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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白袍将     台城遗梦txt下载     台城遗梦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零一十七章 人去楼不空

    杜京闻言扬起嘴角皮笑肉不笑哼了两声,兰子义闻言只好对桃逐兔说道:

    “三哥,两位先生还有旧伤在身,上下船舱都不方便,再说还有其他好几条船,你也过去帮帮忙吧。”

    桃逐兔听到兰子义的话吃惊的张大了嘴巴,他难以置信的看着兰子义,许久都没回过神,最后他才结结巴巴的说道:

    “少爷,你连我也要赶走啊?有什么话不能对我说呢?我又不会给你传出去。”

    兰子义微微笑了笑,他向桃逐兔解释道:

    “三哥,我没什么要瞒你的,真有不想让你知道的事情你也知道我为何不让你知道,上次你和二哥我都回避了。你去吧,我这里要和杜捕头好好聊聊。”

    桃逐兔闻言还是不想走,他说道:

    “可是少爷,我要走了这屋里就没人了,你和他待到一块,万一他••••••”

    兰子义笑道:

    “杜捕头又不是刺客,我和他待到一起又会有什么问题?三哥你就别说了,快去吧。”

    桃逐兔也无法在说什么,只好悻悻的转身离开。等桃逐兔脚步走远后杜京再次掉头看向兰子义,他说道:

    “卫候可真是小心,连自己哥哥都不告诉详情。”

    兰子义道:

    “不该我三哥知道的我就不会告诉他。杜捕头你是怎么了,为何脸色突然凝重?”

    杜京冷笑道:

    “我怎么可能不凝重?试问这京城里谁人不知你兰卫候与桃家兄弟的关系,他三人你尚且不说招婿楼的事,为何对我你就那么大方?”

    兰子义道:

    “你还在怀疑我故意引你去葱河边?”

    杜京道:

    “我不是怀疑你,我是认定你,就是你因为你知道底细所以才让我去送死。”

    兰子义道:

    “杜捕头,台城武备大部分存放在玄武门外武库中,剩下的就在招贤门外台城卫衙门里,台城卫里有些什么家伙杜大人可自去兵部、工部查阅档案,我可以指天发誓你那里根本没有红夷大炮,所有我知道的我都已经告诉你了,我只知道有船过去。”

    兰子义争辩时言辞激烈,杜京见兰子义情绪激动也就犹豫了起来,他想了想后说道:

    “卫候可知从沉船里打捞上来的那些尸体?都是些姑娘,只不过豆蔻年华。”

    兰子义道:

    “我记得你之前跟我说过。”

    杜京叹了一口气后又说道:

    “卫候记性这么好,想必也记得我之前和你说过我追查这人口失踪案的原因。再多的我也不说了,我只想对卫候说,朗朗乾坤,天底下就不该有倒卖人口的这种恶心勾当。”

    杜京的慷慨陈词勾起了兰子义潜藏心底的那股正义感,加上刚才情绪激动,心绪烦乱中他忽的就脱口问道:

    “杜捕头需要我做什么?”

    兰子义话刚出口就后悔了,果然他这句话给杜京留下了借口,只听杜京说道:

    “我不需要卫候做什么,我只需要找卫候大嫂问个明白。卫候既然知道船是从宫里出来的,那你一定问过你嫂子,她还有你肯定知道更详细的事情。”

    在杜京追问的时候兰子义慢慢的端起茶碗开始品茶,一直到杜京说完兰子义的茶都还没品完。兰子义当然比杜京知道的多,就是因为知道的多所以兰子义才绝无可能让杜京去询问自己大嫂,难道要让杜京知道赵招婿楼里所有接客的姑娘都是红墙里长大的?

    杜京见兰子义一口茶喝了这么酒便问道:

    “卫候被茶水烫到了?”

    兰子义这才放下茶碗说道:

    “要是被烫到了我哪还会让自己接着被烫下去?”

    杜京追问道:

    “那卫候为何要耽误这么长时间。”

    兰子义心里骂道:你这话不是明知故问么?但兰子义嘴上还是说道:

    “我只是在想北方大饥,家家户户都在卖儿鬻女,那些被卖掉的孩子大多都去了不三不四的地方,若是杜捕头觉得这是恶心勾当,那怕是杜捕头今后有抓不完的人得去抓了。”

    杜京闻言哀叹道:

    “卫候难道就是铁石心肠么?我是管不了这买人卖人的天下,可我至少能去管也该去管那些偷孩子偷人去卖的勾当啊!宫里自己在干这种缺德事,这可是往皇上脸上抹黑的丑事啊!我怎能不去管?怎能不去查?”

    兰子义听着杜京的话转脸看向窗外,很多时候他都不愿意直面杜京的眼神,因为杜京那股炽热的激情总是能让兰子义想起自己以前气节凛然的单纯,可笑的是这所谓的以前只不过是半年前。

    兰子义深吸一口气,又长长的把气吐出来,听起来也是在哀叹,他说道:

    “杜捕头,就算你要去查你也没必要一直纠缠我大嫂,她不过是个妇道人家,怎能忍得了你这样折腾?”

    杜京说道:

    “卫候,是在不是我折腾你嫂子,只是你嫂子是唯一知情的人,我不得不去问她。而且卫候,牵扯到宫里的事,任谁也不可能独善其身。卫候你可知道招婿楼的事情?”

    兰子义闻言回头看向杜京,他说道:

    “招婿楼怎么了?”

    杜京问兰子义道:

    “卫候你真的不知?”

    兰子义道:

    “我知道什么?我只知道招婿楼该怎么开还在怎么开。”

    杜京说道:

    “卫候啊卫候,我还当你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呢,原来你也被骗了。我告诉你吧,招婿楼里的姑娘这一个月来已经全换了一遍了,现在里面接客的人全是从市面上买来的,之前的姑娘全都没了去处。”

    兰子义被杜京的话吓得倒吸一口凉气,他当然明白这条消息意味着什么,他问道:

    “杜千户这话可是真的?我怎么听人说那楼里的人还是以前的人,从跑堂的到龟公再到老鸨一个都没变。”

    杜京道:

    “这就是楼里障眼法玩的精妙的地方,也是他们引人怀疑的地方,我也是废了好大劲才查到这些事情的。”

    兰子义道:

    “杜大人忙着管门禁还能调派人手去盯着招婿楼,也是忙碌。”

    杜京道:

    “我去查招婿楼也是要为葱河边死去的弟兄们报仇!所以哪怕人手再缺我也一定要去。卫候,招婿楼背后的力量想要抹掉所有的线索,你的大嫂就是线索之一,那方力量可不会因为你是侯爷就放你一马的。”

第一千零一十八章 计中计

    兰子义当然知道自己大嫂有多危险,之前隆公公已经问起桃仡的情况,兰子义怎么可能不担心,但兰子义担心也不会让杜京插手此事,那样的话桃仡的情况只会更糟。想到杜京兰子义突然心生一计,他忽然间想出了一个送走桃仡的绝妙方法,于是他便轻叹一声装作不得已的样子说道:

    “杜千户,事情牵扯到我大嫂,由不得我不担心。可我毕竟只是嫂子的小叔,我不可能有事没事去追着自家嫂子问话,就算我嫂子愿意我大哥也不愿意。”

    杜京道:

    “这么说来是桃大郎不愿意了?那是说只要说服大郎也就能见到你大嫂了。”

    兰子义道:

    “这事可难,你之前冒犯我大嫂,我大哥和你动了拳脚后恨你咬牙切齿,怎么可能再被你说服?”

    杜京咋舌道:

    “那这可怎么办?”

    兰子义见杜京上钩他便说道:

    “杜千户,若真是宫里有人把招婿楼的人全给换掉,那我大嫂的确就危险了。我没法说服我大哥,我只能引开我大哥让你见到我大嫂。”

    杜京闻言大喜,他问道:

    “卫候怎得引开你大哥?”

    兰子义见杜京毫无戒心的相信了他,心中好似被钝刀割了一般,伤痛不已,想当初他也是因为天真处处被人算计,现在有这么一条赤胆忠心的好汉在他面前推心置腹,可他兰子义偏要算计人家,这又是什么道理?

    想到这些兰子义哀形于色,不免伤感起来。杜京见状以为兰子义是因为桃逐虎的事情哀伤,越发信了兰子义的话,他劝兰子义道:

    “卫候,你引开桃大郎也是为了你大嫂好,只有把那个宫里人抓出来你才有可能让你大嫂转危为安,偶尔对你大哥说说假话也是不得已而为止。”

    兰子义定定神后叹道:

    “杜捕头休要再多言。过几日我会邀我大哥大嫂一起上街,具体日子我想法再通知你,你只记住,到了那日我引开我大哥,你去问我大嫂话,记住,你能由你一个人问,我要是见你再多一人我都不会把我大哥支开!”

    杜京闻言高兴地说道:

    “卫候放心,我杜京决不食言。”

    杜京话刚说完门外便传来脚步声,有差役和桃逐兔一通进门,那差役抱拳说道:

    “杜大人,几条船都已经查完了,没有什么异常。”

    与差役一同入内的桃逐兔虽也和差役一道拱手,但他人实际上是在仔细观察兰子义和杜京两人,兰子义看了一眼桃逐兔,示意他这里没什么事,然后他转头向杜京说道:

    “杜捕头,既然差役们都查验完了,那我也可以进城了吧。”

    杜京笑道:

    “卫候当然可以进城了,只是卫候要先等我在看一遍。”

    兰子义听闻此言微微皱眉,他道:

    “刚才杜捕头还说要给我行方便,怎么现在你的人都已经查完了你又要查。”

    杜京道:

    “只是耽误卫候一点功夫,正经查完了卫候京城后也就不用再受二道罪了。”

    兰子义道:

    “我看杜捕头现在就在让我受二道罪。”

    杜京不为兰子义言语所动,他笑呵呵的站起来伸手邀请兰子义道:

    “走吧卫候,就陪我走一趟嘛。”

    兰子义知道杜京今天不会轻易善罢甘休,于是他只好起身说道:

    “我看杜捕头你就是不相信我。”

    杜京说道:

    “卫候何等聪明人,我要是轻易相信你岂不是要吃大亏?”

    就这样兰子义陪着杜京下到船舱,杜京掌灯仔仔细细将舱内的每一根原木看个仔细,兰子义以为杜京看过这条船就会走了,谁知杜京却要去看下一条船,兰子义虽不情愿但也没法拒绝,只好由着杜京一条船一条船的看下去,直到船队第四条船。

    几人乘坐小舸登上第四条船后,杜京和前面几艘船一样亲自掌灯进入船舱,兰子义与桃逐兔还有其他几个衙役随之鱼贯而入,兰子义便向内走边对杜京说道:

    “杜捕头,我这船里只有一个接一根的原木,在没有其他任何东西,你已经查了四艘船了,什么都没查到,你还要将油灯挨得离木材这么近,你难道是想把我的船点着了不成?”

    杜京所有的注意力都在眼前的木头上,兰子义的话对杜京而言就像是耳旁风一样,根本没法引起他的注意,他只是心不在焉的答道:

    “卫候,每一根原木都有他独特的纹路,每一根都需要仔仔细细的看,只有仔细看才能看到其中微笑的差别••••••”

    正说着时杜京忽然停住,他弯腰顿在地上仔细的查看脚下最下面那排的一根原木,看着看着他又嫌蹲着不过瘾,干脆把油灯放在地板上匍匐着仔细摩挲眼前木头。船舱内灯火昏暗,人也看不清杜京在干什么,那几个跟进的差役也都追问杜京到底发现了什么,杜京却只是不说话。幸好差役们只是忙着看杜京,并无人观察兰子义和桃逐兔,若是他们有去看这两人的脸,那他们一定会更好奇为何两人的脸色突然间这么难看。

    杜京摩挲了半天后终于起身,他招呼差役们道:

    “你们几个过来,把这根木头给我弄出来。”

    那几个差役闻言你看我我看你的为难起来,有人问道:

    “大人您怎么突然想起来搬木头了?”

    杜京呵斥差役道:

    “叫你来干你就干,哪里有那么多废话?”

    那人哎呦叹道:

    “我说千户大人,这好些原木堆得整仓船都是,你要的那根捕头压在最底下,想拿出来谈

    何容易?”

    兰子义闻言借机劝杜京道:

    “杜大人,我这些木材好好的码放在这里,一根挨着一根摆放整齐,你为何忽的就要抽出一根来?”

    杜京笑道:

    “卫候,我跟你说过的,每一根木头的纹路都不一样,得要仔细甄别才能看出他们的不同来,这根木头他就不一样。”

    兰子义道:

    “你若是再这样胡搅蛮缠那我们刚才说好的事情也就只能告吹了。”

    杜京道:

    “我与卫候定下的乃是君子约定,我又没爽约卫候怎能率先反悔?至于这根木头,这是公事,卫候只需把木头拿出来便知道我说的有没有道理了。”

    说着杜京便呵斥手下道:

    “还不快过来干活。”

第一千零一十九章 露馅

    差役们可不敢得罪杜京,他们既不情又不愿,但在杜京的再三呵斥下他们又只能过去干活,一些人搬掉上层的原木,另一些人抓住底下那根往外抽,一边抽一边说:

    “这木头怎么这么沉?重的和铁疙瘩一样。”

    杜京听到这话冷笑两声,他看着兰子义意味深长地说道:

    “铁疙瘩才多重?卫候这运送的实心好木头可比铁重多了,不信你把它扔水里,你看他能不能浮起来。”

    桃逐兔眼见到差役即将拿出木料,他着急向前想要阻拦,不过被兰子义暗中拦住,又过了不多时差役们总算将杜京要的原木从木材堆底下给抽了出来。办完这活差役们腰酸背痛累的坐到在地,有差役抹掉下巴上的汗水埋怨杜京道:

    “我说千户大人,你让我们费老大劲搬这根木头有什么••••••”

    可那差役话没没说完注意力就被眼前的木材吸引过去,而且被木头吸引的不止他一人,其他参与搬运的衙役眼光都被吸引了,他们也想杜京刚才那样匍匐在地,借着灯光仔细摩挲木料,还有人用指节敲打,有人道:

    “这木头•••好像被人切开过。”

    另有点头人附和道:

    “不错,你瞧这切面上的痕迹,明显是被人从中间锯开又给粘到一块去的,我就说这木头怎么这么沉,是不是里面塞了东西?”

    说着这些差役就看向杜京。杜京见差役瞧来满意的笑了,他说道:

    “看我干嘛?我能知道塞没塞东西?想知道就打开看嘛。”

    差役听到了这话并没急着动手,他们可不是傻子,这是兰子义的船,船里又是兰子义的货,他们这些当差的小吏岂敢随便打开?杜京自然也知道他们不敢乱动,于是他便给众人打气道:

    “你们放心,卫候一直都是遵纪守法之人,定不会做出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这里面有什么可疑的当着他的面打开就好。大家只要看的清楚也便没什么可担心的。

    你说是吧?卫候?”

    说着杜京还向兰子义征求意见,只是兰子义并未开口,他只看着杜京和差役动手,他自己则沉默的一言不发。兰子义沉默差役们也不敢胡来,杜京见手下人还不动手便呵斥道:

    “你们到底是谁的兵,吃那的饭?叫你动手你就动手,再磨蹭你们就滚回家去再也别来!”

    这些衙役见杜京下了死命令,迫不得已只得动手,他们抽出腰刀,沿着切口将刀插入缝中,几人一起动手,没使上几把力气就将木头撬开。“咔”的一声脆响,原木从中被撬开,差役再一用力,原木登时被拆成两半,接着整个船舱都被突如其来的白光照亮,舱内众人全被晃的睁不开眼。

    众差役诧异于光源何方,等仔细看后从发现,原来这根被抽出来的木材中间已被掏空,里面堆放的全是白银,一锭接着一锭,粗略估计这根木头里码放了少说有一万两白银。差役们见得眼前金玉满堂惊讶的嘴都合不拢,不过杜京对此到不惊讶,他只笑看着兰子义问道:

    “卫候,你不是说这船里运的全是木材吗?怎么突然间就从木头里蹦出银子来?我听说五行生克,只有金克木,没有木生金。您这戏法变得,也太让人看不明白了。”

    兰子义看着面前败露出来的银子,轻轻叹了一口气,他说道:

    “杜捕头你查的是妖贼,我又不是妖贼,运不运银子和你查的事情无关。”

    杜京笑道:

    “怎么可能无关?卫候瞒报实际所运货物已经违反了朝廷法度,卫候你要是打算运银子倒是如实告知官府啊。”

    兰子义道:

    “我如实告知了难道你们就会让我进城吗?”

    杜京笑道:

    “当然不会了,我又不知卫候你从哪弄得银子,万一你是与妖贼勾结弄来的呢?”

    桃逐兔闻言怒斥杜京道:

    “姓杜的,你胡说什么呢?我家少爷忠心为国,怎么就去和妖贼勾结到一起?而且妖贼早在一个月前就被灭了,我家少爷上哪找妖贼勾结去?下阴曹地府勾结去?”

    杜京被桃逐兔呵斥也没有发火,他只笑道:

    “听三郎的口气,今天是要给我颜色看了?也是我受颜色,谁叫我无意之间发现了卫候藏在船舱里的小秘密呢?是不是卫候今天要请我们这些人吃馄饨汤啊?”

    众差役听闻要吃“馄饨汤”立刻倒吸一口冷气,他们跳将起来提刀在手如临大敌,而兰子义只得且笑且叹,他说道:

    “光天化日的我上哪找胆去谋害官差?小秘密是没有的,被你们这些朝廷命官逼得出下策才是真的。”

    杜京也不管兰子义说什么,他只走到兰子义身边说道:

    “既然卫候不打算取我性命,那我就得取卫候的船队了,你这几船货物有问题,京兆府得查验清楚才能放心。”

    桃逐兔闻言抗辩道:

    “明明只有这一根木料被你们查住,为什么整个船队都要被扣押?”

    杜京道:

    “不是只有一根木料被查住,而是恰好这一根被抓到有问题,卫候这几船东西数百条原木谁知还有多少根也和这根一样?我怎么也得把东西搬上岸一根一根查清楚才是。”

    桃逐兔还想再说却被兰子义拦住,兰子义只说道:

    “既然如此那就请杜捕头安排人手把我们送回京城里去吧。”

    杜京闻言拱手道:

    “卫候放心,我一定派人送到,您这些船上的东西我们查验完毕后一定原样奉还,定不会叫卫候有一丝损失。”

    兰子义苦笑道:

    “落到你们手里的东西我还就真没想过能有朝一日再要回来。”

    说罢兰子义便转身往舱外爬去。出舱上了甲板后杜京便派手下差役接管了船只,兰子义也

    没再争执,只是命令剩余各船的伙计们和京兆府的差役做好交割,等两边处理完毕后兰子义便与船上其他人登上差役们来时乘坐的小舸,悠悠地往京城那边划去。镜湖的水面微波荡漾,坐在大船中时这种荡漾只是一种惬意,现在乘坐小舸,惬意早已随着颠簸荡然无存,人生的起伏有时还真是剧烈。

    到了码头兰子义率领着众伙计等岸,别了差役走远后兰子义给伙计们分了赏钱让他们先走,伙计则从码头处兰家的店铺处要来马匹给兰子义骑,只是这边马匹不够四人骑,兰子义便让伙计把马牵回去,自己与桃逐兔和仇家父子步行往城中去了。

第一千零二十章 黔驴技穷

    走开路后仇孝直便接连叹道:

    “可惜可惜,功亏一篑了。”

    桃逐兔也道:

    “都怪那杜京,谁能想到这滑贼竟然勘察的这般仔细,这家伙肚里是得装了多少坏水?”

    兰子义闻言呵呵笑了两声,他道:

    “杜京并没有他看上去那么精明,他也就是小事上抓的紧,遇到大事他就糊涂了。”

    桃逐兔问兰子义道:

    “少爷说的是什么大事?这几百万两银子就没了这还不算大事?”

    兰子义笑了两声道:

    “不是几百万两银子,是有可能用到的几百万两通路。”

    接着兰子义岔开话题道:

    “两位先生,今次事情又被看破,你们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吗?”

    仇孝直闻言摇头叹道:

    “智力所限,乃止于此,今次我们三面出击居然都一无所获,这固然证明章鸣岳杜畿之辈才智过人,但同时也说明他们眼线之广早已遍布天下,我们的一举一动都被他们看在眼里。”

    仇文若道:

    “父亲何必把话说满,另外两路是否把事办成我们怎么也得等见到人后才能知道,父亲如何敢说他们一定没能走通呢?”

    仇孝直道:

    “今日三路入京,本来就是以卫候这路为主,另外两路做幌子,三路都是试探,卫候还把唯一一根藏了银子的木料藏在船舱深处,哪怕如此还是被杜京给查了出来,他手下的差役可都没有看出问题来。这不光是因为杜京机警过人,更有可能是因为杜京提前就知道我们装了银子藏在木料里,他连这都知道另外三路又怎么可能轻易放过。”

    仇文若听了父亲的话也只是低头叹气,并未争辩,仇文若其实早也推算出了坏结果,这从他的表情就能看出来,只是他更愿意在得知准确结果之后再说这些败兴之语。

    桃逐兔得闻仇孝直的话后便应道:

    “经孝直先生这么一说,我也觉得今天杜京怪怪的,他先是要和少爷单独谈,后来有非得要亲自再检查一遍,查的时候又是一根木头挨着一根木头的查。按孝直先生意思是杜京有眼线布置在我们身边?”

    仇孝直道:

    “这事刚才在船上时我也和卫候提起过,我们府上有他眼线的可能性并不大,更有可能是曹进宝那有杜京他们的人。”

    兰子义插话道:

    “话虽这么讲,但今天回去还是得让月儿把我们府上再排查一遍。”

    几人闻言点头,桃逐兔则又问道:

    “那要是我们将那些杜京安插在我们身边的钉子拔掉,是不是就能放心大胆的偷运银子进来了?”

    这次仇文若摇头道:

    “不行,我们已经没有机会了。之前卫候借将士凯旋之机运银进京已经打草惊蛇,之后这一个月来我们能想到的方法都尝试了个遍,今天还是三路出击,这都被抓住,实际上到此为止我和我父亲已经用完了能想到的所有办法,而京兆府把这些路子全部拿住,也就是说今后京兆府会专门针对这些路数重点监察,这些路数全都没法用了,抓了眼线我和父亲也再想不出办法来。”

    兰子义道:

    “我刚才也在想这个问题,我以为今次我们用原木藏银子是个非常好的办法,可现在被发现了,今后我们也没法再用,不过我觉得我们可以换个思路,原木用不了我们可以用造好的木料啊。”

    仇孝直道:

    “卫候是想到了什么好点子?”

    兰子义道:

    “我是想到我们进出京城的船就是木材做的,只要我们在船壁甲板见做好夹层,然后将银子藏进里面不就可以将银子运进进城了?”

    桃逐兔闻言拍手叫到:

    “好计策,少爷想的真是妙。”

    只是仇家父子听得此计却只是互相交换眼色,他父子二人的面色还相当凝重。兰子义见状知道自己说的有问题,于是便问道:

    “两位先生是觉得哪里不妥?”

    仇文若想了想率先说道:

    “卫候,你没有参与过船只制造,可能并不了解这其中的情况。船不是不能遭夹层,只是放进夹层的东西一旦质地紧密又沉重,那些木料很快就会因为承受不了重量自己崩解开裂。想要存放银子这类的重物只能把夹层造在船只底层的甲板上,用水去拖住银子的重量,可这样一来夹层里又放不了多少东西。”

    仇孝直接着说道:

    “运进来的银子少还不是最要命的,最要命的是建造新船要花费数月的时间,天下船厂就那么几处,造船的工匠又都是朝廷登记造册记录过得人,杜京还有他背后的章鸣岳想往这些地方这些人中安插眼线简直易如反掌,卫候要真造出有夹层的特殊舰船来估计章鸣岳也早就知道了,卫候又怎么可能把银子在送进来?就算卫候能瞒过章鸣岳,可船造好都几个月之后了,曹老板现在的家底还能撑得了几个月吗?”

    兰子义闻言咋舌不已,他摸着下巴想了想后说道:

    “好像的确是这么回事。如此说来这么干也是不行了。”

    桃逐兔唉声叹道:

    “这么不行那也不行那到底怎么才算行啊?”

    兰子义笑道:

    “三哥莫要着急,天无绝人之路,我们回去再商量商量肯定能找出办法来。”

    桃逐兔道:

    “连仇家两位先生都想不出办法来了,再商量又有什么用?”

    仇文若闻言道:

    “也不是说我和父亲就再想不出办法来,只是这办法得要卫候豁出脸面才行。”

    桃逐兔抢过话饶有兴致的说道:

    “有什么办法先生你先说嘛,是不是需要少爷出面等知道办法后在考虑也不迟。”

    仇孝直回答桃逐兔道:

    “这方法说难不难,但要说简单也是一点也不简单。卫候其实也知道,就看卫候愿不愿意办了。”

    桃逐兔闻言回头问兰子义道:

    “少爷你知道是什么办法?”

    兰子义笑道:

    “这有什么不知道的?无非是去求鱼公公亲自出马嘛。这事要去办的,曹老板都火烧眉毛了,哪怕请鱼公公亲自出山我也得去搬这救兵。”

    几人说这话走在街上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京城水门里一处繁华地段,往日这里熙熙攘攘,今天这处居然已经堵得水泄不通,兰子义看着前面人群问道: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多人堵在这?”

    前面有好事者回头给兰子义解释道:

    “你不知道啊?曹家的钱庄没银子了,我们都是来这兑银子的,你要是手上有纸钞也赶紧来兑吧,再不换银子就没得换了。”

第一千零二十一章 挤兑

    兰子义闻言大惊,他看着眼前熙熙攘攘的,一眼望不到头的人群,他的下巴都快掉到地上去了。等把嘴重新闭上后兰子义抓住前面那人肩膀就问道:

    “你说谁家钱庄快没银子了?”

    那人回头说道:

    “就是曹记钱庄,那个号称天下首富的曹进宝开的曹记钱庄。”

    说话这人本来就是个好事之人,喜欢凑热闹,再加上现在他被挤在队伍最后,排不到前面去,闲来无事也就乐的给兰子义讲解。虽是现在是寒冬时节,但这条街上拥挤的人太多,身处人群之中,人们居然要撸起袖子扯开衣襟才能凉快,在兰子义眼前的这个人热的不停的抬手擦汗,另一只手还拿着大把银票给自己胸口扇风,可能这人就是火力旺,容易出汗,反正他每次都要用自己的大手从额头上一直擦汗擦到脑门前,或许正是由于他这么擦汗,他的前额的头发都没了,阳光照下他的额头光溜溜油腻腻的,若是给浇上些香油再加以打磨一准能当镜子用。

    兰子义打量着眼前人,心里估量着他是什么身份,而那人也不见外,兰子义主动搭话之后他就滔滔不绝的讲到:

    “这位公子,一看你就是个贵胄子弟,怎么样,有没有银子存在这曹记钱庄里?前些日子有没有倒卖曹家纸钞发财?有的话就赶紧兑成现银吧,曹记钱庄完蛋了。”

    兰子义想要仔细问问这人情况,又难忍这边街上人群熙熙攘攘,于是兰子义道:

    “不满老哥,小弟我的确捏了不少纸钞在手,只是去了外地,今日刚刚水路返京,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老哥要是肯给小弟讲讲那就请老哥移步,咱们找间酒楼慢慢聊,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那人又在脖子上抹了一把汗,他笑道:

    “公子,不是我不想和你去酒楼,只是你看看你周围,哪里还有出去的道路?”

    兰子义回头一看发现身后不知何时已经围满了人,他还真的没有出路可寻。那人见自己的话惊到了兰子义甚是得意,他道:

    “公子,你这几个月不在京城,不知道京城的详情。这几天京城天天如此,每天曹记各大钱庄门口都挤得全是人,整条街都不得通行,全是为了挤进钱庄把纸钞换成白银。”

    兰子义此时已经走不脱,他也感受到了人群的热量,于是他一边擦汗一边问道:

    “那为什么大家要这么做呢?”

    那人答道:

    “公子你出了京城难道连京城的消息都不知道了?曹进宝在皇上那失宠了!”

    兰子义问道:

    “此话怎讲?”

    那人道:

    “之前发皇粮那会,朝廷只向曹进宝一家借钱,现在不一样了,现在朝廷可是在向新开的龙盛号借银子,那龙盛号什么来头公子可知道?那龙盛号里入股的商人可都是和当朝首辅章鸣岳有往来的,那都是京城有名的皇商。”

    跟在兰子义身旁的仇家父子和桃逐兔听着这人的话也来了兴趣,桃逐兔就问道:

    “我说这位老哥,朝廷借钱难道还是好事?这朝廷借了钱要是不还可怎么办呢?”

    那人拍着大腿答道:

    “这位小爷说的在理,我以前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曹进宝刚发纸钞的时候我就不信他,可后来我信了,为啥?就是因为曹进宝的纸钞他能兑成粮食,还能换回成银子,银子和粮食之间还能赚到差价,于是我就那边倒卖纸钞去了。后来用着用着我也发现这纸钞还挺好使,这时我回过头来再想也就明白了,朝廷就是看中了曹进宝有这样的财力和能力,所以才找他借钱,还用太仓的粮食给他的纸钞作保。”

    仇孝直笑道:

    “于是朝廷突然换了人借钱就说明曹进宝的财力已经受损,你再拿他的纸钞就不放心了,对吧?”

    那人道

    “这位学究,你说的这只是一方面的道理,另一方面呢,这朝廷找谁借钱实际上就是支持谁,他曹进宝都已经不是朝廷唯一借钱的商人了,那他肯定是在皇上那失宠了。”

    兰子义笑道:

    “老哥,你看人看的挺准的嘛,一开口就能把我们这几个人的身份给认准了。”

    那人笑道:

    “公子,我个做生意的,认人可不得认准了。我说了这么多了,那您今天来是打算兑换多少现银啊?”

    兰子义道:

    “我今天回来的匆忙,并未带纸钞在身上,待会回去取了再说。那老哥你打算兑多少现银啊?”

    那人道:

    “前天我兑了一百两,昨天我兑了两百两,今天我打算再兑上两百两。”

    兰子义问道:

    “你排队排的这么靠后还能兑上银子?”

    那人道:

    “能啊,只要你排到窗口去了你就能兑上银子。”

    兰子义道:

    “这么说来曹记钱庄是在敞开口子给大家兑换现银啊,这样说来他家根本不差银子,你又何必来着急抢着兑钱呢?”

    那人挥手“嗨”了一声道:

    “都是装的。”

    兰子义问道:

    “装的?这话怎么说?”

    那人道:

    “无而示之有,不能示之能,老把戏了,没啥看不穿的。他曹进宝就是因为仓里银子已经快见底,所以才要放开手脚还钱,安定人心。可这么多人来他这兑银子,他能撑几天?公子你难道不知道?曹进宝的银库在寒衣节那天被借到的阴兵给烧了,他已经没银子了。”

    兰子义闻言哑然失声道:

    “啊?”

    那人说道:

    “所以我劝公子赶紧来兑银子,再迟可就没机会了。”

    兰子义道:

    “我还是觉得曹老板不会这么完蛋,老哥你怕不是想多了。”

    那人说道:

    “公子,别拿自己的家底的开玩笑,信我一句,他曹家就快完蛋了。”

    正说话间忽有一行车队从前方逆流而来,熙攘的人群碰到车队就像是被神剑劈开的山峦一样自动分开,人们注视着经过的车辆,那些车上堆满了箱子,每间箱子都顶盖大开,里面整整齐齐码放的全是银子,赶车的把式一边走一边吆喝道:

    “让一让,让一让,龙盛号从曹记提的银子要回家了,大家让一让。”

    人们看着比天上太阳还要璀璨的银锭呆若木鸡,一直到车队离开后许久大家都没缓过神来,等众人终于意识到过去了身后,他们终于沸腾了,人群以比刚才更汹涌的浪潮涌向前方那片孤舟一样的银号,大家奋力的呼喊道:

    “快走啊,曹记的银子已经被取光了!”

第一千零二十二章 拥挤

    兰子义是知道人群的威力的,半年前兵败如山倒之时他可不止一次差点被人踩死,那时的人是为了生,此时的人是为了钱,在今天以前兰子义从未设想过这世上还有比命更重要的东西,但身处人潮汪洋中的兰子义终于发现,对于这世上的许多人而言,命根本没有钱值钱。

    比肩接踵的人一个挨着一个向前挪动,他们步履艰难不是因为他们不愿加快脚步,而是因为前面根本没有让他们向前走的地方。身在其中的兰子义身不由己的被周遭的人裹挟着往前面去,他感到自己就像一粒沙子,已经被深深的埋在了沙堆下面,可即使如此整个沙丘还在不断的塌陷,兰子义被越积越多的沙子压得难以难以喘息最终濒临窒息,他呼喊不出又难以呼吸,可在他周围的其他人,那些疯狂向前想要冲进银号挤兑的人却一点也不受拥挤的影响,他们还是高举着手中的纸票高声呼喊,也不知他们在鬼叫些什么。

    无力的随波逐流的兰子义乞求老天爷网开一面留他一条活路,也是天不绝人,兰子义刚刚在心里念叨过,人群中便有一只手抓着了他的手腕将他向左边拉扯。这股力道极其强大,哪怕是不断有人冲击两人手臂也未能将对方的手冲开,就这样兰子义被那只手牵着随着人流向前漂流了一段,终于被拉出人群外进到一小巷子里。

    脱离了人群的兰子义终于摆脱了堆积在胸腔后背的巨大压力,他再次猛烈的大口呼吸,急速冲进两肺的空气激的他咳嗽不已,用尽全身力气之后的脱力感让他头晕目眩,他趴到在地咳嗽的眼睛也睁不开,可他还是挣扎的连滚带爬往前走,只求离身后的人潮远一点。

    巷子里还有一些人驻足看热闹,见兰子义这番狼狈人们不免指指点点,可兰子义顾不上这些,他爬了好远之后才靠着墙角坐下,此时他已经重新缓过了呼吸,有了余力可兰子义还是懒得睁眼,他只说道:

    “三哥,还好你来救我,两位先生呢?”

    原来刚才拉兰子义出来的就是桃逐兔,桃逐兔此时只比兰子义强那么一点,他拄着膝盖弯腰大口咳嗽着,见兰子义坐下他也靠在兰子义身旁坐下说道:

    “孝直先生还行,文若先生不太好,这群抢银子的刁民把他肋骨的旧伤个挤得发作了,我先把他们从人群里拽了出来,然后才进去找的少爷你。”

    仇孝直这时也扶着仇文若走了过来,仇文若脸色发白,嘴角还留着血迹,他有气无力的对兰子义说道:

    “卫候不用牵挂,我没什么事。”

    兰子义也知仇孝直的旧伤,既然已经发作也没了办法,他只能说道:

    “先生你且在这和我暂歇,待会咱回家去了我给你请郎中。三哥你做的很好,先救两位先生,他们身子骨弱。”

    正说着兰子义忽的怔住,然后他惊讶的问仇家父子道:

    “两位先生怎么披头散发的?你们的头冠去哪了?”

    原来互相搀扶的仇家父子这会头发散满脸都是,衣袖衣摆也都被撕扯的不见了踪影,仇孝直回答兰子义道:

    “唉,卫候啊,能从人堆里挤出来就不错了,丢几样东西不打紧。”

    桃逐兔这时插话道:

    “少爷你别光说先生,你看看你自己,你连鞋都没了。”

    兰子义闻言低头去看,却见自己两只鞋全都挤丢了,就连他的袜子都只剩下一只,另外他那只光着的脚还被踩的青一块紫一块。兰子义不低头还好,这一低头他的头发也把他眼睛给挡住,兰子义这才发现自己的发髻也散了,伸手去摸,原来他的头发和仇家父子的没什么两样。

    兰子义摇头苦笑道:

    “可怜我那只玉簪,可是月儿送我的好东西。”

    桃逐兔道:

    “簪子丢了回去在找月姑娘要上一根,名要是没了可就什么都没了。”

    兰子义转脸看向巷子那头还在向前拥挤的人群,他叹道:

    “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明显街上人并不这么想。我今天才算知道什么叫做有钱能使鬼推磨,真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啊。”

    仇孝直这时也扶着仇文若坐到兰子义对面去,仇孝直也看着人群,他说道:

    “照这个势头下去,曹老板库里的银子再多也是撑不住。”

    仇文若又咳嗽了一声,然后他道:

    “曹老板能撑到今天,而且还是放开银号不限量兑银子,已经很了不起了。我们必须得想办法给他运进银子来,要不然他肯定要被这些乱民给挤垮。”

    仇文若话刚说完,那边人群就沸腾了,开始时人群里面七嘴八舌的也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最后等那边口号喊整齐了兰子义终于听清楚了他们的话

    “凭什么关门?凭什么?为什么不给我们兑银子!”

    仇孝直闻言苦笑道:

    “这样挤进去怎么可能换来银子?连伸手的地方都没有。”

    仇文若叹道:

    “可刚被龙盛号取走银子就关门,这样做京城人心怕是会更加不稳。”

    仇孝直道:

    “所以我们得赶紧告诉曹进宝,让他把府里的细作拿下!”

    兰子义做了半天也已经缓了不少力气,他起身拍拍土说道:

    “路都被堵死了,这时候抓奸细也没什么用。只能当是亡羊补牢了。两位先生身体如何,

    再歇歇我们也该动身回府了,这样子可不是应该在街上晃悠的。”

    几人又在巷子里歇了一会,眼见这里的人也越来越多,兰子义怕再被挤到中间出不去,便和仇家父子起身穿过小巷进到另外那条街上。四人披头散发,衣衫褴褛的走在街上,看着好像叫花子,可他们身上还有的那些绸缎衣服偏又告诉路人,他们不是一般人,这样的矛盾自然惹得路人指指戳戳。

    兰子义也知旁人在说闲话,他也想快点回去,可两条腿怎得能快,刚才拥挤又挤丢了随身的银钱。正在为难之时忽有女子声音从身后传来道:

    “哟,这是哪家公子啊?怎得落了这般下场?”

第一千零二十三章 数落

    这悦耳又熟悉的声音听得兰子义心神荡漾,他回头掀开额前披发,只看见月儿从身后来的车中探出脑袋来调皮的对兰子义说道:

    “侯爷这么狼狈,难道是遭了贼了?有你家三哥护着一般贼人怕是都难得近侯爷的身。唷,瞧奴家这眼拙的,三郎不就在这嘛。我说三郎,你身上衣冠尚可,怎么侯爷的就破败成这副模样了?你撇下侯爷自己一个人逃了?”

    桃逐兔与月山间一座府邸里待了这么久,也知道她习惯说风凉话,于是他也不和月山间呛嘴,只是说道:

    “月姑娘你一人便有一队人马伺候,我只孤身一人却要照顾少爷和仇家先生一共三人,我是没办法做的更好,你要是真关心少爷就赶紧让他上车吧,我们已经走了半路了,实在是没法继续丢人。”

    月山间闻言白了桃逐兔一眼,他道:

    “这等废话还用你来说?”

    接着她便掀开车帘,随车跟着的侍女仆役们就哪来凳子伺候兰子义登车。兰子义见到月山间的车队便是见到了援兵,可算是松了一口气,一想到自己终于不用再受这份罪了,他就高高兴兴的踩上板凳,正要上车是时兰子义忽的忽的想起还有别人跟着,于是他停下脚步回头说道:

    “三哥,两位先生,一起上来呀,文若先生旧伤还犯了,怎么可能走得动?”

    仇文若闻言连忙摇手道:

    “使不得,使不得,我等外人岂能擅自搅扰卫候内闱?”

    在旁的桃逐兔可没兴趣听仇文若谦让,他跨前一步抓住仇文若的胳膊,架着他就往车上走,只听他道:

    “文若先生你就别在这纠结了,上个车有什么内闱不内闱的?少爷的芙蓉帐我都硬闯过,这算什么,你只管上车就是了!”

    桃逐兔这样一动手仇孝直也跟着一并扶仇文若上车,四人登上车后月山间便催促着车夫继续赶路。

    上了车后仇文若与仇孝直仔仔细细的将车内布置看了一遍,他两人并未想到,这辆从外面看不算很大的车,里面的空间竟然如此充足,不仅完全有地方安置上车的四人,更有宽裕的位置摆放家具,什么柜子,桌子,连同晾衣的衣架,梳洗用的盆架都一应俱全,光仇文若眼中所见,车内就放了三处水壶,一处是泡茶的热水,一处是洗脸的铜壶,还有一处是放在缸中备用的凉水。

    在车正中还有一处火正烧的木炭噼啪作响,众人围坐在火盆周围,月山间则把兰子义请上自己做的短榻上,这一男一女隔几而坐,几上放着一个熏香用的小炉,炉旁则散乱的堆放着月山间的首饰和手绢纱布。

    月山间舀起水放在桌山,拿着纱布沾了替兰子义擦拭脸上污垢,她说道:

    “卫候,你这是跟谁打架了?怎么会成这种样子?”

    兰子义叹了一声说道:

    “别提了,真是遭了无妄之灾。”

    接着兰子义便向月山间说了旁边街上的发生的乱象。事情说完后兰子义还不忘说道:

    “幸好月儿你来了,要不然我们这幅样子再招摇过市,明天京城里就会传说我兰子义落魄当叫花子了。”

    月山间闻言戳了兰子义一指头没好气的说道:

    “你呀,都走了半路了,街上人早就把你看过,还想着别人不说你?你可知自己早就把人丢到九霄云外去了!”

    月山间话虽这么说,可手上却没下给兰子义收拾的活,她专门挑了一根金丝楠木簪子出来重新给兰子义梳理发髻,同时她还把自己存放簪子首饰盒递给了右手边的桃逐兔,她道:

    “三郎,挑一根出来收拾收拾自己的头发,然后传给两位先生,让他们也挑一根用。”

    桃逐兔接过木匣随手拿了一根,然后就把盒子递给仇孝直,他重新绑了自己头发后说道:

    “月姑娘你好阵仗啊,只不过出趟门你却带了这么豪华的一辆车。我看你这麻雀虽小五脏却是俱全,光首饰就放了好几盒。”

    月山间冷哼道:

    “你以为这京城里谁都和你兰家一般寒酸?家中仆役没几个不说还全是借的,平时吃喝不是大块肉就是大碗面,根本不知道什么叫食不厌精脍不厌细,我自从进了你少爷的门就没再过上一天好日子,想吃些精致的菜品还得央求我爹从宫里替我弄,天可怜见,我的日子过得是得有多难?”

    说着月山间又叹了一口气,然后她亲手捧起兰子义的脚替他给淤青处上药。

    对面仇文若拿了簪子又将首饰盒递还给月山间,他月山间道:

    “我在家中从未见过这辆车,又听月姑娘刚才话里的意思,难道这车也是宫里的。”

    月山间道:

    “当然是了,这车是我爹用过的,爹爹看我可怜便把车赏赐给我做我的步辇,这才方便了我出门。话说到这我还是得说卫候两句,每年皇上赏赐你兰家的钱以亿万计,你家都把钱花到哪去了?怎么日子过得就和一个叫花子一样?还说今天这模样走在街上丢人呢,我看你也就配这么走着。”

    兰子义闻言笑道:

    “赏赐的钱再多那也是赏赐给边关的,修缮城防,发放饷银,制造武备,那样不是烧钱的活?赏赐再多又有几个子能落进我家口袋里?月儿我可告诉你,你和我在京城还有玉盘珍羞供你奢侈,等有朝一日你跟我回了落雁关,那里可就只有风沙牧草供你吃了!”

    月山间闻言用手狠狠的捏了兰子义的伤口一下,这一下疼的兰子义都叫出了声来,月山间道:

    “你个臭鞑子,还想把我拐到边关去?你想的美!就算我有朝一日跟你去了落雁关我也要带上至少二十辆车来驮我的行李,我才不去受你那份罪呢!”

    桃逐兔闻言叹道:

    “得,少爷啊,你要的这位姑奶奶真要回了关里可不得把将军他们全都气死。”

    兰子义苦笑道:

    “三哥你倒是回去问问,谁敢生气啊?”

    接着兰子义问月山间道:

    “月儿,说了这么多闲话也该说说正事了。你那边过关了吗?”

    月山间道:

    “要是别人来我怎么也都硬闯进城过关了,可偏偏我这来的是杜畿,有他个三品大员来查

    我,我就只能任人上下其手了,卫候可知那杜畿把我所有箱子全都开了一遍,连我藏在衣服底下的钱都搜了出来。”

第一千零二十四章 闲叙

    仇家父子闻言互相换了个眼神,月山间敏锐的洞察到了这一点,她问道:

    “怎得?你们料到我那边事不成?”

    兰子义道:

    “不能说料定月儿不成,只是说我们这边被查后我们也觉得你那条路走不通。难怪今天来查我的是杜京,原来杜畿去了你那里。这下没得跑了,准是有内奸给章鸣岳通风报信。”

    月山间闻言放下兰子义的脚,然后起身去水盆那里将手洗干净,待她重新坐回榻上后她才娓娓说道:

    “卫候的意思我明白,你是担心府上会不会有人吃里扒外,可府里的人我已经里里外外排查了好几遍,确实无人和外面勾连。真要是府里有内奸,上个月卫候你带队出去假扮阴兵就会被人给抓住,哪里还会那么顺利?”

    兰子义道:

    “我也知道这些,所以我觉得曹老板那里有内奸的可能性更高。但月儿你也不要掉以轻心,人都是会变得,之前没有奸细不代表现在也会没有,你还是要小心些才行。”

    月山间点头应道:

    “卫候既然有命,奴家遵命去办就是了。对了,我这还有点心,回去路还远,你们谁要吃点吗?”

    兰子义笑道:

    “月儿你准备的可真是周全。我还想问你,你是怎么从城南赶到这城北来的?你应当是与我同时进京才对吧?”

    月山间道:

    “我就是挂念你所以我才着急赶来呀。其实呀,我入城之后是这样来的••••••”

    之后几人就在车内坐着,吃些茶点,聊聊家常,迤迤然地就回到府里。车队一到家门口,先已经回来的的桃逐虎、桃逐鹿两人就出门相迎,见兰子义下车兄弟两人抱拳道:

    “少爷赎罪,我两人无能,事情没有扮成。”

    兰子义下车后扶起两人道:

    “大哥二哥不必自责,我也被截了,这事怨不得你们。”

    桃逐虎见兰子义衣着狼狈,赶紧问道:

    “杜畿那厮动手了?还把少爷你给打成这样?不行,我现在就找他报仇去。”

    兰子义自然是把桃逐虎拦下,他解释道;

    “两回事,我这狼狈样不是杜京干的。大哥你不用急着找人报仇,你先去给文若先生请太医来。”

    后面下车的月山间闻言嘲弄兰子义道:

    “哟,想起来请太医了?你这时候才去文若先生可不得再忍好一会疼?别忙了,刚才在车上时我就差人出去,这会太医估计也快来了。”

    月山间正说着,街那头就有车赶来,众人望去果然是太医院的车。仇文若见医生已到便谢兰子义和月山间道:

    “多谢卫候关心,多谢月姑娘仔细。”

    兰子义则招呼众人进门道:

    “来,大家都进门吧,这里不是谈话的地方。”

    于是几人迎了太医进到屋里,给仇文若看过伤势后太医只说无妨,旧伤虽然发作,但并未伤及血脉,只需再静养几日吃几副汤药调理一二就好。

    兰子义按例送走太医后又与仇文若嘱咐了几句,桃仡还亲自为仇文若做了一碗燕窝送来,又说了几句兰子义见人多嘈杂,仇文若又困乏,他便引着众人去前厅吃午饭,几人有说有笑的把今天的事情全都碰头讲了一遍,大家也都同意兰子义所说,定有奸细在从中作梗。

    虽然今天三方试探全都没成功,但兰子义也没有什么实质损失,从外面逛了一趟回来,大家心情也都不错,这顿午饭也都就吃的开心。等吃过之后大家都各自回房,兰子义走的慢,他故意留在最后看着几人一个接一个的离开,桃逐虎因为要扶桃仡,走得慢所以落在最后,兰子义借机叫住桃逐虎道:

    “大哥,你留下来陪我喝口茶吧。”

    桃逐虎闻言招呼来几个侍女替他扶桃仡回房,然后他来到兰子义身边道:

    “少爷是觉得今天街上被刁民害了脸面心里不痛快?那我带点人出去找他们算账去。”

    兰子义闻言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他也不说话,只拉着桃逐虎离了前厅,往回廊外小亭去坐下,随行的侍女给两兄弟上了茶,之后兰子义便让侍女退下。此时的桃仡正好走到景门口,兰子义看着桃仡的背影对桃逐虎说道:

    “大哥,大嫂的肚子是越来越明显了。”

    桃逐虎也看着桃仡,他幽幽的叹了口气道:

    “谁说不是呢,要是你嫂子是个普通人家女子,留她在京城生孩子,有太医院的诸位太医照看着,我求之不得,但现在这情况,我真是闹心啊。”

    兰子义目送着桃仡出门,然后他亲自提壶为他和桃逐虎满上两杯茶,接着他把茶水递给桃逐虎,他说道:

    “大哥你想不想把大嫂送出京城,送回落雁关里去?”

    桃逐虎接过茶都把杯子递到嘴边了,听闻此言他连茶都顾不上喝,两眼冒光的就追问兰子义道:

    “少爷,你想出什么好办法了?”

    兰子义点头道:

    “没错,我想出了一个好办法,还是今天杜京去找我麻烦时我突然想到的。”

    桃逐虎道:

    “是什么办法?”

    兰子义道:

    “杜京想见嫂子,我和他约了时间让他有机会单独和嫂子面对面。”

    桃逐虎本来满面春风兴高采烈,听到兰子义这话他的脸立刻沉了下来,他愤怒的说道:

    “少爷,你今天是糊涂了?那杜京想要干什么,仡儿背后有什么样的故事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怎么能让杜京单独和月儿谈呢?”

    兰子义见桃逐虎发怒他也不辩解,他只是等桃逐虎说完后才慢慢说道:

    “就是因为我知道这些情况,所以我才给杜京这个机会。大哥,你想想,那杜京想问的东西有谁不知道?你知我知宫里隆公公也知,只要让杜京接触到大嫂隆公公便会怀疑杜京的动机,而隆公公一怀疑杜京纠缠,大嫂就有离开京城的借口了。”

    桃逐虎闻言沉默了,他端起茶杯给自己连着灌了三口,然后他才说道:

    “少爷你说的是有道理,可这也太危险了,万一隆公公动的不是疑心而是杀心怎么办?”

    兰子义也喝了一杯茶,然后他回答桃逐鹿道:

    “大哥,你可知招婿楼里的人都已经被换过了一遍,原来的姑娘全不见了。”

    桃逐虎失声问道:

    “少爷你说什么?”

    兰子义道:

    “这是今天杜京告诉我的,他查的仔细,招婿楼已经被换过一遍了。”

    接着兰子义看着桃逐虎说道:

    “大哥,隆公公早就动了杀心,躲他是躲不了的。我想的办法是险,可不走险招就没有活命的机会。”

第一千零二十五章 谋划出京

    兰子义的话让桃逐虎陷入了沉思,他佝偻着身子傍在桌旁,原本高大的身影在这一刻渺小成了微不足道蝼蚁,兰子义看着桃逐虎卑微的样子心疼不已,可兰子义又不好说什么,因为桃逐虎现在的心要比兰子义痛上百倍。

    桃逐虎把肘撑在膝上,将头埋在手间,兰子义看不清他的脸但兰子义知道桃逐虎这时根本睁不开眼,他苦着呢。兰子义知道不该在此时打搅桃逐虎,于是他自酌自饮,任凭风吹亭榭,他只取眼前一寸光阴。

    久之,桃逐虎想了明白过来,他深深的吸了几口气,重新立起身子,压在他肩上的阴郁随着北风一扫而空,英勇与威猛重新回到了桃逐虎身上,他拿起杯子想要喝茶,发现茶水已凉后他便把水泼出去倒掉,然后他将杯子伸到兰子义面前,兰子义拎起茶壶为桃逐虎满上了一杯,他问道:

    “大哥想好了?”

    桃逐虎接过茶呷了一口后说道:

    “没什么想不好的,少爷都安排妥当了,我照做就是。”

    兰子义放下茶壶,伸手按住桃逐虎的手背道:

    “大哥,我是不会出卖自己家人的,嫂子和嫂子肚里的侄儿,我一定把他们安全送回落雁关去。老苍头和我爹都等着抱孙子呢!”

    桃逐虎自将另一只手按在兰子义手背上,他看着兰子义用力点点头,然后问道:

    “少爷你是怎么安排的,只管吩咐我去做。”

    兰子义与桃逐虎握过手后两人又各自捧起茶杯,兰子义这才娓娓说道:

    “我和杜京今天说好,我会找时间将你和嫂子一起引到街上去,等到了指定地方我会将你引开,到时候杜京就有机会单独接触大嫂,我们给他问话的时间,等时候一到你冲出去拦他个正着,再发生点冲突让旁人也都知道,司礼监隆公公那我就可以去说了。”

    桃逐虎问道:

    “让杜京单独问仡儿?要是他对仡儿无力可怎么办?”

    兰子义道:

    “大哥你是装着被瞒又不是真被我瞒着,你觉得不妥只管冲上去就是了,哪能让嫂子受委屈?”

    桃逐虎又问道:

    “那少爷打算让仡儿说些什么?”

    兰子义道:

    “就说画舫红墙的事,只管把杜京往宫里去引。但得告诉嫂子,不能让杜京知道她小时候就在宫中,更不能说小时候有太监陪她玩,让大嫂说她是被地方征召进宫的,结果不知为何却被画舫运到了宫外。”

    桃逐虎闻言恍然大悟道:

    “少爷的意思我明白了,你是打算误导杜京,让他以为桃仡她们是选秀入宫的秀女被宫里人贩卖出宫做了妓女。这倒是很让人信服的借口。”

    兰子义道:

    “没错,我就是这么想的。”

    桃逐虎问道:

    “那少爷打算什么时候出去?”

    兰子义道:

    “就明天。待会我就让管家派人去给杜京传话。”

    桃逐虎道:

    “明天?时间没这么紧吧?”

    兰子义道:

    “不紧,明天正好。其实我这一路上一直都在考虑这件事,我想来想去,正好我明天得要进宫去求鱼公公帮忙,咱一家子正好借机出府上街,说是顺路游玩也没什么破绽。”

    桃逐虎想了想说道:

    “那我现在就回去和仡儿商量这事吧。只是少爷,我还想再问一句,姓隆的那你打算怎么去说?”

    兰子义道:

    “我就去说大嫂已经被杜京盯上。”

    桃逐虎摇头说道:

    “可少爷明明是和杜京串通在一起的,你还要让管家派人,这事很难不让宫里知道。”

    兰子义闷声从鼻子里挤出一口气,他想了想说道:

    “大哥,你看我这样说行不行?我就说我被章鸣岳逼得太紧,银子进不来,杜京则愿意给我开口子让我运进钱来,前提是他要见大嫂。”

    桃逐虎道:

    “所以你就把仡儿卖了?这倒是可以当借口,可少爷这么说了又怎么开口让隆公公放仡儿走呢?”

    兰子义道:

    “我从来都没有理由让大嫂走,我提这事怎么都会惹姓隆的怀疑。”

    桃逐虎听到这听白了,他说道:

    “所以这件事情得由我来提,他们都知道我和少爷你的关系,只要我执意让仡儿出京,那少爷你就不得不去请隆公公通融,杜京找茬的事情就是个再好不过的借口。”

    兰子义道:

    “不错,而且这样一来大哥你就有正当的理由护送大嫂回去了,只要嫂子回了落雁关,那这世上就再没人能动得了她了。”

    桃逐虎听了这么多也算明白了兰子义的良苦用心,他的心中块垒因为兰子义的缜密计划而消去大半。知道自己的老婆孩子终于能逃出生天桃逐虎激动地眼眶都湿了,他忽的站起身推金山倒玉柱的给兰子义跪下,他道:

    “少爷!你为了我和仡儿做了这么多,我之前却错怪你,我真不是个东西!”

    兰子义哪里肯让桃逐虎来拜,他也扑通一声跪到地上,夹着桃逐虎的胳膊就把他往起拉,他道:

    “大哥你快起来,我这都是该做的,你当大哥的教训我个小弟又有什么不可?说什么错怪?你快起来,月儿不是吃素的,你我没缘由的跪下磕头可是会被月儿给盯上的。”

    桃逐虎闻言摸了一把泪和兰子义一起起身,两人又坐下后兰子义语重心长的嘱咐桃逐虎道:

    “大哥,我把你弄出去简单,姓隆的也定会放你走,可放你容易,出城后就麻烦了,能做到司礼监首席秉笔的人都不是善茬,京城离家有两千里路,换我是那姓隆的我就在半路上取你性命,大哥你这一路上可得时刻小心才行。”

    桃逐虎道:

    “我走之前一定上马场挑些得力老兵随我一起走。”

    兰子义道:

    “这就是我担心的地方。为了不让姓隆的起疑大哥你带的人就不能多,带的人不能多路上就险。大哥可还记得寒衣节那晚我们狙杀的那个大内高手?那一人就让我们用上了吃奶的劲,要是姓隆的下死手杀嫂子肯定会派上许多人,你带几个人可怎么顶得住?”

    桃逐虎闻言也沉默了,他想了想后说道:

    “这事就不用少爷管了,我会精选人手的,护送行人这也就不是少爷擅长的事。”

第一千零二十六章 柔情似水

    兰子义叹息道:

    “也只能如此了。至少大哥你不用明天就出城,有这几天功夫,大哥你就想办法准备吧。”

    桃逐虎发下茶杯起身拍了拍兰子义的肩膀,他说道:

    “我会准备好的,少爷你就放心吧。我先回去和你嫂子商量明天的事了,你也早点回屋去吧。”

    说完桃逐虎就动身离开,兰子义待桃逐虎走后自己也起身回屋去了。回到屋中月儿自然在门口伺候兰子义更衣洗漱,待用香汤热水洗过澡后兰子义舒舒服服的靠在椅子上随手拿起一卷《全唐诗》来读。月山间坐在床边捧过兰子义的脚再次替他检查伤口,她说道:

    “你说你,每次倒霉都倒霉在脚上,大营被劫那会你就是脚底板受伤,现在你又是脚背被踩伤。”

    兰子义随意浏览者书上诗句消遣,听到月山间数落他笑道:

    “看来我命中缺脚,这辈子就容易受伤。”

    月山间道:

    “少贫嘴,怀疑自己命不好就去司天监找高人问问去,在这发什么牢骚?唉,对了,你刚才找管家有什么事?”

    兰子义听到月山间问起管家,嗖地就把脚收了回来,可他脚没落地自己就后悔了,因为这样下意识的动作明显出卖了他,现在月山间正冷冰冰的看着他,就等他回话呢。

    兰子义放下诗集伸了个懒腰,他说道:

    “我找管家自有我找他的要办的事,月儿你追问这些干什么?”

    月山间道:

    “卫候你办事不假,可你以往办的事我全都知道,今次不然,你让管家出去可是躲着我的,这又是什么事?”

    兰子义眼珠一个劲的在眼眶里打转,他想了想后说道:

    “我只是让管家派个人出去替我传话,这是我的私事,自然就瞒着月儿了。”

    很明显月山间对兰子义的这个回答不满意,她起身到水盆处浣手,洗罢转身仰着下巴居高临下的瞪着兰子义道:

    “今儿一回来你就三令五申让我看管好自己院子,你怕这府里有人嘴巴不严乱说话,结果转脸你就自个和别人私底下嚼舌头,你这是自己贼喊捉贼呢还是防我这贼呢?”

    兰子义被月山间呵斥了本也被激起了怒气,可他看到月山间那张俏脸时心中的火却又没了,你说这月儿天天都在兰子义身边,兰子义早该看烦了才对,可兰子义不仅没有看腻,这会月儿噘嘴发嗔,腮红明眸的盛气姿势又别有另一番特殊的风情,勾得兰子义心中无情铁瞬做绕指柔。

    心中有情脸上自然赔笑,兰子义笑嘻嘻的起来站到月儿背后一边为她捏肩一边赔笑道:

    “我的好月儿,你是我的心尖肉,我疼你都来不及,怎得会防你呢?”

    兰子义的这点甜言蜜语哪能根本不入月山间耳朵,她哼了一声推开兰子义的手自回榻上卧了,她背对着兰子义道:

    “你不防我?那你倒是说说刚才你在亭子里和你大哥说了些什么?”

    兰子义来到床边坐下,他说道轻抚这月儿腰肢说道:

    “我只是和我大哥喝杯茶罢了,你也知道之前我和大哥有闹得不愉快。”

    月山间闻言起身,她看着兰子义气冲冲的说道:

    “你就接着骗我吧。你和你大哥喝茶还能喝的互相跪下行礼,抱头痛哭的?你这茶怕不是断肠药吧?”

    兰子义知道自己已经被月山间盯上,再也不好解释,只好自顾自的坐在床边叹气发呆。月山间见兰子义不理自己便腰身一软躺入兰子义怀中,她舒展两支嫩柳似的白玉手臂搂住兰子义脖子,然后用她那双无辜的大眼睛看着兰子义撒娇也似的说道:

    “好子义~我又不会害你,你有什么不能和我说呢?你要是有什么难处,和我说了我也能帮你啊!这么大一个家,外面多少事不得你操心,我个女孩家家的,本就是阿爹派来给你做贤内助的,我就是来帮你的。可你什么都不愿意和我说,我又怎么帮你呢?”

    现在的兰子义真是心都化了,他本就疼爱月山间,现在月山间又专门钻进他怀里撒娇,单只是那一对灿若星河的双眼就让兰子义招架不住,兰子义现在恨不得抱住月山间把所有的话一股脑的全都说出来给她听,只要她开心,可兰子义不能啊。

    兰子义终于体会到了,坐怀不乱考验的不是道德,而是毅力,可望而不能得是绝对的煎熬,这根本就是在上刑,兰子义不知道当年柳下惠是怎么做到的,反正他是快忍不住了。只见兰子义低头看着月山间,温柔又缓慢的说道:

    “月儿,我大哥只是和我提起了之前的事情,没有要瞒你的意思。”

    月山间听到这话脸刷的就凉了下来,她起身钻出兰子义的怀抱,然后再次背对兰子义躺下,这次躺下后她用脚轻轻踢了兰子义屁股,她说道:

    “你今天就去书房读书去吧,别来烦我,姐姐我今天心情不好,要一个人睡。”

    兰子义刚被月山间勾起了兴致,哪肯离开,他转身抓住月山间的小腿,这次轮到兰子义捧着月山间的脚哀求道:

    “好月儿,天气这么冷,你把我赶出去也不心疼?”

    月山间头也不会,她只用脚拨弄兰子义面皮,同时娇嗔道:

    “滚~”

    兰子义知道今天惹得月山间生气,也不再坚持,只得起身拿了两本正在看的书往书房去了。

    没了月山间在旁,兰子义读书到三更才睡去,这一觉睡到天亮就睡迟了,等他睁眼起床去卧房换衣时侍女才告诉他,月儿今天起了大早已经入宫去见鱼公公了。兰子义得知此事只觉牙床发酸,忍不住就嘶嘶咋舌道:

    “唉哟,我的姑奶奶,你这性子还真是要强。”

    到了外间兰子义与其他人一起用过早饭,期间管家为他送来了杜京的手书,兰子义看过后便让管家备马备车,他向桌上人宣布今天大家一起上街,等到他从宫里出来正好玩个痛快。

    得知此事仇家父子便告假回去养病,桃逐鹿与桃逐虎则高高兴兴下去准备,唯有桃逐虎借机来到兰子义身边说道:

    “少爷,我昨天和仡儿仔细商量过了,保证今天见到杜京说的滴水不漏。”

    兰子义道:

    “大哥办事我肯定放心。”

    桃逐虎看兰子义神色闪烁便问道:

    “少爷你怎么了,看你样子不太对劲。”

    兰子义叹道:

    “昨天月儿追问我和你说什么,我没告诉她,她今天一大早就入宫去见鱼公公了。”

    桃逐虎得知此事也是唉哟叫苦,他道:

    “偏偏是在求人的时候被人告了状,这可怎么是好?”

第一千零二十七章 告状

    兰子义笑道:

    “没事的大哥,没事的,鱼公公又不是外人,不用担心。月儿自然是鱼公公的掌上明珠,可我也不是后娘养的,到了鱼公公那怎么都好说。”

    桃逐虎叹道:

    “也怪我昨天昏了头。那宫里的事可就靠少爷了。”

    兰子义擦过嘴拉着桃逐虎起身,他道:

    “大哥放心,今天我们就把事给办了”

    说着兰子义就和桃逐虎一并出门,来到府门外仆役们已经为众人备好了马匹,桃仡女眷也坐到了车上。兰子义见仆役们套上的车是昨天月山间用过的便问道:

    “怎么是这辆车?月儿不是已经出门了吗?”

    仆役答道:

    “回侯爷的话,少奶奶早晨出去时骑得是马,没有坐车。大奶奶要出去我们就把这车给套上了。”

    兰子义听着仆役的禀报踩蹬上马,他嘶嘶吸着气说道:

    “这是月儿自己的车,我们擅自动了可不太好。”

    桃逐虎等人也与兰子义一同上马,他并马到兰子义旁边说道:

    “要不把车留下,我们换辆别的车出去。”

    这时已经做进去的桃仡掀开车帘央求道:

    “月儿这车也太贵重了,里面的东西我哪敢碰?换辆车吧,这辆车要是给弄坏了我可心疼。”

    兰子义听了桃仡这话反倒是定下决心,他说道:

    “车造出来就是给人坐的,有什么不敢碰?要是这车出去一趟就会坏那还不如扔了呢!嫂子你放心坐好,我是一家之主,这车今天我说了算,出发!”

    桃逐兔也附和道:

    “就是,不就是辆破车嘛!我们在北镇是没见过这种车,可银子我们见得多了,那月山间要是嫌嫂子做了她的车不痛快,我们陪她一辆就是了。”

    其他人见兰子义都发了话还有桃逐兔吆喝,大家也就不再持什么异议,一行人就这样出发了。大家一路向西,过了天街后兰子义与其他人分手,众人约好待会玉皇坊碰面。临走之前兰子义听到桃逐鹿问桃逐虎道:

    “大哥,怎么今天出门连嫂子也来了?”

    桃逐虎安抚桃逐鹿道:

    “少爷见昨日回来大家安好,所以想着今天上街逛逛,放松心情。你陪我先去,等少爷待会从宫里出来后我们再一起好好游玩。”

    兰子义见桃逐虎这边安置的很是妥当也就放下了心,他自己快马加鞭自往东边招贤门去了。到了招贤门,下马,过桥,问过话后进门,兰子义来的多了这里也熟,而且守门的将士们脸色平静,一如既往,看来今天台城卫衙门里没什么异样,月山间一大清早来告状也没占到便宜。

    这么想着兰子义随着引路的卫军进到了衙门里面,和引路卫军行过礼后兰子义跨步进入后堂。此时的鱼公公正在后堂里坐着喝茶,他还穿着睡衣,看来只是刚起床不久,他银白的头发配着他身上珍珠色的真丝光彩涟涟,甚是精神。月山间就站在鱼公公身后,她正捏着拳头轻轻为鱼公公捶打肩膀,见到兰子义来她只是抬头看了一眼,然后扬起嘴角只是冷笑。除月山间外厅中还有几个侍女伺候着,只是她们都分散在角落,兰子义并不能很确切的找

    出她们的位置。

    见兰子义进来鱼公公吐出漱口的茶水,他示意在前侍奉的侍女下去,然后他抬起后来说道:

    “子义来啦。”

    兰子义跨前抱拳道:

    “小子来了。”

    鱼公公回头看了眼正在给他捶背的月山间,然后问兰子义道:

    “怎么,你惹月儿不高兴了?”

    兰子义抬头开了眼月儿然后说道:

    “女孩子心思太难捉摸,子义也不知怎得就惹她不高兴了。”

    月山间闻言冷哼一声说道:

    “卫候,你是真不知道我为何生气还是装不知道?都已经到爹这了你还闪烁其词,你以为自己逃得掉吗?”

    兰子义笑道:

    “就是因为到了鱼公公这所以我才敢稍稍放肆,公公知道我家的事,不会无端地生猜忌。”

    鱼公公被兰子义的话恭维的很舒服,他笑着吩咐月山间道:

    “我的儿,你今天是来找我诉苦的,那这苦我来替你找偿,你就不用多说了。”

    接着鱼公公又问兰子义道:

    “我听月儿说昨天你有事瞒着他?”

    兰子义答道:

    “是,公公,是有事瞒着。”

    鱼公公又问:

    “是你大哥的事?”

    兰子义道:

    “确切的说是我大哥和我大嫂的事情。”

    鱼公公闻言“嗯?”了一声,他问道:

    “怎么把你嫂子也牵扯进来了?”

    兰子义道:

    “我昨天进城时碰到了杜京,他为了查案想要见我嫂子。”

    鱼公公“哦”了一声表示知道,他问道:

    “那杜京不是经常找你嫂子麻烦么?我都见怪不怪了。那你把他拒绝了?”

    兰子义摇头道:

    “没有,我同意了他的请求。”

    鱼公公听到这话来了兴趣,他说道:

    “奇怪了,你兰子义什么时候需要给杜京卖面子了?”

    兰子义道:

    “杜京答应我只要见了我嫂子就肯松口容我运银子进来,我不得已只得答应他。”

    鱼公公哈哈笑道:

    “有钱能使鬼推磨啊,你兰子义竟然为了银子卖掉自己亲大哥,我还真是开了眼界。子义啊,听我一句劝,你家世代忠义,姓兰的绝对不会出卖自己人,你真要这么干了可是给自家丢了天大的人。”

    兰子义拱手道:

    “公公,形式所迫,现在曹老板那等着银子救命,我这里能想出来的办法全都想了,实在没法子我才出此下策。”

    鱼公公冷笑道:

    “什么叫实在没法子?你今天不就是请我给你当法子吗?”

    兰子义听得此话抬头再次抬头看向月山间,看来月儿今天来不光是告状的,她还替兰子义求了鱼公公正事。兰子义这么想明白后看月山间就觉得她更可爱了,这么善解人意的姑娘可上哪去找。

    兰子义理了理思绪后开口答道:

    “子义今天是来求公公帮忙的,可只要是能帮上忙的路数,那就永远不会嫌多,公公肯帮我自然是公公开恩,可我也要做其他准备不是。”

    鱼公公笑了笑,他道:

    “这事我们放着待会说,我只问你你大哥可同意你出卖他女人的事情?”

    兰子义摇头道:

    “没有,我说了些苗头我大哥便把我训斥了。”

    月山间闻言呵斥兰子义道:

    “你胡说!明明昨天你大哥给你叩头谢恩,怎得又成了你大哥呵斥了你?你骗我也没有这样睁眼说瞎话的!”

第一千零二十八章 手心手背

    兰子义道:

    “月儿,我可没有骗你,你说的叩头谢恩的事,是后面的事,我大哥训斥我的事是前面的事,一前一后,你只是看漏了而已。”

    月山间道:

    “那他给你叩头到底是为了什么?”

    兰子义道:

    “就是说到了之前我和我大哥发生争执的事情,情到真处我大哥就说哭了。”

    月山间闻言恨得咬牙,她娇嗔道:

    “我信你才有鬼了!”

    说罢她就赌气扭头不再理睬兰子义。鱼公公听兰子义说道争执的事情便问道:

    “我听说你之前和桃逐虎差点扭打起来,是怎么回事?”

    兰子义道:

    “是我大哥想送大嫂回去,我不同意,所以我大哥着急了对我动手。”

    鱼公公道:

    “你大哥想送便送吧,这点事情也没什么,你又何必阻拦他?那几天京城里兵荒马乱的,葱河还被烧成一片火海,任谁不想把自己家人送出去?”

    兰子义微微皱眉,月山间还真是事无巨细都向鱼公公禀报,现在鱼公公说的这些话都是当日兰子义给月山间说过的。兰子义回忆着那几日的事情,嘴上就没有及时回话,鱼公公见兰子义不开口便自己说道:

    “子义,你派管家出门的事情我就不多问了,你肯定是给杜京传话去了,至于你传的究竟是什么话我不追究。我只告诉你一句,你爷爷和你爹都是顶天立地的好汉,你可不要做出什么有辱家门的事情。”

    兰子义闻言抱拳唱喏,月山间则对鱼公公的发落非常不满,她撒娇说道:

    “爹~你怎么随随便便就信了他的鬼话?哪有一壶茶都没喝完就先是吵架后又磕头的?他兰子义摆明了骗你呢!”

    鱼公公闻言呵呵笑道:

    “古话说得好:不聋不哑不做主人翁。你们小两口的事闹到我这来,我能说谁去?手心手背他不都是肉嘛?”

    月山间急的撅起嘴,她说道:

    “爹~我不是那个意思~~”

    鱼公公摆手说道: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我替皇上掌了大半辈子的眼线,什么有问题,什么没问题我嗅得出。子义说的话,当然不是全真,但他骗我也骗不到哪里去。这事捅不出多大篓子,子义要是有什么想私底下去做的就去做吧,他又不是小孩子,还用我事事都管着?”

    月山间见鱼公公这么偏心兰子义都不肯再替鱼公公捶背了,他撇过脸只是生气,不再说话。鱼公公见状劝她道:

    “你呀,就是在宫里娇惯的太过,到了卫候府上继续跋扈。你说你这样,将来随卫候回了北镇,怎么去伺候代公,怎么去伺候夫人,怎么去伺候未来卫候的正房奶奶?”

    月山间叹了口气又抬起手来给鱼公公捏肩,她开口说道:

    “要真是有那一天我就回到宫里来伺候爹,我才不去北镇受那罪去呢。”

    鱼公公闻言只是摇头叹道:

    “你呀,孩子气!”

    摇头过后鱼公公又看向兰子义,这次他把语气冷落下来,他质问兰子义道:

    “子义,你可知道招婿楼里的人都已经被换过了?”

    兰子义知道鱼公公问道了厉害出,他提起精神来答道:

    “我昨天听杜京和我谈起过这事。”

    鱼公公道:

    “这事牵扯到姓隆的,牵扯到那说不清道不明的葱河炮舰,还牵扯到宫里。现在谁也弄不清皇上对这事的意思,我是宫里人,皇上不点头我不好掺和这些事。你懂我的意思吗?”

    兰子义拱手道:

    “子义明白,公公没必要掺和这事。”

    鱼公公点点头,他又道:

    “我不掺和,我不知道,我也不会知道。而且无论你知道什么我都劝你别再知道,一滩臭水粘到身上没意思。那杜京有心思蹚浑水你就让他去蹚,既然你已经答应他的要求了,不如就撒手算了。月儿怀疑你的事情不无道理,你可以处理的好一点,不要害人害己,伤了兄弟和长辈的心。”

    兰子义心说鱼公公终究是老谋深算,他的思路和兰子义的想到一块去了。他答道:

    “我会好好考虑的,公公您请放心。”

    说罢兰子义便起身来到椅子前,他以为月山间的小报告打完后也就没事了,所以自顾自的就往椅子上坐,谁知这时鱼公公忽然喝唱道:

    “谁让你坐了?事情还没说完呢。”

    兰子义闻言吃了一惊,以他和鱼公公的关系要是进门连座都没有问题可就大了。兰子义抬头看向鱼公公,他以为是月山间还说了什么其他事情,谁知月山间听到鱼公公的吆喝也错愕的一脸茫然,兰子义见状心里一下没了底。

    鱼公公发话兰子义自然不敢入座,他趋步走回殿中,然后拱手忐忑的问道:

    “不知公公还有什么事没说?”

    鱼公公哼了一声说道:

    “什么事?我和你的事,我和你父子的事。”

    兰子义听到这话头皮都发麻了,他一着急的手心直冒汗,心里却算不清楚到底是哪里得罪了鱼公公。鱼公公见兰子义没有及时回话便又问道:

    “怎么,你还没想明白是什么事?”

    月山间今天虽是来告状的,但她并没有把兰子义告死的意思,刚才鱼公公两边各打五十大

    板的话已经给足了她面子,现在鱼公公冷不丁抓住兰子义不放月山间就觉得不妥了,于是她借着替鱼公公捶背的机会劝鱼公公道:

    “爹,您既然都不再追究卫候闪烁其词的罪了,那还有什么罪值得您老人家动肝火呢?您不刚才也说手心手背都是肉吗?怎得突然就把卫候拿住了?他若真有错,您老给他提个醒,也好让他知道错在哪?”

    鱼公公闻言“哼哼”冷笑两声,他道:

    “好你个月儿,进了人家门就真成人家的人了?怎么,刚才还和你的子义针尖对麦芒呢,转脸就给自己男人求情了?你这脸翻地还挺快嘛?”

    月山间闻言吓得浑身一哆嗦,他从椅子后面走到鱼公公前面,扑通跪在地上就道:

    “儿说错了话,请爹爹恕罪!”

    谁知鱼公公并不是对月山间真发火,他见月山间跪下反倒拉她起来,只听鱼公公道:

    “不要跪,你跪什么?我今天是和子义谈,没你什么事。你进了兰家门就该替兰家说话,这没错,爹没有怪你的意思。来,接着替我捶背。”

第一千零二十九章 药酒

    月山间这下是完全被鱼公公搞糊涂了,她也摸不透鱼公公到底是什么意思,只好按吩咐走回刚才的位置接着捶背。可月山间这边起来了,兰子义那边就站不住了,兰子义推开前摆跪地叩首道:

    “公公,子义自塞北而来,虽慕圣化,却无圣缘,京城礼仪规章甚多,子义夜夜研读还是不能全部记下,还请公公念在子义并非故意犯错的份上,饶了子义这次吧!”

    兰子义以为自己多磕头好歹能让鱼公公消消火,谁知鱼公公听了这话语气更强,他厉声冷笑道:

    “你不是故意的?这话你还好意思说出来。不是故意的?你不是故意的,你爹也不是故意的?你们父子两个都不是故意的那是老夫故意挑刺了?”

    兰子义被鱼公公这番训斥记得泪花都快出来了,他叩首道:

    “公公,我和我爹哪里做错了我们今后改就是了,可您要是不说清楚,我就是急死也没法改呀。”

    鱼公公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茶,他说道:

    “还不知道?还没想起来?行,我给你提个醒,你爹之前来送到我这的东西你们父子两个点过没有?”

    兰子义听说是和之前送的东西有关,赶紧就在脑海里盘点之前的礼物,寻思了一遍后兰子义没觉得哪里不妥,于是他只好说道:

    “公公,那些东西都是些皮货野味什么的,没有什么不妥啊。”

    鱼公公闻言重重的把茶杯摔在桌子上,他问道:

    “没有不妥?那你倒是给我说说看你爹都送了些什么呀?”

    兰子义心说送的东西那么多他哪能记得都是些什么,但鱼公公催促兰子义也不能不说,于是他只得凭着记忆硬说道:

    “就是些虎皮狼皮狐狸皮什么的,还有党参鹿茸熊掌等一些滋补玩意,再就没什么了。”

    鱼公公道:

    “没什么了?我这怎么就多出两样东西来?”

    兰子义道:

    “公公,您这多出东西来还不好?多出来的那都是我爹和我孝敬您老人家的。”

    鱼公公闻言又是一掌拍到桌上,他骂道:

    “孝敬我的?有你们这样孝敬我的吗?送来那些皮呀毛呀的,多的我数都数不过来,好不容易这两天后面清点完了,结果居然发现了两瓶药酒。”

    兰子义这回也彻底糊涂了,他可想不明白什么样的药酒会惹得鱼公公发这么大的火,他只

    得说道:

    “公公,要是那药酒不合您口味您咂了就是,我让我爹换新的来!”

    鱼公公骂道:

    “换新的来?再换什么新的来?还换虎鞭泡酒过来?”

    兰子义听到虎鞭泡酒愣了,他抬起头呆若木鸡的看向鱼公公,而在鱼公公身后捶背的月山间听到这话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鱼公公听见身后月山间发笑便回头说道:

    “你也觉得好笑是吧?可这兰子义,还有他爹兰千阵,明明知道我是个太监,却还送来虎鞭泡酒给我,这不是分明取笑我吗?”

    兰子义听到这里可算弄明白怎么回事了,他重重的又是一扣首,然后他起身走到鱼公公面前,亲自弯腰给鱼公公满上一杯茶,他笑道:

    “公公,是我眼瞎没查仔细,是我爹糊涂不会挑礼物,我给您赔罪。我今天回去就派人回关里彻查此事,等我查出来这两瓶酒是谁塞进礼物堆里的,我立刻就把那王八蛋枷送京城给公公您发落。”

    鱼公公接过兰子义递来的茶,他慢慢说道:

    “你小子也学会找人背黑锅了?底下采购礼物的人哪里懂这规矩?你还把人枷送京城,你是想推我做恶人是吧?”

    兰子义笑道:

    “公公当然不是恶人了,公公您最是体恤下情。其实那两瓶酒就是用来滋补的,底下人也是按照我和我爹这意思去办的。”

    可鱼公公就是听不得这话,他闻言又把杯子摔到桌上,他骂道:

    “滋补?给谁滋补?给我滋补?我他妈往哪补?”

    兰子义见状赶忙赔笑道:

    “公公您息怒,是子义的错,是我爹的错,你说我们家一年都送不上几回东西,送了一次还送出这么大的错来,是我父子该死,该死。”

    鱼公公今天作色虽重,可他也是雷声大雨点小,并没有要伤兰子义的意思,可能鱼公公也就是想发发火,找点小事敲打兰子义,勒紧些缰绳。见目的已经达到鱼公公便指着旁边椅子说道:

    “行了,行了,好歹你们也是有爵位的人,哪有那么便宜就死了的?下次注意,别再干出这种事来。那两瓶酒一瓶我送皇上那了,另外一瓶退给你,你自己拿回去补吧。”

    鱼公公话说完便有一侍女怀抱酒坛笑盈盈的走到兰子义跟前道:

    “侯爷,这就是您送来的那坛虎鞭药酒,您自己抱回去喝吧。”

    兰子义接过酒坛,谢了一声,然后将酒坛放在椅子旁边自己坐下了。兰子义站了许久,终于坐下也能放松一下两条腿,殿中侍女则在这时上前又给兰子义上了一套茶具。鱼公公见兰子义坐好捧起了茶,他便问道:

    “子义,月儿都和我说了你今天来是要干什么了。可你刚才也说了,杜京已经给你开了一条路,你走他的路就是了,还来找我做什么?”

    兰子义一口气喝掉半碗茶,他放下茶碗说道:

    “公公,杜京那边可没法全信。”

    鱼公公道:

    “那你去问问你那两个幕僚,我看那仇家父子妙计迭出,很是有才智。”

    兰子义道:

    “公公,我今天敢厚着脸皮来找你就是他们给我出的主意。他们能想到的办法我都试过了,结果全都被杜畿给堵死,现在他们也都没了辄,我只好来求公公您了。”

    鱼公公闻言摸着下巴嘶嘶咋舌,他想了想说道:

    “你们昨天分三路进城,我就已经动用了台城卫帮你们,就这还不行?”

    兰子义道:

    “不行啊公公,月儿那一路被杜畿亲自给拦下来,派台城卫护送也没用。”

    鱼公公道:

    “可是你们这点小事让我去抛头露面很不合适。万一那章鸣岳王八吃秤砣铁心要拦银子,把我也给拦住,我丢的面子可不是曹进宝运进来的那点银子能偿还的上的。”

    兰子义道:

    “我猜章鸣岳没那胆,而且这次我定会做好保密工作,一定不会走漏消息,只要打章鸣岳一个措手不及,公公您亲自压阵保准没人敢拦。”

    鱼公公看着兰子义道:

    “曹进宝这纸钞生意到底是有多挣钱?他就非得要逼着我也给他去卖命?他付的起这价钱吗?”

第一千零三十章 谈价

    凡事从来只怕别人不干,不怕对方要价,只要对方开口要价,那就意味着可以谈下去,至于价格则可以慢慢谈。兰子义听到鱼公公要价,知道今天的事情有着落了,他说道:

    “公公,这事我可以替曹老板做主,只要您肯帮忙,事成之后分您一百万做彩头。”

    鱼公公端起茶碗拨弄着茶叶说道:

    “才一百万,你上次奖赏军户都不止这点钱吧?”

    兰子义道:

    “公公,当时等着领赏的人可是以万数计的,您只一人,再怎么比也没这么比的呀。再说我之前替他运进来那次也不过才是三二百万两的银子。”

    鱼公公放下茶碗说道:

    “那数万军户是求着你要钱,而我是被你求着帮忙。你想让我出面,那我也可以很清楚的告诉你,一百万买不到我的面子。子义,花的是曹进宝的钱,我劝你不要瞎去替他心疼,你若能做主我便跟你讲清楚,想让我帮忙,就出三百万,少了这个数我不干。”

    兰子义闻言心中叫苦,鱼公公开口就要三百万,有这银子曹进宝估计都能将京商挤垮了,那京商开的龙盛号也不过才六百万的本钱嘛。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鱼公公这样的当朝实权人物,给了机会你要是抓不住,那就再没机会了。所以兰子义只得咬牙说道:

    “行,三百就三百,只要公公您肯出手帮忙,银子砸锅卖铁也能给您弄出来。”

    鱼公公闻言笑道:

    “对喽,子义你这就是明白了。他曹进宝肯定是因为有油水可赚所以才拼命想办法,既然他连命都不要了,那三百万两又能算得了什么呢?”

    兰子义闻言只是嘿嘿笑了笑,也没法再说些什么。鱼公公瞥了眼兰子义,只说道:

    “得,你好不容易进宫来看我一次,今天就留下吃午饭吧。”

    兰子义谢道:

    “子义多谢公公好意,只是今天我约了家里哥哥还有我大嫂一起到玉皇坊游玩,这会他们都还在那里等我呢,今天的午饭我怕是没法陪您吃了。”

    鱼公公道:

    “桃家三个小子又不是外人,叫他们进来吃了你们在出去就是。”

    兰子义道:

    “公公说的当然对,可我三位哥哥不是外人,我嫂子一介女流,进宫可就不方便了。”

    鱼公公闻言点头道:

    “你说的也有道理。那你就去吧,改天我们爷俩再喝。”

    兰子义闻言起身道:

    “多谢公公,那子义就告退了。”

    鱼公公挥挥手,同时说道:

    “去吧,去吧,月儿也陪着一起去吧。子义你那边定好时间告诉我就成,我去就是了。但你得和曹进宝说清楚,就是这个价,我已经和你谈好,他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

    兰子义笑道:

    “公公,这世上的人,任他欠谁的钱也不敢欠你的钱呀。”

    鱼公公笑道:

    “知道就好,去吧。”

    兰子义又做了揖,然后便与月山间一起出门去了。走在台城卫衙门里时过往的卫军无论官职大小见到月山间都会恭敬的问候一句:

    “大小姐。”

    兰子义见状笑道:

    “月儿好大面子。”

    月山间则道:

    “我面子再大也不过是你兰子义的奴婢,我哪敢跟侯爷您讲面子。”

    兰子义牵着月山间的手说道:

    “你还不敢跟我讲面子?我昨天只不过一句话没顺着你的心意走你就将我赶出卧房,今天还一大早就来公公这告我的状,我忍气吞声都不敢再得罪你。”

    月山间冷哼一声道:

    “你还忍气吞声?你怎的不说之前下江南的时候,上次你大哥给你负荆请罪的时候你都是指着我鼻子训斥我,那时你怎么就不忍气吞声了?”

    兰子义赔笑道:

    “我的好月儿,那都什么时候了,你连这老黄历都翻出来。公公让咱们好好过日子,你要是这样那咱们以后可就没法过日子了。”

    月山间撅着嘴说道:

    “少拿爹爹来压我,爹他老人家又没不是不问外间事,你那点小心思他老人家只是不想管,给你留点面子,可不是说我今后就闭嘴不去问了。”

    兰子义道:

    “是是是,月儿说的是,该管的您就得管。”

    这时两人也走出了台城卫衙门,月山间忽的停下脚步看着兰子义道:

    “我问你,你嫂子挺着大肚子,为何今天就跑到街上来了?以前怎么就没见她上过街?”

    兰子义笑道:

    “正是因为以前没怎么上过街,所以今天才抽时间一起出来逛逛嘛。今天可不是光我嫂子出来,我一家都出来了。”

    月山间摇头道:

    “你就接着瞒我吧,反正爹他不愿意管这事,我也没必要狗拿耗子。”

    说着月山间就先一步走了,任由兰子义在后赔笑劝解她就是不肯听。两人出了招贤门,守门军士为二人牵马送他们过御桥,之后两人上马并骥往玉皇坊那边去了。路上月山间对兰子义说道:

    “大嫂她有孕在身,你让她出门可得小心。家中有好车吗?坐我纳辆车出来最好。”

    兰子义道:

    “英雄所见略同,今天我就是让大嫂坐你的车出来的。”

    月山间道:

    “那就好,可别让她出什么事。”

    接着两人一路无言,很快就赶到了玉皇坊。到了地方后两人先是乘在马上徐行,很快他们就看到街边的桃逐虎挥手,两人过去下了马,桃逐虎与桃逐鹿接过两人的缰绳,月山间见到桃仡在旁立刻扫清脸上阴霾,她笑着走上前去搂住桃仡的臂膀,甜甜地笑道:

    “嫂嫂,今天怎么心情这么好?突然就想起来逛街了?”

    桃仡到底也是经历过险恶的人,她并没有排斥月山间突如其来的试好,相反她很自然和月山间笑在了一起,只听她道:

    “大郎他之前一直忙,也没有时间,少爷说今天天气不错,我们就一块出来了。”

    桃逐虎接过缰绳后便吩咐桃逐鹿把马牵去客栈栓好,他则借机和兰子义私下交谈。见月山间一下马就凑近桃仡,桃逐虎略有皱眉道:

    “少爷,怎么月姑娘也跟你一块来了?”

    兰子义道:

    “都在公公那,公公就把她一并派来了。对了,怎么不见三哥?”

第一千零三十一章 见故人

    桃逐虎道:

    “三郎他一出门就碰上了手下那群赌棍,那些家伙缠着他去吃酒,他架不住就先走了。”

    兰子义道:

    “大哥你今天居然主动放三哥去赌,这还真是稀奇。”

    桃逐虎道:

    “我倒觉得没什么稀奇的,比起月姑娘黏上仡儿,我放三郎去赌真的一点也不稀奇。”

    兰子义叹道:

    “大哥你就别说了,月儿要来也不是我能管的,公公虽说不打算管我的小动作,可他也不愿意当瞎子,月儿来旁边盯着也是没办法的事。”

    桃逐虎问道:

    “那待会杜京来了怎么办?”

    兰子义道: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说完兰子义略微侧脸,他用眼神指了指远处角落里一个戴斗笠的人问桃逐虎道;

    “大哥,那人是谁?他怎么一直盯着这里?”

    桃逐虎瞥了一眼那边,他道:

    “那人从我们和少爷分手开始就跟上我们了,一直若即若离,盯着我们也不放,不知道是想干什么。我想会不会是杜京的人。”

    兰子义又望了那人一眼,而那人也扶着斗笠在暗中观察兰子义,两人视线交汇时兰子义颇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兰子义收回眼神后说道:

    “有这个可能,但也有别的可能,你看那人短衫草鞋,大冷天穿的破破烂烂,连个棉袄都没有,杜京手底下的人好歹都是衙门里的胥吏,就算乔装来监视我们,也不该穿的这么破烂。”

    桃逐虎道:

    “那少爷觉得那是什么人?”

    兰子义正打算接着说,谁知那人忽的起步朝兰子义这边冲来。桃逐虎见事不好便暗中踱步

    挡到兰子义身前,眼看那人已经走到街中央,离兰子义只隔着几个人,突然地他却转头不走了,兰子义正奇怪时旁边有人说道:

    “今早有人说卫候出门了,我还盘算着卫候去了哪里,原来是来了这里。侯爷既然来了为何不告诉我一声,也好让我尽地主之谊。”

    兰子义与桃逐虎听闻身旁有人说话同时吃惊,他们把注意力全都集中在戴斗笠那人身上,居然没注意旁边已经有人靠了上来。两人回头去看却见是曹进宝来到身边,还好还好不是歹人,可即使如此兰子义也被吓出一声冷汗。

    兰子义转身施礼道:

    “原来是曹老板,子义失礼了。”

    说完兰子义又转脸看向街中,谁知刚才那人已无影踪,兰子义再看桃逐虎,得到的也是摇头作答复。

    来到身边的曹进宝见兰子义东张西望便问道:

    “卫候是在找什么人吗?”

    兰子义道:

    “刚才似乎遇到一个相识的过客,正要见面却又不见了。”

    曹进宝道:

    “看来是我打搅卫候了。”

    兰子义道:

    “哪里的话,曹老板这几天也该是来找我的时候了。”

    说着兰子义还上下打量了曹进宝一番,他道:

    “看曹老板今天的样子,也不是出来游玩的。”

    曹进宝闻言哈哈大笑,的确,他今日只是传了一身洋布衣衫,旁边也只带了两个人,对于曹进宝来讲这已经极其简朴了,他道:

    “既然卫候知道,我们也就省事了。我在望仙楼给卫候订了一桌酒菜,卫候若是有时间,那我们就上去慢慢聊吧。”

    一直在旁边叽叽喳喳闲聊的桃仡、月山间两人见有人来也凑到兰子义跟前,桃仡听得曹进宝相邀便说道:

    “少爷既然有事那就不要耽搁了,我自己在街上游玩吧。”

    兰子义虽是要找机会让杜京接近桃仡,可他也没打算就直接把桃仡丢在街上,听得桃仡话后他立刻摇头道:

    “那望仙楼爬着麻烦不说,菜蔬还不合我胃口,我不想去。”

    这时桃逐鹿已经把马拴好回来,兰子义便叫住他问道:

    “二哥,你去的那家客栈可有酒菜?”

    桃逐鹿看了看眼前这许多人,拱手答道:

    “回少爷的话,那家酒楼颇有些牌面,虽然以前没吃过,但我觉得我们可以去尝尝。”

    曹进宝道:

    “行啊,那家我也熟,过去吃也方便。”

    说着曹进宝就差遣手下过去订酒桌,而月山间则搂着桃仡嬉笑道:

    “嫂嫂,他们这些臭男人吃酒关咱们什么事?嫂嫂今日上街既然是玩乐来的,那就让我陪你好好逛逛吧,反正有卫候兜底,花再多钱也不怕。”

    桃仡被月山间粘死,尴尬的看了兰子义和桃逐虎一眼,她陪笑道:

    “花钱得要仔细,怎么能花再多也不怕呢?内帑可是月儿你在掌管,你可要替少爷省点才是。”

    月山间笑道:

    “知道啦,知道啦,嫂嫂你就快走吧。”

    说着月山间便拉着桃仡往街上店面中去,曹进宝这边则催促兰子义道:

    “卫候,请吧。”

    兰子义回头和桃逐虎换了个眼神,然后桃逐虎就对桃逐鹿说道:

    “二郎,待会吃酒时可要留神注意你嫂子,别碰到什么流氓。”

    桃逐鹿道:

    “那我上去陪着。”

    桃逐虎拉着桃逐鹿跟上兰子义道:

    “哪有小叔子陪着嫂子上街的?这有曹老板请着呢,你怎的敢不给面子?我只是怕待会谈事的时候没功夫注意你嫂子,所以才让你回头流行。”

    接着几人便和曹进宝进到酒楼中,曹进宝到底是京城大老板,只一句话便定下了二楼临街的包厢,坐在里面正好可以看街景。几人进去坐定后饮了一轮酒,曹进宝今天也是干脆,不等说客套话便直截了当的说道:

    “卫候,你昨天被京兆府扣下的木材和皮货今天都已经送到我那了。”

    兰子义道:

    “看来京兆府这次没打算扣你的东西。”

    曹进宝苦笑道:

    “他把这些东西还给我又能有什么用?我现在要的是雪花花的白银子,不是这些不值钱的东西。”

    兰子义知道曹进宝是在催促,他只是笑笑,没有去接曹进宝的话。曹进宝见兰子义不说话便只好自己说道:

    “卫候,这么下去可不是办法呀。我这的银库快见底了,你可没见昨天龙盛号来提银子的人有多嚣张,直接把白银晾出来往外运,逼得京中散户眼红,那些散户昨天疯了也似的拥入银号抢钱,水门那块的分号挤兑最严重,人群中好几个都被踩死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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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城遗梦介绍:
花枝缺处青楼开,艳歌一曲酒一杯,
美人劝我急行乐,自古朱颜不再来,
君不见外州客,长安道,
一回来,一回老。
————白居易
大正朝廷已经击败了四方所有外部敌对势力,看似天下太平,事实上王朝内部已经危机重重,地方土地兼并造成贫富差距加大,士绅优待又让富人几乎不承担税收,全国各地到处都有民变的危险。
朝廷对此也并非视若无睹,当朝内阁首辅大学士章鸣岳就力图推行新税法,对大正朝廷进行改革,可在这个节骨眼上深居内宫的皇上最关心的居然是用幼子替换太子,废立储君,从太子陪臣起家的章鸣岳自然不同意,宫中府中也因此对立起来。
我们的主人公正是一位将门之后,但他并不想继承武职;他的出身与家庭有诸多秘密,但他并未全然知晓;他有着单纯而又天真的理想,却又从骨子里带着一股敏锐和狡猾,他想要靠书生意气救济天下,可现实却让他走上了一条与理想截然相反的道路。现在他已经来到了京城,这里的高台到底是他成功的奠基石还是他迷梦的开始,让我们一起揭开这番篇章。台城遗梦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台城遗梦,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台城遗梦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