不点头给您退回来,大人们面子上过不去,皇上也生气,大人您说奴婢说的对不对?”

    陈之涣被太监压了一头,没法子推脱,只得看向章鸣岳。不过章鸣岳并没有要隐瞒的意思,他痛痛快快地笑道:

    “我把这事提出来就是为了和大家仔细讨论,公公想知道结果也是应该。”

    说着章鸣岳看向陈之涣道:

    “陈大人不妨把你的想法说出来,反正迟早都要拟出来递上去。”

    这皮球踢来踢去最终还是踢到了陈之涣头上,他无奈地垂头想了想,然后开口道:

    “按军中来报,今次论功戚荣勋当排第一。”

    章鸣岳点头道:

    “不错,戚候甫一上任便励精图治,整顿军纪,激励士气,亲自带队帧查地形,联营而进,逼得妖贼无处可逃,最终一战歼敌,与之前主帅贺温玉一比高下立判,他论首功名副其实。”

    陈之涣闻言问道:

    “那依首辅看,戚候应当如何封赏呢?”

    章鸣岳想了想道:

    “戚荣勋爵位已极,只能增邑,再难赏爵位,我看就再增食邑五百户吧。”

    说罢章鸣岳扫了兰子义和太监一眼,见两人没有反对章鸣岳便问陈之涣道:

    “那其他人呢?”

    陈之涣见过了一关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气,他咽了口涂抹接着说道:

    “张偃武张都尉常在军中谋划,智计百出,有定策功,灭贼之战中他帅游骑攻敌侧后,扰乱敌营,论功当排第二。”

    章鸣岳道:

    “张公子的确也是一员将才,有此功劳加封他为关内侯也不为过。”

    兰子义闻言插话道:

    “既然张公子都能加封关内侯,那李广忠该如何封赏?”

    陈之涣道:

    “我不知李广忠有何功劳可以与张公子相提并论。”

    兰子义道:

    “灭贼一战中张偃武与李广忠分帅游骑自两翼包抄贼营,张偃武能凭此功加封关内侯,李广忠也能。”

    陈之涣道:

    “卫候又不在军中,你如何知道前线形式,军报送交的是兵部,该怎么定由我······”

    一旁赵谅听出陈之涣话说的不对,连忙抢过话来说道:

    “李广忠害死台城卫监军,之前没有处罚他已经是格外开恩,今次他虽有功,可功过相抵也便没了封赏的理由。”

    兰子义听到陈之涣想独揽定功大权,正想抓住话柄好好发挥一番,谁知赵谅半路杀出堵上窟窿,兰子义只得循着赵谅的话往下说,他道:

    “赵大人,监军被杀台城卫也深感痛惜,但这不是李将军的责任,贺温玉治军治得有多松散兵部知道的一清二楚,李将军当时在军中努力维系日常营中运作已经忙的焦头烂额,那几位监军是自己要出去追杀妖贼的,中了埋伏怪不得别人。”

    章鸣岳听闻此言忍不住的冷笑起来,众人听得他笑都往他出看去,章鸣岳见所有人都把目光集中过来便改口问兰子义道:

    “那依卫候之见,李广忠应该怎么封呢?”

    兰子义道:

    “我说了,张偃武与李广忠同功,张偃武封得关内侯李广忠也就封得。”

    章鸣岳道:

    “那不可能,卫候再为李广忠开脱他也逃不了害死监军的罪,封他做候没有可能。”

    这时司礼监的太监开口道:

    “我是个奴婢,我知道这军机处没咱开口的份,可我还是斗胆插上一句,无论是章首辅还是卫候,事不能谈死了,您这谈死了,皇上那可怎么办?感情还要把这架吵到皇上跟前去?再说首辅大人,那李广忠要的确有功,御马监也记着呢,您这不给个封赏不出个说法来,御马监第一个不给您过,司礼监都见不到您的票拟,您争着又有什么用呢?”

    章鸣岳闻言闷声叹了口气,端起茶碗便喝起茶来,也不说话。赵谅见章鸣岳不说话,只好自己开口道:

    “李广忠一年之内从禁军升做京军,掌管武库,备守宫门,这等升迁速度已属罕见,今次再要封侯那可就是一步登天了,况且他在军中只有游骑侧击的功劳,并无参谋建议的本事,而且监军还死在他手上,封侯万万是不能的。但不封赏又难慰功臣之心,依我看就封轻车都尉吧,张公子讨贼回来不也封的是轻车都尉军衔嘛。”

    说着赵谅看向众人。刘瞻、王祥两人都只顾埋头看自己案上的文牍,不管外事,章鸣岳则不置可否的继续喝茶,最重要的是兰子义与那司礼监来的太监对此也无异议。赵谅见众人都同意这说法便向陈之涣点点头,陈之涣擦掉头上汗长出一口气,在纸上做了记录。就在众人精神放松的时候,兰子义忽然开口道:

    “那高延宗高大人呢?他怎么封?”

    陈之涣闻言抬头看向赵谅,他之前疏忽,没能想到兰子义也有途径查看军报,差点说漏嘴,这次他可不想再犯错。可赵谅对此也没什么好主意,因为高延宗是章鸣岳记下的人,章鸣岳不开口没人定的下这人的功劳。

    这下子众人又都看向章鸣岳去,正好章鸣岳已经把茶碗放下,他开口道:

    “高延宗一介莽夫,毫无将略,匹夫之勇有什么好封的?”

第九百七十七章 争功

    兰子义冷笑道:

    “匹夫?若无敢死之士先登陷阵,敌营如何攻破?贼首何得悬门?据我所知高大人在军每每身先士卒,戚荣勋滚营而进时是高延宗率部守栅,遏制妖贼反扑,戚荣勋最后与妖贼决战时又是高延宗亲帅中军步兵仰攻妖贼,吸引敌军注意,给了张偃武、李广忠侧后偷袭的机会。他高延宗本是辑虎营营将,但他入营之后便任由戚荣勋调任他为步兵统领,任劳任怨,毫无私心。

    这等忠义之士首辅大人张嘴就称作匹夫,试问将首辅大人放在阵前可有高延宗百分之一的用处?我就不信戚荣勋报上的军报中没有给高延宗请功!”

    陈之涣听得兰子义出言不逊,拍案便要开口呵斥,不过章鸣岳抬手将他拦下了,章鸣岳亲自开口对兰子义说道:

    “术业有专攻,冲锋陷阵我当然比不了高将军。但我还是以为爵位不可滥赏,能封候者应当是统兵决胜的将才,而非区区武夫。”

    兰子义道:

    “军中全是武夫,不赏武勇谁人还肯给大正卖命?首辅大人口口声声说将才,可要是不以军功记爵位,我不知大人您还有什么方法选拔、培养将才。”

    兰子义与章鸣岳互不相让,刚才他俩第一次对峙时就是司礼监的太监出面调停,这次司礼监太监又适时地发话了,那太监道:

    “卫候,你与章首辅争执的这位高延宗可是那个由项城县令专做东辑虎营的高延宗?”

    上次太监发话明显偏袒兰子义,而这次太监的话则有些出乎兰子义意料,为何这么一个太监会清楚高延宗的履历?兰子义心里顿时升起不好的预感,他答道:

    “正视,公公知道这人?”

    那太监笑道:

    “奴婢怎知得外间的武将?奴婢只是听人说有个叫高延宗的进士非常莽撞,比武人还不知礼,那人最好以下犯上。奴婢虽然没在御马监待过,可奴婢也知道,军中要想施展号令,最重要的就是下级服从上级,这高延宗要是喜好以下犯上那还怎么当兵?”

    章鸣岳还以为这太监就是宫里派来给兰子义撑腰的,他也没想到这太监居然会拆兰子义的台,不过仔细想来太监会挡高延宗的路也并不出人意料,毕竟高延宗发火时在场的并非只有章鸣岳一人。章鸣岳笑对太监道:

    “公公,你也觉得那高延宗不该封赏吧。”

    兰子义哪能等太监点头,若今天太监点头同意章鸣岳的话,那高延宗又得落个无功而返。兰子义抢话对太监道:

    “公公,那高延宗只是莽撞,并没有以下犯上的毛病,您想啊,要是高延宗喜欢犯上作乱,他今次在营中又怎么会乖乖听戚荣勋的安排?又怎会主动把自己的东辑虎营让给骑将统领?”

    太监对高延宗在军中的表现毫无兴趣,他问兰子义道:

    “可要是按卫候说的,高延宗是个懂事的人,那他的名声又为什么那么难听?”

    兰子义闻言心中暗骂,兰子义想:“名声好听不好听不都由你和隆公公说了算?你们觉得他糟糕,我还想问为什么呢,现在反倒你来问我,我怎么可能回答的上。”但兰子义嘴上还是赔笑道:

    “公公,圣人说的好,不因一言举人,不因一言废人,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嘛,那高延宗性子直,再加上他久在外省,不懂京城的门道,所以才会做出无礼的事情,我都已经跟他说过了,他今后绝对不会再做这等蠢事。”

    接着兰子义劝说太监道:

    “公公,您虽没待过御马监,可我是军里出来的,军中最讲究一个赏罚分明,有功不赏有过不罚最是影响士气,那高延宗上次与剿贼之后被贬官已经伤了军心,今次他身先士卒,要是回来还是没赏那可就出大乱子了。”

    太监笑道:

    “我可没看出来大乱子在哪。”

    兰子义道:

    “公公,要不这样,我这爵位是蒙父荫赐的,我和高大人换,把我的爵位让给他。”

    太监摇头道:

    “侯爷,奴婢虽然不读书,可奴婢也知道没这种规矩。”

    不过兰子义说了这么久也并非没起作用,太假在兰子义的软磨硬泡下终于松了口,他对章鸣岳说道:

    “章首辅,让您久等了。”

    章鸣岳干笑一声道:

    “怎敢说久等?我只是不敢打断公公你的话。”

    太监笑道:

    “首辅大人不催奴婢,奴婢甚是感激,奴婢也觉得那高延宗不配封赏,但卫候如此坚持,想必那高延宗一定有什么过人之处。再说,军心的确不可瓦解,之前灭妖贼的封赏就显得不公,这次要是还摁住有功之臣怕是不妥。”

    兰子义听得太监说道“不配封赏”,心中凉了大半,不过太监旋即支持兰子义的话又把兰子义的心给拉了回来,这等十五个吊桶七上八下的感觉实在是刺激。章鸣岳听得太监又站到了兰子义一边,轻轻的砸舌,他道:

    “高延宗的功劳我会责令兵部仔细核实的。”

    太监笑道:

    “首辅大人,说句实在话,大正的军功,一半归兵部算,一半是在御马监算。我看那高延宗不爽,我也不想让他封,可即使这样卫候还是坚持,我只怕御马监那边已经和卫候一气相连,您要是核实军功的话还得先和御马监统统气,别到了皇上那不一致,再去勤政殿对答。”

    章鸣岳叹息道:

    “公公说的有理,我会和鱼公公那边核实的。”

    说到这章鸣岳转问兰子义道:

    “那按照卫候所想,高延宗该如何封才满意?”

    兰子义道:

    “高延宗与戚荣勋同功,理应封做亭候!”

    陈之涣道:

    “不可能!哪有进山交个匪就封亭候的?戚候也不过才加封五百户而已。他高延宗与李广忠一道,封轻车都尉已经到头了。”

    兰子义抗言道:

    “高延宗功劳远超李广忠,结果却与李广忠等封?世上哪有这种道理?”

    这时又是赵谅插话平息纷争道:

    “我看大家也别争了,那高延宗的确有功,灭贼之后赏他赏的就少,这次只当是把之前的功劳补发给他,他与张公子一道,同封关内侯吧。不知首辅大人觉得怎样?”

    章鸣岳看着赵谅,略微点点头,兰子义也再没有什么意见,军机处众人也便明白,这事就这么定了。

第九百七十八章 逼上梁山

    陈之涣在纸上沙沙记下刚才定下的议论,一直坐在一旁不开口的刘瞻突然发话道:

    “既然封侯的事已经定下,那接下来就该讨论如何赏赐了。安不安排仪式,安排什么仪式自有兵部和礼部来定,我户部不插手,但我有一个问题,这赏赐军将的钱从哪来?”

    章鸣岳道:

    “这些日子户部的钱周转的不都还可以吗?”

    刘瞻道:

    “那是借的曹进宝的钱,现在其实是曹进宝在替户部周转资金。”

    章鸣岳笑道:

    “虱子多了不怕痒,债多了不愁还,刘大人放心,到了明年收成一上来就有银子补窟窿了。”

    说到这里章鸣岳话锋一转道:

    “只不过钱也不能紧着一个人借,万一把曹进宝借空了,他还怎么替朝廷周转资金?”

    刘瞻道:

    “那首辅大人的意思是······”

    章鸣岳道:

    “最近京城刚开了一家龙盛号钱庄,入股的都是有名望有家财的大商人,我看这次可以问他们借。”

    刘瞻当然知道龙盛号里的人都是和章鸣岳过往密切的人,他当然不会去坏章鸣岳的好事,于是刘瞻也不再多问,只点头应了。章鸣岳则看向兰子义问道:

    “卫候,你与曹进宝关系匪浅,这次筹款让给龙盛号你以为如何呀?”

    兰子义心里巴不得这口锅丢给龙盛号呢,就龙盛号那点库银怎么可能抵得上军中封赏的窟

    窿?章鸣岳敢开这个口那就是自寻死路,所以兰子义笑道:

    “全听首辅大人吩咐。”

    章鸣岳笑道:

    “那就好,既然如此,那今天该谈的事情也就谈完了,我看公公和卫候也可以先回去了。”

    兰子义听得章鸣岳送客微微皱起了眉头,今天只有这些事?难道李承、吴学仁那两个家伙没上书?想到这里兰子义转脸看向王祥,王祥那老乌龟定力十足,一张臭脸波澜不惊,好似青松古佛,兰子义看去他也只是埋头案牍,完全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兰子义心中叫糟,他可没想奥没想到他今天会被鹰啄眼,坐在兰子义一旁的太监也在这时开口了,他问道:

    “首辅大人,我听我家公公说今天召集群臣为的是商讨太子的事情。”

    章鸣岳道:

    “我记得公公刚进门时就说,军机处的事情就交由军机处处理,这事我会考虑的。”

    太监进门时说这话也就客气客气,自他进门到现在他已经出手干预了军机处两项提案,这哪像是来旁观的?所以当章鸣岳说过话后太监便道:

    “那我便等首辅大人讨论个所以然出来后在回去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回去也没什么事。”

    说完太监还不忘补上一句

    “您放心,我不会打扰首辅您大人工作的。”

    章鸣岳闻言笑了笑,然后他说道:

    “昨日京兆府来报,玉皇坊有人滋事。”

    兰子义就知道张明也要拿德王出来说事,他道:

    “这事我也听说了。”

    章鸣岳道:

    “听说?不止吧。据我所知卫候昨日就在场。”

    赵谅闻言接过话捧哏道:

    “既然卫候在场不妨给我们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吧。”

    兰子义笑道:

    “没什么事,就是德王发酒疯而已,事情已经处理了。”

    章鸣岳道:

    “发酒疯?我可听说德王说了许多骇人听闻的话出来。”

    兰子义看着章鸣岳道;

    “德王的性子,从来都是语不惊人死不休,他说出几句醉话来不奇怪。”

    章鸣岳问道:

    “所以德王一心想着篡位的事情卫候也不奇怪?”

    太监插话道:

    “首辅大人,德王哪有篡位的心?他也就是看着太子的位置眼红而已。”

    兰子义摊着手说道;

    “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也,匹夫尚且不能夺志,王爷的志向就更难夺了。首辅大人消息这么灵通,想必您也知道我从王府搬出来的原因。因为王爷野心的事情我没少劝过他,结果呢?我的下场您也看见了。反正我管不了王爷,皇上管得了但皇上也不可能断绝和王爷的父子关系,那王爷说两句醉话顶多也就丢些脸面,您又能拿他怎么办呢?”

    兰子义这幅懒驴打滚的混账话连消带打居然把章鸣岳话锋里的锐气给消磨的干净,章鸣岳有力无处使,接下来居然找不到继续攻击德王的角度,他想了想只得说:

    “那也不能放任德王乱来,应当给德王相应的惩罚,以儆效尤。”

    太监道:

    “德王的事情司礼监已经着手处理了,不劳首辅大人费心。倒是申诫太子的事情,您是讨论啊还是不讨论啊?”

    兰子义知道章鸣岳是想用搁车计把事情拖下去,他必须找到突破口让人提出太子的事情来,于是他再次看向王祥,可王祥依旧稳如泰山,巍然不动,兰子义忍不住了,他问道:

    “那位大人我怎么看着眼生?军机处又添大学士了?”

    刘瞻为兰子义解释道:

    “那位是礼部尚书王祥,顶了李澄海之前的缺,皇上已经批过红了。”

    兰子义回忆了一番每天早晨鱼公公送来的情报,而后他自言自语道:

    “这么快,我都不记得这事了,仔细想想好像又有这么回事。”

    然后他问王祥道:

    “王大人,您家小妾可好?”

    兰子义这话把在座所有人都问懵了,王祥家的小妾和兰子义有什么关系?唯有王祥自己知道兰子义说的是什么,只这一句话王祥已被吓得出了一身白毛汗。

    待平复心情后王祥端起茶碗喝了一口,他悠悠的说道:

    “卫候,老夫家中侍妾年龄已长,配不得侯爷少年郎君,您若有心还是去别处寻寻吧。”

    接着王祥从自己案上的故纸堆里抽出一纸,他戴上老花镜又把纸上内容仔仔细细读了一遍,然后他将纸面反扣在桌上,他道:

    “这封奏章我本不想呈出来,但我又不得不呈,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也不能幸免,那这满纸荒唐言,就让我给诸位大人呈上吧。”

    章鸣岳何等聪明,一听这话便知道王祥是受兰子义所迫。这件事情章鸣岳早已有所准备,但他的准备中明显没有包括这纸奏章,当侍候的太监为他送上奏章时章鸣岳不自主的捏紧了拳头。随着阅读的深入章鸣岳的眉头越压越低,他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等到最后读完章鸣岳一把将奏章拍到桌上骂道:

    “一派胡言!”

第九百七十九章 勃然大怒

    兰子义从未见过章鸣岳发这么大的火,虽然之前在军机处里双方争执过许多次,但章鸣岳每次都能把情绪控制的恰到好处,你会感到他的严肃,但你感觉不到他的愤怒。

    可这次不一样,章鸣岳这次是彻底动怒了,他的吼声自丹田发出经过胸腔的放大,最后从喉咙里扩张而出,那声音震得人耳膜生疼,脑袋发嗡,偌大的军机处居然被这声吼震得房梁落尘,只怕是再吼一声瓦片都得掉下俩,兰子义心想江湖流传的狮子吼怕也不过如此。

    不过章鸣岳根本不是练家子,即使他在愤怒中爆发出了惊人的气力,那也只是损耗元气闪现的一次爆发,他的身体承受不了这种巨大负担,在吼过之后章鸣岳指着众人张大嘴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坐在下面的赵谅见章鸣岳脸憋得由红转紫,怕他一口怨气堵胸背过气去,就赶紧上前给章鸣岳顺气,陈之涣、刘瞻也上前给章鸣岳倒水、劝解,好一番功夫才让章鸣岳喘过气。

    章鸣岳接上呼吸后可能感到了眩晕,他一手扶桌一手扶额,闭着眼睛养神养了一会,然后他才睁开眼。一旁陈之涣地上茶劝道:

    “大人,您先坐下吧,有话可以慢慢说。”

    章鸣岳接过茶一饮而尽,然后他推开陈之涣,指着兰子义再次开口,只不过这次章鸣岳的嗓子彻底哑了,须臾之间章鸣岳的声音就从以前的黄钟大吕变成了木匠手里的锯子,那沙哑的嗓音真是要多刺耳有多刺耳,只听章鸣岳骂道:

    “胡说八道,一派胡言!亏你们想的出来,亏你想得出来!”

    兰子义自认为经历了战场搏杀,见识了尸横遍野,现在的他肯定已经无所畏惧,可面对章鸣岳的怒火,兰子义还是被吓出了一声虚汗,至于那个在兰子义旁边坐着的公公,这会脸都吓白了,兰子义心想:这司礼监来的太监机灵是挺机灵,但定力还是差了那么一点。

    定了定神后兰子义咽下一口涂抹,他问章鸣岳道:

    “首辅大人说的是什么,子义并不明白。”

    章鸣岳闻言迅速抓起桌上奏章钳在手里,他挥舞着手臂对兰子义吼叫道:

    “你不知道?好嘛,你不知道那你就看知道了!”

    说着章鸣岳便把奏章用力砸向兰子义面门,可章鸣岳并未将纸张揉团,那页纸飞到一半就蔫了一样飘落在地。兰子义眼也没眨的盯着章鸣岳,自有太监为他将奏章捡起来呈上。兰子义早就知道奏章上写的是什么,他拿起来看也不过是装样子,章鸣岳深知这一点,所以奏章刚传到兰子义手上他便骂道:

    “中秋那天太子只不过上街抚慰百姓,遭到贼乱也是替皇上挡过一灾,多大一点事情,哪里算是过错?和德王做下的事情比起来,这也算是过错?可你们偏偏要抓住太子这点小事大做文章,你们是想干什么?”

    兰子义抗言道:

    “德王的事情自有皇上处理,现在皇上要你谈的是太子的·····”

    只是兰子义话为说完就被章鸣岳打断,章鸣岳吼道:

    “太子没有事情!中秋之后没几天太子就上表皇上,自呈过错,可皇上不满意,现在皇上要让我讨论个太子改过自新的方法,我们讨论就是,可那奏章上是什么?什么叫皇太弟?太子没儿子吗?立储以长,有嫡立嫡,无嫡立庶,无子则过继亲王之子,总之昭穆之序不可乱,实在没有儿子才会考虑兄终弟及,哪怕兄终弟及也没有什么狗屁皇太弟,这奏章上写的是什么鬼话?!”

    众大臣听到章鸣岳说出“皇太弟”三字时无不面露惊讶,刘瞻待着赵谅和陈之涣快步走到兰子义面前,兰子义不等三人开口便将奏章递上,三位大人挤在一块迅速浏览奏章,读过之后刘瞻开口只说出两个字:

    “荒唐!”

    接着刘瞻转向王祥问道:

    “王中堂,您怎么会拿出这种奏章来?”

    王祥一直坐在案后静看殿中风雨,可树欲静而风不止,他躲不过这场风雨的,只听王祥唉声叹道:

    “所以我一直压着这奏章不往军机处递,我知道这事不妥。”

    刘瞻看了看王祥,看了看兰子义,他又回头看了看那司礼监太监,然后刘瞻长叹一声坐回座上闷头喝起茶来。章鸣岳这时已经被赵谅和陈之涣劝回了座上,他的火也消了一些,只听他斩钉截铁的说道:

    “太子犯得不过是些小过失,认错即可,皇上要发首逾申斥也行,皇上要是实在不喜欢太子,非得想法将人废掉,我便去午门口跪着替太子求情。可这奏章上写的什么狗屁皇太弟绝无上军机处台面的可能,没这道理!”

    刘瞻也附议道:

    “不错,太子有儿,哪有立什么皇太弟的道理?这奏章军机处不批!”

    那司礼监太监被章鸣岳吓得不轻,他掏出手绢颤颤巍巍的擦拭额头上的汗水,同时他说道:

    “相爷,您消消火,太子的事情也是皇上······”

    章鸣岳话都不听完就打断太监道:

    “我自会去与皇上说明,不劳公公操心,至于皇上是要撤我罚我还是流放我,亦或者说皇上干脆把我拖到菜市口斩首示众都行,反正立皇太弟的事情想都别想。”

    那太监并不知道兰子义从隆公公那里得了什么命令,他只知道今天要来帮兰子义撑腰,可现在这幅局面已经不是他个后进太监可以处理的了,他只能向兰子义投去求助的目光。

    兰子义其实对现在的结果相当满意,他本就没有动太子的心,只不过是被隆公公逼得太急,他得做做样子,可就算是做样子兰子义也得做个十分像,少了一分他都会惹人怀疑,所以这事触及章鸣岳乃至整个士大夫阶层的底线兰子义也得硬着头皮多说两句,他道:

    “章首辅,既然皇上让我等讨论太子的改过的问题,那好歹给出一个太子改过的办法来,你吼个没完是什么道理?。

    章鸣岳道:

    “所以卫候给出的办法就是立德王做皇太弟?我早就说了太子已经上表请罪,可卫候听不见我又能和你讨论什么?”

第九百八十章 勃然大怒(下)

    兰子义道:

    “太子中秋惹出的乱事可是造成了京城数日的骚乱,民心易失难得,有人奏明德王做皇太弟也是因为太子失德。”

    章鸣岳冷笑道:

    “太子失德?你那德王就有德?连卫候你自己都被他逼得搬出王府,你却要让他继承大统,天底下哪有这种笑话?”

    兰子义道:

    “德王虽然顽劣但德王好歹没有弄出什么妖贼裹挟乱民骚动的事情,有建议让德王做皇太弟也是为了大正能换个气象。”

    章鸣岳道:

    “你当大正是开酒楼呢,换个门面就成了新的?自古长幼失序就是祸阶,废嫡立庶便会乱起,今日你立得皇太弟,那以后呢?是立儿子还是立兄弟?卫候可想过做这些?”

    兰子义当然想过这些,他知道立皇太弟不靠谱,所以他才提出这个建议。当被章鸣岳问道后兰子义岔开话说道:

    “首辅大人,我可听说国子监中有人藏有讨伐太子的榜文,如果太子连国子监监生的人心都拢不住,又怎能指望太子继承天命呢?”

    章鸣岳听得国子监搜出榜文来微微吃惊,不过他旋即便道:

    “台城卫查出来什么便接着查,若是有监生妖言惑众那就抓出来好好审问,我也很想知道他们饱读诗书又是为何要诽谤太子的。”

    兰子义没想到章鸣岳头这么硬,今天居然硬接国子监这一记重击,不过兰子义也由此知道了章鸣岳在皇太弟这件事上的决心,章鸣岳是肯定不会松口的,而且刘瞻那样子也不像是会松口的主。

    章鸣岳说完后端起茶碗喝了口,兰子义发现他的手在微微颤抖,喝完茶后章鸣岳便开口道:

    “军机处还有公务要处理,诸位请回吧。”

    兰子义闻言看了一眼章鸣岳,回头又看了看太监,然后他起来转身便走,那太监似还有要留的意思,不过章鸣岳却态度坚决的说道:

    “公公请回,替我转告隆公公,太子就是太子,从来只有立太子,没有什么立皇太弟的说法!”

    兰子义先那太监一步出了军机处,门外伺候的太监噤若寒蝉,也不敢搭话问怎么回事,兰子义就自顾自的出了院去,到了院外桃逐虎和桃逐兔他们也都站着,他们面前的小桌上还乱七八糟的堆着牌和没吃完的瓜子什么的。

    兰子义见到桃逐虎和桃逐兔递了个眼神示意他们走,两人立刻跟上,走了几步后兰子义又

    回头去司礼监那一行人旁,他拿出一锭银子当面交给那些人,他道:

    “里面那位公公今天辛苦了,这是他的酒水钱,请一定记得转交。”

    众太监听到里面的叫嚷,这会全都吓得不知所措,见兰子义递来银子他们也不敢多说,只是默默手下。

    兰子义办完了这件事这才转身离去,走到无人处时兰子义才问桃逐虎和桃逐兔道:

    “大哥三哥今天赢了多少?”

    桃逐虎道:

    “我输了八两。”

    桃逐兔道:

    “我输了十两。”

    兰子义笑道:

    “这么说来那几个太监牌技很是不错,居然能从两位哥哥手里赢钱。”

    桃逐虎笑道:

    “谁说他们牌技好?”

    桃逐兔接过话说道:

    “那牌技差的我都不敢看。”

    兰子义一听这话立刻明白了怎么回事,他从口袋中掏出两张银票递给分别递给桃逐虎、桃逐兔两人,桃逐虎奇怪的问道:

    “少爷这是做什么?”

    兰子义笑道:

    “两位哥哥为了我的事贴了自己的银子,我哪里能让你们吃亏?快拿着。”

    桃逐虎推辞道:

    “少爷你这话说的就见外了,少爷的事情就是我们的事情,哪有什么贴不贴银子的说法?”

    兰子义道:

    “大哥你就不要推辞了,二哥管着我的账房可二哥和你们每月只拿自己例钱,从来都是,我府上库中一文钱你们都不多拿。今日大哥和三哥故意输了那么多钱替我买人情,我怎能让你们白吃亏?”

    得了兰子义这番话,桃逐虎与桃逐兔在没推辞,他二人接过银票揣进兜里,桃逐虎没再说话,桃逐兔则看了看银票面额说道:

    “少爷出手可真大方。”

    兰子义笑道:

    “我没钱有我爹,我爹没钱有曹进宝,不愁没钱花,只是••••••”

    桃逐虎见兰子义欲言又止便问道:

    “只是什么少爷?”

    兰子义叹道:

    “只是曹建宝将来日子不会好过,二哥亲自押送银子都被拿下了,曹进宝将来想把银子运进来可是难。”

    桃逐虎经兰子义提醒想起桃逐鹿的事情,他连忙追问道:

    “少爷,你有和章鸣岳交涉二郎的事情吗?”

    兰子义道:

    “章鸣岳说人他已经放了,待会咱回府估计就能见到二哥。”

    桃逐兔见这会子四下里无人便问道:

    “少爷,我怎么刚才在门口听见里面吵起来了,那章鸣岳吼出老大的声响来。”

    兰子义道:

    “是王祥把拥立德王做皇太弟的奏章递上去了,章鸣岳因此大发雷霆,军机处里几位有名有姓的大人也不同意这事。”

    桃逐兔道:

    “这么说来皇太弟的事情算是黄了?那不正好如少爷所愿吗。”

    兰子义闻言没有吱声,他只是点了点头,桃逐虎看出了兰子义的窘迫,他问道:

    “少爷,我怎么看着你不太高兴呢?”

    桃逐虎的问题让兰子义停下了脚步,两兄弟见兰子义停下也只好跟着一起停下,沉默了好一会后兰子义终于尴尬的笑道:

    “当然不高兴了,我长这么大连我爹都没吼过我,结果今天却让章鸣岳给吼了。”

    接着兰子义叹道:

    “古人云:匹夫一怒,血溅三尺,君子一怒,天下缟素,今天我算是见到君子之怒了。”

    兰子义话刚说完便听到有人在身后呼唤他,转身看去正是之前在军机处里与他一唱一和的那个太监,兰子义连忙转身拱手,赔笑问道:

    “公公怎么来了?有事您找人带话来就是了。莫不是我刚才给您那酒水钱有什么不妥。”

    那太监上气不接下气的跑到兰子义面前,摆着手示意不是那回事,这太监平日里肯定不怎么运动,从军机处过来没几步路他却喘成这样,他在兰子义面前休息了许久才面前缓过劲来。

第九百八十一章 盘问

    那太监好不容易缓过劲来后便拱手对兰子义说道:

    “不是银子,奴婢得了卫候的银子已经是脸上有光,哪里还敢有什么其他念想。是隆公公那边,我从军机处里出来就碰上隆公公又派人来,说是要请卫候过去。”

    桃家兄弟闻言不禁微微皱眉,兰子义则拱手笑道:

    “原来是隆公公唤我,子义现在就去,劳请请公公带路。”

    那太监听得兰子义愿去,谢天谢地的就往前去了,桃逐虎借机凑到兰子义一旁说道:

    “军机处里事情刚完隆公公那第二波人就到了,一定是军机处这边有人给司礼监通风报信。”

    兰子义已经准备迈步跟上,听到桃逐虎的话他只说道:

    “这没什么好奇怪的。”

    往司礼监去的这一路上那个太监一直都在向兰子义解释刚才军机处里的事情,他使劲的说章鸣岳是如何混账,军机处里的那些读书人是怎么的斯文丧尽,又说朝中大臣是多么的不懂事,兰子义一直虚与委蛇的赔笑给太监,他知道太监想说什么,无非是最后坏德王皇太弟事情的是章鸣岳而不是他这个司礼监的行走太监。一直到司礼监门口兰子义才向太监说道:

    “公公,您放心,刚才在军机处您已经替皇上替司礼监说了足够的话,还帮了我不少忙,我不是那种损人利己的人,而且今儿的事损了你也利不到我,我在隆公公面前会如实说的,你放心好了。”

    太监得了兰子义的承诺略微放下些心,他刚要引着兰子义入门不想却被守门的太监拦住,那太监道:

    “师兄您请留步,隆公公只传卫候一人进去。”

    同时守门太监也把桃家兄弟拦下引向门房那几间屋中歇脚。和兰子义一起回来的太监得知自己不得入门,脸上血色尽褪,本来刚才在军机处他就被吓得够呛,这会又受惊吓脸都青了,他见兰子义进去,遥声呼唤道:

    “卫候!记得救奴婢!”

    兰子义回头对太监微微颔首,他笑道:

    “公公放心,定保公公无恙。”

    司礼监兰子义已经来过多次,在引路太监的带领下他轻车熟路的走到正堂。今日的正堂格外空旷,堂中只有隆公公一人正襟危坐,并不见其他几位秉笔太监。见兰子义到了门口,隆公公便挥手令太监退下,兰子义进门作揖,隆公公伸手请兰子义坐下,兰子义入座后发现在他旁边的茶几上已经放好了茶碗和铜壶,看来司礼监的人都已经被隆公公支开了。

    隆公公这时忽然开口道:

    “卫候,你座的那是次席的位置。”

    兰子义先是一愣,旋即他就明白了过来,只听他笑道:

    “公公,子义并没有犯什么大罪,用不着进蚕室吧。”

    隆公公呵呵笑道:

    “谁敢把卫候您投入蚕室?那他真是不想活了。卫候你也知道,我是茅人,曾经是个反贼,结果现在做到了司礼监首席秉笔,真是造化弄人。”

    兰子义听着隆公公的话低头沉默并没有接话茬,隆公公见兰子义不出声只好自己说道:

    “叛民做内相可是前所未有的事情,多少人看我眼馋,我又是茅人,这大正上下我真的一个人都靠不上,唯独卫候你是个值得我信任的人。”

    兰子义闻言款款起身,拱手谢道:

    “有劳公公错爱。”

    兰子义的回答明显是在保持和隆公公的距离,这可不会让隆公公满意,不过隆公公好像也并不打算着急让兰子义表忠心,得到兰子义的搭答话后他便岔开话题问道:

    “我听说军机处刚才吵了起来。”

    兰子义坐回座上答道:

    “是的,我和章鸣岳吵了气力。”

    隆公公问道:

    “是因为让德王做皇太弟的事情。”

    兰子义点了点头。隆公公虽是早就料到此事,可兰子义亲自点头总归还是将他心中的那一丝丝幻想给戳破,他还是难受的叹了一口气。呷过一口茶后隆公公问道:

    “我派的那小子没帮上你的忙?”

    兰子义笑道:

    “公公,这么棘手的事情,您和鱼公公都不愿去,派个手下去又能做些什么?那位公公该做的都已经做了,曹进宝运银子的事情,前线大捷争军功的事情他都帮了我的忙,至于最后让德王做皇太弟的事情,章鸣岳的火大的能把整个台城都给点着烧了,当彼时也只怕公公您亲自去都没法承受章鸣岳的怒火,更何况他个席位都没有的行走太监。”

    隆公公听了兰子义的话点点头,然后他大声的朝殿外喊道:

    “来人!”

    有太监小跑进到殿里,隆公公立刻吩咐他道:

    “去给你师兄烫一壶酒,今晚午饭赏他一只炖鸡。”

    那太监领命拱手下去,隆公公则转向兰子义说道:

    “赏钱我就不给他,既然见过了卫候,那他就不会缺赏钱。”

    兰子义笑了笑,没有搭话,而隆公公则接着刚才皇太弟的话叹息道:

    “想不到如此让步章鸣岳他还是不答应,这些读书人,就是爱认死理。军机处其他几位大学士是什么态度?”

    兰子义答道:

    “刘瞻等章鸣岳一表态就跟着一块附议了,至于王祥,那老王八还打算把事情瞒过去,我当着众人的面抓了他小辫子才把他给逼出来。”

    隆公公叹道:

    “立皇太弟总比废立太子来的简单,可现在看来也没那么简单。卫候你刚才在军机处就没有据理力争?”

    兰子义道:

    “公公可以去问刚才帮我的那位小公公,或是去询问看守军机处的几位公公,问问他们子义做的如何,若您非得要问我的话,我只能说我自以为做了自己全部能做的。”

    隆公公闻言点点头,他道:

    “我知卫候是办事业的人,用人不疑,我当然不该怀疑卫候不尽力。昨天德王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我为德王说的那些屁话向卫候道歉,我已经替皇上训斥了德王一番,今后他再也不敢胡作非为了。”

    兰子义心想你都已经教训过德王多少遍了,他有收敛吗?不过他嘴上还是谢道:

    “多谢公公抬爱,子义草民,怎能牵动皇上怒及王爷呢?”

    隆公公道:

    “皇上从来没有危害代公和卫候的意思,他德王胡说八道,可不是找打!卫候你放心,德王现在只是顽劣,不懂事,等有朝一日他继位了,有天下重担压在身上,他自然就懂事了。”

    兰子义闻言只得拱手答谢道:

    “公公所言极是,我家祖孙三代承蒙国恩,无以为报,唯有尽忠陛下稍可做结草之还。”

第九百八十二章 事与愿违

    隆公公对兰子义的回答很是满意,他点头道:

    “卫候手里的那个王三,你可随意处置,不用去管德王怎样。”

    经隆公公提醒兰子义才想起他还有王三这张牌可用,刚才在军机处里他居然都把这事忘了,也怪章鸣岳少见的发火,兰子义是被吓着了。隆公公见兰子义若有所思便问道:

    “卫候想到什么了?”

    兰子义笑道:

    “我只是忘了废物再利用。”

    隆公公虽没听懂兰子义的话,但他没兴趣深究这个问题,他说道:

    “卫候,代公与你简在帝心,只要你们好好替皇上办事,将来荣华富贵少不了你们的。”

    兰子义听到这话当然是点头称谢,鱼公公则改口叹道:

    “皇太弟的事情居然谈成了这个样子,卫候可还有什么挽救的办法?”

    兰子义道:

    “这个我得回去和两位先生仔细谈谈。只是••••••”

    隆公公问道:

    “只是?”

    兰子义答道:

    “只是看诸位大人的强硬态度,皇太弟的事情怕是想不出什么好办法通融。”

    隆公公闻言长叹一声,他思考了一会后突然发问道:

    “卫候,如果强行废太子呢?”

    兰子义闻言立刻从座上起身,他立在殿中拱手作揖道:

    “于公而言这是大事,并非子义能所能掺和;于私而言这是天子家事,并非外人该去议论。子义斗胆,有句话想劝公公。”

    隆公公沉着脸对兰子义说道:

    “你要是想劝我别管德王那你还是省省吧,皇上身边只剩我和鱼老哥了,我们要是不替他操心,谁还会替皇上操心?”

    兰子义道:

    “德王自然是要管的,可即使公公是在替皇上办事,即使公公执掌司礼监,但内相终究不是尹霍之位,您再有那心也没那实力啊。”

    兰子义的话惹得隆公公很不高兴,隆公公道:

    “不是我有那心,是皇上有那意。”

    说完这话隆公公又长叹一声,他道

    “我也知道你说的是事实,是现状,可现状总是需要去改变的,我想问的只是如果皇上,如果皇上强令我和鱼老哥去做事,卫候你觉得会有几分胜算?”

    兰子义道:

    “我和我爹肯定听皇上的,皇上让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只是禁军和朝廷听不听皇上的我就不知道了,不过从今天军机处谈事的结果来看,至少军机处的几位大学士是不太会听皇上的。如果皇上硬要动手的话••••••公公,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这一年里章鸣岳已经带头两次逼宫了吧?”

    兰子义说话时隆公公的眼睛一直怔怔的盯着地面,兰子义刚说完他便苦笑道:

    “所以皇上要是来硬的,下一句听到的就会是‘陛下何故反’了。”

    接着隆公公嗟叹数声,最后他道:

    “唉,你说那李澄海,一把年纪了做事却毛手毛脚,要是那老家伙有卫候你这城府,现在也不会轮到章鸣岳胡来。”

    兰子义拱手道:

    “公公过奖了。”

    隆公公叹息过后再请兰子义入座,他品了几口香茗,又恢复了往日的笃定,他没在继续说太子和德王的事情,而是转口问兰子义道:

    “按照卫候的说法,那王祥今日并没有发挥出他应有的作用。”

    兰子义点头道:

    “正是,他不仅没替王爷说话,还让章鸣岳识破了我在背后的动作。”

    隆公公捧着茶碗一边拨弄茶叶一边说道:

    “那他也就没有必要继续在大学士的位置上尸位素餐了。”

    兰子义点头笑道:

    “公公英明。”

    隆公公放下茶碗又问道:

    “前线军功最后怎么安排了,那几位带队出征的将领是怎么个封赏法?”

    兰子义答道:

    “戚候加封食邑,张偃武、高延宗进爵关内侯,李广忠拜轻车都尉。”

    隆公公听到高延宗得封关内侯眉头立马皱了起来,他道:

    “那高延宗目中无人,以下犯上,怎么能封他做关内侯?我派人过去连这点事都办不了?”

    兰子义笑道:

    “不是那位公公没说话,只是我坚持要给高大人讨赏。”

    隆公公看向兰子义,他的眼神很是值得玩味。隆公公摆弄着拇指上的扳指思考片刻,然后问道:

    “那御马监那边是什么意思?鱼老哥可是饭桌上被人顶撞,难道这口气老哥也能咽下?”

    兰子义笑道:

    “鱼公公当然不肯,也是我坚持要封,所以才让鱼公公松口的。”

    隆公公笑了笑,他道:

    “也罢,也罢,卫候既然喜欢借花献佛,那我也就拿皇上的爵位送个顺水人情吧。只是卫

    侯,你可要记得,京城底下不是你随意扩张势力的地方。”

    兰子义拱手道:

    “我先替高大人谢公公成全。公公也不用担心子义叼买人心,试问那高延宗一口气将您和鱼公公还有章鸣岳全都得罪,他连职方司员外郎协理京营戎政这么重要的职位都不要,又怎么会被我争来的一个小小列侯给收买?公公多虑了。”

    高延宗的事情隆公公也清楚,兰子义这话多少还是让鱼公公把心收回去了些,他又与兰子义闲聊几句,兰子义便主动告辞,隆公公也不挽留,两人就此别过。

    出了司礼监,兰子义叫上桃逐虎和桃逐兔就要出宫,那个和兰子义一起的太监则守在门口对着兰子义千恩万谢,兰子义也陪着笑脸应付,废了好一番工夫兰子义才算彻底走开。离了司礼监,走在宫中无人处,桃逐虎问起刚才司礼监中的事情,兰子义只是苦笑道:

    “好个高延宗,八字这么硬,头头脑脑的人物全被他给得罪了。”

    三人转到台城卫,在鱼公公处应卯打过招呼,秉明了今日军机处和司礼监的事情。军机处那边的事,鱼公公早已知道的清楚,兰子义又将司礼监的事说的明白,鱼公公也就没再多问,闲聊几句后兰子义便告辞离去。几人离宫上马,晃晃悠悠地赶回府中。

    桃逐鹿早在门口恭候几人,见兰子义进来迎上去就说道:

    “少爷,我••••••”

    兰子义摆手笑道:

    “二哥,事情我都知道了,不怨你换谁去了都得被截住,没办法,用不着自责。走,我陪几位哥哥吃酒去!”

第九百八十三章 性情之人

    斜日西沉,日头渐短,哪怕今日晴空万里冷风依旧吹得人骨冷,兰子义看着挂在西方天边的太阳又掖了掖自己的衣领,天冷了,日也短了,是时候添衣服了。

    兰子义掀开门帘进入卧房,他吩咐伺候的侍女道:

    “把这些珠帘都换了,天已经冷了下来,该换厚帘子了。”

    隔着内卧的门月山间已经瞥见进门的兰子义,这次她没像往常那样自顾自的忙自己的事情,她见兰子义进门立刻起身小鸟依人的附到兰子义身旁,她一边为兰子义宽衣一边问道:

    “卫候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兰子义解开自己的外套递给月山间,他说道:

    “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嘛,我早就回来了,只不过和哥哥们在前面吃了酒,吃完就到这会了。我也没想到会这么迟,也怪冬天日短,稍微活动活动天就黑了。

    对了月儿,去把我的狐皮袍子找出来,天气越来越冷,现在这件袍子已经不好用了。”

    月山间笑道:

    “你个塞北的糙汉子居然还怕冷?你之前不是还嫌弃南方湿热难以忍受吗?”

    兰子义拖了衣服坐下,他靠在椅子上闭着眼慢慢说道:

    “是啊,这京城夏天湿热,冬天湿冷,就说现在的天气吧,明明已经十月过了,可晒到太阳底下还觉得热,一离了太阳又觉得冷,整日身上湿气难消,风一吹就打打哆嗦,唉,真是难熬。”

    月儿招呼着侍女为兰子义捧水洗漱,她则坐到兰子义一旁笑道:

    “卫候这般不适应何不向皇上秉明缘由,请假回落雁关去呆两天?”

    兰子义听得此言心中一凛,月山间这话可不仅仅是打情骂俏,这是在试探。于是兰子义睁开眼看向月山间,他答道:

    “京城的事情纷纷扰扰,岂是我想走就能走的开的?我要是真能走,给我爹送行时我就和

    他一起回去了。”

    说着兰子义伸手摸着月山间的脸蛋道:

    “再说了,你在京城我又怎么舍得走?”

    月山间没好气的拨开兰子义的手,她笑嗔道:

    “你个痴儿,你以为姑奶奶我是情窦初开的傻丫头?你说这鬼话来骗老娘,真当老娘在爹爹手下是这么多年是吃白饭的?”

    兰子义收回手笑道:

    “我的好月儿,我掏心窝子和你说真话你不信,你却以为我拿假话骗你,那我今后只好闭嘴了。”

    月山间道:

    “好啊,既然卫候和我说的都是掏心窝子的话,那不妨说说看你今天在宫里事情办的怎么杨吧。”

    兰子义轻轻哼了一声,他笑道;

    “今天我忙的事都和公公说了,你肯定都已经知道的清楚。”

    月山间问道:

    “那你就没责罚一下你二哥?他可是弄丢了几十万两银子。”

    兰子义道:

    “首先,我二哥并没有弄丢银子,他是被官府剪径了,这种事情乃是天灾,埋怨不得办事人;其次,那不是几十万两银子,被扣下的有小两百万两。”

    月山间听得有两百万两白银被扣,精神为之一怔,她垂暮思索道:

    “两百万?要是这么多银子曹进宝那里可怎么办?”

    兰子义道:

    “曹进宝那里我自会去解释,我得好好和他谈谈,仔细商议一下下一步该怎么运银子进来。好消息是章鸣岳把今次给凯旋将士发赏的差事交给龙盛号了,这能替曹进宝省下好一笔开销。”

    月山间冷笑道;

    “亏得你还号称智士,那章鸣岳把这份贴金的美差贴到龙盛号脸上,你却只看到省下的银子,也不知你的智谋都用到哪去了。”

    兰子义靠着椅子享受着温水泡脚,他懒散的答道:

    “名者实之宾,我又怎会为了那点面子去陪曹进宝的本?几万人的队伍,庆功宴,新衣服外加实打实的军饷赏钱,那可不是小数目,龙盛号统共才六百万的本钱,这面子他赚一次就得把本赔上小半,我倒想看看他接下来怎么玩。”

    月山间闻言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她道:

    “卫候你说的虽有道理,可我总觉得章鸣岳不会这么傻,你可不要掉以轻心,再被他给坑了。”

    兰子义道:

    “坑与不坑只能在交手之后才能看出来,等等吧,我是想不出章鸣岳有什么法子在这件事上坑我。”

    月山间又问道:

    “我还有件事不明白,就是那个高延宗,他明明已经把宫中府中所有掌权的人都得罪了一遍,你为什么还要帮他?”

    兰子义叹了口气,他拿起桌上茶碗喝了一口,然后他说道:

    “我在高大人身上看到了我以前的样子,那是我曾经理想中的样子,我帮他就是在帮曾经的我自己。”

    月山间闻言微微一愣,然后她哈哈大笑道:

    “卫候啊,你是眼拙看不出高延宗的年纪还是脑拙记不起自己的年纪?那高延宗比你大那么多,你却说他身上有你以前的样子?老气横秋也不是这种语气呀。”

    兰子义苦笑两声算是自嘲,他说道:

    “就因为高大人年长于我,所以他的真性情才更让我羡慕,羡慕的都有些嫉妒。高大人能保赤子之心无愧天地,而我却整天干些蝇营狗苟的事情,我真是惭愧啊!我才几岁啊?为什么我要活成这种令我自己恶心的样子?”

    话至情真处,兰子义忍不住红了眼眶,只是一旁月山间却没那心情去理解他的矫情,只听月山间道:

    “你们这些读书人,就是麻烦,稍微读几本破书就学会了睹物思人,触景伤情,办事的门路没学会几手,哭的门道倒是会不少。你说那高延宗活的性情,我却只看到他蠢的要命,他无愧于天地了可他上哪升官发财去?行了,别哭了,我陪你泡个澡吧,也好洗洗你身上的晦气。”

    说着月山间便强拉着兰子义往后面去,当夜也便再无他事。次日兰子义早起,别过月山间后他自往前厅找桃家三兄弟,四人商议一番,觉得也无正事可做,便开始讨论上哪里去玩耍,桃逐兔提议不如去仇家父子家中看看。兰子义只听说他父子二人有家,却从来不知他们家中还有何人,桃逐兔一提主意,兰子义便拍手叫好,四人便收拾衣装,置办礼物,准备登门拜访。几人都准备好东西已经要出发,东西都已堆在门口,这时忽悠人来扣门问道:

    “敢问卫候可在?”

第九百八十四章 客气

    门内众人都在忙活,听到门外有人问全都听了下来,门房的人打开门留了一条缝,探头问外面人道:

    “你什么人?”

    兰子义这边的仆人都是李敏纯精心挑选的,都是之前在王府伺候的,哪怕门房也都见过市面,这仆役探出头去一眼便认出来敲门的人居然是德王府的装扮,在那人旁边还跟着一个李敏纯苑中的仆役。

    敲门人见到里面人探头出来,立马赔笑道:

    “这位小哥,敢问卫候在吗?”

    另外那个李敏纯的人也说道:

    “殿下谴我一起来的。王府有事,要召卫候回去商议。”

    那门人听得话慌忙让开身位,开门请两人进府。兰子义就在门口,仆役们的对话他也听得清楚,见到外人进来兰子义拍着马鞭立在人前问道:

    “王爷召我何事?”

    那王府仆役见到兰子义就拱手作揖,他弯着腰答道:

    “回侯爷的话,不是王爷召您,是吴先生召您。”

    兰子义没听明白,他问道:

    “吴先生?哪个吴先生?”

    那仆役答道:

    “就是吴幽思吴先生,他谴小人来请侯爷的。”

    兰子义听到吴幽思的名字想了想,少许后他恍然大悟的说道:

    “吴先生,哦,吴幽思吴先生,嗯,李四王三双双出事,想必王府里也没人在碍他事了。那既然都没人碍他事了,他请我又是为何啊?”

    仆役答道:

    “这个小人就不清楚了,现在宫里来的红衣公公就在府上,还铁索锁了王三,还叫了王爷在一起,大清早的也不知要干什么,只是让小人来请卫候,还说要侯爷您务必要去。”

    桃逐兔这时凑到兰子义耳根旁低声说道:

    “从来没见过王府的人跟少爷你说话有这般客气。”

    桃逐虎也凑近了说道:

    “押来王三,看来是要动家法了。”

    兰子义不置可否的撅起嘴,思索之后他哈哈笑道;

    “司礼监的公公都来了,这么大的事情子义怎能不去?你先往回走,我收拾收拾马上就去。”

    那仆役得命谢过恩,掉头就往外走,兰子义则叫住与他同行的李敏纯仆役道:

    “你不要着急走,这府上全是你的熟识,在这休息休息,聊聊天,吃过早饭再走。”

    同来的两人得到的待遇却不一样,他们换了个眼神后也没什么奈何,只得各自领命,分道扬镳。

    兰子义让仆役领那人下去吃饭,顺便他问道:

    “殿下也被叫去了吗?”

    那仆役答道;

    “回侯爷的话,宫里人大清早就来了,殿下也得到了知会,就等侯爷您去了,大家一起登堂议事。”

    兰子义点点头让那人下去,然后他又吩咐旁边仆役道;

    “看来今天我是没法去拜访仇家两位现身了,但我不去我的东西得去,你们去和管家说一声,让他亲自带队把礼物送过去,说明缘由,顺道向两位先生道歉。”

    仆役领命下去传话,桃逐鹿则上前问道:

    “要不要把两位先生叫上一起去?”

    兰子义想了想道:

    “不用,来不及也没必要,今天去无非是当众收拾王三,顺便吓唬吓唬德王,那吴幽思还有可能上位,这点小事用不着麻烦两位先生。”

    桃逐鹿领命点头,然后他便与桃逐虎、桃逐兔出门牵马,待兰子义上马后三人便往德王府而去。

    兰子义住处与德王府同在丹阳县,两地相距比去招贤门就近多了,可兰子义这一趟走的时间却很长,等他们到了王府门口时那些守门的仆役等的眼都急了。这些仆役们将兰子义和桃家兄弟接下马,前呼后拥的就往里面送,嘴里还不停的说:

    “侯爷您可算来了,公公都催了我们好几遍了。”

    兰子义闻言也不说话,只是笑笑,他自领略王府风景去了。要说祛邪门外的德王府绝对是一处好宅院,兰子义在这里住了多时,王府里的的景观都修建的非常用心,那些假山都是仿名山垒土而建,水系湖泊都是按大江大河缩小而成,府中园林无数,各种珍奇异草全是从大正各地搜罗而来,一年四季都有花开,都有叶绿,比起已经光秃秃的京城和兰子义的小院,这个时节的德王府依旧五彩斑斓,景色美的让人目不暇接。

    可这样美的景致落在兰子义眼里却显得落寞,没有人参,再美的景也只能是世界中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世界的角落是可以默默的存续下去的,因为它本就是世界的一部分,可一个人为的景观又怎能那样沉沦?如果他的目的是重回自然那又何必费力去人为的雕饰它?王府在兰子义还在时就华而不实,现在王府里人心浮动更显的此处景与人互相隔离,这里的一切都是脱节的,没有一处给人实在的感觉。

    想到这里兰子义忽然发自内心的产生了一股虚假感,可是这虚假的美景偏偏又艳丽的让人目不暇接,剧烈的矛盾让兰子义如坠梦中,能清醒的走在美梦里还真是一种别样的体会。

    忽然兰子义停下了脚步,旁边的仆役低声提醒兰子义道:

    “侯爷,到了。”

    兰子义这才清醒过来,定睛去看才发现他不知何时已经停在了一处别院里,眼前厅中正坐着人。主座上那个红衣公公想必就是司礼监派来的人了,兰子义和他见过几面,互相都眼熟。与那公公并排坐着的就是德王,今日德王可是蔫到了一定境界,他身上既没有奇装异服,脸上也没有往日的嚣张跋扈,他只剩下一副臭皮囊,佝偻着蜷缩在椅子上,连头也不敢抬。兰子义可没想到两天没见德王已经成了这个样子,无论隆公公使用了什么法子,那法子肯定都相当有用,看效果就知道了。

    兰子义跨进门去,只对公公拱手作揖,也不管德王。那公公向兰子义点头,然后他指着趴在厅中央的王三道::

    “卫候既然来了,那我们就处理这畜生吧。卫候请先坐下”

    进门之前兰子义就看见了王三。洗冤寺的人下手就是狠,这王三身上已经没有一处完整皮肤,人都恍惚了,估计他刚被押来时是被要求跪着,可实际上他只有趴着的力气。

    公公开口后在兰子义左手坐着的吴幽思便请兰子义道:

    “侯爷,我上面有座,您请来这边。”

    兰子义转头瞅了他一眼,也没搭话,然后他就转向自己右手李敏纯这边,紧挨着李敏纯下边坐下,他对李敏纯道:

    “殿下,好久不见。”

    顶点

第九百八十五章 处置小人

    吴幽思没被兰子义待见,当众折了面子,不过他本就是布衣身,再加上之前王府里他也没帮过兰子义,所以得这个下场他也不意外,所以兰子义入座后吴幽思只是低头嘿嘿笑了两声算是自嘲,也没再说什么。

    李敏纯又与兰子义客气了几句,他想请兰子义往上面坐,却被兰子义拒绝。等众人最终都安定下来后司礼监的公公发话道:

    “几位都是德王侍读,王府大小事情都得几位操心。只是有德王在,几位难得放开手脚,不过今天不用担心,我是领了皇上的意思来的,有皇上撑腰,今天几位就能做了这王府的主。”

    兰子义闻言笑了笑,没有说话,倒是吴幽思抢着说道:

    “王府终究还是王爷的府邸,草民只是查疑补漏,替王爷想其不能想罢了。不过公公都说了今天要让草民替王爷当回家,那草民也就斗胆试一试了。”

    李敏纯则淡淡地道:

    “全听皇上安排。”

    座上公公看着下面三人点点头,接着他目露凶光,盯着地上的王三开口喝令道:

    “你这畜生!你可知自己犯了什么罪?”

    那王三被呵斥到本想起来叩头,可他哪有那力气?使了半天劲最后也只能勉强扬起脖子看着公公和德王道:

    “公公饶命!王爷,您救救小的吧!”

    德王听到王三呼救,别扭地偷偷看了他一眼,看着王三趴在地上浑身是血,德王不自觉的打了个激灵,他咽了一口唾沫把自己目光移开,然后看向同排坐的公公,看样子是想求情,可公公根本就没理睬他,那公公只开口问王三道:

    “畜生!咱家问你犯得什么罪,你说的又是什么?你以为自己不开口咱家就不知道你的罪名了吗?笑话,你也不想想洗冤寺是干什么的,难道你就忘了前天昨天在寺里供出来的东西了?”

    那王三哭的凄惨,鼻涕眼泪混在脸上连着血水真是糟糕的一塌糊涂,他哭诉道:

    “小人知错了,小人知错了,小人不该拿章鸣岳那厮的钱,小人就不该受他指示引王爷上街。”

    公公冷哼道:

    “分明是你收了章鸣岳的钱在街上狐假虎威,打着德王的名号散布谣言,诋毁大臣。太子何许人也?岂是你这样的觊觎的?代公何许人也?岂是你这种东西可以辱没的?”

    一旁坐着的吴幽思笑嘻嘻的看着地上的王三,慢慢的说道:

    “我说三爷,这王府里头,德王最疼的就属你和李四了,平日里王爷给你的赏赐何止千、万?那章鸣岳究竟给了你多少银子,你就要出卖王爷?现在可好,你坏了王爷的事,伤了王爷的心,宫里查了下来,你是断了荣华富贵还赔上了自己性命。”

    那王三听得断送性命呜咽更甚,哪怕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是心存侥幸不愿相信自己会死,他哭求德王道:

    “王爷,王爷救我呀,王爷。”

    德王禁不住王三哭求,怯生生的开口对公公说道:

    “公公,三儿没有伤我的心••••••”

    公公当即开口吊着嗓门喝断德王道:

    “可他伤了皇上的心!”

    公公这声调门极高,德王被喝的发抖,低头再不敢言。那公公转脸看着德王道:

    “王爷,你说说你,这王三,这么个吃里扒外又没用的闲汉,你要把他捧在手心里当宝贝,在座这几位贤臣名士你却视若仇雌,你脑袋里究竟是怎么想的?你难道就没听见他说他收了章鸣岳银子骗你上街说鬼话?”

    德王不敢顶公公的嘴,被骂道只敢一个劲的点头。公公看着德王这幅葳蕤样,也知他口服心不服,于是公公长叹一声,转而问兰子义道:

    “卫候,我听鱼公公说这人你还有用处,不知你打算怎么处理他。”

    兰子义今天坐在下位本来是来看戏的,谁知这位公公冷不丁的又让他拿主意。现在可好,王三听得要兰子义拿主意,立刻转头来看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德王听得兰子义拿主意,也转头来看,眼神又怂又凶,好似一到兰子义这里德王就能找回那么一点威风。

    兰子义现在真是后悔昨天忘记安排王三,现在接上这么一口黑锅还真是咎由自取。不过这点小事还不至于让兰子义为难,他想了想说道:

    “我昨天留他是打算问问章首辅王三到底是怎么回事,到了今天事情也已经问完了,这王三也就没用了。”

    王三听得自己没用,惨叫一声昏了过去,德王见兰子义落井下石,两眼气的血红,看着兰子义恨不得上去将他千刀万剐。公公听得王三没用,当即喝道:

    “来人呐,把这奴才拖出去乱棍打死!就在这门口。”

    兰子义闻言连忙制止太监道:

    “公公,这王府之中风景秀丽,神气安逸,要是在门口,在这地方把人当众打死,那可得多煞风景?”

    太监问道:

    “那卫候是有什么办法可以处置此人?”

    兰子义道:

    “前天我和他初见面时,我三哥当众许下了话,他想亲自和这位王三爷叙叙旧。”

    那太监疑惑的问道:

    “卫候,你家三郎还和这等人有旧?”

    兰子义笑道:

    “以前没有,谈一谈就有了。”

    太监听了这话略有些懂了,他哦了一声,没再多问,只是吩咐随来的其他人道:

    “那就把这条死狗拖去卫候府上,交给桃三爷处置。”

    兰子义道:

    “我三哥随我同来了王府,就在外面等着,几位公公把人拖过去就是了。”

    那几位太监领命拱手,拖着昏死的王三就往外去。太监目送着王三离去,他看着地上的糊了一路的血迹说道:

    “虽然咱家也是个小人,但咱家还得要说,亲贤臣,远小人,才能有所作为。德王可记住了?”

    德王点点头,太监则接着对其他人说道:

    “王府成今天这模样,德王被章鸣岳陷害成这德行,这当中固然是这些不三不四的小人做祸为乱,但你们身为德王的侍读和师爷,放任事情至此,也有脱不开的干系。”

    兰子义、李敏纯、吴幽思三人闻言当即拱手谢道:

    “我等失职,还请公公处罚。”

    那太监道:

    “我哪有资格处罚你们?皇上都不见得会动你们。我说这话的意思是,王府今后不能在这样下去了,自今往后,王爷就在王府里好好待着,也别出去瞎晃悠,王府钱财人事今后就全由你们几位负责,今后出了问题拿你们就是了。”

第九百八十六章 出世入世

    兰子义和李敏纯闻言点点头,他二人自己有自己的一片事情要管,并无太多心思去掺和王府的事,真正有心思接太监话的是吴幽思,他陪着笑脸拱手对太监道:

    “公公,王爷的事就是我们这些王府内臣的事,您将来要拿我们,我们自然没借口逃,只是草民有些不甘心,因为按照公公吩咐,掌事的有三人,可三人具体谁操心哪处的事却没有安排,俗话说三个和尚没水吃,将来草民要是因为推诿扯皮的事情被牵连的进了洗冤寺,那可真有怨无处说。”

    司礼监的太监都是什么人?能混成秉笔的哪个不是人精?吴幽思一开口太监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太监冷笑两声说道:

    “我说吴师爷,你在王府里的手就已经伸得够长了,王府日常开支,物品采办全由你操持,这么大的油水,你还不满意吗?要知道,你虽然在江东小有名堂,可小有名堂的人不止你一个,回荡师爷的人满地都是,不差你一个。人心不足蛇吞象,你要是太贪迟早得把自己撑死。”

    当众被人揭穿心中的那点小秘密怎么都是一件丢人的事情,太监的说辞这么不给吴幽思留面子,简直就是把他扒光了让他游街,吴幽思脸上怎么挂得住?好在吴幽思也是个有些志向的人,他知道眼前人不能得罪,故而哪怕他羞得满脸通红,恨得咬牙切齿他也得忍着,只听他道:

    “公公,草民为王爷操持这些都是应该的,草民只是个管家,从来没有贪也从来没心贪。”

    太监打断他道:

    “好了,你的心在你肚子里,长什么杨我怎么知道?我只知道这么大的王府每月这么多例钱,全都交由你一个宫里不放心。”

    吴幽思赔笑道:

    “公公说的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嘛。我虽然想说宫里绝对能对我放心,可我也知公公不会信。只是我得多一句嘴,公公您让世子殿下和卫候两位来办王府的事情固然是放心,可他二位并不见得有时间来办这事啊。”

    吴幽思这话给太监提了个醒,他摸着下巴想了想,然后问李敏纯和兰子义道:

    “世子爷,侯爷,您二位真如吴师爷所说,没心思管理王府庶务?”

    李敏纯闻言拱手答道:

    “公公,在下只不过是个外臣,来大正是为了学习天朝礼法,并没有要掺和皇帝家室的心思。”

    太监闻言不禁嘶嘶的吸了几口气,他又转口问兰子义道:

    “卫候,你呢?”

    兰子义在吴幽思抢话哪会就笑了起来,他笑世道人心一点也不难猜,吴幽思的思路和兰子义预想的一点都不差。现在太监问过话来,吴幽思也殷切的期盼过来,兰子义脸上的笑容变得愈发灿烂,他回答太监道:

    “公公,我都搬出去了,哪还有精力管王府的事情?吴师爷有主动请缨的意思,那我看公公倒不如把王府上下全都托付给师爷,就像师爷刚才说的,我也担心将来互相推诿最后让我担上别人的责任。”

    太监见兰子义和李敏纯都没心思管王府的烂摊子只得叹气,他摆着手说道:

    “那我回去秉明圣上吧,唉,这德王府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说着太监起身便走,顺道带走了德王。屋内三人连忙随着一道起来送别。待送走大太监后吴幽思彻彻底底的松了一口气,他现在真是春风得意马蹄疾,看那样子真是恨不得现在就出去骑上高头大马好好游街开心一番。吴幽思对兰子义和李敏纯拱手道:

    “小生多谢两位成全。”

    李敏纯笑了笑,没有答话,兰子义则说道:

    “吴师爷,王府的家可不好当。”

    吴幽思笑道:

    “侯爷说的是,小生记住了。对了,王府之中还有许多庶务要办,我就不陪二位了,先告辞。”

    说着吴幽思就拱了拱手自顾自的离开。李敏纯目送吴幽思走远后摇头叹道:

    “唉,小人得志。”

    兰子义笑道:

    “当个管家就把他高兴的,这人也就这出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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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府的管家手底下可有几百号人,每天几千两银子出入,这肥缺老多人挤破头都进不来。”

    兰子义道:

    “难看来是我兰子义眼高手低了。”

    李敏纯笑道:

    “哪里哪里,卫候你只是鸿鹄不知燕雀之志而已。”

    这话说罢两人都笑了。笑过后李敏纯请兰子义道:

    “卫候好不容易来一趟,不往我处去不合适吧?好久没去鹿苑看过了吧,走,今天我们一起温一壶酒,好好聊聊。”

    兰子义笑道;

    “正有此意,还请殿下引路。”

    说着两人就往外走,毫不开心,是啊,德王终于被拴住了,任谁不会开心呢?两人一边走一边观赏风景,说说笑笑,谈些闲话,快到鹿苑时李敏纯突然问道:

    “对了卫候,刚才你说三郎许下话给王三,究竟是许下了什么事情?”

    兰子义摆着手笑道:

    “世子殿下还是别问的好,不是什么好事情。”

    李敏纯又问:

    “那今后还能见到王三吗?”

    兰子义道:

    “这个殿下放心,今后没人再会见到他。”

    李敏纯听到这话点点头,北镇兵下手一向狠辣,既然兰子义都说见不到人,那这人肯定没了,至于怎么没得,李敏纯知道自己还是不要问的好,免得睡不着。

    两人说着已经进了鹿苑,许久未归,兰子义对这里倒是有些想念,绿竹依旧,流水绵绵,兰子义看着满地落叶真是别有一番感觉。李敏纯请着兰子义上到亭子,仆人按他吩咐端来瓜果点心,不一会又有侍女捧来烫好的热酒,兰子义与李敏纯饮了一杯后开始闲叙,兰子义问道:

    “当时初见世子殿下时只觉殿下拒人千里,相识久了才知殿下是个难得的热心人,当初殿下为何一副避世隐居的样子呢?”

    李敏纯为兰子义甄满酒,他笑道:

    “卫候,我现在也没入世啊。”

    放下酒壶李敏纯说道:

    “卫候,我也曾和你说过我在东宫的事情,我当初拒人千里只是因为自己心已经寒了,我明白我于大正只是个外臣,天朝的事情我还是少掺和为妙。”

    兰子义接过酒壶为李敏纯倒了一杯,他笑道:

    “殿下要真的出世又怎会一再帮我,你终究还是个热心人。”

    李敏纯苦笑了一声,然后两人碰杯,他道:

    “最开始我帮你是因为我看出卫候是个正直之人,现在我帮你是因为我知道将来卫候一定是大正数一数二的人,早点和大人物交好,我回了新罗才能坐稳王位。”

    兰子义看着李敏纯笑道:

    “殿下,你这话可有意思的很。既然殿下想要和大人物交好,那不妨过两天我们一起为凯旋将士接风,殿下也好认识更多的大人物。”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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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城遗梦介绍:
花枝缺处青楼开,艳歌一曲酒一杯,
美人劝我急行乐,自古朱颜不再来,
君不见外州客,长安道,
一回来,一回老。
————白居易
大正朝廷已经击败了四方所有外部敌对势力,看似天下太平,事实上王朝内部已经危机重重,地方土地兼并造成贫富差距加大,士绅优待又让富人几乎不承担税收,全国各地到处都有民变的危险。
朝廷对此也并非视若无睹,当朝内阁首辅大学士章鸣岳就力图推行新税法,对大正朝廷进行改革,可在这个节骨眼上深居内宫的皇上最关心的居然是用幼子替换太子,废立储君,从太子陪臣起家的章鸣岳自然不同意,宫中府中也因此对立起来。
我们的主人公正是一位将门之后,但他并不想继承武职;他的出身与家庭有诸多秘密,但他并未全然知晓;他有着单纯而又天真的理想,却又从骨子里带着一股敏锐和狡猾,他想要靠书生意气救济天下,可现实却让他走上了一条与理想截然相反的道路。现在他已经来到了京城,这里的高台到底是他成功的奠基石还是他迷梦的开始,让我们一起揭开这番篇章。台城遗梦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台城遗梦,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台城遗梦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