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6章 收服凌敬的后遗症
李吉大马金刀的坐着,客客气气的请凌敬坐下。
对凌敬的问话,也是凌敬的考验。
凌敬要是给他说一句,是瞎猜的,那凌敬就不值得他招揽。
窦婠自然也得送回掖庭宫。
凌敬似乎知道他的心思,给了他一个标准答案,“自从刘黑闼反了以后,臣在长安城内举步维艰。
亲近臣的几乎没有,厌恶臣的倒是多如牛毛。
殿下在这个时候召见臣,必然是有所图谋。”
凌敬说到此处,还不忘看窦婠一眼,“殿下知道臣心中所求,应该是调查过臣。
殿下应该看不上臣身上的那点钱财。
臣身上值得殿下图谋的唯有一身所学。”
凌敬的回答李吉还算满意,这至少证明了凌敬不是一个草包,拥有一定的眼力,值得招揽。
李吉笑着赞叹道:“凌参军慧眼如炬,一下子就看透了我的想法,不错不错。”
凌敬谦逊的道:“当不起殿下夸奖。”
顿了一下,又道:“臣既然已经答应了为殿下效力,殿下是不是也应该回应一下臣所求。”
李吉暗赞凌敬大胆,哈哈一笑,“窦婠我可以交给你,但你敢带走吗?”
凌敬一愣,脸色变了。
李吉不是在威胁他,而是在点醒他。
他身份特殊,窦婠身份也特殊。
他带着窦婠出现在长安城内,一定会被有心人盯上。
一些心怀叵测的人少不了要拿他们做文章。
一但闹到了李渊面前,以李渊厌恶窦建德的程度,他们都得死。
所以窦婠留在齐王府,远比跟着他安全。
但……
他并不是真的想为李吉效力。
他深知齐王府的恶名,也知道李吉身处在怎样的漩涡当中。
为李吉效力,不亚于在火里捞金,轻则烧身,重则性命不保。
可窦建德对他有知遇之恩,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窦婠受苦。
一时间他陷入到两难的境地。
李吉知道他的难处,并没有急着催促他回答。
凌敬犹豫再三,看向李吉道:“那就有劳殿下照顾婠女了……”
李吉会心一笑。
“凌参军为我效力,我自然不会亏待凌参军在意的人。
我会叮嘱王妃,让她照顾好窦婠。”
凌敬苦笑着向李吉道谢。
收服了凌敬,李吉也不急着让凌敬出谋划策,他知道凌敬很在意窦婠,所以让凌敬带着窦婠出去走走,给了他们一个独处的机会。
凌敬带着窦婠离开以后。
谢叔方迫不及待的出现在李吉面前,“恭喜殿下收获一员谋臣。”
李吉笑着点点头。
将凌敬收入囊中,确实是一桩值得开心的事。
有了凌敬,再加上谢叔方、李思行,齐王府也勉强有了一些自保的实力,他也能松一口气。
“去跟王妃说一声,让王妃给窦婠准备一个院子,配几个侍婢。”
李吉吩咐。
李吉还需要凌敬为他出死力,对窦婠自然得多加照顾。
谢叔方应允,赶去寢殿传话。
……
李吉收获了凌敬,兴致颇高,可有人却高兴不起来。
李渊在得知李吉先后处理了府上的女官、属官、宫人以后,心中甚慰。
他觉得李吉长大了,成熟了,知道何为贤,何为佞了。
为了庆贺,他痛痛快快的下令内侍省,将齐王府犯了错的女官、属官全砍了。
可还没等到他高兴多久,刘俊就匆匆赶到甘露殿禀告。
李吉从掖庭宫提走了窦建德的幼女。
窦建德手底下的国子祭酒凌敬,成了齐王府座上客。
“砰!”
李渊愤怒的将最心爱的玉盏摔在地上。
玉盏瞬间碎成八瓣。
“去,叫那个逆子过来见我!”
李渊站在宝座前怒吼。
甘露殿内外的宫人吓的跪了一地。
刘俊急声应允,“喏!”
刘俊带着李渊的口谕,匆匆赶往武德殿。
刘俊赶往武德殿的时候,郑观音也出现在了李建成处理政务的地方。
头顶玉冠,身着红袍,身形挺拔,面容俊朗的李建成,正皱着眉头在审阅地方上的文书。
郑观音端着一碗红枣羹消无声息的走到李建成近前。
李建成闻到了熟悉的熏香味,放下了文书,仰起头,目光温柔的看向郑观音。
“有事?”
郑观音点点头。
李建成处理文书的时候,喜欢清静,一般郑观音不会在这个时候打扰他。
一但郑观音在这个时候出现,那就说明有事。
“四郎从掖庭宫提走了窦建德幼女。”
郑观音柔声说。
李建成一愣,“窦建德幼女?他提窦建德幼女做什么?”
郑观音缓缓道:“有人看到,四郎提走窦建德幼女后没多久,窦建德的国子祭酒凌敬出现在了宫里。”
李建成瞳孔一缩,“他是疯了,敢触父亲的眉头,他不知道父亲已经恨死窦建德了吗?”
郑观音沉吟道:“我看他不是疯了,而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说到此处,郑观音还不忘提醒李建成,“你别忘了,就在今天晌午,他逼着你杀了薛宝。
我们这位四弟,跟之前大不相同了。”
李建成眉头皱成一团,双手揉着太阳穴,道:“我还以为他只是一时意气用事……”
在李建成眼里,李吉一直是一个幼稚的弟弟。
李吉问他讨要薛宝之举,也被他当成了意气用事。
薛宝并不是李建成安插在齐王府的。
薛宝是主动找上李建成,说要为他效力的。
在薛宝出了事以后,李建成死保薛宝,也是做给其他为他做事的人看的。
李建成并不在意薛宝的死活。
也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
现在郑观音提起此事,又将此事跟李吉的反常联系在一起,让他不得不多考虑一下。
“他要是意气用事,我去找他的时候,他一定会看在我的薄面上放薛宝一马。
可他没有。”
郑观音提醒。
李建成皱眉道:“你去武德殿见他的时候,有没有发现他有什么不同?”
郑观音略微回忆了一下在武德殿见李吉时候的样子,缓缓道:“比以往少了一些张狂,多了一些沉稳。
目光没有以前那么飘忽不定,反而多了一些坚定。”
李建成若有所思的道:“如此说来,我们这位四弟还真是不一样了……”
李建成侧头看着郑观音问,“武德殿最近有没有添什么新人?”
郑观音知道李建成在问什么,微微摇头道:“没见到有什么四郎在意的新人。”
“那元吉为何会变得成熟了这么多?”
李建成并不觉得李吉被人掉包了。
在这一座数万兵马拱卫的太极宫里,还没人敢在他的兄弟身上做手脚。
所以李建成将李吉的所有变化,都当做是成熟了的表现。
“臣妾猜测,应该跟十几天前的雷击有关。”
在李吉性情大变之前,唯一发生的值得关注的事情,就是雷击。
李建成点着头道:“雷击之后,幡然醒悟,也在情理之中。
我因为他分尸陈善意的忤逆之举,不愿意见他,没想到他居然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
郑观音苦笑道:“四郎成熟了可并不是一件好事。”
李建成目光一沉,“裴寂之前夸赞他变聪明了,说他能担当大任。我还以为是裴寂故意将世民的注意力转移到他身上,为我缓解压力。
如今看来,裴寂是真心夸他,而不是为了帮我。”
郑观音点点头,“他招揽凌敬,必有所图。”
“呵……”
李建成嘲讽的一笑,“我们兄弟,能图谋的还能有什么?
原以为只有世民跟我争。
没想到元吉也想跟我争。”
李建成盯着郑观音自嘲的问,“我这个兄长是不是做的有些不称职?不然怎么会这么不得人心?”
郑观音怜惜的看着李建成,“不是你这个兄长做的不称职,是人心思变,是你手里的东西太诱人,没人能顶得住诱惑。”
李建成沉默了片刻,“世民我压不住,没理由元吉我也压不住。
你差人去告诉尹阿鼠,就说元吉招揽了窦建德旧部,他知道该怎么做。
再差人将并州的所有文书一并送到武德殿去。
元吉既然长大了,成熟了,那就没理由再让我帮他处理封地上的政务。”
郑观音愣了一下,道:“你这是准备称量四郎的斤两?”
李建成毫不犹豫的点头,“他既然起了不该起的贪心,那总得让我看看他有没有跟我作对的资格。
若是没有,那就安安心心做个亲王。”
郑观音点了点头,叮嘱李建成记得吃东西,然后离开了李建成处理政务的地方,去帮李建成传话。
在太极宫西的承庆殿。
李世民和长孙观音婢也在讨论李吉。
李世民一边翻阅着河北最新的战报文书,一边对正在奶孩子的长孙观音婢道:“听说元吉从掖庭宫提走了窦建德的幼女。窦建德的国子祭酒凌敬成了他的座上客。”
长孙观音婢有些好笑的道:“二郎想说什么?”
李世民放下手里的文书,道:“你不觉得他犯了父亲的忌讳吗?
父亲杀了窦建德,逼反了刘黑闼。
如今刘黑闼在河北闹的沸沸扬扬的。
已经攻克了昔日窦建德所占的九成疆土。
父亲现在恨不得将窦建德再杀一次。
元吉在这个时候请窦建德的旧部当座上客,父亲能饶了他?”
第0017章 李吉快跑
长孙观音婢跟李世民夫妻多年,对李世民很了解,李世民明显是话里有话,“二郎到底想说什么?”
李世民沉默了一下,看向长孙观音婢,“你说,元吉招揽凌敬,到底是为了自保,还是为了那个位置?”
李世民根本就不在乎李吉招揽凌敬,会不会触怒李渊,会不会被李渊责罚,他在乎的只有那个位置。
长孙观音婢若有所思的问,“凌敬此人才德如何?”
李世民回忆了一下,坦言道:“凌敬此人是窦建德的谋士,也是窦建德的国子祭酒,虎牢关一役中,为窦建德出了一条奇谋。
窦建德听信了小人的谗言,并没有采纳这条奇谋。
如若不然,我想打败窦建德,还得多耗费一些时间。
凌敬在降了我李唐以后,默默的在下牧监养马,但是心里一直惦记着窦建德的遗孤。”
长孙观音婢点点头道:“倒是一个才德兼备的人才。”
虽然凌敬身为唐臣,心怀旧主,对大唐而言不是一桩好事。
但凌敬能在窦建德落难以后,还惦记着窦建德的遗孤。
足可见凌敬是一个忠心的人。
只要是忠心的人,就值得被称赞。
李世民直言道:“我也曾生出过招揽凌敬的心思,可刘黑闼反了以后,父亲对窦建德旧部深恶痛绝。
为了避免被父亲厌弃,我只能放弃了。”
长孙观音婢沉吟着道:“元吉先是肃清了武德殿,又冒着被父亲厌弃的危险招揽凌敬。
说他惦记那个位置的话,他为了凌敬,被父亲厌弃,有些得不偿失。
说他为求自保的话,大唐有无数贤才值得他招揽,他犯不着去招揽凌敬。”
虽说李唐的皇位名义上应该由太子李建成继承,可最终的决策权在李渊手上。
谁能做皇帝,李渊的态度很关键。
李吉要是真惦记那个位置,为了招揽凌敬,得罪了李渊,明显有些因小失大。
长孙观音婢看着李世民,道:“元吉到底是为了自保,还是为了那个位置,我是看不出来。但二郎心里应该已经有答案了吧?”
李世民点点头,又摇摇头。
在长孙观音婢狐疑的目光中,李世民长叹,“裴寂害人不浅……”
长孙观音婢不解的道:“二郎这话从何说起?”
李世民感叹道:“父亲之前在两仪殿敲打我不成,心里有气。裴寂看出了这一点,故意跟父亲说元吉有勇有谋,能担当大任。
父亲应该有所意动。
元吉应该是看出了父亲的心思,却又没办法跳出父亲的手掌心,只能招贤纳士,以求自保。”
长孙观音婢对李世民还是很了解的,她忍不住道:“只要元吉关上府门,从此不问世事。你和太子,应该容得下元吉做一个太平的亲王吧?”
李世民苦笑着道:“问题就出在了裴寂说的话上。他夸赞元吉有勇有谋,能担当大任。元吉即便是闭门不出,父亲一但压不住我,也会逼他出府。
即便是他不理会父亲,有裴寂的那句话在,我就算是知道他是被裴寂算计了,依然会防备着他,太子也会防备着他。”
说到此处,李世民语气幽幽的道:“一但我和太子斗到了紧要关头,为了避免元吉坐收渔利,一定会先联手除掉他。”
李世民并没有掩饰他会防备着李吉的心思,话说的也很无情。
李世民在马背上纵横多年,深知对敌之道,不能心存侥幸,更不能心慈手软。
宁杀错,莫放过。
一时心软,很有可能就会将自己送上断头台。
长孙观音婢脸色难看的道:“裴寂果然害人不浅……”
简单的一句话,就将李吉推倒了漩涡深处,为李世民树立了一个敌人。
长孙观音婢看了看李世民道:“所以元吉惦不惦记那个位置,根本不重要,他招揽凌敬有何深意,也不重要,他注定要跟你为敌。”
李世民沉默了一下,道:“也不一定。河北的战事非常不利,李世勣已经败了,淮安王叔也岌岌可危。
我预感,我出征的日子不远了。
只要父亲肯兑现承诺,封我做太子。
我会试探元吉到底是惦记那个位置,还是为求自保。
要是惦记那个位置,我会出手收拾他一番,赶他去封国。
要是为求自保,我会让他安心。”
在李世民心里,李建成永远是他最大的对手,其次是李渊,再次才是李吉。
李吉只是招揽了一个凌敬而已,他还不放在眼里。
凌敬的旧主,他能按在地上摩擦,凌敬的新主,他一样能按在地上摩擦。
区别就在于,收拾前者的时候,要耗费一些力气,收拾后者的时候,不费吹灰之力。
长孙观音婢有点懵,李世民说了半天,似乎什么都说了,但又似乎什么也没说。
长孙观音婢了解李世民,她知道李世民不会跟自己说废话,所以她疑问道:“那你准备做点什么?”
总不能静静的等着河北战事失利,然后领兵出征吧?
那不是李世民的风格。
李世民笑着道:“元吉撑在前面,我再招揽窦建德旧部,父亲即便是不悦,也不会说什么。对于窦建德的妻舅曹旦,我可是垂涎已久了。”
曹旦是窦建德妻子的哥哥,也是窦建德麾下的大将。
窦建德兵败后,曹旦和裴矩等人率众归唐,献上了传国八玺。
曹旦献上传国八玺有功,李渊杀窦建德的时候,放了他一马。
但是他跟窦建德是亲戚关系,窦建德死后,他的日子并不好过。
刘黑闼反了以后,他更是度日如年。
官爵被李渊一降再降,现在只剩下了一个县子的身份。
整日里躲在府上,惶惶不可终日。
李世民见识过曹旦的能耐,早就看上了曹旦,只是碍于李渊的态度,只能垂涎着,不能招揽。
如今有李吉做出头鸟,李世民不介意借着这股东风,将曹旦收入麾下。
长孙观音婢听到李世民的话,哭笑不得,“你啊你,你一个做兄长的,居然占弟弟的便宜。”
李世民满不在乎的笑道:“以往他随我出征,占了我不少便宜,我占他一次便宜,那也是应该的。”
长孙观音婢拿李世民没脾气,干脆不理他。
……
武德殿。
李吉还不知道,他那两位亲爱的兄长,一个准备称量他,一个准备跟在他背后浑水摸鱼。
李吉送走了陪着窦婠玩了半个时辰的凌敬以后,天已经黑了。
鼓楼的鼓声已经响过了三通。
长安城也宵禁了。
李吉洗漱了一番,准备睡下。
刘俊匆匆闯进武德殿正殿。
“殿下,大家召见。”
刘俊顾不得行礼,大喊大叫。
李吉见刘俊着急忙慌的,就知道他招揽凌敬的事情,李渊已经知道了,还准备收拾他。
李吉直挺挺的往宝床上一趟,闭上眼道:“我已经睡了,等明天再说。”
刘俊被李吉的反应惊的说不出话。
大家召见还能等?!
刘俊急忙催促,“殿下,大家已经怒了,您要是去晚了,大家会杀人的!”
李吉下意识的想说一句杀就杀去,可话还没说出口,他立马意识到。
他犯了错,李渊要杀人的话,八成会拿他府上的人开刀。
他府上的人才刚换过,他可不想再换一岔。
李吉无奈的爬起身,穿戴整齐,坐上了宝撵跟着刘俊赶往了甘露殿。
甘露殿在两仪殿后面的御花园内。
可以从两仪殿后面甘露门过去,也可以从武德殿后门过去。
武德殿后门直通御花园。
刘俊带着李吉走的武德殿后门。
李吉第二次见李渊,还是大晚上。
还是没能看清楚甘露殿的富丽堂皇,只能大概的看一个轮廓。
李吉下了宝撵,上了甘露殿台阶,一路走到甘露殿门口的时候,就看到李渊手持一柄宝剑,凶神恶煞的站在宝座前。
李吉二话没说,掉头就走。
李渊手持宝剑,光着脚冲向门口,怒喝,“逆子!还敢跑!”
一众宦官、侍婢们担心李渊着凉,急匆匆追着李渊往外跑。
李吉听到李渊的怒喝声,跑的更快了。
李渊冲出了甘露殿,李吉已经坐上了宝撵,催促着抬撵的宫人赶紧闪。
李渊见自己追不上了,立马下令,“给朕拿下那个逆子!”
李吉第一次听李渊自称为朕,威风凛凛。
甘露殿前的千牛备身、以及宫卫,齐齐被李渊的威风所摄,凶猛的扑向李吉。
李吉的宝撵没走出去十步,两个李吉看着有点面熟的千牛备身已经窜到了李吉面前。
在李吉惊愕的眼神中,两个千牛备身向李吉一礼,拽向李吉。
“殿下,得罪了!”
李吉一闪,一个千牛备身被甩了出去,另一个死死的拽住了李吉。
李吉还要挣扎,更多的千牛备身已经涌到了他身前,将他四肢按住。
李吉一脸生无可恋的被架着送到了李渊面前。
在千牛备身们放下他的时候,他还不忘威胁,“你们都给我等着!”
李渊须发皆张,怒不可遏,冲着李吉咆哮,“逆子!你眼里还有没有朕?!”
第0018章 摘桃民
李吉恭恭敬敬的向李渊一礼,“儿臣满眼都是父亲!”
李渊被李吉这话怼的有点语塞、胸闷。
李渊怒声质问,“那你跑什么?!”
李吉瞥了一眼李渊手里的宝剑,恭顺的道:“子曰:小杖则受,大杖则走。父亲拿着宝剑,一副要杀儿臣的样子,儿臣为了避免父亲犯错,也为了避免背上不孝的名声,玷污了我李氏门风,只能跑了。”
李吉这话说的有点没道理。
但古代的孝道就是如此。
老子打儿子,儿子得受着。
有生命危险,得跑。
不跑被打死了,那就是你的错。
是你不孝,害的你老子犯错了。
李渊被李吉这话怼的说不出话。
良久,将宝剑扔到地上,指着李吉的鼻子喝问,“你说,你从掖庭宫提走窦建德幼女,又征召窦建德旧臣凌敬入府,是何居心?”
李吉早就猜到了会被李渊质问,所以早就想好了说辞。
李吉一脸愕然的看向李渊,“父亲这话从何说起?”
李渊瞪眼,“你任用凌敬为齐王府记室参军的文书已经送到了门下省,你还敢抵赖?”
李吉立马道:“儿臣没有抵赖,凌敬是窦建德旧臣也不假。只是凌敬已经降了我大唐,父亲也封了凌敬为我大唐下牧监监丞,那凌敬就是我大唐的官。
名正言顺的那种。
儿臣身为大唐的亲王,任用一些大唐的官做属官,何错之有?”
李吉的话有理有据,李渊一时间被弄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见李吉一副我没错,我骄傲的样子站在自己面前,李渊气不打一处来。
李渊咬着牙道:“那你知不知道,窦建德旧部刘黑闼已反,河北数十城已经被攻陷。凌敬身为窦建德旧部,万一跟他有所勾结呢?”
李吉点了点头,“父亲言之有理,那凌敬到底跟刘黑闼有没有勾结?父亲可有证据?若是有证据的话,儿臣立马去斩了凌敬的脑袋。”
李渊气的指着李吉直哆嗦。
他要是有证据,还会跟李吉废话。
他纯粹是自尊心作祟,觉得刘黑闼反了不是他的错,是窦建德的旧部心怀叵测,所以他认为窦建德所有的旧部都有问题。
李渊咬牙切齿的道:“等我拿到凌敬勾结刘黑闼的证据的时候,你觉得还有用吗?那个时候,刘黑闼恐怕已经兵临城下了。
你就是看我这个皇帝做的太舒服,所以在给我招祸!”
李吉心里直翻白眼,李渊这话明显有点不讲理了。
就刘黑闼,还兵临长安城?
他有那个能耐?
他就算策反了幽州的李艺、扬州的杜伏威,再加上突厥人扶持,顶多也只能打到洛阳。
兵临长安城?
你当李世民是摆设,还是李孝恭是摆设?
刘黑闼之所以气势汹汹的占据了河北数十城,不是因为他有多厉害。
而是因为你,李渊,杀了窦建德和王世充以后,还杀了他们的心腹,还杀了一众跟着他们降唐的人。
把一些同样降唐的人吓到了。
使得刘黑闼反了以后,许多跟窦建德、王世充有过关联的人,还有一些降唐的人,跟着一起反了。
也是在他们的帮衬下,刘黑闼才能在短短数月间,拿下了大半个河北。
“父亲言重了,刘贼虽凶,可他动摇不了我李唐的基业。”
李吉向李渊一礼,不紧不慢的说。
李渊呼吸急促的道:“事到如今,你还不知错吗?”
李吉弯下腰,向李渊深深一礼,“刘贼反我大唐,跟凌敬无关。凌敬是真心为我李唐效力的,还请父亲给他一个机会!”
李渊眼珠子红了,“我要是不给呢?”
李吉弯着腰没说话。
李渊追问,“为了一个凌敬,你要忤逆我?”
李吉依旧弯着腰没说话。
“你这个逆子!逆子!你给我滚!”
李渊怒吼,声音前所有未的大,传遍了甘露殿内外。
李吉道:“儿臣告退!”
说完这话,李吉就离开了甘露殿前,坐上了宝撵匆匆离去。
李渊看着远去的李吉,咬着后槽牙道:“给我传旨,削……削……削……”
李渊将一个‘削’字说了三遍,还是没有说出削李吉爵位的话。
逆子归逆子,但终究是儿子,还是亲的,还是嫡系。
李渊数次狠下心要削李吉爵位,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削他封户!削他仪仗!”
李渊捶胸顿足、气势汹汹的怒喝了一番,一头扎进了甘露殿。
等着帮李渊传旨的宦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脸茫然。
所以到底该怎么传旨,削封户得削多少?削仪仗指的又是那个仪仗?
李吉是亲王爵,要削封户,必须得有具体的数量,仪仗也得明确的指出是那个。
“行了,别待着了,各回各的地方。”
刘俊吩咐了一声,跟着李渊进了甘露殿。
刘俊身为李渊的心腹宦官,他很清楚,李渊说的都是气话,根本不会削李吉封户,也不会削李吉仪仗。
所以没必要去传旨。
李渊真的要削李吉封户的话,一定会先降李吉的爵位,然后再说削多少多少封户,削那个仪仗。
根本不会给人这种模棱两可的旨意。
宦官们一头雾水的散了,刘俊跑去逗弄李渊开心了,李吉也坐着宝撵回到武德殿了。
坐在武德殿的长几后,李吉的小心肝扑通扑通的。
李渊发起火的时候,是真威风,真有气势。
那种扑面而来的压迫感,李吉差点没抗住。
“今后几天还是消停一点为好……”
李吉感叹。
李渊是一个好面子的人,非常好面子的那种。
这一点从李渊对待降臣们的态度就不难看出。
但凡是给李渊面子的,愿意带着地盘和人马主动来投的,李渊都相当大方,起步就是一个上柱国,然后依照地盘大小、人马多少,封公封王。
其中的代表人物就是李艺、杜伏威等等。
但凡是跟李渊死磕到底,给李渊造成重大损失,最后被打败以后才投降的,李渊下手相当狠,能杀就杀,绝不留手。
其中的代表人物就是王世充、窦建德。
也正是因为如此,李渊在杀了窦建德、王世充,逼反了刘黑闼以后,没人敢说这是李渊的错,还帮着李渊一起敌视、打压窦建德和王世充的旧部。
大唐上下都在照顾李渊的面子。
李吉身为李渊的儿子,却没照顾李渊的面子。
不仅没照顾李渊的面子,刚才在甘露殿还硬怼了李渊一番。
李渊的怒火估计已经烧到天灵盖了,差一点就溢出来了。
李吉猜测,他再干一件让李渊恼火的事情,李渊一定会收拾他。
所以他最近只能安分一点,不能再捋李渊虎须了。
李吉长吁短叹了一会儿,回到屏风后的宝床上睡下。
次日。
一睁眼,就看到陈善意站在他床头。
李吉起身,亲切的喊了一声,“陈娘娘……”
陈善意脸色挤出了一个有点僵硬的笑意,迎合了一下,然后带着一众侍婢们为李吉穿衣打扮。
穿戴整齐以后,看着李吉吃了东西,陈善意才离开。
临走的时候还跟李吉说,不用为她搞什么自囚。
李吉看着陈善意的背影远去,也是哭笑不得。
陈善意‘解除’了他的自我禁足,但是他不敢出去啊。
李渊正在气头上,这个时候出去晃荡,万一干出什么惹怒李渊的事情,那他不是得凉?
为了活着,为了好好的活着,只能继续窝在武德殿。
为了窝的舒服点,李吉继续研究起了《伤寒论》。
一个上午,李吉研究了两卷《伤寒论》,对于风寒入体,以及《伤寒论》中夹带的缝合术,略有心得。
凌敬在李吉准备找人试试古代版缝合术成效的时候,出现在了李吉一眼,一开口就给了李吉一个惊人的消息。
“殿下,秦王殿下将曹旦调入了天策府。”
凌敬躬身站在李吉面前,语气凝重的说。
李吉一愣,也惊了,“我这是被当枪使了?”
凌敬郑重的点点头。
李吉有点想吐血。
他费心费力,顶着李渊的怒火,招揽了凌敬。
李世民却跟在他背后,偷摸的将曹旦弄进了天策府。
亏他全吃了,李世民跟着捡了一个大便宜。
曹旦的名字他在谢叔方的‘调查报告’里看到过。
碍于曹旦是窦建德的妻舅的特殊身份,他不愿意将李渊刺激的太狠,所以就先招揽了凌敬。
没想到居然便宜了李世民。
李吉有点想骂人,咬着牙道:“能不能将曹旦从天策府挖过来?”
李世民做初一,就别怪他做十五。
虽然从天策府里挖人,会得罪李世民。
可李世民从他手里摘桃子,也得罪了他。
凌敬面色凝重的道:“殿下是要曹旦死?”
李吉一愣。
他只顾着争一口气了,倒是忘了曹旦是窦建德的妻舅,在大唐本来就备受猜忌。
他和李世民为了一个曹旦争来争去,传出不合的传言的话,李渊有很大可能将曹旦切成两半,给他们兄弟一人一半。
同样是窦建德旧部,他要是不在乎曹旦死活的话,凌敬八成会对他有看法。
“我就是随便说说,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李吉气咻咻的说。
凌敬直言道:“咽不下也得咽,殿下不是秦王殿下的对手。”
第0019章 李吉上书
李吉差点没被凌敬这话给噎死,难怪窦建德不肯听你的,你说话这么直,还净说不好听的大实话,窦建德肯听你的就怪了。
李吉当然知道他不是李世民对手。
先不说他和李世民之间的差距了。
就是他们两个人手里能用的人手,那也差了百倍。
他府上就小猫三两只。
其中只有一个是忠心耿耿追随他的,剩下的两个还有待收服。
李世民府上那是群英荟萃,猛将过百、谋臣过百,绝大多数对李世民忠心耿耿,且全员恶人。
双方派人对垒的话,李世民一个回合就能碾死他。
但知道归知道,气势上不能输。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李吉有些无奈的吩咐。
凌敬却没有走,而是站在李吉面前继续道:“就在不久之前,太子殿下派人将并州的政务文书送到了府上。殿下打算如何处置?”
李吉愣了一下,立马明白这是李建成称量他的手段。
他的封国在并州,占地还不小,囊括了三个县。
再加上他身上有并州大嘟嘟的职位,并州几乎一半的政务,都需要他处理。
以前他跟李建成交好,这些东西丢给李建成就好。
现在跟李建成交恶了,李建成自然不愿意为他劳心劳力。
李建成知道他不善于处理政务,所以将这些东西丢给他,就是在给他施压。
李吉沉吟了一会儿,吩咐道:“你去找李思行,跟李思行将并州的政务文书分门别类。将重要的送到我这里,不重要的你们看着处理。”
顿了一下,李吉又补充道:“你找时间跟其他人接触一下,看看他们中间有没有人愿意为我所用。若是有才能,又愿意为我所用的,我不介意满足他们一个小小的要求。”
李吉口中的‘他们’指的就是窦建德旧部。
李建成将并州的地方政务一并交给他,确实让他感受到了一点点压力。
他和凌敬、李思行三个人,未必处理的完。
即便是囫囵的处理完了,也未必能处理的尽善尽美。
做不到尽善尽美,很有可能就会草菅人命。
他作为并州的最高统治者,一去,很有可能会让一群过的还不错的人生不如死,也很有可能让一群生不如死的人过上还不错的日子。
具体该怎么下笔,不能仅凭地方上奏上来的文书去判断。
得通过自己的智慧,以及治理地方的经验,去透过文书,看到文书背后的本质。
欺上瞒下的手段,地方上的官员早在千年以前就玩的无比纯属。
他不认为,仅凭他一个人的智慧,就能斗得过下面一群人。
虽然地方上的百姓过的好坏,对他的影响并不大。
但他既然肩负着这个责任,自然要对地方上的百姓们负责任一点。
所以他需要更多的人为他所用。
让凌敬去接触其他窦建德的旧部,也是为了避免直接招揽窦建德旧部,再次触怒李渊。
凌敬略作迟疑,点头应允道:“是!”
见李吉没有其他吩咐了,凌敬离开了武德殿。
凌敬走后,李吉也没心情看书,李建成和李世民各阴了他一手,他心情实在不太好,干脆伸了个懒腰,往坐榻上一趟,哼哼唧唧了起来。
下午的时候,谢叔方突然跑到殿内禀报,说是尹阿鼠求见。
李吉也是愣了好一会儿。
心里暗想,这家伙被自己痛打了一顿后,居然还敢出现,难道是被打上瘾了?
怀着满心的疑惑,李吉吩咐谢叔方将尹阿鼠带到正殿。
没过多久,谢叔方带着尹阿鼠出现在了正殿门口。
尹阿鼠身上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张狂,也没有拿武德殿当自己家一样的那股子随意劲,反而规规矩矩,唯唯诺诺的。
见到了李吉以后,急忙躬身施礼。
“尹阿鼠参见殿下。”
尹阿鼠脸上有伤,看着更丑了,说话有点漏风,有点含糊。
他的门牙之前被李吉给打掉了。
李吉盯着尹阿鼠好奇的道:“你还敢来找我?”
尹阿鼠吓的一个哆嗦,急忙道:“我是来给殿下报信的。”
李吉一愣,将信将疑的问,“你能给我报什么信?”
尹阿鼠赶忙道:“今天早上,太子殿下派人来见我,说是殿下招揽了窦建德旧部。太子殿下是想让臣去圣人那里告您一状。
臣不敢得罪殿下,所以特地来跟殿下说一声。”
尹阿鼠前面的话,确有其事,后面的话是他自己猜的。
李吉听完尹阿鼠的话,愣了好一会儿,缓缓道:“你是说太子让你去圣人那里告我?”
尹阿鼠猛点头。
李吉若有所思,李建成不仅拿地方上的政务称量他,居然还想让尹阿鼠阴他一手,有点下贱啊。
这是你一个做太子的该做的吗?
这是你一个做兄长的该做的吗?
“你做的不错。”
李吉夸赞了尹阿鼠一句,吩咐谢叔方道:“你差人去找王妃,拿十个金饼子赏给尹监门。”
尹阿鼠吓的急忙摆手,“我不要什么赏赐,我也不敢要殿下的赏赐。”
顿了一下,尹阿鼠又怯怯的道:“我也不是什么监门了……我现在无官无职……”
李吉看着尹阿鼠的小表情,有点想笑。
李吉板起脸,喝道:“给你你就拿着,我赏的你敢不要?”
尹阿鼠立马摇头,“不……不敢……”
李吉满意的点点头,“这就对了,以后还有什么消息,记得即时通知我。只要你的消息对我有价值,我不介意赏你一点钱财。”
尹阿鼠赶忙弯下腰,“多谢殿下,多谢殿下……”
李吉摆了摆手,让尹阿鼠跟着谢叔方去领赏。
尹阿鼠乖乖的跟着谢叔方离开了正殿。
李吉望着尹阿鼠的背影消失以后,皱着眉头道:“没想到第一个找我麻烦的,居然是我的好大哥。”
李吉是真的没料到,第一个找他麻烦的是李建成。
在他穿越之前,李元吉和李建成可是兄弟情深,就差穿一条裤子了。
在历史上,兄弟二人虽然各怀心思,但表面上也亲近的很。
李建成说向他发难就向他发难,就好像之前的兄弟情谊不存在似的。
“应该是我招揽凌敬的举动,让他误会了吧。”
李吉大致猜测到了李建成为何跟他翻脸,连一点儿兄弟情谊也不顾。
李建成明显是通过他一系列的举动,误会了他对那个位置有想法,所以才跟他翻脸的。
那个位置明显是李建成的底线,谁觊觎,他就跟谁翻脸。
李吉有点无语的在心里嘀咕,“李建成啊李建成,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你最大的对手是李世民!李世民!你不去搞李世民,搞我算怎么回事!
你们一个两个的都阴我,真当我是泥捏的?!”
为了避免跟李建成和李世民正面对上,李吉决定恶心他们一把。
李吉满怀恶意的拿起笔,快速的在一封奏书上挥毫。
没过多久以后,一本词藻华丽的奏疏,就出炉了。
李吉在谢叔方送走了尹阿鼠以后,让谢叔方快速的将奏疏送去给李渊。
李吉给李渊的奏疏,门下省还不配看。
李吉身为李渊的嫡子,有直接给李渊上书的权力。
奏疏送到李渊手里的时候,李渊正在跟裴寂一起快乐。
为了缓解李吉带给他的痛苦,李渊和裴寂在两仪殿内欣赏了一天的歌舞。
各种美姬一轮一轮的上,遇见了令人动心的,就立马留下侍奉。
刘俊一脸懵逼的拿着李吉的奏疏走进两仪殿的时候,李渊怀抱着两位美女,正挤眉弄眼的评价裴寂怀里的两位美女没有他的好看。
裴寂也不甘示弱,当即就表示让四位美女宽衣解带比比身材,看看谁的更好。
“大家……”
刘俊不敢打扰李渊的雅兴,等到李渊和裴寂比的差不多的时候,才拿着李吉的奏疏出现在李渊面前。
李渊瞥了刘俊一眼,见刘俊手里拿着一份奏疏,皱眉道:“不是跟你说,今日不处理政务吗?有奏疏就送去东宫,让太子看着处理。”
李渊是个大方皇帝,对臣子大方,对儿子更大方。
登基称帝以后,为了更好的体验当皇帝的妙处,李渊将自己手里的一大部分权力分给了李建成和李世民这两个能干的儿子。
地方上的政务,只要跟战事无关,跟地方大员任命无关,都让李建成和李世民看着处理。
朝堂上的政务,只要跟皇家内部纷争无关,只要跟五品以上官员任命无关,只要跟爵位升降、封户加减无关,也都让李建成和李世民看着处理。
只有三种奏疏可以无视以上这些,出现在李渊眼前。
第一种是李渊的功臣生了重病,又或者是向李渊递交辞呈。
第二种是李渊儿子们的奏疏。
第三种就是官员家里发生的趣事奏疏。比如某某官员在家里及时行乐,一口气跟几个夫人一起乐呵,突然马上风了。
在李渊看来,看这种奏疏,远比看正经的政务文书有意思多了。
当然了,这并不代表李渊昏庸。
相反,李渊相当精明。
他大方的将政务交给儿子处理,一方面能减轻自己的压力,一方面也能彰显对儿子们的重视。
还有一方面,那就是消磨儿子们的精力,让儿子们没心思去想那些有的没的。
第0020章 给朕封了武德殿
“是四殿下的奏疏……”
刘俊小声提醒。
李渊一下子就愣了,以为自己幻听了。
正抱着美女一脸猥琐的裴寂也愣了,以为自己听错了。
从李渊登基到现在,齐王的奏疏,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其中四份是状告宇文歆差点坑死了他,要求李渊严惩宇文歆的,还有一封是年初跟窦建德、王世充对战的时候,他想抢别人功劳,被李世民喝斥了,找李渊状告李世民的。
五份奏疏都是因为远在外地,没办法找李渊当面哭诉,所以迫不得已给李渊上的。
齐王的脾气,李渊和裴寂都了解。
齐王只要人在长安,有什么问题,那都是直接闯到李渊宫里,找李渊当面说,根本不会上奏疏。
所以听刘俊说齐王上书了,李渊和裴寂都不敢相信。
裴寂下意识的嘀咕了一句,“四殿下又闹什么妖?”
也只有他敢在李渊面前说李渊的儿子闹妖,其他人敢在李渊面前这么说,李渊一定会让他看不到明天早上的太阳。
李渊也一脸疑惑的道:“难道是昨日气了我一番,知道我心里有气,不敢面对我,但又有事求我,所以不得不上书?”
裴寂沉吟了一会儿,微微摇头。
那不是齐王的风格。
齐王即便是现在气了李渊,也能理直气壮的跟李渊提要求。
李渊更疑惑了,“那他为何给我上书?有什么事不能跑来跟我说吗?”
裴寂也一脸疑惑,“要不看看?”
李渊迟疑了一下,从刘俊手里拿过了李吉的奏疏。
裴寂也没客气,脑袋伸到李渊旁边,跟李渊一起看。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之下。
李渊和裴寂的脸色可精彩了。
李渊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一阵青。
裴寂脸色惨白,额头上隐隐有一层细汗。
刘俊见此,就猜到了齐王殿下的奏疏恐怕不一般,为了避免其中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被泄露出去,当即对其他的宫人使了个眼色。
宫人们向李渊一礼,悄无声息的退出两仪殿。
裴寂顾不得怀里的两位美女,赤着脚跳出了长几,跪倒在李渊面前,“臣有罪!”
李渊紧握拳头,将李吉的奏疏攥成了一团。
他一向宠爱的宠臣裴寂此刻跪在他面前请罪,他也置若罔闻。
刘俊见此,很好奇李吉到底在奏疏里写了什么,能让李渊对裴寂请罪置若罔闻,又能让裴寂这个在李渊面前什么也敢说的宠臣跪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四位美女早就跪在了地上,瑟瑟发抖。
“嘭!”
李渊愤怒的拍在面前的长几上,长几上盛着酒肉、青菜的银盘、酒壶跟着一震。
裴寂颤抖着道:“请主上降罪……”
李渊咬牙切齿的道:“他是要气死朕!”
刘俊听到这话,知道李渊动了真怒,赶忙趴在地上,“大家保重龙体……”
李渊私底下一般不自称朕,他不愿意在一众亲信、功臣面前端皇帝架子,也不在儿子们面前端皇帝架子。
他一但私底下自称朕,那就说明他动真怒了。
“去给朕封了他的武德殿!”
李渊怒喝。
刘俊惊恐的看向李渊。
李渊有多宠儿子,刘俊是知道的。
李渊现在要封了武德殿,那就说明李渊的怒火已经控制不住了。
刘俊迟疑了一下,以头触地,没有动。
他了解李渊,所以他清楚李渊宠儿子没底线。
李渊封武德殿有多快,解封武德殿就有多快。
他真跑去传旨了,等李渊气消了,就会埋怨他为什么不劝劝自己,害的自己惩罚了儿子,跟儿子产生了隔阂。
李渊见此刘俊一动不动,瞪着眼,站起身,抬起脚就踹在了刘俊身上,“连你也要气朕?!连你也要气朕?!”
李渊狠劲的踹,刘俊就惨叫着在地上滚。
李渊追着踹,一边踹还一边破口大骂。
李渊一直将刘俊从殿内踹到了殿门口,胸膛里的气才消散了不少。
李渊瞧着躺在地上等着挨踹的刘俊,骂道:“朕踹你,你为何不躲?你就不怕朕踹死你?那个逆子见朕拿着剑,都知道跑,你为何不跑?”
我敢跑吗?!
刘俊心里嘀咕,嘴上却劝解道:“大家消消气,气坏了身子可就不好了。”
李渊恶狠狠的瞪了刘俊一眼,“一会儿跑一趟中书省,让中书舍人拟个文书,荫你侄儿做个陪戎副尉。”
陪戎副尉,从九品上的散官。
权力还没有一个大县的曹吏大。
但却是个官身。
这就是被李渊踢一顿的好处。
李渊很少欺负人,欺负了就一定会给好处。
有刘俊这个叔叔罩着,以后往上提一提肯定不是问题。
以刘俊的身份,只要他开口,有无数人愿意给他侄儿谋官,而且起步绝对不会低于七品。
但别人给的官,跟李渊给的官意义不同。
李渊给的官,那就是上恩,是正经出身。
别人给的官,那就是野路子。
一但李渊知道了,不仅他侄儿的官得没有,他也会失去李渊的宠信。
“多谢大家厚爱。”
刘俊顶着鼻青脸肿的脑袋,赶忙爬起身向李渊道谢。
目前为止,他已经挨过李渊好几次毒打了,他的三个侄儿,也因此荫了官身,一个侄女得李渊保媒,做了官娘子。
“哼,回头就让你那侄儿去守武德殿的大门。”
李渊冷哼。
刘俊愕然的仰起头,玩真的?
李渊看出了刘俊的心思,哼哼着道:“这一次不是戏言,我一定要封了那个逆子的武德殿。再让那个逆子出现在我眼前,我一定会被那个逆子给气死。”
“遵旨!”
刘俊赶忙应允。
李渊冷静下来做出的决定,那就是真的,一时半会儿不会改变。
在刘俊起身准备去传旨的时候,李渊又将手里的奏疏抚平,交给了刘俊,“一会儿拿去给太子和秦王看看,尤其是秦王,让他好好看看咱们的齐王殿下是怎么夸他的。”
刘俊心中一凛,难怪李渊会动这么大的肝火。
李吉近来跟李建成和李世民都不合。
突然跑去夸李世民,不是有阴谋,就是明打明的告诉李渊,他要站李世民。
李渊是准备将皇位传给李建成,让李唐的皇位长幼有序的顺利传承下去的。
李世民妖孽般的崛起,为李建成继承皇位拥有相当大的威胁。
李唐还有很多敌人要打,所以李渊必须用李世民。
为了让李世民放弃太子之位,李渊几乎是用尽一切办法去满足李世民的胃口,甚至不惜弄出了个位列三公之上的天策上将,去安置李世民。
可李世民不答应啊。
李世民就要那个太子之位。
李渊只能一边满足着李世民的胃口,一边想办法压制李世民。
现在李吉跑出来说他要站李世民。
李渊能不气?
至于裴寂为何要跪,刘俊有点看不懂。
不过他已经没心思计较这些了,他拿上了李渊给的奏疏以后,匆匆离开了两仪殿。
李渊望着刘俊的身影消失在两仪殿外以后,才回过神,看向裴寂,长叹了一声道:“裴卿,我以为你帮我找了个帮手,没想到你帮我找了个麻烦啊。”
裴寂浑身一震,心拔凉拔凉的。
李渊以前都叫他‘裴监’的,突然叫他‘裴卿’,那就说明李渊是真的对他有所不满,他有失宠的可能。
裴寂赶忙道:“臣一时胡言乱语,为主上招惹了这么大的麻烦,恳请主上降罪。”
李吉在奏疏里可特地提了他一句,李渊明显很在意,他要不请李渊降罪,李渊怎么可能轻易饶了他?
李渊沉吟了很久,缓缓道:“裴卿,往后我家的事情你就不要再议论了。”
李渊终究还是舍不得惩罚这个跟他臭味相投的亲信。
裴寂以头触地,恭恭敬敬的道:“喏……”
……
天策府。
李世民请了程咬金、长孙无忌作陪,正在款待曹旦。
程咬金粗中有细,性格大大咧咧的,浑不吝,在酒桌上不喜欢跟人讲身份,只喜欢跟人讲酒量,拉关系。
有他在的酒场,就有乐呵。
不仅不会让人感觉到闷,反而会让人乐呵的忘记身份上的差距。
李世民请程咬金作陪,就是为了在酒场上跟曹旦拉近关系。
只要曹旦在酒场上喝到位了,喝高兴了,喝到忘记身份上的差距了,就能跟他说几句心里话。
他就能凭借着这几句心里话,对曹旦有一个进一步的了解。
长孙无忌心眼多,能在大家玩嗨的时候保持清醒,能再进一步的帮他了解曹旦。
四个人,坐在一桌。
李世民不端秦王的架子,竟然主动起身为曹旦斟酒。
曹旦人高马大的,在李世民为他斟酒的时候有点受宠若惊,有点拘谨,双手捧着酒盏,就像是一头大熊捧着碗等人发蜂蜜。
有点呆,有点萌,有点憨态可掬。
程咬金膀大腰圆的,络腮胡,笑起来的时候很有特色,哈哈哈的,有点豪迈,也有点怪,看到酒就像是看到了自家妻子一样。
脸色是贪婪,眼中是贪婪,就连笑声中也能听出贪婪。
长孙无忌身形修长,留着整齐的胡须,看人的时候笑眯眯的,坐在桌前也不说话,就像是一个局外人。
第0021章 父亲,我跟着二哥干了(补)
长孙无忌很面善,所以他笑眯眯看人的时候,也不会让人感受到什么恶意。
程咬金在李世民为曹旦斟了一盏酒,请了一盏酒,再斟完了第二盏以后,不管不顾的从李世民手里抢过了酒壶,大呼小叫的喊,“给我留点,给我留点……”
曹旦见程咬金在酒桌上跟李世民没什么规矩,反而大呼小叫的不拿李世民当‘领导’,心里一下子放松了不少。
李世民哭笑不得的瞪了程咬金一眼,“你啊你,没规矩。”
程咬金满不在乎的一边喝酒,一边嘟囔,“都是自己人,要什么规矩。”
长孙无忌抚摸着胡须,笑着道:“义贞说的不错,入了天策府的门,那就是自己人。”
李世民分别瞪了长孙无忌、程咬金一眼,对曹旦笑道:“咬金虽然是个浑人,但话说的没错。入了天策府,那就是自己人,不必拘谨。”
曹旦陪着笑脸道:“不拘谨,不拘谨……”
不拘谨是假的。
眼前这三个人,由其是看着人畜无害的李世民,有多凶残,他可是亲眼目睹过的。
年中的虎牢关一役,李世民亲率数千骑,追着他妹婿的数万人砍,追了三十里,砍死了三千多人,吓降了五万多人。
那家伙,凶的不要不要的。
李世民笑道:“曹将军昔日跟李世勣一战,我可是记忆犹新啊。”
曹旦能拿得出手的一战,就是跟李世勣一战,打的李世勣节节败退。
程咬金一边喝酒,一边插话,“那可不,李世勣事后跟我说,他差点被吓尿了,要不是跑得快,肯定会被你生擒了。”
程咬金纯粹是插科打诨,拿李世勣开涮。
李世勣还不至于被吓尿了。
曹旦被这话给惊到了,还可以这样在自己的‘领导’面前说话,带屎带尿的都不用顾忌吗?
李世民指着程咬金笑骂,“你这么编排世勣,他要是知道了,非得跟你动拳脚不可。”
程咬金不屑的道:“我会怕他?!”
见程咬金在李世民面前完全没有任何顾及,曹旦觉得李世民在自己部下面前应该是个随和的人,他现在也算是李世民部下了,李世民应该不会跟他拿腔捏调,所以也就彻底放松了。
“殿下说笑了,宿国公说笑了,我之所以能略胜莱国公一筹,也是恰逢其会,真要摆明了车马,我恐怕不是莱国公的对手。”
曹旦很谦逊。
程咬金不满的嚷嚷,“既然是自家兄弟,叫什么宿国公,你是看不起我,不愿意跟我做兄弟?”
曹旦愣了一下,哭笑不得的道:“程……兄弟?”
“嗐,这就对了嘛。”
程咬金满意的点点头,大大咧咧的道:“赢了就是赢了,不用给李世勣脸色贴金。你我都是马背上讨生活的人,你我都清楚,战场上从来没有恰逢其会一说。
赢就是赢,输就是输。
李世勣那厮仗着自己早封了国公,在我们这群兄弟面前得瑟的很。
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只是没机会跟他较量一场。
你打败了他,也算是为了出了一口恶气。
来,我敬你一杯。”
程咬金说完就给曹旦倒酒,一边倒酒还一边形容李世勣比他们早封国公,在他们面前如何耀武扬威的场景。
待到曹旦喝了两杯以后,立马拉着曹旦给他讲,如何打败李世勣的。
曹旦见程咬金是个浑不吝,也就没什么戒心,跟程咬金讲起了那一战的过程。
程咬金一边听着他讲述,一边称赞,一边为他倒酒。
不多时,曹旦喝的有些微醺,话也就多了。
李世民和长孙无忌立马参与了进来,跟曹旦聊了起来。
在跟曹旦聊了约莫两柱香以后,愣是给曹旦聊哭了。
没办法,自从窦建德被砍,刘黑闼反了以后,曹旦真的是度日如年。
往日里见他有笑脸的人,都不搭理他了。
街坊邻居对他也是敬而远之。
即便是隔壁邻居家的大黄狗,也敢冲他呲牙。
他心里有委屈,却不敢对任何人说,生怕别人弹劾他心有不甘,或者对李唐有抱怨。
李渊的太原元谋功臣刘文静,就是因为酒后说了几句胡话,被小妾告发,被李渊砍了的。
如今李世民给了他机会让他畅所欲言,他才有机会倒一倒肚子里的苦水。
李世民和长孙无忌听完了曹旦一席话以后,对视了一眼,相视一笑。
曹旦没有反意,也不敢对李唐有半点不敬,就是有些委屈,也很想找机会向李唐证明一下他的忠诚,洗刷他身上的怀疑。
这种有立功之心、又有能耐的人,正是李世民想要的。
李世民在探明了曹旦的心思,觉得曹旦可用以后,心里十分开心。
“殿下……”
刘俊在李世民最开心的时候,由许敬宗引领着进入到了天策府正堂。
李世民见到了刘俊,赶忙起身,点头示意,“刘少监……”
李世民还不至于给刘俊去施礼。
刘俊还不配。
起身、点头,已经算是对刘俊最大的诚意了。
刘俊恭恭敬敬向李世民一礼,说道:“就在刚刚,四殿下给大家上了一份奏疏。大家吩咐臣拿给太子殿下和二殿下看看。”
李世民一愣,长孙无忌、许敬宗也是一愣,正在陪着曹旦喝酒的程咬金也瞪起眼,一脸难以置信。
齐王给皇帝上书,那可是年景,一年才能见上一次。
齐王在长安给皇帝上书,那就更难见了。
李世民几乎毫不犹豫了开口道:“我那位四弟又告谁了,不会是我和太子吧?”
目前为止,齐王上的奏疏,那都是告状的奏疏,没有例外。
所以李世民下意识的就认为,李吉破天荒的上书,九成九是又告状了。
李渊让刘俊将奏疏拿给他和李建成看,那说明,李吉告的有可能是他和李建成。
刘俊没有回答李世民的问题,而是一脸古怪的将皱皱巴巴的奏疏递给了李世民。
李世民看到皱皱巴巴的奏疏,脸色一变。
在大唐,敢将他们兄弟的奏疏弄的皱皱巴巴的,只有他父亲。
他父亲将奏疏弄的皱皱巴巴的,那就说明他父亲动怒了。
李世民并没有急着看奏疏,而是盯着刘俊问道:“给太子看过了没有?”
“没……”
刘俊躬身道:“出了两仪殿,问过了两位殿下的位置以后,臣就直奔天策府了。”
倒不是刘俊亲近李世民,存粹是天策府离得近。
李世民点了点头,深吸了一口气,展开了李吉的奏疏。
他很想知道,他的弟弟究竟上了怎样一道奏疏,能逼的父亲动怒。
李世民翻开奏疏,看到‘父亲敬启’四个字以后,撇撇嘴。
那有跟皇帝上奏疏用‘父亲’这个称呼的。
奏疏不是家书。
李世民在鄙夷了李吉一番后,看起了内容。
然后脸色就精彩了。
有愣、有愕然、有惊。
看到最后瞪直了眼。
“难怪父亲会动怒……”
李世民的心情,一时间无法用语言形容。
长孙无忌、程咬金、许敬宗三人瞧着李世民瞪直了眼,有点心痒痒。
年中,虎牢关一役,窦建德率领着十万大军浩浩荡荡杀到洛阳,李世民脸色的表情也没有这么精彩。
李世民将奏疏递给了长孙无忌,“你也看看吧。”
长孙无忌立马拿过了奏疏,开始阅览。
许敬宗有点想看,但是不敢。
长孙无忌看完奏疏,一脸惊愕。
李吉的奏疏太……太没底线了。
李吉在奏疏中,疯狂的夸李世民,将李世民吹的是天上有、地下无的。
直言天策上将配不上李世民的才德和身份。
就差跟李渊明说,李建成不配当太子,赶紧让我二哥上吧,您要是一意孤行继续让李建成做太子,那我就跟着二哥干了。
奏疏的最后,还不忘夸赞了一下裴寂。
声称裴寂夸他有勇有谋,能担当大任,他仔细想了想,觉得裴寂说的对。
裴寂既然说他有脑子,那他就好好的用了一下脑子,经过了长时间的深思熟虑后,他觉得跟着李世民混,比跟着李建成混有前途。
长孙无忌总算是明白了李世民为什么神情复杂的说‘难怪父亲会动怒’了。
虽然李吉在奏疏了通篇在吹嘘李世民,也隐晦的暗示,要跟李世民混,但长孙无忌并没有当真。
李吉要是真的想跟李世民混,根本不会将这事捅到李渊跟前去。
李吉就是在恶心人,并且还专挑李渊的软肋戳。
李渊软肋被戳中了,不动怒就怪了。
裴寂也算是倒霉,惹谁不好,去惹李吉那个煞星。
现在那个煞星反击了,又猛、又准、又狠。
李吉几乎是明着告诉李渊,看,我也不想帮着我二哥去对付我大哥,是裴寂怂恿的我,我们兄弟要是因此杀的你死我活的,那一定是裴寂的锅。
李渊对嫡子们之间的争斗有多忌惮,长孙无忌心知肚明。
三个嫡子要是真的因为裴寂斗起来了,那裴寂必死无疑。
到那个时候,李渊有多宠爱裴寂,对裴寂就有多狠。
长孙无忌将奏疏还给了李世民,皱着眉头道:“殿下准备如何应对?”
第0022章 反复横跳?
李渊将李吉的奏疏交给李世民看,可不是真的让李世民看李吉有多‘爱’他,而是在敲打李世民。
李渊在问李世民怎么看,什么态度。
李世民要是回复说,李吉是瞎说的,我对太子之位没有想法。
李渊会激动的跳起来,这可是你说的哦,我拿你的奏疏给群臣看,让他们知道你对太子之位没想法,以后你要是有什么反复之举,那你就是反复无常的小人。
李世民要是回复说,嗯,李吉说得对,太子之位非我莫属。
李渊会毫不犹豫的痛斥李世民一番,再教一教他什么叫做长幼有序。
长孙无忌就是看出了李渊的意图,所以才皱着眉头问李世民。
李渊两头堵,话要是回不好,很容易留下话柄。
李世民沉吟了一下,对许敬宗吩咐,“取笔墨……”
许敬宗恭敬的应允了一声,快速的为李世民准备好笔墨纸砚。
李世民提笔挥毫,给李渊写了一份长长的奏疏。
奏疏的意思大致是‘我李世民和建成、元吉乃是至亲兄弟,我绝无加害兄弟之心,兄弟若要加害我,我也会忍让一二’。
李世民并没有隐藏自己对太子之位的觊觎,他知道李渊最害怕什么、最担心什么,所以给李渊做了一个保证。
李渊看到了他的奏疏以后,不会太开心,但也不会太愤怒。
其中的分寸,李世民拿捏的稳稳的。
长孙无忌在帮李世民研磨,看完了李世民的奏疏以后,他乐了。
李渊的刁难,李世民化解的很妙。
李世民等奏疏上的墨干了,合上奏疏递给了刘俊。
刘俊拿上李世民和李吉的奏疏,向李世民一礼,离开了天策府。
李世民在刘俊走了以后,望着已经喝迷糊的曹旦,感叹道:“我这位四弟还真是属睚眦,我才刚从他嘴里夺了一块食,他就狠狠的咬了我一口。”
李世民觉得,李吉之所以来了这么一手,就是在报复他抢走了曹旦。
长孙无忌绕有深意的道:“就怕咱们这位齐王殿下,不仅想咬您一口,还想跟您一争。”
李世民极其自信,又毫不留情的道:“他还不够格。”
李世民之前还担心李吉会顺应李渊的扶持,成为李渊制衡他的棋子。
看到了李吉给李渊的奏疏以后,他就不担心了。
因为李吉明显不甘心被李渊操控,不然也不会往死里气李渊。
李吉在奏疏里又往死里得罪李建成,他肯定没办法再跟李建成走到一起。
没有李建成在背后支持,李吉、以及齐王府那点人,他还真不放在眼里。
……
崇仁殿。
李建成正在埋头处理政务,郑观音皱着眉头出现在李建成面前。
闻到了熟悉的香味,李建成放下笔,仰起头,一脸疑问。
郑观音沉声道:“尹阿鼠不久之前去了武德殿。”
李建成愣了一下,脸色一沉,右手不由自主的握成拳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尹阿鼠跑去武德殿做什么,李建成不用问也猜得到。
必然是跑去武德殿报信了。
“应该是四郎之前在两仪殿将尹阿鼠给打疼了,尹阿鼠不仅不敢埋怨四郎,还对四郎生出了畏惧。
所以在你派人向他传话以后,他非但没有去找父亲煽风点火,反而跑去武德殿报信,想借此讨好四郎。”
郑观音在得到消息的时候,就已经做了一系列的分析,这是她得出的结论。
李建成认可郑观音这个说法,咬牙骂道:“贱人……”
尹阿鼠不仅是一个典型的小人,还是一个贱人。
李吉打了他,他不仅不敢冲李吉呲牙,反而冲李吉摇起了尾巴。
李建成还指望借着尹阿鼠去称量李吉呢。
没料到,拳头还没打出去,就废了一半。
李建成冷声吩咐,“往后就不要跟尹府有来往了。”
李建成决定放弃尹阿鼠。
一次不忠,终身不用。
这就是李建成的对待小人和贱人的态度。
郑观音迟疑着道:“德妃那里恐怕不好交代……”
李建成之所以跟尹阿鼠有所往来,目的就是为了交好尹德妃,好借着尹德妃的身份,向李渊吹吹枕边风,顺便探听一下李渊对某些问题的态度。
然后依照李渊的心思办事,从而博得李渊的好感,巩固自己的太子之位。
突然跟尹府断绝往来,那就等于是跟尹德妃断绝了关系。
尹德妃能愿意?
李建成冷哼一声,道:“交代?我需要给她什么交代?她先想想怎么在我们兄弟三人手底下保住她德妃之位再说吧。”
郑观音愣了一下,立马明白了其中的关键。
尹阿鼠在去武德殿报信之前,已经得罪过李世民和李吉了,现在又将李建成给得罪了。
李渊的三个嫡子,尹阿鼠得罪了个遍,尹阿鼠能讨到好?
别说是尹阿鼠了,尹德妃知道此事以后,恐怕也会惶惶不可终日。
别看尹德妃在宫里受宠,别看她有一个皇子傍身。
但妃就是妃,庶就是庶。
在后和嫡面前,永远要低一头。
“臣妾明白了……”
郑观音躬身应允。
李建成心有不甘的又骂了一句,“废物!”
尹阿鼠真的是个废物,不仅废,还没脑子。
在他们兄弟三个中间混,不找一个稳稳的站队也就算了,还敢反复横跳。
“要不要再派个人称量一下四郎?”
郑观音疑问。
李吉要是生出了野心,要觊觎那个位置,那就是她丈夫的对手。
提前称量一下,总比等李吉坐大了以后再称量要好。
要是能提前打破李吉的野心,将李吉这个潜在的对手化作帮手,那也是一桩好事。
李建成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会儿,微微摇头,“那个废物既然已经跑去给元吉通风报信了,那我们就不能再出手了。
以元吉的性子,知道此事以后,肯定会想办法反击。
在这个时候,我们再出手,很容易跟元吉起正面的冲突。
这是父亲不愿意看到的。
也是世民乐意看到的。”
郑观音沉吟着点点头,准备离开。
守在崇仁殿前的侍卫突然进入殿内,躬身禀告,“殿下,刘少监请见。”
李建成和郑观音皆是一愣。
李建成想了一下,大致猜到了刘俊此行的目的。
“请!”
“喏!”
侍卫应允了一声,出了崇仁殿,没过几个呼吸,侍卫就带着刘俊出现在了殿内。
刘俊见到李建成,躬身一礼,“臣刘俊,参见太子殿下。”
李建成换上了一个笑脸,道:“不必多礼,刘少监有何指教?”
刘俊赶往又往下弯了一些腰,陪着笑脸道:“殿下说笑了,臣怎么敢指教殿下。臣是奉了大家的口谕,将四殿下的奏疏,传给殿下一阅。”
李建成故作惊讶的道:“哦?元吉居然给父亲上书了,还真是奇闻呐。”
李建成热情的对刘俊摆摆手,“快拿过来给我瞧瞧,我很想知道,到底是怎样的事情,值得元吉大动干戈。”
刘俊双手捧着李吉的奏疏,恭恭敬敬的送到李建成面前。
李建成翻开奏疏一看,脸色可精彩了。
有惊、有怒、也有一些无奈。
最后脸色重新浮现起了笑意,“元吉还真是妙笔生花,将世民夸的天上有,地下无的,相比起来,我这个做长兄的,就有些黯然失色了。”
刘俊弯着腰,没说话,就像是没听到李建成的一番话一样。
李建成放下李吉的奏疏,提起笔,一边挥毫,一边笑着道:“世民看过了吗?”
刘俊赶忙道:“二殿下已经看过了。”
李建成点了点头,打趣的道:“为何你先将奏疏拿给了世民,而不是我?难道是看不上我?又或者说,你心里觉得我不如世民?”
刘俊一脸惶恐,赶忙跪在地上,道:“臣不敢!臣之所以先将奏疏拿给二殿下看,是因为二殿下人在天策府。两仪殿距离天策府的位置更近。
殿下若是觉得臣怠慢了殿下,恳请殿下降罪。”
李建成摆摆手,笑呵呵的道:“我就是随口一句戏言,刘少监何必当真,快快请起。观音呐,赏刘少监一块美玉,就当是我给刘少监赔罪了。”
郑观音从善如流,立马吩咐人去拿了一块上好的美玉。
刘俊也不敢推辞,恭恭敬敬的接过了美玉,揣在了怀里后,才缓缓起身。
刚刚站直了,就听李建成又笑呵呵的问,“刘少监,听说前些日子我父亲在两仪殿内为难世民,多亏你带着元吉即使出现,才帮世民解了围,可有此事?”
刘俊心里才刚刚松了一口气,听到李建成这话,心又提起来了。
刘俊赶忙躬身道:“此事是大家交代的。”
李建成明显愣了一下,转念一想,立马明白了李渊的心思。
李渊是怕在敲打李世民的时候,李世民寸步不让,让他下不来台,所以让刘俊在关键时候带李吉入殿,给他一个台阶。
这样一来,他也不用担心跟李世民闹得太僵,影响父子之间的感情。
李渊也是够矛盾的,一面想敲打儿子,一面又害怕敲打的狠了,影响父子之间的感情。
第0023章 国公二代
害的李建成差点以为刘俊已经倒向了李世民。
李建成爽朗的一笑,毫不忌讳的道:“我还以为你收了世民什么好处。”
刘俊态度谦卑的道:“除了大家和殿下们的赏赐,其他的臣可不敢乱收。”
李建成满意的点点头,“你果然是个聪明人。”
说完这话,李建成的奏疏已经写好了,晾干了墨汁以后,连同李吉的奏疏一并交给了刘俊。
刘俊拿到了奏疏,一刻也不愿意多待,逃跑似的离开了崇仁殿。
李建成在刘俊走后,脸上的笑容瞬间没了,他再次提笔,在纸上挥毫,没过多久后,李吉那份奏疏上的内容,就一字不差的出现在了纸上。
李建成没等墨汁晾干,就递给了郑观音。
郑观音拿过纸细细的审阅,良久以后,一脸惊容,“他……怎么敢?”
李建成冷笑着道:“我这位四弟啊,胆子大着呢。”
郑观音急忙道:“应该不是真的,四郎不可能去帮二郎。”
郑观音知道李建成心里最担心什么、最害怕什么。
李建成冷冷的道:“我知道不是真的,父亲也不会当真,世民也不会当真。他要是真的想帮世民,就不会这么光明正大的说出来。”
李建成猛然起身,一拳砸在长几上,咬牙道:“但是他恶心人,膈应人。”
郑观音见李建成没有相信李吉奏疏里的话,松了一口气,可看到李建成愤怒的态度,又提起了心。
“那你准备怎么做?”
“还能怎么做,当然是忍气吞声的向父亲上书,说我这个做长兄的做的不够好,才会让弟弟对我心生隔阂。”
李建成咬牙切齿。
李吉恶心了他一把,膈应了他一把,偏偏他还不能报复,还得昧着良心上书给李渊,说是他的错。
他要是趁机报复李吉的话,李渊的心能凉半截子。
李渊将李吉的奏疏给他和李世民看,可不仅仅是要看李世民的态度,也要看他的态度。
他要是心胸狭窄,趁机向弟弟出手。
李渊很有可能会重新考虑太子之位的归属。
李渊绝对不会让一个心胸狭窄的儿子上位,去威胁其他儿子的性命。
李渊要是没得选,他也就不用这么小心翼翼的在乎李渊的心思。
可偏偏李渊有得选,而且下一个,似乎更好,似乎更乖?
郑观音理解李建成的心情,她略作思量后,低声问道:“要不要差人送点东西去武德殿?”
李建成听到这话,心里像是吃了苍蝇一样难受,但他不得不承认,郑观音这个提议,远比他简简单单的上一份奏疏要好。
“那就从今冬的贡品里选一部分,送去武德殿吧!”
李建成几乎是强忍着心里的不适,说出的这话。
郑观音点了点头,下去准备礼物。
……
武德殿。
李吉在奏疏送出去以后,心里一下子就舒坦了。
当谢叔方匆匆赶到正殿内,告诉李吉,李渊下令封了武德殿以后,李吉心里就更舒坦了。
李渊下令封了武德殿,这说明什么?
说明李渊怒了。
李渊怒了,那李建成、李世民、裴寂三个人的小日子肯定不会好过。
李建成、李世民、裴寂三个‘敌人’的小日子不好过了,李吉心里肯定更舒坦了。
虽然付出的代价有点大,有点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意思。
但只要能报复‘敌人’,只要能出了心里那口恶气,李吉还是愿意付出一定的代价的。
毕竟,他的‘敌人’不是一般的人,一个是可以称之为千古第一太子,一个是彪炳史册的千古一帝,一个是在青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宰相。
对付这种级别的‘敌人’,付出一点儿代价,再正常不过了。
李吉心里舒坦了,就没心思在武德殿正殿待了。
他出了武德殿正殿,在武德殿内溜达了一圈,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武德殿的正门武德门,看到了封他武德殿的一众宿卫。
为首的两个李吉认识,正是此前在甘露殿前率先动手擒拿他的两个千牛备身。
当时他觉得有些眼熟,没认得出来。
现在看到了,他有了一点印象。
一个是屈突通的长子,屈突寿;一个是殷峤的继子,殷元。
两个二代。
两个国公继承人。
不需要为了荣华富贵去战场上厮杀,也不需要为了官爵去勾心斗角。
混着就够了,等他们老子没了,他们就是新国公。
一个是一出生就站在了终点,一个是出生以后没多久,就迷迷糊糊的站到了终点。
虽然李吉自己已经站在终点的终点,可他的终点,跟屈突寿和殷元的没办法比,人家的更安全。
两个人见到了李吉,主动迎上前。
“参见殿下……”
两个人一起躬身施礼。
屈突寿是一个四十岁的中年,身形高大魁梧,弯下腰的时候,看着很别扭。
殷元二十岁上下,身形不高也不低,不胖也不矮,寻常人身材,看着没什么特殊。
李吉的前身跟屈突通、殷峤一起上过战场,也见过屈突寿和殷元,所以还算相熟。
“你们两个,之前在甘露殿,可没少给我难堪啊。”
李吉故意板起脸。
殷元有点无所适从,反倒是屈突寿仰起头,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脸。
“殿下大人有大量,不会跟我们一般见识的。”
屈突寿的父亲屈突通是奚人,是东胡的一支,屈突寿长得也是鹰钩鼻,深眼窝,就是发色是黑色。
李吉的前身因此很喜欢跟屈突通亲近
但屈突通对李吉的前身不冷不热,反倒是屈突寿愿意跟李吉的前身搭话。
所以屈突寿在李吉面前,才敢大大咧咧说话。
“我是大人吗?!”
李吉似笑非笑的问。
屈突寿的脸色一下子就僵住了。
在大唐,‘大人’可不是称呼官员的,而是称呼父亲的。
李吉这话,就等于是在问‘我是你爹吗’。
屈突寿的脸色不僵,那就怪了。
殷元神情僵硬的道:“殿下,臣等冒犯您,也是奉圣人之命……”
李吉瞥了殷元一眼,有点无语的道:“我就是一句戏言而已,你怎么还当真了?”
说完这话,李吉看向屈突寿,“你怎么会跟这么无趣的人一起做同僚?”
屈突寿一脸苦笑,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难道跟李吉说,他是胡人出身,所以不遭人待见,只能跟同样不怎么遭人待见的殷元做朋友?
殷元虽说是殷峤的儿子,也是殷峤爵位的唯一继承人。
但他是个继子,他唯一继承人的身份,仅限于目前。
一但殷峤生出了儿子,他继承人的身份立马会失效。
其他的同僚出身跟他们差不多,知道殷元的处境,所以不怎么待见殷元。
他们两个不受人待见的人,只能在一起抱团取暖。
但这话不能跟李吉说啊。
因为李吉对他有胡血的事情,深恶痛绝,谁提跟谁翻脸。
别说他们两个小的了,就是家里两个老的来了,李吉翻脸了,一样扛不住。
李吉见屈突寿苦笑着不说话,略微愣了一下,立马明白了屈突寿在忌惮什么。
当下也不问了,只是盯着屈突寿道:“我父亲是怎么跟你们交代的?是彻底封死我的武德殿,还是允许我武德殿的人出去?又或者说是让我隔三岔五出去放放风?”
屈突寿听到这话,心里松一口气,赶忙陪着笑脸道:“圣人只是下旨封了您的武德殿,剩下的什么也没说。”
李吉满意的点点头。
李渊既然只是下旨封了他的武德殿,其他的什么也没说。
那就代表还有一定的操作空间。
比如翻个墙出去,又或者找个借口派人翻墙出去。
守在门口的宿卫们估计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李渊知道了估计也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只要不被李渊抓个现行就行。
“很好,你们就在这里守着,一只老鼠也不能放出去。”
李吉大气的交代了一句,背负着双手离开了武德门门口。
李吉一走,殷元长出了一口气,心有余悸的对屈突寿道:“咱们这位殿下,似乎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凶……”
屈突寿瞥了殷元一眼,“那得看人……”
殷元不解的看向屈突寿。
屈突寿指了指自己的眼眶,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殷元恍然大悟。
殷元在明白了李吉为何变得这么好说话以后,又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他要是想强闯出去,我们要不要拦?”
屈突寿一愣,瞪着眼喝道:“你拦得住?你肩膀上的伤好了?”
殷元摸了摸自己的肩膀,一脸心有余悸。
他就是之前在甘露殿前,被李吉一下子甩出去的那个人。
他去拦李吉的时候,李吉先是在他的肩头砸了一下,又拽着他的胳膊将他抡了出去。
那力道,他至今记忆犹新。
那一拳力道很大,但没造成什么太大的伤害,用他父亲的话说,那就是对方当时应该留力了,要不然他就废了。
李吉真要是施展开了他的力气和武艺,强行闯出武德殿,那他和屈突寿还真拦不住。
屈突寿见殷元脸色不好看,拍了一下殷元的脑袋,嚷嚷道:“行了,别想了。他不会往外闯的。”
第0024章 李渊的谜之操作
“啊?”
殷元一脸愕然,追问道:“怎么讲?”
屈突寿憨厚的脸上露出一丝贱兮兮的笑,“他闯武德门的时候,我们就晕过去。”
屈突寿年龄大、阅历深,看的比殷元要清楚。
只要李吉没有被削爵,那就说明李吉没有‘失宠’。
李吉没有‘失宠’,那就不能跟李吉起正面的冲突。
所以李吉闯门的话,绝对不能拦。
一但拦了,被李吉打了,那就是白打。
打伤了李吉,李渊说不定会发火。
李渊在护犊子这方面,是蛮横而不讲理的。
殷元懵懵懂懂的道:“怎……怎么晕?”
屈突寿错愕的看着殷元,道:“怎么晕还要我教你?”
你可以说呼吸的时候闻到了一股酒味,微醺了,就晕了?
再不行就胳膊上的伤势突然发作,引发了脑疾,然后晕了?
借口可以离谱到让人一听就知道是瞎编的。
但李渊不会在意。
李渊只需要你给他一个借口,他好大方的饶恕你失职的过错。
屈突寿神情复杂的看着殷元,感叹道:“晚上回去问问殷国公……”
殷元通过屈突寿的反应意识到,自己应该是问了一个很蠢的问题,然后一脸尴尬。
他只是殷府次房一个微不足道的庶子,从小没了娘,没人疼没人爱,也没什么人教他人情世故。
长房的伯父生不出儿子,也不知道看中了他什么,居然将他过继到了名下,成了国公继承人。
他不是蠢,只是不通人情世故,不懂宫里很多门道,单纯了一点而已。
……
李吉不知道,他刚刚见过了两个国公二代们正在商量着如何为他合理的放水。
他离开了武德门以后,在武德殿内又晃荡了一圈,回到了武德殿正殿。
冬天的武德殿没啥看头。
除了古朴的亭台楼阁等建筑外,没什么值得看的。
大部分制植被已经枯萎了,仅有寝殿的几树梅花在争艳。
李吉在武德殿内晃荡了一圈,得出的结论就是,古人之所以喜欢咏梅,一是欣赏梅花迎着寒冬开放的傲气,二就是闲的。
因为冬天除了梅花、雪景,真的没啥能看的。
坐在武德殿长几上,李吉再次翻开了《伤寒论》。
这书看着有瘾。
这书明显不是医圣张仲景所著的那本,里面夹带了不少私货。
前两日李吉在里面看到了古代版的缝合术,这两日又从里面看到了晦涩难懂,却让人不明觉厉的房中术。
可惜没有插图,差评。
杨妙言不知道有没有看到这一卷。
李吉想着想着有点失神。
杨妙言如同一个勤劳的兔子,将一只又一只‘萝卜’搬到了李吉面前。
等到李吉回过神的时候,就看到杨妙言,带着四只‘萝卜’,正好奇的看着他。
李吉先是看了一眼杨妙言,又看向了四只‘萝卜’。
一大三小。
大的八岁,裹着厚厚的衣服,有点呆,有点怯,看着像是个呆冬瓜。
小的一个三岁,两个两岁,也裹着厚厚的衣服,眼珠子在四处乱撇,没有定性,最小的两个明显有点呆,还流口水。
大的正是窦建德的幼女窦婠。
李吉将窦婠交给了杨妙言照顾,叮嘱了要照顾好,杨妙言就拿她当齐王府的孩子看待。
吃穿用度跟齐王府的孩子看起。
窦婠经过了杨妙言的打扮,看着明显比之前精神了,也比之前更有贵气,就是性子还是一副怯怯的样子。
三只小的,是李吉继承的‘遗产’。
三岁的那个是齐王庶长女李絮,两个两岁的,一个是齐王庶次女李兮,一个是齐王庶长子李承业。
皆是齐王府的几位夫人所出。
杨妙言并无所出,但府上一众庶子庶女,皆需要奉她为嫡母,由她抚养、教导。
所以她能带着几个小家伙一起出现在李吉眼前。
李吉依稀记得,历史上似乎并没有关于李絮、李兮的记载,她们不是早早的夭折了,就是在那场政变中被波及了。
李絮、李兮、李承业现在只有一个身份,那就是齐王子女,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的爵位和尊号。
李渊目前为止只给嫡孙子嫡孙女封了爵位、尊号,庶孙子庶孙女还没有封。
“阿郎……”
杨妙言轻声呼唤,声音很轻很柔,给人一种如遇春风的感觉。
李吉笑着点了点头,指了指一侧的坐榻。
杨妙言也没客气,也不需要客气,大大方方的坐在李吉身侧,伸手将流着口水求抱抱的李承业塞到李吉怀里,自己抱过了李兮,让窦婠带着李絮在殿里玩。
李吉有些手足无措,他并没有多少抱孩子的经验。
还好李承业足够皮实,也不哭,也不闹,就流着口水,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直勾勾的看着李吉。
“你怎么想到来看我了?”
李吉小心翼翼的抱着李承业,笑着问。
杨妙言浅笑着道:“阿郎交代的差事,我已经办完了,特来向阿郎复命。”
李吉哭笑不得的道:“我不是说了嘛,你是府上的女主人,你处理府上的事情,是应该的。”
杨妙言笑道:“总得跟阿郎说一声。”
李吉下意识的道:“是要我夸夸你吗?”
杨妙言一愣,耳垂微微有些发红。
臊的。
她虽说年龄不大,可该懂的都懂了。
平日里丈夫也不怎么跟她调情,猛然间听到这话,确实有点臊得慌。
“阿郎说笑了,我只是听说阿郎今日似乎心情不错,在府上转了足足两圈。絮儿、兮儿、承业许久没见到过你了,所以带他们过来看看你。”
杨妙言被李吉臊的不敢再跟李吉打太极,立马说出了她的来意。
李吉有点尴尬,他只顾着自己在武德殿正殿躲清闲了,倒是忘了考虑三个小孩子对父亲的思念了。
虽然李元吉的三个孩子跟他没太大关系,但他既然继承了李元吉的身份,那就有义务照顾他们。
“往后你闲着的时候,可以经常带他们到这里来。”
李吉一脸感慨的说。
杨妙言略微愣了一下,下意识的点了一下头。
不等李吉看到她的反应,她又开口道:“就在刚才,东宫差人从武德东门送过来了一些东西,说是送给你的礼物,我看了一下,全是贡品。
我不知道东宫为何会给你送礼,所以没敢收。
如今东宫的人还在武德东门等着。”
自从被自己的表姐算计了一次后,杨妙言不得不打起几分精神,应对一切跟齐王府有关的往来。
一些她能看透目的的,她会自己处理,看不透目的的,就跑来请教李吉。
虽然在杨妙言的印象里,自己的丈夫没什么脑子。
但一些大事上,只要是自己丈夫做的决定,即便是出了差错,也怨不到她头上。
李吉明显的愣了一下,“大哥给我送礼了?”
杨妙言缓缓点头。
李吉若有所思。
片刻之后,李吉明白了。
李渊八成是将他的奏疏拿去给李建成看了,很有可能也给李世民看了。
他的奏疏不光能恶心人,也能成为李渊试探两个儿子的工具。
但李吉觉得李渊不可能这么干,没想到李渊真这么干了。
李渊还真是骚操作。
这么做,在李渊看来,或许没什么不对。
但是在李吉看来,问题大了。
李渊这不是明摆着告诉李建成,虽然你是太子,但是你能不能成功上位,还有待观察吗?
这不是明摆着告诉李世民,儿子,你还有机会。
李渊或许没这个想法,但他的做法就是这个意思。
李吉突然有点心疼李建成了,被他恶心了个够呛,还被李渊捅了一刀。
最重要的是,被李渊捅了一刀以后,还没明白过来,还给他送礼,给李渊表态。
“大哥真可怜……”
李吉由衷的感慨。
杨妙言茫然道:“什么?”
李吉看了杨妙言一眼,笑道:“没什么,既然是大哥送的东西,那你就收下吧。俗语有云,长者赐,不敢辞嘛。”
杨妙言沉吟着点点头。
她总觉得李吉和李建成之间应该发生过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李建成之前派人将并州的公文送到武德殿,走的也是武德东门,所以她是知情的。
李建成先是给李吉送并州公文为难李吉,随后又向李吉送礼,这里面要是没发生点什么,她绝对不信。
武德殿被封,八成也跟此事有关。
不过,杨妙言是个聪明的女子,李吉不说,她也不问。
“阿郎说能收,那我就收下了。”
杨妙言笑着说。
说完这话,看到李吉桌上的《伤寒论》,又道:“阿郎答应我的,还没兑现……”
李吉愣了一下,见杨妙言目光落在《伤寒论》上,立马想起,他之前答应帮杨妙言找一些宫里的女医官,教授杨妙言一些医术。
这件事杨妙言自己倒也能办,但没李吉那么气长。
李吉找个借口把人弄到武德殿以后,不放人也没人敢问。
但是杨妙言将人召到武德殿,不出三日,太医令就会上门来要人。
女医官是稀缺性人才,人数很少,宫里一些贵人得了什么不方便男医官看的病,就需要她们出马。
宫里的女人很多,比杨妙言身份高的也有那么一些。
杨妙言还没办法在她们手里保住女医官。
第0025章 突然召见
李吉干笑着道:“回头你拿我的手书,去太医院挑几个你看着顺眼的女医官,征调她们到府上充任属官。”
借人多麻烦。
像是这种稀缺性的人才,那就得一步到位,直接弄成齐王府属官,绑在齐王府。
反正齐王府开了府,也建了衙。
属官的位置数以百计,安置几个女医官还是不成问题的。
“那……我就不道谢了,免得你又说我们夫妻之间,不用如此客套。”
杨妙言甜甜的一笑。
就……听引人注目的。
李吉多看了两眼,“你对此事倒是挺上心的……”
杨妙言点点头道:“府上的侍卫、宫人足有两千人,冬天患病的不在少数,能早点请教女医官,就能早点救人。”
齐王府的侍卫和宫人加起来达到了千人,其实并不多。
齐王乃是亲王爵,有亲事府、帐内府。
每府光官员就有数十,还有五校兵马,一千人。
亲事府、帐内府的兵马加起来就有两千人。
李吉要是愿意,完全可以将这两千人打造成堪比李世民麾下的玄甲军那样的铁骑。
两千兵马中,六百人在宫内充任侍卫,一千四百人住在城外齐王府的田庄。
六百人的侍卫,再加上数百的侍婢、门婢、舞婢、画婢、织婢等等,再加上数百做事的太监、执事宦官,再加上数以百计的齐王府的莺莺燕燕,以及她们从娘家带过来的婢女、仆从,两千人都说少了。
只不过,李吉并不关心这些,他已经将府上的一切内务甩给了杨妙言,他就不准备插手。
他更关心杨妙言在看《伤寒论》的时候,有没有看到不该看的那一卷。
“咳咳咳……你之前看《伤寒论》,可有什么心得?”
李吉心虚的问。
杨妙言眨眨眼,一脸单纯的道:“阿郎这话什么意思?”
“咳咳……”
李吉又咳嗽了两声,故作镇定的道:“就是说,你看到那一卷了,有什么心得?”
《伤寒论》共有二十二卷,再加上重新编撰这本书的人夹带了一些私货,所以有三十卷。
李吉所关心的那一卷,就在古代版缝合术后面的第十二卷。
说是卷,其实也可以理解成回、章。
之所以称之为卷,是因为医圣张仲景在写此书的时候,纸张上位普及,印刷术也没发明出来。
张仲景是写在竹简上的。
竹简上能刻的字有限,所以一些病症相近的药方刻成一个竹简,共计二十二个竹简,所以称二十二卷。
古人之所以习惯用几个字,去囊括一句话,甚至一段话的意思,就是因为记录不便。
杨妙言听到李吉的话,好奇的问,“阿郎怎么关注起此事了,难道阿郎对医术也有兴趣。”
“哈哈……好奇,好奇。”
李吉信口胡诹。
杨妙言一脸不疑有他的样子,道:“我只看了前四卷,看到第五卷缝合之术的时候,看到上面的图,有些不适,所以没有再往下看。”
“哦……”
李吉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居然有点失望。
杨妙言狐疑的看着李吉。
李吉赶忙打了个哈哈,跟杨妙言聊起了其他。
李承业早就被他放在了长几上,四处乱爬。
窦婠和李絮玩着玩着,见没人盯着她们,也逐渐的放开了,在殿内四处疯玩。
李兮倒是乖巧的趴在杨妙言怀里,呼呼大睡了起来。
李吉陪着杨妙言聊了很多东西。
聊完以后,李吉是一脸汗颜。
杨妙言对琴棋书画无一不精,甚至还会一点点箭术。
李吉就比较拉跨,琴棋书画没有一样精的,前身李元吉也是个半吊子。
以至于李吉跟杨妙言聊琴棋书画的话题,全程被吊打。
还好他在杨妙言心里就是一个不学无术的人,不然还不知道会被鄙视成什么样子。
不过,在聊见闻的时候,李吉立马就翻身农奴把歌唱了,全程吊打杨妙言。
杨妙言只有十六岁,去过的地方也不多。
许多见闻不是书上看到的,就是听别人说的,那是李吉对手。
一直聊到窦婠和李絮玩累了,李承业拿墨汁将自己糊成了包拯,两人才意犹未尽的停下。
“时候不早了,我去给阿郎准备饭食。”
杨妙言笑着说了一句,抱着李兮、李承业,带着窦婠、李絮出了正殿。
一出殿门,杨妙言的俏脸一下就红了。
至于为什么红了,只有她自己清楚。
李吉在杨妙言走后,往坐榻上一瘫,长长的伸了一个懒腰,哼哼唧唧的嘀咕,“失败啊失败……”
至于为啥失败,也只有他自己清楚。
……
往后很长一段时间,李吉就在武德殿里做咸鱼。
在他给李渊、李建成、李世民来了一个狠的以后,没人找他麻烦了,他也不想去找别人麻烦。
没有值得他招揽的人才,他也懒得闯出武德门去找不自在。
每日里不是练练书法,就是陪着杨妙言一起哄娃、聊天,偶尔也会探讨探讨医术。
但也仅限于探讨《伤寒论》前四卷的医术。
李建成移交到府上的政务,李吉在处理了几天以后,就全权交给了李思行、凌敬看着去处理。
凌敬在暗中走访了王世充和窦建德的旧部以后,为他招揽到了几个勉强能用的人才。
在历史上没留下什么名号,也不是什么被历史遗录的大才。
用凌敬的话说,就是勉强能一用,能帮忙处理一些并州政务中比较琐碎的一些杂事,一些大事交给他们,那就是草菅人命。
李吉相信凌敬的眼光,所以依照凌敬的建议,分别给他们安排了一些小官小职。
李渊对他继续招揽王世充、窦建德旧部,不管不问。
似乎在这件事上,已经放弃管他了。
但李吉猜测,李渊应该是看到他和李世民相继出手,从窦建德旧部中挖出了两个人才,有种共同进退的意思,就不好过问了。
万一逼急了,他真的跟李世民走到一起,达成共同进退的同盟关系,那李渊能后悔死。
府上最忙的应该就是谢叔方。
李吉只是闲暇的时候,随口跟谢叔方说了一句,要想武艺高超,就必须冬练三九、夏练三伏。
谢叔方立马就练上了,不仅自己练,还带着府上的六百侍卫一起练。
早晨的时候,谢叔方领头,带着侍卫们一起练力气,中午的时候练习横刀阵,下午的时候带着侍卫们去城外的马场练马术、奔袭,傍晚的时候练习箭术。
一天时间被他安排的满满当当的。
侍卫们偶有抱怨,但是怨气不是特别大。
因为谢叔方是将府上的侍卫和府外的兵马一起操练的。
每五天换一批人,只有他一直不休息。
李吉对此表示支持,侍卫们和齐王府的兵马实力越强,他的安全系数就越高,他当然得支持。
隔三岔五他会吩咐尚食宰一些羊给他们加餐,碰见训练卖力的,也会赏一些钱财。
谢叔方一练就是小半个月。
直到腊月初五的时候,下了一场大雪,才停下了训练。
大雪足足积了半尺厚。
李吉看着窦婠、李絮玩的开心,心里的一部分童真也被唤起,就带上了杨妙言、窦婠、李絮跑到武德殿内的空地上去堆雪人。
两大四小,六个雪人,在李吉和杨妙言共同努力下,在窦婠和李絮不间断的捣乱下,花了足足一个半时辰才完成。
看着那圆身子、圆脑袋,白胖白胖的雪人。
窦婠和李絮又蹦又跳的叫喊。
杨妙言冻的两颊通红,依旧一脸神采奕奕的样子。
李吉瞧着杨妙言那兴奋的样子,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杨妙言的脑袋。
杨妙言一呆。
李吉呵呵笑了,“我还以为你永远都是一副恬静、淡雅、从容的样子,没料到还有这么一面。”
杨妙言眼睛一眨一眨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李吉收回了手,感慨道:“这样的日子其实很不错,你说对吗?”
杨妙言下意识的点了一下头。
这些日子跟李吉相处,跟李吉聊天,她心里其实很开心。
以前她在齐王府,就像是坐牢一样。
顶着齐王妃的名头,却很少跟自己的丈夫像是寻常夫妻一样相处。
这些日子一起吃吃饭、哄哄娃,说说话,才让她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夫妻生活。
她赞成李吉的话,这样的日子其实很不错,一直这样过下去她也不介意。
“往后我们就这么过。”
李吉又伸手摸了摸杨妙言的脑袋。
杨妙言刚准备有所回应。
一个宦官顶风冒雪,出现在了他们眼前。
宦官的模样有点生,从服饰上看,是内侍省的内谒者监,正六品下的官,掌仪法、宣奏、承敕令及外命妇名帐。
宦官赶到李吉面前,语气凝重的道:“殿下,大家召您到太极殿见驾。”
太极殿在太极宫正南面,是李渊真正处理政务、上朝的地方。
中书省、舍人院、门下省、史馆、修文馆,就在太极殿两侧。
李渊召李吉到太极殿见驾,那就是说发生了大事,足以轰动大唐的大事。
李吉已经猜到了发生了什么,所以他不想去。
他情愿就这么一直过下去,不问世事。
可李渊此次召见,不容拒绝。
第0026章 河北纷乱
李渊召他去两仪殿又或者甘露殿见驾,他不去,也没人会说什么。
说破大天去,一句‘父子之间闹矛盾’,一句‘家事’,足以应对。
可李渊召他去太极殿见驾,那就是国事。
怠慢了国事,李渊即便是再护犊子,也得收拾他。
李建成还在一旁虎视眈眈的等着称量他。
裴寂那个狗东西估计也在等机会报复他。
“武德殿还没有解封,我还在禁足。”
李吉脸上不好看,无力的挣扎着。
杨妙言的脸色也不好看。
才过了几天夫妻之间该有的生活,还没好好体会呢,马上就要失去了。
宦官躬身道:“大家召见,自然百无禁忌。”
不等李吉再次开口,宦官又道:“大家不仅召见了殿下,也找见了太子殿下、秦王殿下、略阳郡公等人。”
略阳郡公说的是李道宗。
李渊在登基以后,追封李道宗的父亲李韶为东平王,赠户部尚书,李道宗则被封为左千牛备身、略阳郡公。
历史上李道宗一直到武德五年,也就是明年,才会被李渊封王。
宦官之所以提起李建成、李世民、李道宗,就是在告诉李吉,你们兄弟中该被召见的都被召见了,你不能缺席。
李吉撇撇嘴,“前面带路吧。”
说着,侧过头给了杨妙言一个抱歉的眼神。
宦官应了一声,带着李吉赶往了太极殿。
杨妙言望着李吉的背影消失在了风雪当中,一时间有些恍惚。
这些日子所经历的一切,似乎就像是在做梦一样。
……
太极殿。
李吉赶到太极殿的时候,太极殿内已经坐满了人,但却鸦雀无声。
李渊阴沉着脸,高坐在太极殿正中。
李建成皱着眉头,坐在李渊下首的一侧,李世民目光炯炯的坐在另一侧。
在李世民旁边,还有两个位置,一个跟李世民年龄相仿,身形却没有李世民高大,也没有李世民英俊的青年,占了一个位置。
李吉不用猜也知道,他就是李道宗。
在陛下的两侧,坐着两个白发白须的老倌。
一个面容刚毅,一个慈眉善目。
面容刚毅的是太子少保、礼部尚书李纲。
一个在后世被称之为太子杀手的家伙。
慈眉善目的是殿中侍御史、检校侍中、安邑县公裴矩。
一个在后世小说中被写成邪王的家伙。
李纲和裴矩之所以坐在陛下两侧,不是因为他们的官爵高,而是因为他们年纪大。
李纲七十六,裴矩七十五。
放在后世也就是普普通通的老人家。
放在人均寿命极低的大唐,那就是人瑞。
坐在他们二人两侧的,分别是裴寂、萧瑀、陈叔达、杨恭仁、封德彝、宇文士及、李盖、屈突通、殷峤、罗士信、秦琼、程咬金、魏徵、王圭、长孙无忌、房玄龄、李思行等人。
反正李吉一眼看过去,不是已经彪炳史册,就是马上要彪炳史册的人物。
其中值得赘述的是李盖和罗士信。
李盖,原名徐盖,是李世勣的父亲,在李世勣归降李唐以后,徐盖则以子归国,赐李姓,功封济阴郡王,李盖坚持不受,李渊加封其为舒国公。
罗士信二十七岁,比李吉、李世民、李道宗大,但是在裴寂、屈突通、秦琼等人中间就显得很年轻。
更重要的是,他虽为武将,但是没有像是屈突通、程咬金等人那么膀大腰圆,反而瘦瘦高高的。
即便是裴寂、陈叔达等人,看着也比他胖。
也就魏徵跟他有一拼,只不过魏徵没他高。
李吉有心仔细观察一下这群彪炳史册的人物,只是李渊没给他机会。
“元吉,你来晚了!”
李渊的声音很沉,显然对他来得晚有些不满。
李吉就搞不明白了,李渊应该是同时派遣出去一批人去召见所有人的,为何他到的比别人晚。
难道是他被人算计了?
又或者说李渊最初并没有叫他的意思,是等到其他人到的差不多了,又决定叫上他?
李吉满怀疑惑的向李渊告罪一声,走到李世民身边的作为上坐下。
坐下以后,心里立马就不痛快了。
兄弟三个。
李建成长得英俊潇洒,一身书卷气,看着就像是个满腹经纶的帅哥。
李世民长得高大英武,目光有神,一看就知道是一个兵系的帅哥。
他呢?
褐红头发、深眼窝、鹰钩鼻。
放在后世勉强能称一声混血帅哥,放在这里那就是一个异类。
李吉心中充满恶意的猜测,窦氏当初生出李元吉,之所以将李元吉给丢了,也许不是因为李元吉丑,而是因为李元吉跟其他两个兄弟长得不一样,窦氏害怕李渊冤枉她偷人,所以才丢了李元吉。
之后传着传着,谣言被当真了,还被载入史册了。
也许是一部分李世民的粉丝,为了维护李世民伟光正大的形象,为了侧面证明李世民篡位的合理性,故意丑化的李元吉。
毕竟,《旧唐书》是五代十国时期的后晋编的,《新唐书》是北宋编的。
中间隔着几百年,李元吉到底长什么样子,他们也没见过。
还不是唐人遗留下的只字片语说李元吉长什么样子,就长什么样子。
就跟武大郎被编排成三寸丁一样。
历史上的武大郎,长相英俊、文采卓然,到了施耐庵,成了三寸丁。
传着传着,不了解其中内情的人,在提到武大郎的时候,立马会将其跟三寸丁联系在一起。
李吉不愿意面对着两个比自己帅的人,所以将目光落在了殿内的百官身上。
然后……
心情就更不好了。
一殿彪炳史册的人物,脑袋上不是刻着李渊二字,就是刻着建成、世民二字。
刻着他李吉二字的,就一个人。
李思行。
就这么一位独苗,还不是属于他一个人的。
在他的李吉二个字边上,还刻着大大的李渊二个字。
弱小、无助、又可怜,是怎么一种心情,李吉总算是体会到了。
李吉的心情,李渊可没时间在意。
人到齐以后。
李渊阴沉着脸,语气沉重的道:“我刚刚收到奏报,李神通败了、李艺败了、李世勣也败了。五万多兵马,战死九千余人,被俘两万余人,十数万石粮食,被刘黑闼那个反贼抢走了九万石。
瀛州刺史卢士睿、定州总管李玄通、定州刺史王孝矩、冀州总管麹[qū]棱等人相继被杀,李世勣麾下的薛万均兄弟被生擒。
苇泽关(娘子关)传来消息,突厥颉利可汗见刘贼有大乱我大唐之势,又派遣了数万骑兵支持刘贼。
如今河北之地,几乎全成了刘贼的乐土。
刘贼很快就要尽复窦建德的旧地。
夹在河北和突厥之间的河东、幽州等地也岌岌可危。
诸位告诉我,面对这样的局势,我们该如何应对?”
李渊一番话说完,大殿内一片沉默。
这应该是大唐开国到现在,遇到的最大的一次麻烦。
刘黑闼乱了河北等地,突厥人也趁火打劫。
稍有不慎,大唐的江山恐怕就要陷入到纷乱当中。
大殿内的群臣神情各异,有人皱着眉头在沉思,也有人一脸跃跃欲试。
前者是裴寂、陈叔达等人,后者只有李世民和罗士信。
李世民是心中无惧,罗士信是好战心切。
殿内唯一平静的,只有李吉自己。
李吉在得知李渊召见的时候,已经猜到了是河北的战事陷入到了颓势当中,所以李渊一番话说完,他心里没有太多波澜。
裴寂在沉思了好一会儿后,率先开口,“突厥人素来喜欢钱粮,我们可不可以派人去跟突厥人交涉,许其钱粮,令其退兵。”
裴寂此话一出,李吉和李世民皆皱起眉头,群臣们中间也有不少人皱起了眉头。
突厥人此次南下,可不是为了求财,而是为了乱大唐的江山。
突厥人是喜欢钱粮,可突厥人更喜欢一个战乱不断、纷争不断的中原。
突厥人对中原的江山没有多少兴趣,但是突厥人对中原万里沃土上长出来的庄稼、养育出的百姓、织出的布匹,很有兴趣。
突厥人将中原大地当成了他们的韭菜地,每年丰收的时候,就会南下割一茬。
一个大一统的中原,根本不可能给突厥人割韭菜的机会。
一个纷乱不断、战争不断的中原,才能让突厥人左右逢源,舒舒服服的割韭菜。
突厥人明显是看到刘黑闼有让中原大地继续乱下去的能力,所以特地出兵助刘黑闼一臂之力,让中原大地继续乱下去。
所以,些许钱粮根本不可能满足突厥人的胃口。
李渊要是真的派人去交涉的话,突厥人有可能拿了钱粮,还不肯退兵。
李吉有心藏拙,所以看破不说破。
李世民就没有他这个心思,所以毫不犹豫的道:“突厥人此次南下,明显是为了驰援刘贼,让刘贼彻底乱了我大唐。
所以许突厥人钱粮,根本不可取。
突厥人极有可能拿了钱,不退兵。”
群臣们当中有不少人看出了突厥人的意图,听到李世民的话,纷纷表示赞同。
裴寂仰起头,看向李世民道:“那依殿下的意思是跟突厥人打?”
不等李世民开口,裴寂看向了李建成,问道:“我大唐有那么多钱粮能支持将士们在三处作战吗?”
第0027章 好!那就让四郎领兵出征!
李建成皱着眉头,缓缓摇头。
李孝恭率领着十多万兵马在荆州、交州、扬州、益州等地清剿不臣。
大唐再派兵平定刘黑闼叛乱的话,少说也得五六万兵马。
再跟突厥人对上,又得五六万兵马。
二十多万的兵马在三处作战,人吃马嚼耗费极大。
大唐的人口少,又年年征战。
几乎没有多少存粮。
动用十万以上的兵马跟刘黑闼和突厥人一起开战的话,粮食根本供应不上。
随着李建成摇头,大殿内再次陷入到沉默中。
大唐倒是不缺钱财,李世民、李孝恭等人在征服大唐的敌人的时候,没少缴获钱财。
但没人敢说拿钱买粮食的话,因为现在的大唐,处在有钱却没粮的阶段。
李渊看向李建成,“有没有办法筹措一些粮草?”
李建成迟疑了一下,咬牙道:“十几万石粮食的话,儿臣还能想想办法。再多,儿臣就没办法了。”
李建成也想弄出更多的粮食,让大唐向刘黑闼和突厥人一起发难。
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大唐没粮,各地的官仓也没粮。
就是他口中的十几万石的粮食,还要他去跟五姓七望、世家门阀去磨,去做利益交换。
五姓七望、世家门阀手里倒是有粮。
但人家肯定不会轻易拿出来。
给不了人家想要的东西,又或者不承认人家在大唐的特殊地位,人家怎么可能平白无故将粮食给你。
裴寂出声提醒道:“十几万石粮食,只够供养五六万兵马在外厮杀。”
裴寂这是在提醒李世民,大唐没有那么多粮食能供养十数万兵马,跟刘黑闼和突厥人同时开战。
李世民有话想说,但是思量了一下,还是没开口。
陈叔达缓缓的道:“有没有办法能拖住突厥人,给我们赢得一丝喘息之机?”
大殿内的群臣再次陷入到了沉思中。
片刻过后,宇文士及突然开口,道:“突厥人南下入河北,有一部分必然会经过苇泽关,可以让平阳公主死守苇泽关,看看能不能为我们赢得一丝喘息之机。
再令燕王、淮安王、曹国公率领残余的兵马去抵挡,应该能拖延一二。
如此一来,我们只要尽快的平定刘贼,就有余力去对付突厥人了。”
宇文士及一席话说完,大殿内有人点头表示赞成,有人仔细的思索着这个想法的可行性。
屈突通沉吟着道:“若是召吴王领兵北上,两面夹击的话,平定刘黑闼所需的时间,应该会少很多。”
屈突通口中的吴王,就是杜伏威,准确的说应该是李伏威。
杜伏威降了大唐以后,不仅被封了异姓王,也被赐了李姓。
杜伏威领东南道行台尚书令、江淮以南安抚大使,麾下兵马巨万,还不用大唐出钱养。
召杜伏威北上,跟朝廷派遣去的兵马形成两面夹击的势头的话,确实能更快的平定刘黑闼。
随后,群臣们你一句,我一句,逐渐的商议出了一个可行性极高的作战方案。
在此期间,再也没人说给突厥人什么钱粮,也没有人提及跟刘黑闼妥协,为大唐赢取喘息之机的。
李吉从头听到尾,很欣赏大唐群臣们的对敌风格。
同样的场面,要是放在几百年后的大宋,恐怕就是一片求和声、一片诏安声、一片纳贡声。
“那么,由谁领兵去呢?”
李渊在群臣们议论出了一个可行性极高的作战方案后,问出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
群臣们齐齐闭口不言。
因为他们清楚,在这个问题上,他们说什么也没有用。
依照李渊的风格,此次领兵出征的人,必然姓李。
区别就在于,是李世民,还是……李吉。
李吉缩了缩身子,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群臣们也不太指望他。
李渊也不太放心他。
毕竟,他此前单独领过一次兵,那真的是‘战功赫赫’。
不到万不得,李渊和群臣们不敢让他单独领兵。
所以人选从头到尾只有一个,那就是李世民。
也只有李世民领兵出征,才有把握能快速的平定刘黑闼。
也只有李世民领兵出征,才能在对付刘黑闼的时候,还防着突厥人。
其他人,即便是在李神通、李秀宁、李艺、杜伏威、李世勣几个人从旁协助下,也只能勉勉强强应付一个刘黑闼而已,还不一定能胜。
突厥人要是攻破了李神通、李秀宁、李艺等人组成的防线,出现在在战场上,立马会扭转战局。
李渊之所以这么问,就是在等李世民主动请缨。
李世民要是主动开口,他立马就会顺水推舟,还不用给李世民许诺什么好处。
但李世民有自己的算盘,那肯开口。
一时间,大殿内针落可闻。
所有人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李世民身上。
李世民闭口不言,就当没看到所有人的目光。
李渊在心里咬牙切齿的,却拿李世民没办法。
现在是他求着李世民,可不是李世民求着他。
李渊迟疑了一会儿,猛然看向李吉。
李吉吓了一跳。
“四郎,由你领兵如何?”
李吉二话不说,立马拒绝,“我不行,我不行。”
李渊差点没气吐血。
他那是真的让李吉去领兵啊,他就是要李吉一个态度。
只要李吉肯义正言辞的站出来,大喊他愿意领兵,并且拍着胸脯保证一定能赢。
那大殿里的所有人就会齐齐劝他,然后一起向李世民发难。
李世民虽然心有所图,但也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李吉领兵去祸祸大唐江山,所以一定会在他和群臣的逼迫下,答应领兵出征。
但是李吉居然不按套路出牌,他刚开口,李吉立马就说自己不行。
李渊恶狠狠的瞪了李吉一眼,看向了李建成,“太子,由你领兵如何?”
李建成看了一眼李世民,向李渊躬身道:“儿臣遵旨,只是儿臣手下没有什么精兵焊将,需要从天策府借调,还希望父亲恩准。”
说到这里,李建成向李世民拱拱手,“也希望二郎能够放人。”
李建成知道李渊的心思,所以十分配合。
李世民也知道李渊和李建成的心思,所以更配合。
李世民笑道:“兄长既然愿意领兵出征,那我这个做弟弟的自然得不遗余力的援手,一会儿我就派人去天策府传令,让天策府的人去东宫,听你调遣。
若是还不够,我府上的三千玄甲,也任你调用。”
李世民很清楚,李建成不可能领兵出征。
不是因为李建成不会领兵打仗,而是李建成必须留在长安城内筹措、调集粮草。
这件事只有他能办。
李渊都办不成。
李渊下令让李建成领兵,只是个套。
李建成说要从天策府调人,是在吓唬李世民。
但是李世民不吃这一套。
李渊和李建成见李世民不上套,对视了一眼。
李建成咬咬牙,没有再说话。
如果不是他的位置无人能够替代,又岂会容李世民拿捏他。
李渊脸色阴沉的可怕。
他又瞪了李吉一眼,才看向李世民道:“二郎是不是对我有所不满?”
李世民赶忙道:“父亲这话从何说起,儿臣对父亲敬爱有加,怎么可能对父亲不满呢。”
李渊毫不犹豫的道:“那你为何不主动请缨,领兵出征呢?往日里有战事,你可是第一个主动请缨的。”
李世民故意愣了一下,忙道:“父亲,兄长不是已经答应了领兵出征吗?我岂敢越过兄长行事。”
李渊见李世民装傻充愣,只能把话说开了,“太子还要留在长安调集粮草。你很清楚,我大唐除了太子,没人能在这个时候筹措出大军出征所需的粮草。”
李世民冲着李建成一拱手,道:“父亲所言极是,儿臣对兄长之能,敬佩不已。”
李渊瞪着眼,看着李世民,“你既然知道太子分身乏术,那就应该清楚,他若是领兵出征,那就没人能为大军供应粮草了。”
李世民正色道:“儿臣会辅佐父亲,努力筹措大军出征所需的粮草。”
李渊被李世民这话怼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李建成分身乏术,又不是李世民的问题。
是李渊将政务甩给了李建成,自己在两仪殿、甘露殿吃喝玩乐,以至于一旦大军出征,筹措粮食的问题,就非李建成不可。
李渊要是对政务上点心,花点时间,花点精力,再加上他手底下一众能臣辅佐,也不至于出现这种场面。
李渊咬着牙,盯着李世民,喝道:“太子分身乏术,你又不肯领兵,还有何人能领兵?”
李世民毫不犹豫的道:“四弟也能领兵,道宗也能领兵。”
卧槽!
李吉瞪着眼珠子看向李世民。
你们父子斗法,别带上我啊。
我要是有那个能耐,我会退缩?
这可是难得的招贤纳士的机会,要是能一波带走刘黑闼,刘黑闼手里的苏定方等一众猛士,就归我了。
可我没那个能耐啊。
前身那个家伙虽然领兵多年,但也仅仅是武艺过人,冲锋陷阵不在话下,排兵布阵的话,根本不成。
“好!那就让四郎领兵出征!”
李渊猛然起身,盯着李世民怒喝。
第0028章 后军总管
李吉人傻了。
你们认真的?!
你们这些坐江山的,能不能对你们屁股下的江山负点责任?
李渊见李吉傻愣愣的瞪着眼,久久不语,脸色闪过一道怒容,“四郎?!”
李吉在李渊怒吼中回过神,他感受到李渊怒火已经涌出天灵盖了,他要是敢说一个不字,下场肯定不会太好。
“领倒是能领……”
李吉一边敷衍着,一边思量着对策。
由他领兵去对付刘黑闼的话,几乎就是白送。
李思行、凌敬、谢叔方,外加上一个不怎么靠谱的宇文宝,还应付不了河北的局面。
为了对自己的小命负责,为了对数万将士的性命负责,必须问李渊要人。
在大唐一众文臣猛将当中,能帮他稳住河北的局面,能代替他调动所有兵马作战,能在河北恶劣的局势中取得一定战果的,除了李世民、李孝恭,估计也就剩李靖了。
李靖人在荆州大总管府,现在请李渊下旨召李靖前往河北,一来一回最少得一个多月。
在这一个多月时间内,他还需要再找一个人调动兵马,顶住刘黑闼进攻的势头,防着突厥人南下。
屈突通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
屈突通在降唐以后,一直充任着李世民的副手。
帮着李世民取得了不少恢宏的战绩。
由他担任临时指挥官的话,即便是不能取得任何战绩,也能保证河北的局面不会恶化下去。
至于其他冲锋陷阵的猛将、出谋划策的谋士、能力相当出众的后勤人员,自然是能带的都带上。
李渊手底下的谋士猛将包圆、李建成手底下的谋士猛将包圆、李世民手底下的谋士猛将包圆。
带着这么豪华的阵容去,他即便是什么也不管,战局应该也不会差吧?
李吉一念至此,当即准备开口。
然后就见李道宗率先开口,惊叫道:“圣人三思啊!”
裴寂、陈叔达、屈突通、宇文士及等等,齐齐跟着开口。
“圣人三思!”
“圣人三思!”
“……”
殿内上百文武,除了李世民和李建成,其他人纷纷开口。
李吉一脸愕然,你们这到底是太看得起我,还是太看不起我?
不就让我领个兵吗?
我对策已经想好了,不一定会赢,但绝对不会输啊。
你们异口同声的集体反对,是几个意思?
“哼!”
李渊重重的冷哼了一声,借此表达了一下自己心里的不满。
“朕让你们推举将帅,你们一个个闭口不言。朕做了决定,你们又劝朕三思。你们到底要朕怎么样?”
李渊端起架子,拿起了皇帝的强调,一口一个朕,威严十足。
裴寂深深向李渊一礼,“臣以为,还是由秦王领兵,更为妥当。”
“臣复议!”
“臣复议!”
“……”
一下子,李世民被驾了起来。
但是李世民是谁,千古一帝,这种场面还难不倒他。
只见李世民一脸为难的道:“世民多谢诸位厚爱,只是王妃这些日子有孕在身,我此次领兵出征的话,还不知道何时才是归期。
王妃生承乾的时候,我不在她身边,王妃生青雀的时候,我也不在,王妃生丽质的时候,我还是不在。
我身为人父,身为人夫,不能目睹孩儿降生,也不能体会妻子生儿育女的苦楚,实在是有愧啊。”
李世民说到此处,向李渊深深一礼,道:“还请父亲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尽一份做父亲、做丈夫的心。”
太史令傅奕皱眉道:“家事岂能于国事相提并论?”
他不开口,李吉都没注意到他的存在。
这也是位猛人。
在历史上虽然名声不显,但干的事情却猛的一塌糊涂。
他在武德年间出任太史令期间,没干别的,就上书让李渊罢佛、灭佛。
几乎是一年上一次书,目前为止还没有间断。
李渊有几次差点就听了他的建议,最后被李建成给劝回去了。
虽然李唐崇道,但李建成跟佛有缘,所以对佛有所亲近。
李建成小字毗沙门,出自于佛门财神护法毗沙门天王,李建成的太子妃又叫观音,所以李建成认为自己跟佛家有缘,对佛家多有维护。
李世民听到傅奕的话,直勾勾的看向傅奕,“太史令说的不错,家事岂能跟国事相提并论。但我现在已经被封为天策上将,位列三公之上。
我若是再立新功,我父亲又该封我什么?”
此话一出,傅奕瞬间闭口不言。
大殿内的群臣也纷纷闭口不言。
李世民表达的意思很简单,我已经功高盖住了,我不再立功,对所有人都好。要是再立新功的话,你们是能劝我父亲将太子之位给我,还是能让我父亲退位让贤?
群臣们没办法回答,所以只能闭口不言。
李建成牙都快咬碎了,却没办法大喊一声‘放肆’。
李世民这话是有点放肆,可表述的意思也是为了他好。
李渊像是看仇人一样,恶狠狠的瞪了李世民一眼,“跟我去后殿!”
说完,不等李世民回答,就甩了甩衣袖,怒气冲冲的去了后殿。
李世民犹豫再三,还是跟了上去。
李建成脸色一沉,能滴出血。
李建成已经猜到了李渊会跟李世民说什么。
他心里很愤怒,但却没办法去阻止。
这种事,李渊已经做过两次了。
李吉也猜到了李渊会跟李世民说什么。
李渊把李世民叫到后殿去画大饼了。
李渊肯定会说,等你大胜而归,太子之位非你莫属芸芸。
李世民最初肯定不会相信。
但等李渊拿李世民凯旋而归,荣上加荣游说一番后,李世民一定会被李渊说服。
等到李渊和李世民再次出现在殿内的时候,李世民领兵出征的事情必然就定下了。
李吉心里有一种莫名的轻松,也有那么一点点不甘心。
但凡是前身争气一点,给满朝文武留一个好印象,也许他这一次就能领着史上最豪华的天团,去教刘黑闼做人了。
可惜,前身不争气。
所以李渊说让他领兵,从头到尾都是一句戏言。
亏他还仔细考虑了一番。
心塞。
李渊和李世民在后殿足足聊了一炷香时间。
一炷香时间过后,李渊笑容灿烂、李世民红光满面的重新出现在人前。
李渊一出现,大马金刀的往宝座上一坐,道:“此次征讨刘黑闼,就由世民充任行军大总管,道宗任前军总管,元吉任后军总管,殷峤任左军总管,刘弘基任右军总管。
征左监门将军樊世兴、监门将军李寿(罗寿)、右武卫将军王君廊到天策府听用。
调绛州总管罗士信、云州总管郭子和到行军大总管府听用。
其余从属,由世民自行挑选。
发秦王府统军、齐王府统军、陕东道各州兵马,共计五万人。”
说到此处,李渊特地顿了一下,在众人各异的神情中,又抛出了一个重磅炸弹,“此次大军出行所需的一切粮草,由陕东道大行台自行筹措。”
群臣先是一愣,一片哗然。
此次大唐征讨刘黑闼,最难解决的就是粮草问题。
为此,李建成不得不放弃出征的机会,留在长安城内为大军筹措粮草。
为此,李渊给李世民下了一个又一个套,逼迫着李世民领兵出征。
没料到,到最后居然出现了一个惊天大逆转。
李世民不仅答应了领兵出征,似乎还向李渊承诺了自己自行筹措粮草,不需要朝廷援手。
也不知道李渊下了多大的血本,能让李世民做出如此承诺。
难怪李渊进后殿的时候脸色如铁,出后殿的时候笑容灿烂。
只给人马不给粮草,能节省一大笔开支,还能避免被五姓七望、世家门阀‘勒索’。
李渊不开心才怪。
至于李世民是不是在防空炮,李渊完全不担心。
知子莫若父,他很了解李世民,李世民从不打没把握的仗,也从不说办不到的话。
李建成心中又怒又惊。
怒的是,李渊肯定又拿他屁股底下的位置做文章了,不然李世民也不会做出如此承诺。
惊的是,李世民在不经过他的情况下,如何在各地粮仓空空如也的情况下,变出粮食?
李建成觉得,李世民手里所掌握的力量,也许比他知道的还要多,所以有心一探究竟。
李建成在李渊宣布完了由李世民领兵,由李世民自行筹措粮草以后,缓缓开口,“我宫里的猛将兰谋,可以一用,长安令王续也可一用。
不如就调到二郎麾下听用如何?”
李世民一听,就知道李建成这是要掺沙子、安插眼线,但他并没有阻止,反而大大方方的道:“兄长所荐,必是英才。那我就笑纳了。”
李世民根本不怕李建成掺沙子、安插眼线。
李建成既然要看,那他就让李建成看清楚,看看他们之间的差距有多大。
他要告诉李建成,李建成能办到的事情,他也能办到,李建成办不到的,他也能办到。
即便是办不到,他也会想办法办到。
比如筹措粮草。
“那个……”
李吉在李建成和李世民针锋相对的时候,干巴巴的开口。
第0029章 这就出征了吗?
“蒋国公老成持重,比儿臣更适合充任后军总管一职。”
李吉一脸诚恳的向李渊说。
既然李渊和李世民达成了协议,李渊也没必要再拿他拿捏李世民,他也没必要去战场上冒险。
就齐王府那三瓜两枣,上了战场还不够敌人一勺烩呢。
猥琐发育,才是保命的准则。
冒然跑到战场上去,一个弄不好,小命就没了。
而且依照前身的记忆看,他去了战场,存粹是一个拖后腿的角色。
不仅帮不上忙,危险的时候,李世民还得分出一部分的兵力照顾他。
在之前的虎牢关一役中,李世民下令让他和屈突通围困洛阳,为了怕他被弄死,分出了半数秦王府的兵马给屈突通,让屈突通保护他。
秦王府有左三右三六路统军,一个统军下辖八府,每一府五百人。
六路统军共计一万八千人。
其中还有一些超标的统军,比如秦王府右一统军尉迟恭,领的是跟着他一起降唐的旧部,足足有八千人。
也就是说秦王府所统辖的兵马,超过了两万多数。
分出一半就是一万多人。
一万多人足以影响一场战争的胜负,用来保护他,明显有点浪费。
他只去自保,不求争权夺利,实在没必要去战场上当搅屎棍,惹人烦、惹人厌。
李吉此话一出,李渊愣了,李世民愣了,李建成也愣了。
大殿内其他人也有点愣。
之前李吉拒绝独自领兵去出征,大家都以为李吉是长大了、成熟了,有自知之明了。
可现在李吉拒绝出征,那大家就有点不理解。
在大家眼里,李吉是一个暴虐不仁的家伙,也是一个好战的家伙。
每逢战事,那都是吵着要上。
上去了个发挥不了太大的作用,还非爱上。
典型的又菜又爱玩。
可这一次,居然一反常态,不好战了,也不吵着嚷着说要去战场了。
李渊、李建成、李世民,以及大殿里的群臣都不理解。
“四郎不愿意出征?”
李渊一脸错愕的问。
李吉见众人的反应,又听到李渊的问话,立马明白了自己的反应可能有点不符合‘李元吉’的人设。
当即,干咳着道:“倒也不是不愿意去,就是怕一是脑袋发热,猛冲猛打,搅乱了战局。”
李渊瞪直了眼,你还怕搅乱战局?!
李吉见此,只能说出一点干活,“过了元朔,儿臣就弱冠之龄了。一些以前不明白的事情,现在大致能想明白了。
此次河北诸地的战况十分危急,突厥人就趁火打劫。
稍有不慎,我大唐很有可能就会失去河北、幽州等地。
那是我大唐诸多将士拿命换回来的。
儿臣不能因为自己的任性,乱了河北的战局,丢了河北的疆域。
不然,以后有何面对我大唐数十万将士?”
为了让自己的反常变得合理一些,李吉只能用长大了,也懂点事了,加以说明。
李渊一脸惊愕,李世民、李建成也一脸难以置信。
片刻过后,李渊眼珠子一转,问道:“四郎近些日子跟凌敬走的很近?”
李渊明显有点不敢相信李吉突然有脑子了,也不敢相信李吉有如此转变。
之前裴寂夸李吉变聪明,他也将信将疑,他之所以假装相信了裴寂的话,也是因为裴寂向他隐晦的建议,可以用李吉去制衡李世民,很符合他的心意。
但当李吉干出了几件差点气死他的事情以后,他觉得李吉还是以前那个混账儿子,除了气他,别无长处。
但李吉今日一番话,确实让人另眼相看。
李渊怀疑不是李吉变聪明了,而是李吉跟凌敬待的时间长了,经过了凌敬一些指点。
李吉看出了李渊的心思,也可以顺着李渊的话说,但他却不能这么做。
他不是他前身,蠢不到那个地步,也暴虐不仁不到那个地步。
他已经流露出了一定的智慧,以后也注定要继续流露智慧。
他能藏得了一时,却藏不了一世。
他时藏时露的话,很容易被人忌惮,也很容易引起别人的杀心。
一个心里没鬼的人,干嘛半遮半掩的?
“父亲不喜欢凌敬,儿臣自然很少跟凌敬交谈,只是将并州的一些政务交给了凌敬帮忙处理。儿臣之所以懂得这些,是因为儿臣在此前的雷击下,有所醒悟。
近些日子又跟着王妃看了一些书,明白了一些事理。”
李吉给了李渊一个还算说得过去的答案。
遭受雷击天谴,幡然悔悟,洗心革面从新做人,说得过去。
又跟着饱读诗书的杨妙言一起看书,明白一些事理,也说得过去。
李渊将信将疑,李建成、李世民若有所思,大殿内的群臣一脸不可思议。
不过,李吉遭受了雷击,有那么一些转变,倒也合情合理。
一个作恶多端、罄竹难书的人,在遭受了天谴以后,还不知悔改,那只能说明这个人不怕死,或者是脑子有问题。
从李吉武德二年对阵刘武周,被杀的狼狈而逃来看,李吉明显是一个怕死的人。
怕死的人被天谴吓变乖了,完全合乎情理。
李渊沉吟着道:“你此次充任的是后军总管,最主要的职责就是督运粮草,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让你去冲锋陷阵的,所以你不用担心会搅乱战局。”
让一个变聪明、变的通情达理的儿子躲在后面,不是李渊的风格。
大唐正是用人之际,李渊又是一个任人唯亲的人,怎么可能放着一个武艺高强,还聪明的儿子在宫里吃闲饭。
说实话,要不是宗室实在没人用了,李渊也不会让殷峤和刘弘基充任左右两军总管。
李吉还要推脱。
“父亲……”
“你是不是怕有危险?”
李吉刚开口说出两个字,就听李渊突然开口。
李渊就差光明正大的问李吉是不是怕死了。
碍于群臣还在一边看戏,为了维护儿子的面子,李渊只能换了个说法。
“儿臣只是……”
“那我请屈突将军充任你帐下副总管,请殷峤伴你行至洛阳,你看如何?”
李渊没给李吉说话的机会,就做出了决定。
看似在问李吉的意见,可不等李吉回答,他就看向了李世民问,“此次征讨刘黑闼,屈突将军可有要职?”
本来没有,李渊这么一问,那就有了。
李世民原本是准备让屈突通好好休息休息的。
屈突通年事已高,已经不适合在冬日里长途跋涉的去作战了。
一旦路途劳顿,再感染个风寒什么的,很有可能就一命呜呼了。
屈突通为李世民出了不少力,李世民希望屈突通有个善终。
不过,李渊有意让屈突通给李吉当保镖,李世民举双手双脚赞成。
有屈突通给李吉当保镖,他也不用在对敌的时候,分心照顾李吉的安危。
至于帮李吉说话,让李渊卸了李吉后军总管的差事,李世民想都没想。
在这件事上,李世民比李吉看的通透。
李渊任人唯亲已经成了本能,在儿子还能用的情况下,李渊绝对不会用外人。
“儿臣准备请屈突将军镇守洛阳。”
李世民顺着李渊的心思,给屈突通安排了一个职位。
李渊点了点头,看向了坐在殿内的屈突通,“屈突将军可有异议?”
屈突通起身,恭敬一礼,“臣无异议。”
他又不是第一次给李吉当保镖了,已经习惯了。
其他人给李吉当保镖,跟李吉尿不到一个壶里。
他因为长相的关系,勉强能很李吉处得来。
“那就这么定了。”
李渊大手一挥,做了决定。
而且李渊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又请了两个国公给李吉当保镖,李吉也没办法拒绝了。
再拒绝,那李渊估计就会差人将他绑到战场上去。
李吉也算是看明白了,李渊逼他上战场,不是因为李渊看得起他,纯粹是李渊任人唯亲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这么重要的战事,不多派几个自己人去,李渊根本不放心。
大唐的降将多,反出大唐的降将也多。
由其是在刘黑闼等一众王世充、窦建德旧部反了以后,李渊就更不放心降将了。
所以,大军外出征战,兵权说什么也得握在自己人手里。
“事不宜迟,速速准备,即刻启程!”
李渊果断下令。
李建成、李世民带着群臣们向李渊一礼后,立马下去做准备。
从武德元年到现在,大唐几乎无时无刻不在打仗。
众人们早已熟悉了流程,也熟悉了出征的规矩。
所以没有什么誓师大会,也没有什么繁文缛节。
一切从简,一切从速。
李吉一脸无奈的出了太极殿,回到武德殿的时候,杨妙言、陈善意,以及李吉的一众夫人、姬妾、儿女,已经恭恭敬敬的等候在武德殿正殿门口了。
李渊在太极殿内定下由李吉充任后军总管的时候,就已经有内侍策马赶到武德殿向杨妙言通禀,让杨妙言为李吉出征做准备。
一众武德殿的侍卫,早已经披甲持刃,整装待发。
谢叔方早已策马出了太极宫,去城外的田庄召集齐王府其他侍卫。
大唐出征的效率很快,快的让李吉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等到李吉回过神的时候,杨妙言已经为他披上了战甲、悬上了横刀、带上了头盔。
陈善意牵着宝马,马背上悬着长弓、箭壶,另有侍卫举着三米长的马槊,躬身立在宝马的一侧。
李吉有点恍惚,这就出征了吗?
一点儿心里准备也没有啊!
第0030章 韩良
李吉关心了一番陈善意,又跟自己的夫人们、姬妾们简单的说了几句话,又叮嘱了儿女们别皮别闹,要听杨妙言话。
随后自然而然的牵着杨妙言的手,细细的交代了一番。
李吉温声细语的交代,杨妙言听着听着眼眶就红了。
杨妙言才跟李吉处出了一点点感觉,还没等到温存,李吉就要出征了。
这一去,短则小半载,长则一两载。
杨妙言心里莫名的难受。
李吉为杨妙言拭去泪水,笑着道:“傻丫头,哭什么。你可是齐王府的女主人,哭哭啼啼的容易让人看笑话。”
“我……我不怕别人笑话。”
杨妙言略带哽咽的道。
李吉轻轻将杨妙言抱在怀里。
冰冷的盔甲透着刺破皮肤的寒意,可杨妙言并没有在意。
李絮、李兮吵着也要抱抱。
李吉只能在杨妙言耳边低语了几句,跑去抱李絮、李兮。
李絮、李兮近些日子跟李吉一起玩疯了,跟李吉处出了一些感情,虽然还不明事理,但似乎感受到了李吉可能要离开她们很久,她们趴在李吉怀里也哭了起来。
陈善意、一众夫人们、姬妾们也暗暗垂泪。
唯有李承业一个人在哪儿傻乐。
也不知道他在傻乐什么。
李吉在她们哭哭啼啼中,感受到了一丝家的温暖,也感受到了沉重的责任。
这一府人的兴衰,这一府人的存亡,就在他肩头挑着。
李吉在狠狠的捏了一下李承业的脸,将李承业弄哭以后,翻身上了马。
侍卫赶忙将马槊递到李吉手边。
手握丈长的马槊,腰挎笔直的横刀,再看看马背上那一张强弓。
李吉第一次意识到,他还是一个纵马驰骋的将军。
“待我班师,带你们去游山玩水,享尽天下之乐。”
坐在马背上,身披厚甲,手握利刃,李吉心里莫名的多了一丝豪情,大声的冲着府内的女眷们许诺。
“驾!”
李吉策马而出。
府上的六百侍卫们如同潮水一般跟着涌了出去。
伴着风雪,消散在了风雪当中。
……
李吉奔出武德殿、奔出太极宫,嚣张的在朱雀街上驰骋。
巡街的武侯看到以后,立马躲的远远的,生怕撞上李吉这个煞星。
一路闯到开明坊,就看到无数骑将、骑兵呼啸而来。
领头的骑将,有李吉认识的,也有李吉不认识的。
大多数在跟李吉抱拳施礼后,就匆匆离开。
此次征讨刘黑闼,征的是陕东道的兵马。
一些统兵的将校,现在统领的只有自己家里的家臣、部曲、亲兵。
他们中间一些人需要赶到各州去接收由自己统领的兵马;一些人要提前去各州的大城,做好随后统合兵马,整顿兵马、分派兵马的工作。
大唐施行的是府兵制。
府兵平时为耕种土地的农民,农隙训练,战时从军打仗。
一旦有战事,要调用地方府兵,朝廷会下发文书给当地的骠骑府,由骠骑府征召当地所有府兵,府兵们自备武器和战马,赶往骠骑府应征,骠骑府在点清人数以后,会给他们派发甲胄、弓弩等物。
一切准备就绪以后,骠骑府会将府兵们尽数移交给当地的州总管府。
州总管府会率领着兵马到指定的地方听从行军总管调遣。
此次李渊下令征调的是陕东道的府兵,陕东道辖下各州的骠骑府主官骠骑将军,以及副府车骑将军,有不少是长安城内的高爵兼职的。
所以他们中间许多人要率先赶到地方上去,征召自己属下的府兵。
比如齐王府的属官李思行,他身上的骠骑将军一职,就是类似的官职,他骠骑将军的全称是齐王府直府骠骑将军。
大唐的骠骑将军,远远没有大汉骠骑将军的权柄大。
大汉的骠骑将军,那是军方大佬。
大唐的骠骑将军,就是一个地方武备司令。
此次李渊征发陕东道府兵,齐王府直府的骠骑府,也在此列。
也就是齐王封地上的府兵。
李思行在太极殿内,得知李吉在出征之列,得知齐王封地的兵马也在调遣之列以后,出了太极殿,吩咐随从回府去跟家里人交代了一声,自己就带着几个侍卫,赶往了齐王封地。
以往在这种事情上,齐王一直当甩手掌柜。
一应琐碎,一直是李思行在处理,所以他也没找李吉请示。
李吉也乐得清静。
李思行只是负责去征召兵马,给兵马配备甲胄、弓弩等物,然后移交给当地总管府,又不是统管兵马去作战,李吉也不怕李思行闹出什么幺蛾子。
当然了,李思行想带着齐王府直府府兵闹妖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只要李吉出具调令就行。
齐王府直府的府兵,李吉有权不经过当地总管府,以及各路行军总管,随意调遣。
但李思行尚未一心一意的归顺李吉,李吉怎么可能将齐王封地的府兵交给他随意调遣呢?
李吉跨马奔到明德门(长安城正南门)的时候,两股烟尘,外加一匹单骑,匆匆的赶到李吉近前。
两股烟尘分别是屈突通和殷峤率领的家臣、部曲、亲兵。
李渊要屈突通照应李吉周全,要殷峤伴李吉到洛阳,两个人自然得率领府上的从众跟李吉汇合。
至于那一匹单骑,上面跨坐着一个骑将,身形瘦瘦弱弱的,留着山羊须,从面容和身形看,明显是一个文士,可他却穿戴着甲胄。
“陕东道大行台左丞、判天策府从事韩良,见过齐王殿下。”
韩良在马背上抱拳一礼,不卑不亢的说。
李吉略微点了点头,算是见过了。
韩良在历史上名声不显,远远没有房玄龄、杜如晦那么大,但李吉却不敢小逊他。
他能在陕东道大行台和天策府中杀出一条血路,坐在一众人杰之上,能力必然十分突出。
要知道,李世民麾下可不收无能之人,李世民麾下的一众人杰,也不可能让一个无能之人骑在他们头上。
“元帅吩咐臣和于度支征调此次大军所需的粮草,殿下乃是后军总管,负责督运粮草,所以臣特地赶到殿下麾下听从调遣。”
韩良再次向李吉一礼,缓缓说道。
李吉若有所思,李世民明显是不放心他督运粮草,怕他闹出什么幺蛾子,所以让韩良到他麾下坐镇。
韩良嘴上说着要听从他的调遣,实际上是要盯着他,避免他捣乱,还要想办法从他手里拿走督运粮草的权力。
李吉明白了其中的关节,淡然笑道:“谈不上什么调遣,二哥既然将征调粮草的事宜交给了你,那一定是相信你的能力。
我不怀疑二哥的眼光,也不怀疑你的能力。
有道是能者多劳,不如督运粮草的事宜,也一并交给你如何?”
韩良一愣,一脸愕然。
殷峤也有些发愣。
唯有屈突通一脸坦然。
屈突通跟李吉一起上过战场,知道李吉的性子,也知道李吉的喜好。
督运粮草是一桩繁琐、无聊的苦差事,办好了,没有赫赫之名,办不好,立马砍脑袋。
李吉肯定不怕砍脑袋,但他绝对不喜欢繁琐、无聊,不能出风头的差事。
李吉将此事交给韩良,也能落一个清净。
韩良将此事办好了,功劳大家一起领,办不好了,那就砍韩良脑袋。
出了岔子,还能让韩良背锅,这很符合李吉平日里做事的风格。
所以屈突通见怪不怪。
“有问题?”
李吉见韩良一脸愕然的看着自己,心里有些好笑。
幸福来的太突然,让韩良有些不敢相信。
李吉痛痛快快的将督运粮草的事宜交出去,可没屈突通想的那么复杂。
他纯粹是觉得他不一定办得好,手里也没有能人帮他办,所以才将督运粮草的事宜交给了韩良。
此次大唐征讨刘黑闼,所需的粮草皆是由陕东道大行台自筹的。
在各地地方粮仓皆空空如也的情况下,陕东道大行台的一众官员,如何筹措这个粮草,他根本不知道。
他既不知道粮草从哪里来,自然没办法合理的安排粮草运输的路线。
要是硬着头皮去掺和此事,搞不好就会弄出乱子。
一旦出了乱子,前方那些将士可能就没饭吃。
人家将士们拿命在前方厮杀,他为了争强好胜,去扰乱粮草运输的问题,导致前方的将士饿肚子,他心里过意不去。
“没……没问题。”
韩良在李吉的质问下,下意识的开口。
开口以后,立马意识到不对,急忙道:“臣多谢殿下厚爱,但臣不敢越权。”
李吉的风评太差。
韩良害怕李吉在给他下套。
他不信李吉能这么轻而易举的将手里的权柄交出来。
李吉盯着韩良道:“你刚才不是说了嘛。你特地到我麾下,听从我的调遣。现在我让你负责此次督运粮草的一切事宜,不算越权。”
韩良猜不透李吉的心思,只能咬着牙道:“可殿下才是此次出征的后军总管……”
说完这话,还特地看了殷峤一眼。
殷峤从韩良的目光中读懂了韩良的心思。
韩良是在问他,李吉又在闹什么妖。
殷峤也看不透李吉的心思,所以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