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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圣诞稻草人     满唐红txt下载     满唐红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0061章 平阳公主

    “我祸祸我的粮食,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激动个什么劲?”

    李吉看完李世民的信,一脸黑线。

    狗日的李世民还是贼心不死,还惦记着他的粮食,不然他祸祸他的粮食,李世民激动个什么劲?

    “嘭!”

    李吉生了一会儿闷气,恼怒的拍了一下长几,“你不仅惦记我的粮食,你还敢调我的兵?给你脸了?”

    李世民在信中,不仅痛心疾首的劝他不要在祸祸粮食了,还隐晦的提及,苇泽关的李秀宁,在突厥人连番攻伐下岌岌可危,急需驰援,可他手里派遣不出人手。

    李神通、李世勣守着石州到赤塘关一线漫长的防线,也没有余力去支援李秀宁。

    幽州如今在闹饥荒,李艺要一边应付突厥人,一边应对幽州的饥荒,也没办法去支援李秀宁。

    李世民的信写到此处就停下了。

    但他的意思不言而喻。

    那就是让李吉派遣刚刚筹建好的左一左二统军府的兵马去驰援李秀宁。

    从血脉上讲,李秀宁是李吉的亲阿姊,李吉不可能见死不救。

    从谋划上论,李秀宁以后是李吉重要的盟友之一,李吉更不可能见死不救。

    李吉自己心里,也不希望看到这位难得的奇女子,葬身于突厥人之手。

    李吉明知道狗日的李世民在利用他,还是如了李世民的意。

    李世民在这件事上,应该没有打压他,或者是削弱他的心思。

    存粹是看到了他手上招募了一批猛士,就想物尽其用,调他的人手去苇泽关分担李秀宁的压力。

    顺便再从他手里刮一层油,补充一下苇泽关的粮草。

    李世民真要是想打压他、削弱他,那就应该调遣他去卫州战场。

    那里即将有十几万兵马开始鏖战,人命将会如同韭菜一般一茬一茬被收割。

    调他去卫州,让左一左二统军府的将士们去冲击敌人的中军,只需要三次,就能将左一左二统军府玩残。

    “来人呐,召谢叔方入宫。”

    李吉冲着门口吩咐。

    没过多久以后,谢叔方急匆匆赶到偏殿。

    李吉没有说太多寒暄的话,果断的下令道:“谢叔方,现在调任你为左一统军府副统军,率领左一统军府将士,以及左统军府大营的将士,押送五万石粮食,即刻赶到苇泽关,听从平阳公主调遣。”

    这是军令,不是说闲话。

    谢叔方没有回嘴的余地,更不能多问。

    谢叔方赶忙躬身,“臣遵令!”

    李吉摆摆手,让谢叔方速速下去准备。

    他对李秀宁很大方,一给就是五万石粮食。

    要是李世民,五石他都嫌多。

    他的粮食,他可以大方的给任何人,但别人不能帮他大方,更不能偷,不能抢。

    谢叔方的动作很快,两个时辰就点齐了兵马,准备好了粮食。

    李吉亲自去送了一程,并且叮嘱谢叔方,到了苇泽关以后,一定要听从李秀宁的命令行事。

    对于李秀宁的军事才能,李吉是信服的。

    李渊起兵的时候,只召集到近万人马,从太原杀到关中,一路上跟李建成、李世民,以及麾下的一众文武,使尽顺身解数,也才将兵马发展到了十二三万。

    等到了关中以后才发现,李秀宁仅仅凭借着李家留在长安的一点点家业,硬生生的发展出了一支七万人规模的兵马,占据了大半个关中。

    李渊之所以能豪气的率领二十万大军攻破长安,李秀宁贡献了近四成的力量。

    也不知道是因为李秀宁以女儿身,压倒了大唐的一众人杰,让一些自尊心强的人心里不痛快,向李渊进了谗言;还是李渊觉得李秀宁一个女儿身,不适合在外抛头露面。

    李渊在攻取了长安以后,雪藏起了李秀宁,收缴了李秀宁手里的大部分兵马,只给李秀宁留下了一万精兵,让李秀宁去镇守苇泽关。

    说是让李秀宁镇守李唐的大本营,可李秀宁的军令根本出不了苇泽关。

    不仅如此,李渊还派遣了李吉的前身去镇守李唐的大本营。

    李渊是一个任人唯亲的人,当时的大唐正值用人之际。

    李渊要是没有雪藏李秀宁的心思的话,为何在派遣了李秀宁去镇守李唐大本营以后,还派遣了李吉的前身过去?还以李吉的前身命令为主?

    李秀宁已经用实际行动证明了,她的军事才能,远超于人。

    她只要有足够的权柄,她镇守李唐的大本营绰绰有余。

    李渊要是没有雪藏她的心思,何必多此一举?

    李吉没有李渊那一种重男轻女的想法,李秀宁功绩太耀眼了,也不会伤到他的自尊心。

    他只希望李秀宁活着,他只希望谢叔方将统军府的将士们带出去以后,再完完整整的带回来。

    所以他不介意将统军府将士们的指挥权,完完全全的交给李秀宁。

    如果他是此次大军的统帅的话,他甚至会解开李渊套在李秀宁身上的枷锁,让李秀宁彻底放开手脚,大干一场。

    只要他的盟友足够强,他就越安全。

    谢叔方率领着左一统军府、左统军大营的将士们离开了洛阳以后,洛阳就变得风平浪静,几乎没有什么波澜。

    就是往洛阳城运送粮食的车队又变多了。

    ……

    二月初三。

    李世民陈兵卫州,厉兵秣马准备跟刘黑闼一战。

    只是还没等到李世民率先出手,刘黑闼就先动手了。

    数万大军浩浩荡荡的涌向淇水,发誓要砍了李世民的狗头,祭奠窦建德的在天之灵,再立大夏国。

    李吉遥隔数百里,也能猜到李世民得知这话以后的反应。

    必然是两眼放光,放声大笑。

    刘黑闼的行为,就像是一个吃的虚胖的家伙,主动向一个身强力壮的壮汉挑衅一样。

    刘黑闼只是囫囵的吞了河北诸州,还没有开始消化,手底下的兵马也是七拼八凑的,或者是一路上招降的。

    从根基上比,跟李唐压根不在一个档次。

    面对李世民携重兵来剿,最应该做的就是严防死守,稳扎稳打,跟李世民打消耗战。

    他手底下的兵马质量没有李世民的好,那就应该依靠人数跟李世民消耗。

    在消耗的过程中,一边消化河北诸州,一边拉拢河北的世家大族。

    只要将赵州李氏这样的超级世家绑上战车,李世民想拿下河北,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可他偏偏选择了直面李世民,直接跟李世民开战。

    大概是河北诸州败的太快了,将他给惯坏了,让他以为李世民跟河北诸州的那些守军一样,也是个软柿子。

    李世民没有惯着刘黑闼。

    在刘黑闼大军抵达淇水的时候,还没有开始安营扎寨,李世民就派遣步卒突袭冲阵,骑卒偷袭两翼。

    双士洛、齐善行率领的步卒,一步一步往前推进,死死的压制住了刘黑闼的兵马。

    罗士信、尉迟恭一左一右,率领着两支骑兵从左右两翼冲出,疯狂的绞杀刘黑闼手底下的兵马。

    罗士信杀疯了以后,一度杀到刘黑闼前军帅帐前五百步。

    差点挑了刘黑闼的前军大将。

    刘黑闼手底下的兵马顺风仗打惯了,遇到这种硬茬子,有点不适应。

    当即溃不成军,四散逃逸。

    李世民首战告捷,并没有乘胜追击,反而下令让麾下兵马回营。

    刘黑闼吃了个大亏,气的三尸神暴跳,但他没长教训,又派遣了一员大将,率领着兵马再次奔赴淇水。

    李世民得到消息以后,率领着数千骑百里突袭,还没等到他们赶到淇水,又被李世民打的溃不成军。

    吃了两次败仗以后,刘黑闼总算是长了一点教训,没敢再派遣兵马去跟李世民叫战。

    李世民在刘黑闼不肯派遣兵马出战以后,才下令让麾下的兵马突进相州。

    刘黑闼吃了两次败仗,手底下的兵马士气低落。

    李世民赢了两场,手底下的兵马自然士气高涨。

    一高一低,再次对阵,自然是李世民的兵马赢。

    短短三日,李世民相继拿下了相州的临河、汤阴、林虑、内黄诸县。

    刘黑闼被迫退守安阳城,闭门不出。

    李世民吩咐麾下的兵马藏在安阳城两侧的山林里,自己率领着百骑去安阳城门口叫阵,引诱刘黑闼出手。

    这一招李世民常用。

    李世民之前在征讨其他人的时候,没少拿自己的脑袋去引诱敌人开门追击,然后再给敌人一个狠的,顺势杀进城里。

    可就是因为用的太多了。

    所以刘黑闼即便是看到了李世民在他眼皮子底下晃荡,也只是命人躲在城墙上放暗箭,死活不肯率兵出城跟李世民一战。

    李世民用计不成,下令麾下兵马强攻。

    刘黑闼不敌,只能率军退出安阳城,一路在李世民的追杀下,退出了相州。

    李世民收复相州全境。

    正月十二,李世民兵进洺州的肥乡,召李吉率领兵马赶往洺州,准备入驻广府,镇守广府。

    李吉收到了李世民的帅令,吩咐人找来了李思行。

    李思行在外奔波了月余,人看着苍老了不少,耳朵上手上皆有冻疮。

    洛阳宫前殿。

    李吉眼看着李思行不断的在耳朵上、手上抓挠,抓挠出一道道红印,皱着眉头道:“我父亲是短了你俸禄,还是少了你赏赐,你怎么会弄成这副样子?”

    ……

    ……

    【PS:有许多读者反应,主角叫李吉有点出戏,建议改回李元吉。稻草尽量在这两天改好。如果给大家阅读带来什么不便,敬请谅解。】

第0062章 齐王爷亮剑!

    李思行下意识的挠挠手,又挠挠耳朵,淡淡的笑道:“臣之前有一只暖手的铜炉,也有一件能围到脖颈的裘皮,路径河阴的时候,瞧着两个稚子冻的鼻青脸肿的,臣就将东西送给了他们。”

    李元吉叹了一口气,恶狠狠的瞪了李思行一眼。

    李思行的善举值得表扬,但李思行的行为不值得提倡。

    “你是府上派出去赈济难民的主官,洛阳十数万难民的生计,皆系于你一身,你要是病倒了,谁去赈济难民?

    我去?还是让宇文宝去?”

    李元吉盯着李思行质问。

    不等李思行开口,李元吉又道:“我随后要赶去河北的广府坐镇,根本抽不开身。宇文宝那个杀才,你让他去祸祸难民,他能给你办的妥妥贴贴。你让他去赈济难民,他能给你办成祸祸难民。

    府上能去赈济难民的只有你,也只有你去,我才放心。”

    李思行深吸了一口气,坦诚的道:“臣知道此举不妥,可臣实在是没办法眼睁睁的看着那些四五岁的稚子在臣面前冻的打摆子。”

    “哎……”

    李元吉长叹,碰见这种情形,别说是李思行了,他也会于心不忍。

    大唐稚子的夭折率很高,四五岁的稚子冻的打摆子,就有夭折的可能。

    李思行不是在可怜他们,而是在救他们的命。

    可一只铜炉,一件裘皮,只能救两个人,救不了十数万难民中的数万稚子。

    那些缺衣服御寒的稚子,能不能平安的度过这个寒冬,全系在李思行身上。

    所以李思行必须得先保全自己,才能救更多的稚子。

    而不是舍弃自己的安危,去救一两个稚子。

    “你带的御寒的衣物、器件,怕是都送完了吧?”

    李元吉瞥了李思行一眼,没好气的问。

    李思行苦笑着点点头。

    他能文能武,也曾在马背上厮杀过,死在他手底下的人,没有一百,那也有八十。

    他原以为他的心肠早已变得跟铁一样硬了,可看到那些稚子们冻的鼻青脸肿,浑身打着哆嗦,他依然于心不忍。

    他这个送一件,那个送一件,御寒的衣物和器件早就送的干干净净了。

    不然,仅仅是送出去一只暖手的铜炉和一件裘皮的话,他还不至于冻的手耳生疮。

    人们常说,穷长志气,富长良心。

    他觉得他大概就是因为富了,所以长良心了,心肠没有以前硬了。

    “洛阳宫武库内还堆放着一些皮子。你回头拿出去,找那些商贾,看看能不能换成布匹,送去给那些难民,让他们制成衣服御寒。

    元衣你应该见过,做法也不难,回头我找个会做的人跟着你,你去传授给那些难民。

    有羽毛的塞羽毛,没有羽毛的塞一些干草,也能起到一些御寒的作用。”

    李元吉其实可以将洛阳宫武库的皮子直接分给难民,皮子们制成的皮衣,御寒效果更好。

    但皮子的数量有限,照顾不到所有难民。

    唯有出售给商人,兑成更多的低价布匹,才能照顾到更多的难民。

    李思行有些动容,赶忙起身,向李元吉施礼,“殿下仁厚,臣带洛阳上下的难民,多谢殿下救命之恩。”

    李元吉不仅给难民们粮食,还给难民们御寒的衣物。

    再加上洛阳各地官员提供的屋舍,十数万难民肯定能熬过这个寒冬。

    李元吉这是救了十数万难民的命。

    李元吉瞪了李思行一眼,哼哼着道:“你有什么资格代替洛阳的难民谢我?”

    李思行尴尬的一笑,他还真没这个资格。

    他不是洛阳令,也不是河北的官员。

    他之所以跑去赈济那些难民,也是受命于李元吉。

    “洛阳的难民也不需要谢我。”

    李元吉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

    难民们是大唐的百姓,拥护着李氏成为了大唐的皇族。

    李元吉身为大唐皇族的一员,享受着百姓们带给他的荣华富贵和权柄,自然也要照顾百姓的生计,关心百姓的生死。

    “我出宫的时候带了不少御寒的物件,一会儿你去挑几件,算是我赐给你的,等班师回朝的时候,我可是要收回的。

    你要是敢将它们送出去,等回了长安,我就让你做武德殿的内坊令。”

    武德殿的内坊局,是效仿太子宫里的太子内坊局设立的,内坊局内有内坊令一人,从五品下,属于宦官。

    李元吉这话的意思是要将李思行给阉了,让他做武德殿的宦官头头。

    李思行脸上尴尬的笑容一僵,他觉得李元吉是在跟他开玩笑,可李元吉的神情又不像是在跟他开玩笑,所以他有点慌。

    李元吉吓唬住李思行以后,交代道:“一会儿我就要率军赶往洺州的肥乡,往后洛阳赈济难民的差事,就由你一个人全权负责。

    你记住,你是我派出去的人,依照我的命令行事,有人胆敢阻挠,无需给他们脸面。

    有人蹬鼻子上脸的话,你也无需客气。

    我会留下五百铁骑,听你调遣。”

    李思行赶忙要躬身应允,却听李元吉又郑重的叮嘱道:“洛阳粮仓内的粮食,除了赈济难民以外,没有我的命令,只许进,不许出。

    即便是我父亲给你下旨,你也必须要先派人通知我一声,等我的回复到了,再做决定。”

    被李世民偷了一次后,李元吉对李世民、李建成、李渊的道德底线,有了新的认知。

    李世民偷粮,偷的没皮没脸。

    李渊偷粮,会更没皮没脸。

    李渊的道德底线可比李世民低多了。

    不然他也不可能拿太子之位将李世民忽悠的一愣一愣的。

    李世民人在河北,李元吉马上要去河北,有他亲自盯着,李世民还没办法从他眼皮子底下把粮偷走。

    李渊、李建成远在长安,他们要是趁着他去河北的空挡,偷偷派人过来偷粮,那他还真盯不住。

    尤其是李渊,他要是拿皇帝的架子欺负人,等闲者招架不住。

    李思行愕然的看向李元吉。

    圣人会那么没品?偷自己儿子的东西?

    李元吉通过李思行的神情,看出了李思行的心思,但并没有多做解释。

    要是裴寂听到这一番交代,绝对不会有这种反应,裴寂比李思行更清楚李渊的道德底线有多低。

    “我交代的你听明白了没有?”

    李元吉询问。

    李思行赶忙道:“臣听明白了。”

    李元吉点点头,“我会留下五百铁骑,一千铁甲守在粮仓四周,我会严令他们,死守粮仓,有擅闯者,格杀勿论。

    所以你要是碰见了那些对粮仓心怀不轨的人,最好让他们躲远一点。

    我可不管他们背后的人是谁。”

    李思行苦笑着道:“没您说的那么严重吧。”

    “呵呵……”

    李元吉讥讽的一笑,并没有多言。

    ……

    李元吉交代好了赈灾以及看守粮仓的事情,率领着一千铁骑,两千左二统军府将士,两千陕州兵马,赶往了河北。

    人刚到巩县驿,一大一小两封信就送到了他手里。

    大的是宇文士及的,小的是李思行的。

    宇文士及在信里写了一大堆花团锦簇的东西,不仅看着费劲,还没啥营养,足足有三四页,中间夹杂了一句‘重新分配平调所获的粮食’。

    李元吉用屁股想,也知道这是李世民给宇文士及出的狗主意,等他一挪窝,没办法在掌控粮食的分配,就提出重新分配平调所获的粮食。

    他留在洛阳城的李思行、宇文宝,还压不住宇文士及。

    宇文士及拿捏不了他,但能拿捏李思行和宇文宝。

    李思行在信里就写了简简单单几句话,大致的意思就是,他刚走,太子麾下的翊卫车骑将军冯立就带着人出现在了洛阳城外,一路直奔粮仓,拿着太子的手书要提粮。

    刚好碰见了往粮仓内送粮的宇文宝,宇文宝才不在乎冯立的身份。

    听说冯立没经过他的允许,要提粮,当即就带人跟冯立做了一场。

    宇文宝虽然输了,但成功的将冯立拦在了粮仓外。

    “你们是在试探我的底线?还是在考验我的耐心?还是觉得我一个做弟弟的,就该被你们欺负?”

    李元吉冷笑。

    吩咐人取了笔墨,给宇文士及写了一封回信。

    信里的内容很简单,‘你要重新分配所获的粮食是吧?行,我给你十成,但从今往后,齐王府上下不再参与此事,你们要玩,你们自己玩去吧’。

    给宇文士及写完了信,又给宇文宝写了一封密信,简单的交代了一下。

    最后给李思行写信,信里就一句话‘两日以后,那天的日头最好,那天将洛阳粮仓给我点了,谁也不许救’。

    李元吉写好了信,派人快马送了出去。

    ……

    三日后。

    日头正红的时候,李思行在众目睽睽之下,奉命烧了囤有足足三十万石粮食的洛阳粮仓。

    一时间,洛阳城内外惊倒了一片。

    宇文士及站在洛阳城的城头上,望着那滚滚而起的浓烟,脸色惨白的跌坐在地上。

    冯立面无血色的骑着马往洛阳粮仓狂奔,看着那遮天蔽日的浓烟,直哆嗦。

第0063章 我去给他负荆请罪还不行吗?

    屈突通满脸通红,气喘如牛的拽着李思行的衣领,难以置信的道:“你……你怎么敢?你怎么敢啊!”

    李思行一脸痛苦的闭着眼,咬紧牙关,颤栗道:“殿下有令,我不得不从……”

    屈突通拽着李思行的衣领,将李思行往火场里拽。

    “那里面足足有三十万石粮食!三十万石粮食,省着点吃,足够上百万人熬过这个寒冬!你不是在烧粮,你是在烧命!”

    屈突通声嘶力竭的咆哮,“你烧死了上百万人的性命!你比那人屠白起还狠!你比那吃人肉的朱粲还恶!”

    朱粲乃是被李世民征讨过的反王之一,在大唐那是凶名赫赫,有食人魔王之名。

    李元吉那点恶名,在他面前根本不够看。

    其凶残程度已经超过了人的认知。

    屈突通称李思行比朱粲还恶,可见李思行烧毁洛阳粮仓的举动,到底有多恐怖。

    李思行咬着牙,别着头,努力不去看火场,对于屈突通的咆哮,他只能用同样的话回答,“殿下有令,我不得不从……”

    “殿下宅心仁厚,怎么会做出如此恶行?!”

    屈突通一下将李思行拎了起来,拎到自己眼前,咆哮着质问。

    李元吉出了长安城以后,诸多善举,屈突通皆看在眼里。

    他不相信李元吉会下这种命令。

    李思行缓缓睁开眼,盯着屈突通咬牙道:“没有殿下的命令,你觉得我敢焚烧洛阳粮仓吗?”

    屈突通瞳孔一缩。

    “你……你为何不劝一劝?”

    屈突通下意识的怒喝,人却像是中了定身咒一般站在原地。

    他脑袋里已经塞满了浆糊,他已经分辨不清李元吉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了。

    是那个对百姓仁厚,不惜背上恶名也要让百姓活命的大善人,还是现在这个丧心病狂的下令让李思行焚毁三十万石粮食的大恶人。

    “为什么?!为什么?!”

    冯立策马冲到了洛阳粮仓处,一头栽下了马背,连滚带爬的踉跄着扑到李思行身边,拽着李思行发狂的追问。

    李思行看到了冯立,怒火立马涌到了天灵盖。

    李思行红着眼冲冯立咆哮,“你还有脸问我为什么?!你们一个两个的跑到这里偷粮,跑到这里骗粮。

    这里的粮食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这里的粮食是殿下背负着恶名拿府上的官位换的,不是从各地征收来的赋税,也不是从贼人手里缴获的?

    你们凭什么觊觎这里的粮食,又有什么资格觊觎这里的粮食?!

    是你们一而再再而三的觊觎这里的粮食,逼疯了殿下,殿下才下令焚烧了这里的粮食!”

    李思行说到这里,再也忍不住了,上去就是一拳。

    冯立在李思行一声声质问声中,再也没有了刚才的气势,脑子也失去了思考,任由李思行拳脚相加。

    “恶贼!你们为什么要逼他?!他才刚刚回头!”

    屈突通怒吼一声,加入到了‘战场’。

    李思行的话,屈突通听的很清楚,他大致也明白了其中的缘由。

    李元吉之所以丧心病狂的下令焚烧洛阳粮仓,是被李世民和李建成给逼的。

    李元吉明明已经变好了,为什么还要逼他回去做恶人,做更大的恶人?!

    屈突通下手非常狠,拽着冯立往死里打。

    洛阳粮仓的大火,随着他们的斗殴,很快传遍了洛阳内外,很快传向了大唐的每一个角落。

    ……

    广府,窦建德遗留下的夏宫中殿。

    李世民大马金刀的坐在刘黑闼屁股还没捂热乎的夏宫正殿的宝座上,正在吩咐罗士信去接替王君廊,驻守洺水城。

    几日前,他在徐河击溃了刘黑闼手下的大将刘十善和张君立,阵斩八千余人,洺水城的刘黑闼部将李去惑碍于他的威严率众请降,他又兵不血刃的拿下了洺水城,派遣王君廊率领一千五百骑去协助李去惑驻守洺水城。

    近几日,刘黑闼在河北北方的战场吃了大亏,开始向南方反扑,大有强夺洺水城的架势,他怕王君廊不中用,守不住洺水城,所以准备派遣罗士信去驻守洺水城。

    “士信,此去洺水,切记要稳稳的在洺水扎住。如此,我们才能将刘黑闼所有的兵马吸引到洺水,聚而歼之。”

    李世民盯着罗士信郑重的叮嘱。

    刘黑闼既然要强夺洺水城,那李世民就准备将洺水城充作最终的战场,吸引刘黑闼所有的兵马,一举歼灭。

    “喏!”

    罗士信郑重的应允。

    李世民点点头,又准备叮嘱一句,就见一个身背信旗的骑兵,匆匆闯进中殿,将一个密封的信筒盛放在他面前。

    中殿内不止有李世民和罗士信,其他的将校们也在。

    在送信的骑兵将信筒放下以后,他们的目光齐齐落在了信筒上面。

    送信的那个骑兵身上背的是八百里加急才有资格配备的信旗,能动用八百里加急送的信,每一封都值得关注。

    李世民拿起信筒,十分熟练的打开。

    拿出里面的信纸,只瞅了一眼。

    “当……”

    信筒砸在了地上,李世民瞪起眼,瞳孔缩成了一个点。

    殿内一众将校神情齐齐一变。

    要知道,李世民是那种万军丛中策马而过,也不会有半点惧色的人。

    现在一脸震惊到极点的样子,明显是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长孙无忌赶忙追问,“殿下,发生了何事?”

    李世民脑子有点空,没有理会长孙无忌。

    长孙无忌又开口追问了数声,李世民依然没有理会。

    许久以后,在殿内一众将校的注视下,李世民手有些哆嗦的再次拿起信,又仔细看了一番,确认自己没看错以后。

    李世民伸手去扶案几,扶了个空,一个踉跄差点栽倒在案几上。

    殿内一众将校见此,一个一个的下意识站起身。

    他们有一个大胆的猜测,不会是太子趁着李世民出征的时候,将李世民留在长安城的一干心腹全解决了吧?

    不然李世民为何会如此失态?

    长孙无忌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李世民身边,稳稳的攥紧李世民的胳膊。

    李世民感受到长孙无忌手上传来的力量,微微回神。

    “无……无碍……”

    李世民失神的说。

    长孙无忌没有去看李世民手上的信,而是看着李世民道:“到底发生了何事?”

    李世民拿起信,又看了看,目光在殿内一众将校身上盘桓了一圈。

    许久以后,嘴皮子略微有些哆嗦的呢喃,“他……他怎么敢啊?”

    殿内一众将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脸的焦急,但却没办法追问。

    长孙无忌也没敢再问,只是静静的等着。

    足足等了一炷香时间,李世民才彻底的回过神,看向了长孙无忌,难以置信的道:“元吉将洛阳粮仓给烧了……”

    长孙无忌瞳孔一缩,惊的张着嘴,说不出话了。

    宇文士及作为李世民的人待在洛阳城,时时刻刻向李世民汇报着洛阳粮仓的情况。

    所以李世民身边的心腹们,大多知道洛阳粮仓的存粮情况。

    李元吉将洛阳粮仓烧了,那就代表着李元吉将里面存放的三十万石粮食给烧了。

    那可是三十万石粮食,足以养活上百万的百姓。

    李元吉说烧就烧,在此之前一点风声也没流露出来。

    殿内一众将校也惊的说不出话了。

    李元吉干出的这档子事,没一个人能接受得了的。

    在这个兵灾不断,饥荒不断的年月,粮食比钱财还珍贵。

    李元吉一口气祸祸的三十万石粮食,谁也接受不了。

    “那……现在该怎么办?”

    许久许久以后,也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殿内的众人才回过神。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愣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痛骂李元吉吧,开不了口。

    李世民一直惦记着李元吉手里的粮食,在军中也不是什么秘密。

    李元吉前脚刚离开洛阳城,后脚就派人回去烧了洛阳粮仓,八成是李世民又派人去偷李元吉的粮食了,李元吉是一怒之下才烧的洛阳粮仓。

    是李世民一而再再而三的贼心不死,李元吉才做出这种事情的,怨也怨不到李元吉身上。

    不骂李元吉吧,心里不痛快。

    三十万石粮食,足以养活百万人,李元吉怎么下得去手啊?!

    李元吉不是在烧粮食,李元吉是在烧上百万人的性命!!

    “此事……”

    长孙无忌神情复杂的开口,可是说了两个字以后,就说不下去了。

    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要是对我不满,可以跟我说啊,我去给他负荆请罪还不行吗?他为什么要祸祸粮食?就为了赌那一口气?”

    李世民不敢相信,不敢信有人居然会因为赌一口气,干出这么丧心病狂的事情。

    长孙无忌十分理解李世民的心情,殿内的一众将校也能理解。

    他们也不敢相信。

    可洛阳城的人敢动用八百里加急送消息,那必然是真的。

    不相信也得信。

    “事已至此,殿下只能从长计议。”

    长孙无忌长叹一声,说了一句车轱辘话。

    洛阳粮仓估计已经被烧成一片白地了,还有什么可从长计议的。

第0064章 李世民想谈谈?

    长孙无忌带了个头,殿内一众将校也纷纷开口劝解。

    但李世民没有开口,也没有看向他们,就像是没听到他们的话一样。

    长孙无忌见此,对殿内的其他人使了个眼色,准备带着所有人离开。

    李世民现在这种情况,大概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长孙无忌退到案几一侧,刚要走,就听李世民突然开口了,“元吉如今人在何处?”

    长孙无忌愣了一下,赶忙看向了殿尾的四位行参。

    行参又叫行参军,是王府的属官,从八品上的官职。

    四位行参感受到了长孙无忌的目光,其中一人出列,躬身道:“回殿下,齐王殿下已经行至相州的安阳,不日就会抵达此处。”

    李世民脸色看不出任何神情的吩咐,“差人去催催,让他尽快赶到此处。”

    行参赶忙道:“喏!”

    长孙无忌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他们觉得,李世民大概是想跟李元吉谈谈,他还是没能接受李元吉火烧洛阳粮仓的事情。

    ……

    相州,安阳,安阳驿。

    李元吉坐在驿站大屋内的座椅上,跟坐在下首的屈突通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就在半个时辰前,屈突通带着三个随从,骑着快马从洛阳方向赶了过来。

    屈突通日夜兼程的赶路,人看着萎靡了不少,双眼布满了血丝,见到李元吉以后,跌跌撞撞的下了马,扑到李元吉身边就问。

    “殿下怎么下得去手的?”

    看着屈突通处在癫狂边缘的模样,李元吉意识到,自己貌似有点玩过火了,但他并不后悔。

    为了避免屈突通煎熬死,李元吉不得不向屈突通道出实情。

    洛阳粮仓里名义上囤放着三十万石的粮食,可实际上,洛阳粮仓里根本没有三十万石粮食。

    更多的是麸子,以及谷皮。

    俗话说,狡兔三窟。

    在被李世民偷了一次后,他就意识到洛阳粮仓不安全,为了避免粮食再次被偷,他私底下将粮食囤放在了三处地方。

    洛阳城的人看到一车车的粮食运送进了洛阳粮仓,可到了晚上,粮食会悄悄的运出洛阳粮仓,运送到其他三处存粮的地方。

    之所以大张旗鼓的在洛阳粮仓内设防,就是疑兵之计。

    只要所有人觉得他在意洛阳粮仓,觉得粮食还在洛阳粮仓里,那就没有人去关注其他三处存粮的地方。

    所以,洛阳粮仓内没有多少粮食,只有一些齐王府左一左二统军府将士们日常消耗的一些粮食,以及他留下让李思行赈济难民的粮食。

    剩下的,大多是用来充作马匹饲料的麸子、谷皮等物。

    在他下令让李思行去焚烧粮仓的时候,私底下已经命令宇文宝将洛阳粮仓内的那一点粮食和马匹的饲料,偷偷运出了洛阳粮仓,又让宇文宝用装满了碎麦秆、碎谷秆的粮袋堆满了粮仓。

    所以李思行烧的只是一些碎麦秆和碎谷秆。

    为了更逼真一些,他还特地吩咐宇文宝,在李思行火烧粮仓的时候,带人冒死进去抢几袋粮食。

    有几袋粮食佐证,其他人被刺激了以后,也不会去怀疑什么。

    他就是为了让宇文宝去布置这些,所以才让李思行三日以后去烧洛阳粮仓。

    不然,他完全没必要让李思行多等三日。

    此事他只告诉了李思行一半,他告诉李思行,他会运走洛阳粮仓二十五万石粮食,留下五万石焚烧。

    之所以这么做,也是为了让李思行能去执行他的命令,也是为了让李思行真情流露的演绎一番粮食被烧的痛苦。

    若是真的让李思行去焚烧一个囤有三十万石粮食的粮仓,李思行肯定不愿意做。

    李思行不仅是他的人,也是李渊的人。

    他要不告诉李思行一些干货,李思行绝对敢临场抗命。

    他将火烧洛阳粮仓的实情告诉了屈突通,屈突通就成了木头人,坐在哪儿也不说话,只是时不时的会看他一眼。

    “屈突将军看够了没有?”

    李元吉被屈突通看的有些不自在,忍不住开口。

    屈突通也没有在装哑巴,神情复杂的道:“殿下以后不要在这么吓唬人了,会吓死人的。”

    李元吉感叹道:“有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惦记我手里的粮食,我总得给他们一点教训,不是吗?不然的话,我的粮仓岂不是成了他们的粮仓,他们想拿多少粮,就拿多少粮?

    那我成什么了?”

    屈突通迟疑了一下,道:“可殿下的这个闹剧,玩的有点太大了……”

    李元吉直言,“不大一点,怎么吓唬住人?”

    屈突通苦着脸道:“那不是在吓唬人,那是要吓死人。太子麾下的冯立,差点被我们打死,宇文士及差点吓的从洛阳城的城门楼子上跳下去。”

    李元吉一愣,呵呵一笑。

    冯立差点被打死,这个他信。

    可是宇文士及差点从城门楼子上跳下去,他不信。

    宇文士及要是真的这么刚烈,他也成不了李唐的女婿。

    “此事你还需要为我保密,万万不可向我二哥透露风声。”

    李元吉叮嘱。

    屈突通一脸犹豫。

    他是李世民的人,眼看着李世民忧心,却不能帮李世民分忧,有违做人臣的本分。

    李元吉盯着屈突通,语重心长的道:“你从卫州入河北,一路走来,所看到的百姓,是不是比逃到洛阳的难民还要惨?”

    屈突通毫不犹豫的点头。

    从河北逃出去的难民就已经很惨了,没逃出去的只会更惨。

    李世民早早的就筹措好了军中所需的粮草,又从李元吉手里打了一波秋风,所以在入了河北以后,分出去了不少粮食赈济河北的百姓。

    在这种情况下,河北的百姓看着还比逃出去的难民要惨,可见河北的百姓有多惨。

    易子而食不再是书中的一句话,路边、街道边,时不时能看见冻死或者饿死的人。

    还活着的人,大多一脸的麻木不仁,看人的时候全是眼白。

    眼睛不会动,也不会眨,所以眼白显得格外突出。

    “河北的惨剧你既然清楚,那你就应该明白,那些粮食对河北百姓的重要性。”

    李元吉郑重的说。

    屈突通沉吟着道:“这跟告不告诉秦王殿下有什么关系?被您一吓唬,秦王殿下恐怕已经不敢惦记你手里的粮食了。”

    李元吉瞥了屈突通一眼,“李艺在抵御着突厥人的同时,率领着大军先后攻克了定、栾、廉等四州,朝廷要不要赏?

    李艺治下的幽州如今在闹饥荒,朝廷要赏赐李艺的话,什么最合适?”

    屈突通微微瞪起眼。

    毫无疑问,那肯定是粮食。

    李艺现在最需要的就是粮食。

    你给他金银珠宝、美人官爵,都没有给他粮食能让他高兴。

    “我二哥已经分出了三万石粮食,给李艺备下了。要是知道我手里的粮食没毁,肯定还会向办法再刮出一些,去给李艺。”

    李元吉认真的道。

    给李艺粮食,能让李艺安心。

    李艺一安心,就能帮助李世民扩大战果。

    在兵事面前,民事肯定得让道。

    所以有多余的粮食,肯定得先提供给李艺。

    李世民被他吓唬住了,或许不会再直接从他手里谋取粮食,但李世民可以上奏给李渊,李渊圣旨下来了,他不给也得给。

    可把粮食给李艺了,河北的百姓怎么办?

    李艺手里还有一些存粮,还能支撑,河北的百姓手里已经没有半粒粮食了,不赈济立马就会死一大片人。

    屈突通略微思量了一下,就明白了其中的关系,只能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臣明白了,臣会守口如瓶的。”

    李元吉满意的点点头,问道:“你跑到安阳来了,那洛阳的防务怎么办?”

    屈突通当即道:“我已经将洛阳的防务移交给宇文士及了。”

    屈突通是李世民麾下当之无愧的二把手,李世民不出面的情况下,秦王府上下以他为首。

    他将洛阳的防务暂时移交给宇文士及,宇文士及也只能接下。

    至于宇文士及能不能守好洛阳,那倒是不用担心。

    宇文士及也算是精通兵事,镇守洛阳绰绰有余。

    “你这么干,少不了要被我二哥骂啊。”

    李元吉笑着感慨。

    宇文士及在李世民心里不是啥好人,屈突通将洛阳那么重要的地方交给宇文士及,李世民肯定得训斥几句。

    屈突通瞥了李元吉一眼,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之所以这么做,还不是李元吉给害的。

    “那你就陪我到阵前去走一遭。”

    李元吉笑着邀请。

    屈突通也没有拒绝。

    洛阳的防务既然已经交出去了,那他不介意去阵前走一走。

    他年龄大了,能上战场的机会也少了。

    能走一遭就走一遭。

    不然以后想走也没得走。

    李元吉吩咐人安排屈突通吃了一顿好的,又安排屈突通睡下。

    次日一早,两个人带着齐王府的从众,赶往了洺州。

    有屈突通在,李元吉就做起了甩手掌柜。

    屈突通会将行军的路线等等安排的明明白白,不需要他再操心。

    行至邺县,李世民派遣的人到了。

第0065章 罗士信要凉?!

    李元吉原以为,李世民会派人气急败坏的找他理论一番,教一教他什么叫做轻重,什么叫做家国天下。

    他很希望看到李世民气急败坏的样子。

    可李世民没有。

    李世民派的人只是硬邦邦的丢下了一句‘帅帐有令,着后军总管李元吉,尽快赶赴广府’就完了。

    李元吉一脸失望。

    屈突通就开心了,坐在马背上乐呵呵的道:“秦王殿下说不定已经猜到了殿下是在吓唬人。”

    李元吉白了屈突通一眼,他戏做的那么真,李世民怎么可能猜得到。

    李世民明显是想当面跟他理论一番。

    往后从邺县到成安的路上,屈突通笑不出来了,李元吉就开心了。

    李世民在派人催促李元吉赶路的第二天,派人送了一大堆的人耳朵。

    说是已经算到了齐王府帐下将士们的头上,让李元吉手底下核实军功的人核实一下,记录在册,免得以后给兵部报备的时候,对不上数。

    李渊、李建成把八百里加急当成寻常的传令兵用,前前后后给李元吉送了不少信。

    在信里面,李渊对李元吉是驱寒问暖,并且豪迈的告诉李元吉,他已经将那些弹劾李元吉倒卖官爵的言官,送去了岭南监督冯盎去了。

    李建成在信里说,李元吉倒卖官爵,乃是功在社稷,利在千秋,把能吹的和不能吹的都吹了一遍,最后还说洛阳粮仓烧了就烧了,只要李元吉人没事就行。

    违心的说‘我兄弟的性命可比三十万石粮食珍贵,只要我兄弟无碍,别说烧三十万石粮食耍着玩了,就是烧三百万石粮食耍着玩,那也没什么’。

    李元吉敢肯定,有人真的出三百万石粮食,要拿刀子在他身上划拉的话,李建成能说服李渊和李世民,亲自在他身上划拉,还会问出粮食的人划拉的好不好看。

    李元吉通过李渊和李建成的信,几乎能看到李渊和李建成在写信的时候,明明一脸咬牙切齿,还要昧着良心夸他、捧他、跟他说好话。

    经此一事,李渊、李建成、李世民也明白了,他是属刺猬的,只能看,不能摸,摸了扎手。

    李渊、李建成、李世民之所以会违心的安抚他,也是怕他做出更过分的事情出来。

    往后他在李渊、李建成、李世民手里应该能好过一些,李渊三人轻易应该不会招惹他。

    “瞧瞧瞧瞧,张君立的脑袋,能换一个伯。”

    李元吉捧着一个盒子,在屈突通眼前炫耀。

    屈突通一个劲的翻白眼。

    李世民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不仅给李元吉送了不少耳朵,还给李元吉送了两个首级。

    一个是刘黑闼部将张君立的,一个是刘黑闼部将刘十善的。

    依照此前宣扬出来的军中文书,这两颗人头是秦琼砍的,不是李世民带人砍的。

    李世民等于是拿秦琼的军功在送人。

    “两颗脑袋,要是算到一个人身上,你说能不能谋个县侯?”

    李元吉追着屈突通问。

    屈突通嘴角抽搐了一下,“您要是上书跟圣人说,两颗脑袋要一个侯,圣人肯定给。”

    李渊现在在安抚李元吉,李元吉别说是上书跟李渊说刘十善和张君立的脑袋值一个侯了,就是说一个国侯,李渊说不定都会捏着鼻子认了。

    “嘿嘿嘿……”

    李元吉一笑,吩咐人将藏有首级的盒子拿下去,他也就是膈应膈应屈突通,回应一下屈突通之前说过的话,打一下屈突通的脸,没想着真的拿着首级去问李渊要一个侯。

    他开口问李渊要一个侯,李渊肯定会给。

    但他要和李渊主动给,是两码事。

    这里面的分寸得稳稳的拿捏住。

    李元吉率军行至肥乡,麾下的从众已经人均一个首级了,班师回朝以后,每个人肯定能得到几亩地的封赏,一些军功处在出仕边缘上的,说不定能借此出仕。

    不过李元吉到了肥乡以后,心思已经不在此事上了,而是在杨妙言的信上。

    杨妙言近些日子在长安城有点受宠若惊。

    宫里的嫔妃、太子妃、秦王妃,频频到武德殿探望,走的时候会留下一大堆礼物。

    七旬高龄的李纲,夹着一卷《礼经》到了武德殿,莫名其妙的就成了李元吉那几个便宜儿女的先生。

    杨妙言一下子被宫里所有人宠起来了,有点不适应,来信询问李元吉,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火烧了洛阳粮仓,不仅没被处罚,反而被宫里所有人热情的对待。

    宫里的人热情的让她有些害怕。

    她可听说了,在李元吉火烧洛阳粮仓的消息传到了长安城以后,李渊气的拎着宝剑,在两仪殿乱砍,李建成将书房里的东西砸了个遍。

    李元吉给杨妙言回了一封信,让杨妙言尽管宽心,什么事情也没发生,有人送礼照收不误,有人求办事,一概不办。

    李元吉还吩咐杨妙言,备上厚礼恭恭敬敬的送李纲回府,让李纲别在武德殿待着了,齐王府的几个庶子庶女,还当不起李纲亲自上门教导。

    像是李纲这样学识渊博,又德高望重的人,就该去教导李建成和李世民。

    李纲再怎么说也是声名赫赫的太子杀手,教导他的儿女们,明显有点屈才了。

    像是李纲这种八字克雏龙的人才,必须去教导李建成和李世民。

    李元吉给杨妙言写完了信,等墨晾干的时候,听到驿站大屋外的侍卫们感叹,“直贼娘,又下雪?”

    李元吉略微一愣,快速的出了大屋。

    一出大屋就看到,鹅毛般的大雪,疯狂的往下涌,就跟往下倒似的。

    李元吉立马质问侍卫们,“何人在镇守洺水城?”

    侍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明白李元吉为何问这个。

    李元吉也没有再追问,回到房里收起信,派人送出去以后,赶往了屈突通的住处。

    屈突通用横刀挑着一块肉,在烤着吃,一边吃还一边喝闷酒。

    李元吉近几日频频刺激他,把他刺激的有点郁闷,他只能喝酒解闷。

    酒是果酒,所以味道相当难喝,屈突通喝的是呲牙咧嘴的。

    李元吉闯进了屈突通的住处,急忙追问,“你知不知道何人在镇守洺水城?刘黑闼的大军又到了何处?”

    屈突通愣了一下,下意识的道:“数日前,帅帐派遣了罗士信接替王君廊,去镇守洺水城。刘黑闼的大军已经抵达了洺水。”

    李元吉的眉头一下子皱成了一个川字,“现在派人去帅帐送信,让帅帐给洺水城派兵,需要多久?”

    屈突通不明所以的道:“依照秦王殿下的意思,是要用洺水城吸引刘黑闼的注意力,将刘黑闼所有的兵马吸引到洺水城,聚而歼之。

    现在派遣兵马去洺水城,很有可能会惊走刘黑闼,所以秦王殿下应该不会派兵。”

    李元吉依旧皱着眉头,“也就是说刘黑闼还没有强攻洺水城,才刚刚到洺水城?”

    屈突通缓缓点头。

    李元吉若有所思。

    依照历史上记载,罗士信在接替王君廊镇守洺水城的时候,刘黑闼已经兵临城下,在城东北修建两甬道准备攻城。

    现在刘黑闼还没有修建甬道,罗士信已经提前接替了王君廊。

    也不知道是历史记载有误,还是他的出现影响了一些本该发生的事情。

    “那现在还来得及。”

    李元吉沉吟着说。

    刘黑闼还没有修建甬道,做好强攻洺水城的准备,那就还能往洺水城派兵。

    依照历史上记载,罗士信就是死在此战中的。

    罗士信接替王君廊镇守洺水城,大雪封了道路,刘黑闼强攻洺水城的时候,李世民派遣出去的援兵,根本没办法抵达洺水城,以至于罗士信孤立无援,葬身于刘黑闼之手。

    大唐第一勇将罗士信,就这么英年早逝。

    李元吉在洛阳城跟罗士信有过一些交际,对罗士信有些好感,他自然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罗士信去死。

    “你即刻带人去帅帐,请我二哥调兵去驰援洺水城。”

    李元吉对屈突通吩咐。

    屈突通愣愣的看着李元吉,你怎么没喝就多了?

    谁会派遣一大队兵马去做钉子、去做诱饵?

    洺水城里有李去惑统领的降卒八千,有王君廊留下的一千多人,还有罗士信带进去了数百人,加起来快到达一万了。

    再派人去,那就不是去做钉子,做诱饵了,而是跟刘黑闼正儿八经的干一场了。

    刘黑闼要是折戟洺水城,说不定会跑。

    到时候再想将刘黑闼的人马聚集在一起歼灭,那就困难了。

    “有问题?”

    李元吉见屈突通不为所动,开口疑问。

    屈突通迟疑了一下,道:“派人去帅帐传话,臣倒是能办。但秦王殿下知道此事以后,应该不会派遣援兵。”

    李元吉盯着屈突通道:“你知不知道外面在下大雪了?”

    屈突通愣了一下,仰头顺着窗户往外看了一眼。

    窗外确实大雪纷飞。

    屈突通狐疑的看向李元吉,一脸‘那又如何’的神情。

    李元吉直言道:“一旦大雪封路,再想派人驰援罗士信,就不太可能了。”

    数尺高的大雪往路上一堵,要清除大雪,突破刘黑闼重兵防守,进入洺水城内,驰援罗士信,根本不可能。

    屈突通迟疑了一会儿,道:“这样的大雪,下不了太久吧?”

    洺州虽然地处北方,但并不是非常靠北,下大雪的话,也就是一阵一阵的,不会下太久。

    大雪连着下几天,积数尺高,那都是数年,甚至十数年才能遇到一两次的事情。

    屈突通觉得李元吉有点担心过头了。

    但李元吉清楚,他没有担心过头。

    这一场雪,恰恰就是多年难遇的连着下几天的大雪。

第0066章 列人营!苏定方!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李元吉语重心长的提醒。

    屈突通略微思量了一下,道:“臣去给秦王殿下写封信试试……”

    此事关系到罗士信的生死,屈突通虽然不太相信雪会下的很大,但还是给李世民写了一封信,请求李世民给洺水城增兵。

    李元吉在屈突通的信送出去以后,也没有在屈突通的住处多留,返回了自己的住处。

    屈突通的信是晌午送出去的,傍晚的时候,李世民派人送了一封回信。

    屈突通拿到了信以后,匆匆赶到了李元吉住处。

    信被屈突通打开了,里面的内容屈突通看过了,见到了李元吉后,一边将信递给李元吉,一边道:“秦王殿下的回复,跟臣猜测的一般无二。”

    李元吉拿过信,仔细阅览了一番。

    李世民的回复跟屈突通猜测的一模一样,不愿意给洺水城多派兵,担心惊跑了刘黑闼,回头又要大费周折的去追寻。

    对于大雪封路,李世民倒是信,但他不认为大雪能阻挡住大军去驰援洺水城的脚步。

    李元吉看完信,陷入了沉默。

    李世民和屈突通一样,小瞧了这一场大雪。

    李元吉开始考虑,要不要以身犯险,去救罗士信。

    李世民既然不肯派兵,那他要救罗士信,就只能率领着左二统军府兵马、齐王府一千铁骑、以及陕州两千兵马过去。。

    有五千生力军加入,应该能帮罗士信抵挡住刘黑闼的攻伐。

    但也有跟罗士信一起葬身于洺水城的风险。

    “要不,你率我麾下的两千铁甲和两千陕州兵马,去驰援洺水城?”

    李元吉突然看向屈突通说。

    他有点不太愿意将自己置于险地,虽然其中的危险很小,但依然有危险。

    屈突通愕然的瞪起眼,愣愣的看着他。

    “不愿意?”

    李元吉疑问。

    屈突通略作迟疑,躬身道:“帅帐既然不愿意派人驰援洺水城,那臣也不敢违背帅帐的决定。”

    李世民给罗士信一千多兵马让罗士信镇守洺水城,心里肯定有自己的盘算。

    冒然的干预洺水城的战事,很有可能会影响李世民的部署。

    李世民的部署,很有可能就是决胜的关键。

    影响了这个关键,很有可能就会导致此次战事陷入到不利的局面。

    李世民会不会因此砍了他先不说,光是战事不利所引起的一系列后果,就不是他能够承担的。

    李元吉皱起眉头,再次陷入沉默。

    屈突通不敢干预李世民的部署,其他人肯定也不敢干预李世民的部署,能干预李世民部署的,只有他了。

    将自己置于险地,去救罗士信一命,还是自己安安稳稳的待到安全的地方,眼睁睁的看着罗士信去死,他有些难以抉择。

    “呼……要是宇文宝在就好了。”

    李元吉感慨,有点想宇文宝。

    宇文宝那个二愣子要是在,他也不用陷入到这种两难的抉择中。

    以宇文宝的性子,只要他下达命令,宇文宝肯定能落实到位。

    宇文宝才不会在乎他的举动会不会影响李世民的部署呢。

    “传令下去,所有人马准备出发。”

    李元吉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决定到洺水城走一遭。

    他可以不入洺水城,可以潜藏在洺水城城南的高坟脚下,待到洺水城又被攻克的危险的时候,突然杀出,牵制一部分刘黑闼的兵马,让罗士信突围。

    屈突通惊愕的看着李元吉,“殿下要去驰援洺水城?”

    外面的雪还在下,已经积了四寸厚,大雪会影响人的视线,积雪也会拖慢大军的形成,不宜赶路。

    李元吉要是去广府见李世民的话,根本不用顶风冒雪的去赶路。

    所以李元吉下令全军出动,明显是准备去洺水城驰援罗士信。

    李元吉缓缓点头,准备起身往外走。

    屈突通瞪起眼,挡在李元吉身前,有些激动的道:“您去洺水城,很有可能会搅乱帅帐的布置。”

    不等李元吉开口,屈突通赶忙又道:“就算罗士信真的有危险,也不该是您去救。”

    在屈突通眼里,李元吉的命可比罗士信重要多了。

    罗士信可以有危险,也可以死,但是李元吉不能有危险,更不能死。

    李元吉看着屈突通道:“我不会进洺水城,我准备率军屯驻在洺水城南的高坟,等到洺水城真要被攻陷的时候,为罗士信牵制一部分刘黑闼的兵力,给罗士信创造一个突围的机会。”

    听到李元吉不会亲自涉险,也没有进入洺水城的意思,屈突通瞬间放松了不少。

    屈突通还要再劝,李元吉却没给屈突通开口的机会,“此事就这么定了,你不会连我去高坟也要阻拦吧?”

    屈突通犹豫了一下,苦笑着道:“那就让臣陪殿下一行。”

    李元吉缓缓点了点头。

    屈突通没有再挡住李元吉的去路。

    李元吉出了驿站的大屋,将士们快速集结,天色有点暗沉的时候,将士们集结在了一处。

    李元吉披甲持刃,跨坐在马背上,率领着将士们出了肥乡驿。

    一路奔出去十数里,天色已经变得一片暗沉。

    残月映照着积雪,积雪为李元吉一行指明了道路。

    “前面就是列人营,秦叔宝就驻扎在前面,殿下若是想歇息的话,可以在列人营歇息一夜。”

    屈突通一边骑着马赶路,一边说。

    李元吉一边策马前行,一边把玩着一块用玉雕琢的牌子,抿着嘴没有说话。

    李元吉手里的牌子,正是他在出征之前,吩咐匠人们做的。

    由于匠人们做出的第一版他不满意,匠人们又做起了第二版。

    由于齐王府从众没什么作战任务,加上齐王府从众的人数在不断增加,所以铁牌直到前些日子才做好。

    新的铁牌,比第一版薄了一倍,上面的文字皆用的是阳刻,毛刺也被精心打磨过。

    所以看着十分精美。

    李元吉身份特殊,自然不可能跟将士们用一样的铁质的牌牌,所以他的牌牌是玉质的。

    将士们很喜欢他发的牌子,他也喜欢匠人们精雕细琢出来的玉牌。

    就是他为匠人们准备好打磨毛刺的法子,匠人们没找他要,他有些遗憾。

    屈突通盯着李元吉看了好久,见李元吉没有搭理他的意思,有些尴尬的别过了头。

    “你就没听到什么声音?”

    李元吉突然开口询问。

    屈突通愣了一下,竖起耳朵仔细聆听,风很大,所以夹杂在风中的声音很小。

    李元吉之所以没有回应屈突通,就是因为他听到了那么一丝丝喊杀声。

    屈突通聆听了许久,赶忙道:“似乎是喊杀声!”

    屈突通话音刚落,前去探路的斥候们匆匆赶了回来,向李元吉禀报。

    “殿下,刘黑闼的兵马趁着雪夜,在攻打列人营。”

    列人营是一处要地。

    刘黑闼此前被赶出肥乡的时候,就陈兵于列人营,如今反攻又惦记上了列人营。

    足可见列人营的重要性。

    在此之前,刘黑闼已经派人夺过好几次列人营了。

    “刘黑闼人在洺水,却派人偷袭列人营,是想从两面包抄我们的中军。”

    屈突通毫不犹豫的说出了刘黑闼偷袭列人营的目的。

    李元吉点了点头,吩咐麾下的兵马快速赶路,准备去列人营看看。

    一众将士顶风冒雪的快速赶路,没一会儿就抵达了列人营的地界。

    到了列人营地界,喊杀声更为强烈。

    “殿下,卑职等人已经查探清楚了,偷袭列人营的是刘黑闼部将高雅贤,有六千兵马。”

    斥候不断的穿梭在列人营各地,很快就探查清楚了偷袭列人营的是谁,又多少兵马。

    李元吉听到高雅贤三个字,浑身一震。

    高雅贤在列人营,那就意味着另外一个人也在。

    苏定方!

    苏定方在投靠到窦建德麾下的时候,蒙高雅贤看重,收为了义子。

    窦建德兵败以后,高雅贤就带着苏定方不知所踪。

    刘黑闼造反以后,高雅贤带着苏定方重新出现,投入到了刘黑闼帐下。

    苏定方一直跟高雅贤形影不离,所以有高雅贤的地方,必然有苏定方。

    “全军出击,给我生擒高雅贤等一众人!”

    李元吉果断下令。

    他手底下有五千兵马,秦琼手里有三千兵马,加起来有八千人,对战高雅贤的六千人,在人数上占优。

    刘黑闼派遣高雅贤在雪夜偷袭列人营,在天时上不占优势。

    他现在带人突然杀出,有出其不意的效果。

    他和秦琼配合,有很大几率可以一口吞掉高雅贤,所以他没有任何犹豫。

    屈突通见李元吉突然就要参战,也是一愣,刚要说点什么,就听李元吉侧头对他道:“此次作战,由你调兵遣将,我充任先锋。”

    说完话,李元吉就扬起马槊,示意其他将士准备跟他冲锋。

    李元吉知道自己的短板,所以没有大包大揽的将指挥权抗在肩上。

    屈突通深知李元吉这个时候率领着兵马杀出去,对列人营的秦琼而言,绝对是一大助力。

    是刘黑闼派人袭营,不是李元吉带人去袭营,所以也不牵扯破坏李世民部署的事情。

    当即,屈突通正色道:“那殿下就率领着骑兵赶往列人营右翼,快速抢占往北的道路,切断敌人的后路。

    臣率领铁甲、步卒,从左翼杀过去,给敌人一个出其不意。”

第0067章 一槊!

    “殿下千万小心!”

    李元吉马槊一挥,身后的一众铁骑齐齐将手握在了刀柄上。

    屈突通快速的出声提醒。

    李元吉点了一下头,催动胯下的马儿冲了出去。

    一千铁骑如同潮水一般,跟着李元吉涌了出去。

    马蹄落在地上,并没有发出‘哒哒哒’的声响,积雪在马蹄落下的那一刻,就深深的将马蹄声藏了起来。

    李元吉从列人营左翼冲了过去,绕开了列人营的战场,奔向了列人营往北的道路。

    ……

    列人营战场。

    秦琼手持一杆长槊,压着高雅贤的兵马在打。

    也不知道是刘黑闼不信任高雅贤,还是高雅贤跟刘黑闼有过什么过节,刘黑闼派遣给高雅贤的兵马并不强。

    即便是有苏定方为高雅贤出谋划策,高雅贤依然没能率军杀到列人营前。

    秦琼并没有据守列人营,在高雅贤的兵马出现在列人营外五百步的时候,秦琼就主动率军杀出。

    双方在列人营外展开了厮杀。

    秦琼一杆长槊,压的高雅贤的排头兵喘不过气来。

    高雅贤一边关注着秦琼的动向,一边催促着麾下的兵马猛冲。

    苏定方手持着马槊,一边帮高雅贤防着各处飞来的箭矢,一边大声的劝解,“父帅,我们行迹既然已经败露,就不适合再在此处鏖战了!”

    他们是来偷袭列人营的,不是来跟秦琼当面锣对面鼓的对阵的。

    偷袭不成,被人发现了,那就得速退。

    纠缠下去,根本讨不到好。

    秦琼敢出列人营迎战,那就说明秦琼料定了他们攻不下列人营。

    “怕什么?!”

    高雅贤瞪起眼大喝,“我们的兵力是敌人的两倍,这大雪漫天的,敌人即便是求援,援兵一时半会儿也赶不到这里。

    只要我们能顶得住敌人冲杀的势头,就能反攻进列人营。”

    苏定方目光在战场上厮杀的将士们身上扫了一眼,咬牙道:“倘若父帅率领的是以前的精兵,父帅说这话,孩儿绝对不会说什么。

    可大王分派给父帅的兵马,远不及以前的半分。

    那秦叔宝一冲,他们就溃不成军。

    父帅想要顶住秦叔宝冲杀的势头,反攻列人营,根本不可能。”

    苏定方口中的大王,就是刘黑闼。

    刘黑闼造反时日尚浅,麾下从众虽然多,但人员参杂。

    有以前窦建德的旧部,也有一些王世充的旧部,还有不少从大唐叛逃过来的人,再加上一路收编的百姓,麾下兵马战斗力的差距极大。

    强的能跟大唐的精兵抗衡,弱的就是一群流民草寇,根本经不起大唐兵马的冲杀。

    高雅贤率领的虽然不是最弱的,但也是偏弱的,正面对阵,根本不是秦琼麾下兵马的对手。

    高雅贤盯着苏定方,咬着牙道:“此战我们只能胜,不能败。败了,我们在大王手底下,就再也没有出头之日了。

    我们不出头,谁去找李唐报窦公的血仇?”

    苏定方清楚高雅贤在刘黑闼手底下的处境。

    刘黑闼不信任高雅贤,因为高雅贤昔日在窦建德麾下的地位很高,刘黑闼手底下又多是窦建德的旧部。

    高雅贤要是拉拢窦建德旧部,很有可能将刘黑闼取而代之。

    所以刘黑闼一直防着高雅贤。

    此次派遣高雅贤出来偷袭列人营,也没想着让高雅贤胜。

    毕竟之前刘黑闼三次派人率领近万精兵攻打列人营,都没能拿下列人营,高雅贤率领着六千杂兵,就更不可能拿下列人营。

    苏定方并不在乎在刘黑闼手底下的地位,也不在乎能不能帮窦建德报仇,他只在乎高雅贤的生死。

    “父帅,我们要是死了,就更没有人为窦公报仇了!”

    苏定方贴着高雅贤低吼。

    高雅贤红着眼,盯着苏定方,“这有可能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自从王世充和窦建德败了以后,李唐大势已成,一统天下对李唐而言,只是时间问题。

    高雅贤看不到给窦建德报仇的希望,所以才带着苏定方隐姓埋名的藏了起来。

    刘黑闼反了以后,势如破竹,疯狂的在河北攻城掠地。

    这让高雅贤看到了为窦建德报仇的希望,所以高雅贤带着苏定方投入到了刘黑闼帐下。

    一旦刘黑闼败了,那么他很有可能就再也不能为窦建德报仇了,所以他不愿意放弃这个机会。

    “嗖……”

    一支利箭擦着二人的中间掠过,高雅贤和苏定方齐齐下了一跳。

    随后有更多的利箭射了过来。

    苏定方咬咬牙,顶在了高雅贤身前。

    “父帅且在此地稍后,孩儿去为父帅拿下秦叔宝的人头。若是孩儿不幸战死,还望父帅速速率人撤退!”

    苏定方背对着高雅贤,叮嘱了一句,拎着马槊准备冲出去。

    高雅贤突然挥刀砍向了苏定方的马。

    苏定方一惊。

    苏定方胯下的马儿吃了一刀,痛的嘶鸣一声,扬起了前蹄。

    高雅贤一把拽过了苏定方,拽到了自己马背上,在苏定方惊愕的眼神中,神情复杂的道:“你叫我一声父帅,我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去死呢?

    我欠窦建德一条命,你不欠。”

    说完这话,高雅贤扬起手,将苏定方丢下马背,自己骑着马冲了出去。

    高雅贤也是带兵多年的人,他何尝不知道此战在秦琼冲出列人营的那一刻,就输多赢少。

    他之所以不退,就是因为退了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他欠窦建德一条命,他得还。

    他想拼一把,拼一下那个十分渺茫的胜利。

    “父亲!”

    苏定方站稳脚步以后,红着眼冲着高雅贤的背影大喊。

    高雅贤已经冲出去了三丈。

    很快,高雅贤就冲到了最前列,扬起大枪跟秦琼战在一起。

    苏定方夺了一匹马,紧追着追了上去。

    没过片刻,就追到了高雅贤身边,跟高雅贤一起战起了秦琼。

    高雅贤看到苏定方出现在身边,心里是又高兴又心痛。

    但这种情绪在心头没待多久,就化作了绝望。

    就在高雅贤和苏定方一起对决秦琼的时候。

    屈突通带着人出现在了战场,弩手们齐齐拿起手弩,扬着望山(简易瞄准器,弩顶上一个三寸高,像是尺子一样的东西),射出的弩箭。

    一轮箭雨落下,两千铁甲为首,两千步卒殿后,杀向了战场。

    高雅贤的兵马在两千铁甲出现的那一刻,二话不说就往后跑。

    铁甲在战场上意味着什么,列人营战场上的所有人都很清楚。

    两千铁甲,正面对阵,足以压着高雅贤的六千人打。

    “当!”

    秦琼扬着马槊抽向高雅贤,苏定方眼疾手快,挑开了秦琼的马槊以后,猛然向下一砸。

    秦琼一避,苏定方马槊都顾不得收,拽住高雅贤的马缰绳就往后跑。

    等秦琼反应过来的时候,苏定方和高雅贤已经调转了马头。

    秦琼端起马槊直刺。

    苏定方头也不回的扔出一柄刀。

    秦琼一挡,苏定方已经拽着高雅贤跑出去了一丈。

    高雅贤任由苏定方拽着跑,到最后干脆自己骑着马跑。

    在屈突通率领着铁甲出现的那一刻,高雅贤就明白了,他已经没有丝毫取胜的可能性了。

    苏定方拿命在给他争取逃命的机会。

    苏定方将后背交给了秦琼,就等于是将命交给了秦琼。

    秦琼只需要追上来一槊,又或者弯弓一箭,苏定方就没了。

    他没办法再帮窦建德报仇了,就不能再辜负了苏定方的心意。

    高雅贤一边跑,眼泪一边顺着眼眶滚落。

    奔出去了三丈,已经泪流满面。

    秦琼已经催马追了上来,略微慢一些的苏定方已经成了秦琼的盘中餐。

    苏定方已经准备好了赴死,脸色没有悲伤,反而多了一些惆怅。

    “殿下有令,要生擒!”

    秦琼的马槊已经刺进了苏定方的锁子甲,屈突通突然大喝。

    秦琼神情一凛,马槊又往前递了半寸才收住。

    殿下有令?

    秦王殿下吗?

    秦琼收槊,一股血顺着苏定方的伤口涌了出来。

    苏定方闷哼了一声,咬着牙骑着马继续跑。

    秦琼催马继续追,一边追一边化槊为鞭,抽向苏定方。

    马槊几次擦着苏定方的盔甲划了过去。

    秦琼收起马槊,弯弓搭箭,对着苏定方胯下的马就是一箭。

    马儿吃痛,却没有扬起前蹄,反而嘶鸣着,摇着脑袋,跑的更快了。

    秦琼一路追出了列人营。

    就看到了一地的人跪地请降。

    是那些最先逃走的人。

    高雅贤、苏定方也齐齐勒马,面如死灰。

    在他们逃跑的路上,一群铁骑早已严阵以待。

    为首的人将马槊扛在肩上,伸着脑袋,似乎在仔细的打量他们。

    “定方……苦了你了……”

    高雅贤一脸苦涩,对苏定方低声呢喃了一句后,猛然提起了手里的宝剑。

    “父帅!”

    苏定方惊叫一声,要去夺高雅贤手中的宝剑。

    只是有人比他更快。

    “嗖!”

    一杆长槊从天上飞来,擦着高雅贤的臂甲,狠狠的扎穿了马屁股,扎进了地里,槊尾的颤动将坐不稳的高雅贤推下了马背。

    这一槊惊的在场的所有人瞪大了眼。

第0068章 高雅贤的讥讽

    马槊的韧性极强,又有丈许长,没有足够的力量和技巧的话,马槊扔出去以后会飘,根本不可能命中目标。

    在场的所有人还是第一次见有人能将马槊扔出去十数丈,稳稳的落到目标身上的。

    在此之前,他们只见过大型的弩机投掷马槊,而且还是半槊。

    秦琼、苏定方皆是使槊的好手,他们比在场的其他人更清楚这一槊意味着什么,所以他们的神情比在场的其他人更夸张。

    秦琼瞪目结舌之余,下意识的握了握自己手里的马槊,他有点怀疑自己使的跟对方扔出来的可能不是一种槊。

    苏定方则觉得,扔槊的人就是一个人形的弩机,彪悍的有点离谱。

    “嗞……”

    就在所有人被这一槊所摄的时候,扔槊的人却不满的直‘嗞嗞’。

    他的目标是高雅贤的手臂,可不是高雅贤胯下的马屁股。

    准头有些偏差,所以他对他这一槊并不满意。

    “嘶……”

    高雅贤胯下的马匹嘶鸣一声,扬起前蹄将高雅贤掀下了马背。

    马匹想跑,可是一动,屁股上就会传来撕心裂肺的痛,它只能不断的扬起前蹄,希望有人能拯救它。

    马匹的嘶鸣声,将在场的人唤醒。

    苏定方跳下了马背去看高雅贤,秦琼扬起了手中的马槊大喝,“降者不杀!”

    挡在道路上的铁骑,很配合的用刀柄碰了碰盔甲。

    一众高雅贤所率领的兵马纷纷跪地请降。

    前有铁骑,后有追兵,再顽抗就是死路一条。

    他们不是刘黑闼的死士,也不是高雅贤的死士,这种情况下,他们可不会舍命去跟前后的敌人一搏。

    “定方,杀了我!”

    高雅贤落马以后,被苏定方扶起,拽住苏定方的手臂,红着眼低喝。

    苏定方咬咬牙,垂下了头。

    高雅贤怒喝,“难道你忘了落在李逆手里的兄弟们是怎么死的吗?你想让我跟那些兄弟一样,被押送到长安城,斩首示众吗?”

    苏定方攥紧了拳头,牙齿咬的咯嘣作响。

    “不知死活!”

    秦琼可没时间等他们说完话,在看到高雅贤和苏定方始终没有跪下以后,二话不说,拎着马槊就要取高雅贤和苏定方的性命。

    刚才在追击的时候,他之所以留手,那是因为屈突通喊了一句‘殿下有令,要生擒’。

    他以为是李世民的命令,所以不得不从。

    如今看到了堵在高雅贤等人去路上的李元吉以后,他才反应过来,刚才屈突通喊的那句,应该是李元吉的命令。

    他不是后军总管府的属将,还无需听从李元吉的命令。

    在战场上,降者不杀,不降,那就必杀之。

    “秦叔宝?!”

    李元吉眼看着秦琼要动手杀人,高喊了一声。

    秦琼手里的马槊一顿,看向李元吉,沉声道:“殿下有何吩咐?”

    李元吉疑问道:“屈突通没有向你传达我的命令吗?”

    秦琼抱了抱拳,正色道:“屈突将军传了,但臣是中军的属将,在战场上只听帅帐的帅令。”

    李元吉瞥了秦琼一眼,淡淡的道:“你是说我没资格命令你吗?”

    秦琼抱拳垂下头,没有言语。

    李元吉哼哼了两声,“我以后军总管的身份,是没办法命令你。但我以齐王的身份,应该能命令你吧?”

    秦琼低着头,看不清楚脸色,听到了这话以后,声音深沉的道:“殿下以齐王令命令臣,臣自然得遵从。”

    “哼……”

    李元吉轻哼了一声,表达了一下自己的不满,跨马向前。

    一众铁骑就像是土匪一般,涌进了那些跪地请降的敌人堆里,为他拓开了道路。

    李元吉跨马到了高雅贤和苏定方身边,看着苏定方死死的低着头,按着高雅贤的手,不让高雅贤自刎而死。

    “放开他,让他死一个给我看看。”

    李元吉对苏定方下令。

    苏定方没有言语,也没有动。

    高雅贤反倒是高高的仰起头,瞪着发红的双眼,冲着李元吉大喝,“李逆!有种你就宰了我!”

    “啪啪!”

    李元吉身边的侍卫,扬起了马鞭,狠狠的甩在了苏定方和高雅贤身上。

    “放肆!”

    “不知死活!”

    侍卫们一边抽,一边怒斥。

    秦琼见此,抬起头对李元吉道:“殿下,贼人既然抵死不降,那就必须杀!”

    李元吉看向秦琼,瞪了秦琼一眼。

    你杀心怎么就那么重呢?

    高雅贤杀了也就杀了,可苏定方也能杀?

    苏定方可是一位难得的人才,要不是前半生跟错了人,蹉跎了不少岁月,贞观朝就能跟你共列国公之位。

    秦琼被瞪了一眼,咬咬牙,没有再开口。

    李元吉阻止了侍卫们继续行凶,吩咐道:“将他二人绑了,带上!”

    侍卫们立马跳下马背,将苏定方和高雅贤捆了个结实。

    高雅贤被捆的时候喋喋不休的在骂人,侍卫们拿了一个醋布塞进了高雅贤嘴里。

    高雅贤不仅发不出声了,还被醋布的味道熏的涕泪横流。

    李元吉拿了苏定方和高雅贤,目的已经达到了,就没有在列人营多留的意思。

    “秦叔宝,此地的俘虏就交给你看押,我麾下将士所获的首级,你清点一番后,将军功报去帅帐。

    回头我去帅帐核功,要是发现少了,我可不饶你。

    我麾下的马匹,也一并交给你看管,记得给我养的白白胖胖的,少一两肉,我就去你马屁股上割。”

    李元吉毫不客气的吩咐秦琼。

    秦琼犹豫再三,最终还是点头应下了此事。

    若非李元吉及时带人出现,他要拿下高雅贤,还得费一番周折,还得搭进去不少将士们的性命。

    李元吉算是帮了他一把,李元吉的要求也不算过分,所以他没有拒绝。

    当即,李元吉吩咐麾下的从众,将马匹和俘虏们一并移交给了秦琼。

    之所以将马匹全部交给秦琼,是因为他刚才率军赶往此处的路上,发现路上的积雪已经积的很厚了,马匹在雪地上跑,不仅累,而且跑的还没有之前快。

    等到积雪再厚一些的时候,马匹恐怕很难在大道上驰骋。

    将马匹带去高坟的话,有可能帮不到他,还会成为他的累赘。

    移交完了马匹和俘虏,屈突通率领着步卒们姗姗来迟。

    李元吉对屈突通摆了摆手,示意屈突通带着兵马继续赶路。

    屈突通在路过秦琼的时候,低声的跟秦琼说了一句,“殿下推测,罗士信可能有性命之忧,所以带我们去高坟埋伏,必要的时候杀出去,给罗士信创造一个活命的机会。

    你速速派人将此事上报到帅帐。”

    秦琼双眼一下就瞪直了。

    李元吉是疯了吧?

    千里迢迢跑去高坟救罗士信?

    罗士信就算有危险,也不该是你去救啊!

    你要是出了什么意外,我们别说征平刘黑闼了,就算是砍了突厥可汗的脑袋拿回去,圣人也不会绕过我们。

    秦琼很想拽住屈突通质问一番,质问屈突通为何不劝劝李元吉。

    可屈突通根本没在他身边多停留,他根本没有机会。

    ……

    出了列人营,侍卫们向李元吉禀报,说苏定方受了重伤。

    李元吉立马吩咐屈突通先带着人赶往高坟,他带着十多个侍卫,找了一处避风的地方,为苏定方治疗伤口。

    随军的大夫在帮苏定方处理伤口的时候,苏定方只是皱着眉头,哼都没哼一声。

    李元吉忍不住夸赞,“真是一条汉子!”

    苏定方挨了秦琼一槊,伤口可不浅,身上还有数道被秦琼马槊抽出来的紫痕,以及划出来的血痕。

    李元吉看着都觉得疼,苏定方却表现的跟没事的人似的。

    高雅贤被捆的像是个蚕蛹,丢在了一旁,看到李元吉一脸欣赏的盯着苏定方,一边耸动,一边呜呜呜的叫喊。

    李元吉盯着随军的大夫为苏定方处理好伤口后,吩咐人拿开了高雅贤口中的醋布。

    高雅贤大喝道:“李逆,你是看上了我定方孩儿对不对?”

    李元吉没有丝毫犹豫的点点头。

    高雅贤讥讽的道:“我劝你还是别白费心机了,我们是不可能为你效力的,你还是速速杀了我们吧。”

    李元吉没有搭理高雅贤,而是看向了刚刚包扎好伤口的苏定方,笑着问道:“你也是这么认为的?”

    苏定方心思相当复杂,他原以为他这一次死定了,没想到不仅没死,反倒是被李元吉给看中了。

    追不追随李元吉,他心里也没有定数。

    追随李元吉吧,李元吉不会杀他,但是他义父一旦脱离了控制,必然会想办法自杀。

    他义父受过窦建德大恩,绝对不可能为窦建德的仇人效力。

    不追随李元吉吧,他和他义父很有可能立马被李元吉处死。

    左右他义父都会死,所以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抉择。

    他并没有想过抛弃他义父独活。

    李元吉见苏定方不说话,也没有逼问,脸色的笑意也没减,又看向了高雅贤道:“他对你倒是忠心,难怪你笃定的说,你们不会为我效力。”

    高雅贤自信的一笑,脸色讥讽之色更浓。

    李元吉笑着问道:“那你对窦建德是否也是忠心耿耿呢?”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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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69章 李元吉给的太多,苏定方扛不住啊!

    高雅贤听到李元吉的话,神情一肃,高喝道:“我对窦公自然是忠心耿耿!”

    李元吉脸上的笑容变得灿烂了不少,盯着高雅贤疑问道:“你既然对窦建德忠心耿耿,那你为何会成为刘黑闼麾下的犬马呢?”

    高雅贤被怼的有些语塞,见李元吉眼中多了一丝戏谑,立马咬着牙道:“我之所以会追随刘黑闼,也是为了借助刘黑闼之手,为窦公报仇!”

    高雅贤如今的生死全在李元吉一念之间,他一心求死,也不怕跟李元吉说实话。

    李元吉缓缓的点着头,笑着道:“那你这辈子恐怕没机会了。”

    高雅贤恶狠狠的看向李元吉。

    李元吉瞥了苏定方一眼,对高雅贤吩咐道:“你帮我说服他,让他以后忠心耿耿的追随于我。”

    高雅贤明显的一愣,看傻子一样的看向李元吉,你没得失心疯吧?

    苏定方也愣愣的看向李元吉。

    李元吉就像是没看到他们的目光一般,淡然的笑着道:“我离开长安城的时候,有人告诉我,一旦我遇到了窦建德旧部,若是要害我,可以跟她说,她会打你们屁股。”

    “呵呵……”

    高雅贤嘲讽的一笑,他确定了,李元吉就是得了失心疯。

    苏定方也觉得李元吉有点不正常。

    窦建德都死了,谁还能做窦建德的主?

    李元吉笑眯眯的看着高雅贤,“她的名字叫窦婠,现在就在我府上。”

    高雅贤脸上的笑容瞬间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难以置信。

    片刻以后又化作了惊恐。

    “你!你无耻!居然用一个孩子威胁我!”

    李元吉没有再搭理高雅贤,背负双手离开了避风的地方。

    高雅贤声嘶力竭的破口大骂。

    李元吉出了避风的地方以后,没有逗留,带着人去追屈突通了。

    他又没有受虐的心思,没理由留在避风的地方,听高雅贤骂他。

    用一个小孩子做筹码,逼迫高雅贤俯首,确实有点下作。

    对于凌敬等一众心思复杂的谋臣而言,这种事情他们虽然会觉得不耻,但勉强能够接受。

    毕竟,他们玩的就是阴谋、阳谋一类的东西。

    他们做惯了初一,就不能计较别人在他们身上做十五。

    对于高雅贤等一众心思略微单纯一点的武将而言,这种事情就难以接受了。

    不过,他要的是苏定方,又不是高雅贤,所以只要高雅贤能说服苏定方忠心耿耿的追随他,高雅贤会怎么想他,会有多痛恨他,他不在乎。

    高雅贤对苏定方只有知遇之恩,又没有什么救命之恩。

    高雅贤一旦劝苏定方投了他,这份知遇之恩也就淡了。

    他再将苏定方捧高一些,将高雅贤压低一些,时间久了,高雅贤在苏定方心里就没多少位置了。

    高雅贤对他的态度,也影响不到苏定方。

    李元吉带着人一路追出去了三里地,追上了屈突通一行。

    在快要临近高坟的时候,高雅贤和苏定方追了上来。

    高雅贤就像是一个斗败的公鸡,垂着头带着苏定方跪在他眼前。

    “高雅贤愿降……”

    “苏定方愿降……”

    “……”

    高雅贤心里即便是再不愿意为李唐效力,为了窦婠,也只能屈服在李元吉的膝下。

    窦婠是窦建德最小的女儿,也是窦建德最宠爱的女儿。

    高雅贤在窦建德麾下的时候,没少让窦婠骑在他脖子上拔他的胡子。

    无论是看在他和窦建德的主仆情分上,还是看在他和窦婠的叔侄情分上,他都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窦婠在李元吉府上受苦。

    李元吉要是因为他虐待窦婠,又或者将窦婠许配给一个很糟糕的男人,那他到了九泉之下,也没有颜面去见窦建德。

    李元吉没有搭理高雅贤,反而走到了苏定方面前,扶起了苏定方,笑着道:“你会不会觉得我拿一个稚子威胁高雅贤,逼你追随我,很不齿?”

    苏定方双手抱拳,立在李元吉身前,低下头没有言语。

    李元吉一脸感慨的道:“我其实没有威胁高雅贤,因为窦婠确实说过这话。”

    李元吉没有撒谎,也没有诱导过窦婠,这话是窦婠主动说的。

    高雅贤、苏定方非要怪的话,只能怪凌敬。

    都是凌敬私底下见窦婠的时候,给窦婠灌输一些‘如何在宫里讨生活、如何明哲保身、如何做一个有用的人,让齐王府不轻易舍弃她’之类的话。

    他在陪着妻儿们玩耍的时候,跟窦婠也混熟了。

    窦婠在他面前也没有那么拘谨了。

    所以在他出征的时候,壮着胆子偷偷跟他说过这话。

    他当时只是觉得好笑,没放在心上。

    没想到居然真的派上了用场。

    苏定方听到李元吉的话,将信将疑。

    高雅贤则嗤之以鼻。

    苏定方觉得,李元吉既然将他收入门下,那就不太可能在这种事情上骗他,因为他跟着李元吉回到了长安城以后,肯定能见到窦婠,可以跟窦婠当面求证。

    李元吉在这种事情上骗他的话,肯定会影响他对李元吉的印象。

    李元吉除非是不想用他,不然绝对不会做出这种影响他对李元吉印象的事情。

    高雅贤觉得,李元吉就是哄傻子玩呢。

    甭管李元吉现在说的是真是假,等他们跟着李元吉回长安城的时候,都会变成真的。

    因为窦婠在李元吉府上,李元吉让她说什么,她还不是得说什么?

    李元吉也不管苏定方信不信,又继续道:“我之所以跟你说这个,就是不希望你对我心存芥蒂。”

    苏定方弯下腰,低着头,语气不带任何感情的道:“不敢……”

    李元吉伸手拍向苏定方肩头,苏定方微微颤抖了一下,似乎是有些抗拒。

    李元吉并没有在意,指了指正在赶路的左二统军府将士们,笑着道:“他们以后就是你要统领的兵马,你不瞧瞧?”

    苏定方既然投到了李元吉的麾下,自然在意李元吉如何用他,也在意李元吉会给他分派怎么样的兵马。

    李元吉要是跟刘黑闼一样,给他一些流民草寇组成的杂军,那就说明李元吉并不看重他,亦或者不信任他,他也没必要为李元吉出死力。

    苏定方抬起头,顺着李元吉的手指看了过去,就看到了两千铁甲。

    苏定方不敢相信的看向李元吉,以为李元吉指错了。

    李元吉笑呵呵的道:“往后,你就是他们的副统军,至于统军嘛,就得看你的功劳了。”

    “咕嘟……”

    苏定方见李元吉不像是在开玩笑,也不想是指错了,下意识的吞了一口唾沫。

    “铁甲卒?!”

    苏定方不敢相信的问。

    李元吉哈哈一笑,“自然是铁甲卒,那些穿皮甲的,可不是我府上的兵马,我可没办法任命你去给他们充任将校。”

    没办法,齐王府就是这么豪横,全员铁甲。

    有铁甲的不一定是齐王府的兵,但没铁甲的肯定不是齐王府的兵。

    苏定方一脸震惊,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才初降到李元吉麾下,前后也就数个时辰。

    李元吉居然将两千铁甲交给他统领。

    李元吉要么是傻了,要么就是非常信任他。

    李元吉明显不傻,所以李元吉是非常信任他,而且还很赏识他。

    远比窦建德、高雅贤、刘黑闼更赏识他。

    他在窦建德麾下的时候,都没领过上千铁甲,到刘黑闼麾下,更别提了。

    高雅贤也被李元吉这一手给震惊到了。

    他没料到李元吉会如此大方,更没料到李元吉会如此豪横。

    两千铁甲,毫不犹豫的就给了刚刚倒戈还不到一炷香的苏定方。

    苏定方要是倒戈一击,或者带着两千铁甲钻进刘黑闼的包围圈,那李元吉岂不是得赔了夫人又折兵?

    若是他之前痛痛快快的答应降了李元吉,李元吉会不会将这两千铁甲交给他?

    他要是带着两千铁甲去见刘黑闼,刘黑闼还敢小逊他?!

    他要是在刘黑闼手底下有了足够的地位,那为窦公报仇的希望是不是就大了?

    一时间,高雅贤想了很多。

    不过,李元吉也好,苏定方也罢,都没有在意他。

    苏定方在确认了李元吉真要将两千铁甲交给他以后,心里无比的震惊。

    不过苏定方很快恢复了过来,恭恭敬敬的向李元吉一礼,神情凝重的道:“臣多谢殿下的赏识和信任,但臣初降,不宜掌握如此重兵,还请殿下收回成命。”

    李元吉拍着苏定方肩头,笑着道:“有你这一个臣字,那你就能掌握如此重兵。”

    苏定方闹了个大红脸。

    称臣称的太快,有点见利忘义了,被李元吉明晃晃的说出来,他有点害臊。

    他也不想立马就称臣来着,可李元吉给他的赏识和信任太多、太大了,大到他不称臣,都感觉对不起李元吉的赏识和信任。

    李元吉收回手,大大方方的道:“良禽择木而栖,刘黑闼不是什么明主,你跟着他那就是明珠暗投。

    如今弃暗投明,没什么好羞臊的,应该大大方方的。

    你从戎多年,应该明白,这军伍中最忌讳的就是花花肠子,最不讳的就是直来直去。”

    苏定方迟疑了一下,重重的点头。

第0070章 旅帅

    苏定方对刘黑闼可没有什么忠心,他之所以追随刘黑闼,也是因为高雅贤的愿意。

    如今高雅贤降了李元吉,他也跟着降了李元吉,所以李元吉贬低刘黑闼,他并没有替刘黑闼辩解,反而十分认可李元吉的话。

    若是刘黑闼能像是李元吉一样相信他,给他配备一些铁甲,再给他派遣一些稍微精锐一些的兵马,他也不会折戟列人营。

    虽然秦琼秦叔宝已经名声大噪,隐隐被人誉为名将,但同等条件下,他觉得他未必会输给秦琼。

    李元吉见苏定方认可了自己的话,脸上的笑容更胜,豪迈的指着远处的铁甲们,道:“往后他们就归你统领了,你看看他们还缺些什么,告诉我,我命人去准备。”

    苏定方一愣,赶忙要拒绝。

    却听李元吉又道:“即便是你要给他们每人配一杆马槊,我也会命人去办。”

    苏定方惊愕的看着李元吉,他又一次被李元吉给惊到了。

    马槊可是上上等的武器,造价高、工期也长。

    他年少的时候,他父亲倾尽家财,才为他买了一杆别人用过的旧槊。

    他一直用到现在。

    李元吉现在说,只要他点头,就给他麾下所有的人手配上马槊。

    李元吉的手笔已经不能用惊人形容了,简直就是逆天了。

    “呼吸……”

    苏定方深吸了好几口气,才稳定了心神。

    他觉得李元吉说的应该是一句戏言,目的是为了安他的心。

    他不认为有人能奢侈到拿马槊去给手下的普通将士们使用。

    “殿下厚爱,定方铭记于心。定方既然投入了殿下门下,一定会忠心耿耿的追随殿下。”

    苏定方拱手弯腰,一脸郑重的说。

    李元吉足够赏识他,也足够信任他,又表现出了相当大的诚意,他自然愿意真心实意的追随李元吉。

    为将者,求的就是一个能赏识自己、能信任自己的主公。

    李元吉笑着点点头,准备说点什么,但苏定方又道:“臣初入殿下麾下,冒然担任要职,肯定有人不服。

    所以臣恳请殿下收回成命,让臣在殿下麾下做一个旅帅即可。

    三载之内,臣必然会凭借自己的功勋,升任殿下麾下的左二统军府副统军一职。”

    李元吉对苏定方诚意满满。

    苏定方也回应了相当大的诚意。

    苏定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这番话,就是在立军令状。

    军令状一旦立下了,完不成,那是要自裁的。

    李元吉略微愣了一下,对苏定方更加欣赏了。

    李元吉盯着苏定方笑道:“你确定?”

    苏定方认真的点头。

    李元吉沉吟了一下,笑着点点头道:“好,那你就充任齐王府帐内府第三校的旅帅吧。”

    苏定方有‘先登陷阵’的骁勇,‘攒槊骑突’的谋略,让他去统领纯步卒的兵马,很难发挥出他的能力。

    所以李元吉略微思量了一下,让苏定方充任府内铁骑的旅帅。

    府上铁骑的旅帅,不仅能统领府上的铁骑,必要的时候也能统领左一左二统军府的兵马。

    苏定方毫不犹豫的躬身道:“多谢殿下。”

    李元吉点了点头,吩咐人带着苏定方先去见一见他需要统领的兵马。

    待到苏定方离开以后,李元吉才看向了依然跪在地上的高雅贤。

    高雅贤还以为李元吉把他给忘了,心里正腹诽呢。

    见李元吉看向他的时候,神情一凛,下意识的挺直腰板。

    李元吉对苏定方很大方,他觉得他的身份、地位、名望比苏定方高,李元吉对他肯定会更大方。

    为了多从李元吉手里谋一些兵马,他不得不在李元吉面前表现的恭顺一点。

    李元吉笑眯眯的盯着高雅贤道:“高将军,何故前倨后恭?”

    高雅贤自然不会告诉李元吉,他馋李元吉手里的兵马,他故意沉着脸,道:“臣只是希望殿下能看在臣恭顺的份上,厚待窦婠。”

    李元吉笑着点了点头。

    用窦婠做借口,确实不错。

    只是你高雅贤在列人营前,没有做出自刎的举动的话,我或许会相信你的鬼话。

    一个不在乎生死的人,怎么可能轻易服软呢?

    “一会儿我差人送你去洛阳,到了洛阳以后,宇文宝会告诉你,你该做什么。”

    李元吉笑着说。

    高雅贤一愣,错愕的看向李元吉。

    李元吉笑着问道:“有问题?”

    高雅贤犹豫了一下,道:“殿下应该是要去洺水城吧?”

    李元吉没有隐瞒,点了一下头。

    高雅贤赶忙道:“殿下要去洺水城,必然是想参与洺水城一战。臣在刘黑闼麾下也待了一些时日,对刘黑闼还算熟悉。

    殿下要想在洺水城谋取大功,臣可以助殿下一臂之力。”

    “呵呵……”

    李元吉戏谑的笑道:“那你可猜错了,我去洺水城,可不是为了谋取什么大功。”

    高雅贤脸上的神情一僵。

    李元吉继续道:“我官至一品,爵封亲王,功劳于我而言,没有任何用处。

    刘黑闼还是交给我二哥去对付吧。

    毕竟他为此做了不少准备。”

    高雅贤急了,要劝解一番李元吉。

    但李元吉没给他机会,“你也别在我面前耍你那点心眼,要不是看在苏定方对你还有旧情的份上,你早死了。

    去了洛阳以后,好好的待着,宇文宝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你要是听话,我保你安安稳稳的度过下半生。

    你要是不听话,我就将你交给我父亲。

    我父亲是如何对待你们这些窦建德旧部的,你应该很清楚。”

    高雅贤浑身一震。

    李元吉又幽幽的道:“我父亲宰了你,苏定方即便是要怨,也怨不到我头上。”

    说完这话,李元吉没有再跟高雅贤多废话,吩咐了一队侍卫,带着高雅贤去洛阳。

    之所以没有将高雅贤送去长安,也是怕李渊发现了他以后,宰了他。

    李渊对窦建德旧部深恶痛绝,对跟着刘黑闼一起造反的窦建德旧部,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高雅贤在长安一露头,李渊不宰了他就怪了。

    苏定方刚刚归降,对高雅贤的余恩未了,高雅贤现在还不能死。

    苏定方远远的看着李元吉派人将高雅贤送走了,赶忙跑向了李元吉。

    不等苏定方开口,李元吉就解释道:“我信得过你,可信不过他。毕竟,在此之前,他可是口口声声的称呼我为李逆。

    我们此次要去的是高坟,距离高坟不远的地方就是刘黑闼的兵马大营。

    一旦走漏了风声,我们很有可能会被刘黑闼的大军合围。

    为了你我的性命着想,我先派人将他送去了洛阳。”

    苏定方听到李元吉这话,安心了不少。

    李元吉又道:“你放心,高雅贤再怎么说也是我亲自招降的降将,我不可能伤害他。”

    苏定方听到这话,彻底放心了。

    李元吉在招降这种事情上出尔反尔的话,以后谁还敢降他?

    苏定方向李元吉一礼,准备重新回到队伍当中去。

    李元吉却拦下了他,吩咐人做了一副简易的担架,抬着他赶往了高坟。

    路上。

    屈突通凑到李元吉身边,疑问道:“殿下似乎很看重苏定方?臣没看出那苏定方有什么异于常人的地方啊?”

    李元吉瞥了屈突通一眼,淡然笑道:“那苏定方即便是死,也要保高雅贤周全,这样的人收入到我帐下,以后遇到了危险,他也能保我周全。”

    李元吉自然不可能跟屈突通实话实说,所以只能拿苏定方的忠义说事。

    屈突通一个字也不相信,但也没有再继续追问。

    李元吉可是先下达了生擒的命令,随后又在数千降兵降将当中带走了苏定方和高雅贤,在苏定方选择了投降以后,大方的将苏定方委以重任。

    他要是没有猜错的话,李元吉从一开始就是冲着苏定方去的。

    目的性相当明确。

    高雅贤明显是一个添头。

    李元吉不肯说,肯定又不肯说的理由,他也不好继续追问。

    不过,在随后赶往高坟的路上,他仔细的观察着苏定方,想看看苏定方身上到底有什么值得李元吉图谋的有点。

    天麻麻亮的时候。

    一行人顶风冒雪,终于赶到了高坟,潜藏在了高坟脚下的一处密林里。

    密林外,就是洺水城。

    隔着老远,众人都能听见洺水城处传来的号子声,以及一阵阵的弓弦声和惨叫声。

    斥候们悄悄的摸出去探查了一番,回来以后就向李元吉禀报。

    “殿下,那刘黑闼派人顶着风雪在洺水城东北修建甬道,目前已经初具规模。”

    李元吉听到这话,没什么反应。

    屈突通听到这话以后,眉头皱成了一团。

    刘黑闼一旦铸成了甬道,他们想偷袭刘黑闼的话,就没那么容易了。

    甬道不仅能为刘黑闼攻打洺水城提供助力,也能为刘黑闼抵御他们提供助力。

    大雪已经积了一尺半高了,却依然没有停歇的意思,越往后只会积的越高。

    等到大雪超过两尺的时候,他们即便是奔出去偷袭刘黑闼,也很难快速的杀到刘黑闼的兵马身边,给刘黑闼造成威胁,更难为罗士信创造一个逃生的机会。

    “殿下……请让臣率军入城……”

第0071章 大丈夫当重现昔日霍窦之功

    屈突通主动请命。

    李元吉之前在肥乡驿内说过的话,应验了。

    大雪确实封了道路,李世民根本不可能及时派遣兵马赶到洺水城驰援罗士信。

    以罗士信手里的那点兵马,挡不住刘黑闼数万人攻伐。

    他们想从密林杀出去,杀刘黑闼一个出其不备,给罗士信创造一个突围的机会的话,也很难做到。

    一尺多高的积雪会阻碍将士们的脚步。

    将士们趟着厚厚的积雪去突袭,速度估计还赶不上平日里走路的时候的速度。

    刘黑闼有甬道相助,可以居高临下,用弓弩招呼将士们。

    将士们很有可能被射成筛子,也接近不了甬道。

    所以只能用李元吉最初说的办法,率领着兵马,趁着刘黑闼还没有彻底筑成甬道的时候,突入洺水城,帮助罗士信镇守洺水城。

    这种事情,屈突通不可能让李元吉去,所以他主动请缨。

    李元吉沉吟着没有说话。

    躺在一边担架上的苏定方突然开口了,“殿下是要率军进入洺水城,帮助城内的人镇守洺水城,还是要突袭刘黑闼,为城内的人分担一部分压力?”

    李元吉看向了苏定方,屈突通也一脸错愕的看向苏定方。

    李元吉坦言道:“我要突袭刘黑闼,为城内的人分担一部分压力,顺便在他们最危难的时候,为他们创造一个突围的机会。”

    李元吉说到此处,看向苏定方道:“你有办法?”

    苏定方沉吟了一下,道:“如今大雪封路,刘黑闼又据甬道而守,我们冒然冲出去的话,只会沦为刘黑闼的靶子。”

    说到此处,苏定方看向李元吉问道:“殿下知不知道围魏救赵?”

    李元吉毫不犹豫的点头。

    屈突通若有所思的看着苏定方。

    苏定方继续道:“刘黑闼的粮草大营,就在他身后不远的胡近口。我们既然没办法去突袭刘黑闼,不如就率军去突袭刘黑闼的粮草大营。

    刘黑闼的粮草大营内外,可没有甬道。

    守卫粮草大营的兵马,也仅有八千余人。

    其中甲士仅有五百余人。

    以我们的兵力,足以应付。”

    屈突通一脸意外的看向苏定方,他终于明白了李元吉为何会看重苏定方了。

    短短的时间内,苏定方能想出这么个办法帮洺水城解围,确实有些谋略。

    更重要的是,苏定方胆识过人。

    刘黑闼囤放粮草的胡近口,就在洺水城的东北角位置。

    他们要去偷袭刘黑闼粮草大营的话,就要绕到刘黑闼的大后方去。

    一旦偷袭成功,会被刘黑闼的数万兵马追杀。

    偷袭不成,也会被刘黑闼的数万兵马追杀。

    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被刘黑闼包了饺子。

    “由屈突将军领兵,我从旁协助的话,有九成的几率能将刘黑闼的所有粮草焚毁。”

    苏定方盯着李元吉目光灼灼的说。

    刘黑闼并没有稳定的大后方为他提供粮草,他手里的粮食十分有限。

    其中一部分是李世勣贡献的,另一部分是他一路上横征暴敛得来的。

    一旦焚毁了刘黑闼的粮草,刘黑闼的军心必有一乱。

    军心一乱,刘黑闼就没办法全心全意的攻伐洺水城了。

    洺水城的压力自然大减。

    更重要的是,刘黑闼的军心乱了,大唐收拾起刘黑闼,也就变容易了。

    苏定方之所以提出这个策略,明显是想立功,想让李元吉看到他的价值,想让李元吉明白,他对得起李元吉的厚待。

    他也聪明,在提出这个策略的时候,并没有将李元吉拖下水。

    他要是将李元吉拖下水,让李元吉去刘黑闼大后方涉险的话,屈突通肯定一百个不愿意,其他的将士们也会对他有看法。

    屈突通在听完了苏定方的策略以后,几乎毫不犹豫的开口,“此举可行。”

    苏定方是从刘黑闼麾下出来的,清楚的知道刘黑闼粮草大营的位置,由他带着将士们去偷袭刘黑闼粮草大营的话,能轻而易举找到刘黑闼粮草大营的位置,能少费不少工夫,少走不少冤枉路。

    苏定方的策略若是成了,不仅能缓解洺水城的压力,也能帮大唐乱了刘黑闼的军心。

    即便是不成,他和苏定方也可以率领着兵马深入刘黑闼的大后方,乱了刘黑闼的大后方,达到一样的效果。

    不过,此事他可以表态,但没办法决定。

    因为决定权在李元吉手里。

    李元吉要是不答应,这里面即便是有天大的好处,也没有用。

    李元吉目光落在屈突通身上,又落在了苏定方身上。

    他明白这其中的好处,但屈突通和苏定方似乎不适合去偷袭刘黑闼的粮草大营。

    屈突通六旬的高龄,经不起长途跋涉的奔波。

    要避开刘黑闼耳目,去偷袭刘黑闼粮草大营的话,就必须在洺水城外绕一个大圈子。

    若是平日里,屈突通或许还吃得消。

    可现在大雪封路,跑一趟远比平日里更吃力。

    屈突通未必扛得住。

    苏定方虽然年轻力壮,可苏定方身上有伤,伤口才刚刚包扎好,稍微有点剧烈的运动,伤口就会往外渗血,要是长途跋涉的跑一趟,说不定性命就交代在路上了。

    他好不容易招揽到苏定方这么一个人才,立马就派苏定方出去送命,那他招揽了个什么?

    招揽了个寂寞?

    “你们还是率人突入洺水城,去驰援罗士信吧。”

    李元吉权衡再三,最终还是决定保守一点。

    屈突通、苏定方守住性命,再拯救一下罗士信就可以了,收拾刘黑闼的事情,还是交给李世民去做吧。

    反正李世民这一次到河北来,就是干这个来了。

    他要是帮李世民削弱了刘黑闼,李世民说不定还不乐意呢。

    毕竟,李世民率领了一大帮子人从长安城气势汹汹的杀过来,结果刘黑闼被他削弱到不经打的地步。

    李世民和李世民麾下那一帮子人的面子往哪儿放?

    苏定方急了,“殿下,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

    屈突通也从旁劝解,“殿下,此举对我大唐十分有利,若是成了,我大唐必然能轻而易举的荡平刘黑闼。”

    李元吉看着苏定方和屈突通质问,“所以呢?你们一个年过六旬,陪着我奔波了一夜,现在又要绕一大圈跑去刘黑闼背后,撑得住?

    另一个虽然身强力壮,可是身上的伤口多达八处,其中一处足足有一寸多深,动作稍微大一点,伤后就会往外渗血,长途跋涉的跑去偷袭刘黑闼的粮草大营,万一还没到地方,就被旅途的劳累折腾死了,怎么办?”

    李元吉一点儿也没有客气,话说的十分难听。

    屈突通听的直瞪眼,气喘如牛的道:“殿下也太小瞧臣了吧?”

    说着就要宽衣解带,让李元吉看看,他屈突通虽然是个老廉颇,但身子骨依然健壮。

    苏定方也从担架上爬起身,要给李元吉展示展示他的勇武。

    李元吉一手将苏定方稳稳的按在担架上,一手止住了屈突通宽衣解带,没好气的道:“行了吧,别瞎折腾了。

    我没有折辱你们的意思。

    我只是怕你们死在半路上,留下我一个人做孤家寡人。”

    屈突通虽然被李元吉给制住了,但依然梗着脖子道:“殿下要是怕苏定方有危险,那臣一个人去。殿下只需要让苏定方将刘黑闼粮草大营的位置告诉臣即可。”

    李元吉白了屈突通一眼,“合着在你心里,我就是一个无情无义的人,只在乎谁对我有用,谁对我没用?

    你我此次出征,相处了快两个月了吧?

    难道一点儿情谊也没有处出来?”

    屈突通脸色一变,有点尴尬,“臣……臣只是一时情急,说错了话。偷袭刘黑闼粮草大营的事情,对我大唐实在是太重要了。

    殿下不能因为怜惜臣,就放弃此事。

    我辈武人,从出征的那一刻起,就将性命交给了战场。

    我辈武人平生的夙愿,就是效仿那汉时的马援,马革裹尸还。”

    屈突通说到最后,有些激动。

    显然,他说的是心里话。

    苏定方躺在担架上一个劲的点头,非常赞同屈突通这话。

    为将者的荣耀就是身负一身功勋,马革裹尸还。

    李元吉恶狠狠的瞪了屈突通一眼,“你只记得汉时马援马革裹尸,那你记不记得汉时冠军侯封狼居胥,窦国舅燕然勒功?

    我大唐不止刘黑闼一个敌人,还有北方的突厥人,西边的吐谷浑等等。

    往后你们要对付的敌人还有很多。

    你们的目标应该是马踏北地、纵横西域,而不是为了一个刘黑闼去赴死。”

    屈突通和苏定方听到这话,短暂的一愣。

    回过神以后,屈突通神情有些黯然,苏定方的双眼在一点点变亮。

    屈突通之所以神情黯然,是因为他年事已高,出征的机会扳着指头都数得着了。

    李元吉所说的马踏北地、纵横西域,基本上跟他无缘了。

    苏定方双眼之所以一点点变亮,是因为李元吉能提到突厥人、吐谷浑,说明李元吉有对付突厥人和吐谷浑的心思,他追随在李元吉身边,自然有机会参与到其中,有大把大把的功勋等着他去捞。

    封狼居胥、燕然勒石,霍去病和窦宪干得,他也……干得了一半。

    封狼居胥他不敢。

    带封字的那都是皇帝的权柄,除非皇帝宠爱你,默许你干这种事,不然干了就得杀头。

第0072章 突入洺水城

    “殿下……”

    屈突通还是有些不死心,李元吉的话能说服苏定方,但说服不了他。

    李元吉没等屈突通把话说完,随手就从侍卫手里拿过了一杆大枪,猛的一下投掷了出去。

    大枪在雪中呼啸而过,带着风声稳稳的扎进了不远处的树干里,在树干开了一个口子,枪头从树干另一侧冒出了半截子。

    李元吉突然动手,屈突通、苏定方,以及周遭的所有侍卫齐齐吓了一跳。

    屈突通话说不下去了,微微张大嘴,愕然的看向李元吉。

    苏定方,以及周遭的所有侍卫,在看到那从树干上呲出来的半截枪头以后,一脸震撼。

    李元吉就像是什么也没做过一样,拍了拍掌心,笑着对屈突通道:“你非要去的话,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你能打赢我,我就让你去。”

    李元吉脸上的笑容很灿烂,屈突通却从中感觉到了一丝丝寒意。

    屈突通张着嘴,愣是不敢说一句‘请殿下赐教’之类的话。

    李元吉虽然只是小小的露了一手,但就是这一手,已经让屈突通清楚的认识到了两个人之间的武力差距。

    “打吗?”

    李元吉一脸跃跃欲试的追着屈突通问。

    屈突通脑袋僵硬的摇了摇头。

    傻子才跟李元吉打呢。

    李元吉能轻易的用大枪洞穿一棵大树的树干,就能轻易的用大枪洞穿一个人的身躯。

    屈突通觉得,他即便是套上三层的铁甲,也不一定能扛得住这一枪。

    李元吉强的有点过分,有点超乎常人。

    得亏他是友军,不是敌人。

    要是敌人的话,一定是大唐的噩梦。

    “既然你不愿意打,那就照着我的吩咐去做。”

    李元吉收起了脸色跃跃欲试的神情,瞪了屈突通一眼吩咐。

    屈突通心不甘情不愿的应允。

    李元吉也懒得再管屈突通的心思,当即吩咐旗手去高坟最高的地方,向洺水城内的罗士信传达消息,让罗士信做好接应的准备。

    洺水城如今被刘黑闼的大军围着,刘黑闼虽然还没有开始攻城,但是洺水城各处都有刘黑闼的兵马。

    李元吉要是不提前通过旗语跟罗士信沟通的话,即便是屈突通和苏定方带着人突入到洺水城城门口,罗士信也不敢轻易的开门。

    旗手拿着旗帜,在高坟顶上,晃悠了许久,洺水城内的罗士信才发现,当即也吩咐旗手回话。

    两边的旗手在简单的沟通了一番后。

    李元吉吩咐屈突通和苏定方率领着四千五百人出了密林。

    李元吉自己留了五百人。

    他在洺水城外,随时可以跑路,所以用不到那么多兵马。

    反倒是罗士信要抵御刘黑闼数万大军的攻伐,急需兵马驰援。

    屈突通和苏定方率领着兵马出了密林以后,屈突通自己率领着五百铁甲去了西门,苏定方率领着剩下的人去了南门。

    洺水城的四门,皆有刘黑闼的兵马。

    其中西门面对着广府,也面对着大唐兵马大营的方向,刘黑闼为了阻挡大唐派遣援军驰援罗士信,所以在西门布下了重兵。

    屈突通率领着人去西门,是为了帮苏定方吸引火力。

    一旦西门遇袭,南门的敌兵有很大的几率赶去驰援,南门的敌兵一走,苏定方就能率领着人轻而易举的突入洺水城。

    苏定方入城以后,城内的罗士信会率领着兵马从西门突入杀出,配合屈突通给西门的敌兵一个迎头痛击。

    大雪封路,不止封了李世民驰援罗士信的路,也封了刘黑闼派遣兵马驰援洺水城西门的路。

    从洺水城的东北,趟着雪赶到洺水城城西,少说也得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洺水城西门的战事也就结束了。

    李元吉在屈突通和苏定方出发以后,带着人上了高坟观战。

    屈突通和苏定方出了密林以后,快速的分兵,但是并没有动。

    屈突通派遣出了斥候去清理敌人布在洺水城各处的暗哨。

    洺水城城墙上的罗士信部的将士,架着重弩在配合。

    但凡是能藏人的地方,或者可疑的地方,罗士信部下的将士们,都会先架着重弩射一弩,然后屈突通派遣出去的斥候才会摸上去。

    在经过了半个时辰的摸排以后,敌人埋伏在洺水城南城墙和西城墙之间的暗哨,被拔除了一个干净。

    屈突通和苏定方果断带人冲了出去,以最快的速度冲到了城墙夹角处,然后一个带着兵马往南门去,一个带着兵马往西门去。

    敌人的暗哨虽然被拔除了,但并不代表他们可以慢吞吞的行动。

    暗哨大多数是轮岗,当新的暗哨前来接替旧的暗哨的时候,发暗号无人回应,立马就会明白出了问题。

    所以屈突通和苏定方必须敢在敌人暗哨轮岗的时间抵达之前,赶到他们所需要赶到的地方。

    屈突通和苏定方分开以后。

    苏定方悄无声息的在赶路。

    屈突通则放开了手脚在狂奔。

    屈突通率先奔到了南门口,直奔敌兵而去。

    敌兵并没有布在南门口的近处,而是布在南门口往外一千步的位置。

    敌人之所以将兵马部署在此处,也是为了避免被城头上的暗箭所伤。

    敌兵在发现了屈突通一众的踪迹以后,有些慌乱。

    屈突通先以手弩招呼了一轮,待到敌兵躲避弩箭的时候,快速的突进到敌兵所在的位置,跟敌兵展开了厮杀。

    敌兵的数量不小,在短暂的慌乱以后,立马回过了神,借着他们提前修筑好的‘军事堡垒’组成了阵型,抵御屈突通的攻伐。

    在抵御屈突通的同时,敌兵还不断的敲鼓,提醒刘黑闼有敌来犯,也提醒南门、北门的兵马过来驰援。

    南门的敌兵在听道了鼓声以后,立马动了起来。

    苏定方带着人趴在雪里,等南门的敌兵从他们身边经过的时候,突然从雪中跳了出来,打了南门敌兵一个措手不及。

    南门的敌兵根本没有多少反应,就被苏定方带的人给收拾了。

    苏定方在收拾了南门的敌兵以后,立马带着俘虏赶往了南门口。

    洺水城内的人,在苏定方一行抵达后,立马打开了城门,苏定方一行鱼贯而入。

    在苏定方一行入了洺水城以后,城头上响起了一阵牛角号声。

    洺水城的西门突然洞开,罗士信带着人杀了出来,跟屈突通汇聚到一起,给了敌人一个迎头痛击,然后没有丝毫恋战,快速的退入到了洺水城内。

    等到北门的敌兵,以及刘黑闼派遣出的兵马抵达西门的时候,只剩下一地的尸骸。

    李元吉看到此处,就没有再看下去。

    屈突通和苏定方已经带着人突入了洺水城,剩下的也没什么可看的。

    无非就是刘黑闼恼怒之下,给洺水城内丢一丢石头,发泄一下心中的不满,其他的他什么也做不了。

    李元吉下了高坟以后,吩咐人在高坟山脚下找了一个积雪少、土质还不错的地方,挖起了山洞。

    洺水城的战事,没有三五日是不可能结束的,他想亲眼目睹一下这一场被载入史册的战事,所以不打算离开。

    但他也不可能在雪地里待个三五日,所以得挖个山洞,暂时做栖身之所。

    ……

    洺水城内。

    罗士信、屈突通、苏定方三个人汇聚在了衙门内,罗士信和屈突通大汗淋漓,苏定方反倒是一切如常。

    罗士信和屈突通刚才虽然只是厮杀了一阵,但是他们急进急退的,也耗费了不少体力,所以才大汗淋漓的。

    屈突通在见到罗士信的第一眼,就看到罗士信脖子上缠着一段包扎伤口用的布条。

    屈突通喘匀了气以后,盯着罗士信,关切的道:“你受伤了?”

    罗士信沉默着点点头。

    屈突通不解的道:“刘黑闼不是还没攻城吗?你怎么会受伤的,还是伤到了要害的地方。”

    屈突通不说这个也就罢了,一说这个罗士信的脸色相当难看。

    屈突通见此,赶忙道:“难道是城内发生了什么意外?”

    罗士信没有言语,而是看向了苏定方。

    屈突通赶忙介绍道:“他叫苏定方,之前是刘黑闼的人,现在已经归降了我大唐,现任齐王府旅帅。”

    罗士信一听苏定方之前是刘黑闼的人,眉头一瞬间皱成了一团,看向苏定方的目光多了一些警惕。

    屈突通和苏定方见此,大概也猜到了罗士信之前遭遇了什么。

    屈突通沉声道:“李去惑那厮是诈降?!”

    罗士信见屈突通说话丝毫不避讳苏定方,犹豫再三,神情凝重的道:“那李去惑暂时看不出有什么问题,不过他麾下的几个校尉倒是有鬼。

    我接替王君廊镇守洺水城的时候,他们趁着我还没站稳脚跟的时候,要打开城门,放刘黑闼的先头兵马进来。

    还好我府上的兄弟们及时发现了此事,制止了他们。”

    说到此处,罗士信握紧了拳头,一脸沉痛的道:“我府上的兄弟们死了足足八十余人……”

    罗士信入洺水城的时候,才带了两百人。

    这两百人全是他的部曲,也是跟随他出生入死多年的兄弟。

第0073章 罗士信要跟着齐王跑了?!

    他十四岁随军出征,凭借着个人的勇武得到了前隋大将张须陀的赏识,在家乡的一众壮勇中挑选了五百人充任从属。

    五百从属,追随他南征北战九载,还剩下两百一十二人。

    他和从属的关系,不是兄弟,但胜似兄弟。

    此次洺水城一役,足足折损了八十余人,他的心跟刀剜了似的。

    “嘭!”

    屈突通愤怒的拍了一下面前的案几,恼怒的道:“王君廓是干什么吃的?!”

    王君廓是第一个入洺水城的唐将,他有责任清楚洺水城内潜在的威胁。

    在他离开的时候,洺水城内发生了这么一桩事情,他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罗士信面色阴沉的能滴出血,但却没有说话。

    屈突通愤愤不平的怒喝道:“他倒是拍拍屁股走了,却把麻烦留给了你,差点害死了你,此事绝对不能善了。”

    罗士信毫不犹豫的点头。

    王君廓自己废也就算了,还给人挖了这么大一个坑,害死了那么多兄弟,此事肯定不能善了。

    不过那都是以后的事情了。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罗士信平复了一下心情,给了屈突通一个十分难看的笑脸,道:“我原以为我此次必死无疑,没料到殿下会派屈突兄过来救我。”

    罗士信自然而然的认为,是李世民派遣了屈突通来驰援他的。

    他很清楚自己现在处在一个什么样的境地。

    他麾下名义上有八九千人,可实际上能用的只有一千多人。

    李去惑麾下的兵马当中出现了叛徒,那么李去惑麾下的兵马就没办法再信任。

    大雪封了道路,李世民不可能及时派遣兵马赶到洺水城驰援。

    他要率领着一千多人去抵御刘黑闼的数万大军,几乎不可能。

    刘黑闼攻破洺水城,只是时间问题。

    他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他麾下的一众将士们也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但他没料到,李世民竟然将这个不可能变成了可能。

    他心里很激动,也很感激。

    李世民在大雪封路的情况下,将屈突通一行人及时的送到洺水城,背后所付出的,恐怕超乎了他的想象。

    李世民为了他,付出这么大,他自然很感激。

    屈突通听到罗士信这话,脸上的怒容尽去,神情复杂的道:“你刚刚在城门口,就没有仔细看看我带来的援兵吗?”

    罗士信愣了一下,微微瞪起眼,“似乎有两千多甲士?”

    屈突通缓缓的点了点头,一脸感慨的道:“他们全是齐王殿下府上的甲士。”

    罗士信更愣了,“齐王殿下?”

    屈突通再次点头,坦言道:“齐王殿下在肥乡驿的时候,见大雪漫天,就猜测大雪很有可能会封了道路,你在洺水城内会陷入到孤立无援的境地。

    所以齐王殿下带着我们,趁着大雪还没有彻底封路之前,赶来了洺水城驰援你。”

    罗士信噌了一下站起身,难以置信的道:“怎么可能是齐王殿下?”

    他已经认定了是李世民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将屈突通一行人送到了洺水城来驰援他的,他心里都已经开始感激起李世民了。

    怎么突然就变成李元吉了?!

    苏定方虽然不明白这其中有什么关系,但他听到罗士信这话,毫不犹豫的开口道:“怎么就不可能是我家殿下了?”

    屈突通也苦笑着道:“还真是齐王殿下。”

    罗士信不敢相信的瞪大眼。

    屈突通感叹着道:“齐王殿下在猜测到大雪可能会封了道路以后,就让我上书给殿下,请求殿下向洺水城增兵。

    我还曾劝解齐王殿下,说这洺州的大雪,往往是一阵一阵的,最多下三两个时辰,让齐王殿下不要担心。

    可齐王殿下固执的让我向殿下上书。

    我迫于无奈,只能给殿下上书,请求殿下向洺水城增兵。

    殿下的看法跟我一模一样,所以没有答应此事。

    齐王殿下就私自率军,赶来了洺水城。”

    屈突通其实不太愿意将这里面的详情告诉罗士信。

    但此事通过文书,他即便是不说,罗士信迟早也会知道。

    屈突通之所以不太愿意告诉罗士信,是因为罗士信是李世民帐下最讲情谊的一个人。

    谁对罗士信有恩情,罗士信就会记一辈子。

    昔日罗士信遇到裴仁基的时候,裴仁基以礼相待,他就将此事记在心里。

    在李世民平定了洛阳以后,罗士信不在乎所有人的看法,出资厚葬了裴仁基父子,又毫不犹豫的当众说‘待到他死了以后,要埋在裴仁基父子旁边’。

    要知道,以罗士信的功劳,只要不造反,死后必然是要陪葬帝陵的。

    罗士信放弃了陪葬帝陵的荣誉,葬在裴仁基父子的旁边,有人要找他麻烦的话,一句‘罗士信将裴仁基父子看的比皇帝’还重,就足以让他万劫不复。

    罗士信又不是什么蠢人,肯定知道其中的厉害关系。

    但他还是毫不犹豫的说了。

    以罗士信的性子,一旦知道了李元吉对他有救命之恩,很有可能会脱离李世民,跑到李元吉帐下去。

    罗士信一旦跑到了李元吉帐下,那李世民很有可能跟李元吉翻脸。

    屈突通和不愿意看到李世民和李元吉翻脸。

    罗士信听完屈突通一席话,愣在原地,久久也没有言语。

    屈突通赶忙道:“齐王殿下也是不愿意看到我大唐失去你这位勇将。”

    罗士信缓缓回神,没有言语。

    他心里有点乱。

    ……

    广府。

    李世民坐在中军大帐内,也心乱如麻。

    李元吉让屈突通上书,请求他派兵驰援洺水城的时候,他觉得李元吉是没事找事,没有在意此事。

    等中军大帐外的积雪积到一尺半厚的时候,他才明白,李元吉不是没事找事,而是提前料到了这一场大雪会下的没完没了。

    大雪封了道路,罗士信就陷入到了孤立无援的境地。

    以罗士信手里的那点兵马,可挡不住刘黑闼数万大军的攻伐。

    李去惑这个降将要是见情势不妙,出现了反复,罗士信必死。

    “殿下……”

    尉迟恭顶着一脑袋的雪急匆匆进了中军大帐,略微向李世民施礼以后,快速的道:“大雪还在下,我们清理了积雪以后,要不了多久,又会积出厚厚的一层,我们很难在两日之内,贯通通往洺水城的道路。”

    李世民阴沉着脸下令道:“继续清理!无论如何也要在两日之内给我贯通通往洺水城的道路!”

    尉迟恭毫不犹豫的躬身道:“喏!”

    尉迟恭退出了中军大帐以后,坐在李世民身侧的长孙无忌迟疑了一下,道:“殿下,齐王殿下既然率领了五千兵马去驰援洺水城,我们也不必急于一时。”

    秦琼在天麻麻亮的时候,就派人到了广府,向李世民禀报,说李元吉率兵在列人营帮他一起击溃了高雅贤的贼兵,又率领着兵马去了洺水城。

    李元吉率领了足足五千人去驰援洺水城,其中有三千铁甲,罗士信有李元吉相助,短时间内肯定不会有性命之忧。

    李世民瞪了长孙无忌一眼道:“我能不急吗?我已经慢了元吉一步,还要再慢元吉一步?”

    罗士信陷入到危难之际,李元吉不惜违背军纪,亲自带着兵去洺水城。

    他因为判断失误,慢了李元吉一步,也只能自认倒霉。

    但他要是什么都不做,将罗士信的性命交到李元吉手里。

    罗士信知道了,会寒心的。

    罗士信可是他的人,危难之际,他不急着去救,反倒是李元吉着急忙慌的跑去救了。

    罗士信心里会怎么想?

    罗士信的想法要是多了,心思自然也就复杂了。

    就罗士信那个性子,说不定会跑到他面前,跟他告罪一声,挨他一些责罚,了结他们之间的恩怨,跑去李元吉麾下效力。

    长孙无忌听到李世民这话,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知道李世民为什么急,以罗士信那个重情重义的性子,被李元吉救了一命,还真有可能跑到李元吉麾下去。

    虽然罗士信是李世民的人,可那只是私底下说说,不能摆到明面上。

    明面上,大唐上下所有的官员,那都是李渊的人,也只能是李渊的人。

    罗士信只要不反出大唐,他从李渊一个儿子手底下跳到另外一个儿子手底下,也没人能够指摘他。

    “传令王续,让他带着降卒们,也去清理积雪。”

    李世民觉得,有必要再增派一些人手。

    守在帅帐前的传令兵立马应允了一声,前去传令。

    “殿下的心似乎乱了……”

    长孙无忌见李世民连降卒也派遣出去了,忍不住开口提醒。

    降卒中有不少尚未归心的人,在没有彻底降伏之前,就派遣出去,很容易出乱子。

    李世民又瞪了长孙无忌一眼,“现在这种情形,我的心怎么可能不乱?”

    长孙无忌正色道:“自从出了长安城,齐王殿下隔三岔五就会做出一些惊人之举,扰乱殿下的心神。

    殿下应该调走齐王殿下,以稳心神。”

    李世民现在正在征讨刘黑闼,不是在郊游,心神不能乱。

    李元吉既然是扰乱李世民心的根源,那就调走李元吉好了。

    李世民听到长孙无忌这话,愣了一下。

第0074章 三天三夜

    也对,既然奈何不了李元吉,又不想被李元吉扰乱心神,那就将李元吉调走好了。

    “你觉得调去何处合适?”

    李世民一瞬间就有了决断,盯着长孙无忌询问。

    长孙无忌略微思量了一下道:“突厥人隐隐突破淮安王和李世勣防御的势头,不如就让齐王殿下去石州如何?”

    李世民皱眉,“他那点能耐,去了石州,未必能起得了作用。”

    不是李世民看不起李元吉,而是李元吉曾经的战果太过于‘辉煌’,以至于李世民不敢将太重要的任务交给李元吉。

    长孙无忌沉吟了一下,又道:“那让齐王殿下去苇泽关如何?由他镇守苇泽关,公主殿下就能腾出手去帮淮安王和李世勣一把。”

    李世民眉头皱的更紧了,“我父亲似乎不希望看到我三姐①出苇泽关……”

    长孙无忌知道李渊为何不让李秀宁出苇泽关,他苦笑着道:“圣人无非是担心公主殿下再添新功,压的我大唐一众男儿抬不起头。

    可现在突厥人气势汹汹,隐隐有突破我大唐防御,南下牧马的趋势。

    如今刘黑闼尚未平定,突厥人一旦冲破我大唐的防御,我大唐陕东道、河北道恐怕都要沦为突厥人牧马场。

    这个时候,已经无暇顾及我大唐一众男儿的颜面了。”

    虽然李世民在洺州压着刘黑闼打,但大唐的危机并没有解除。

    刘黑闼只是大唐的一处顽疾,突厥人才是大唐的心腹大患。

    突厥人一日不退,大唐的危机就一日不能解除。

    李世民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

    突厥人此次足足动用了二十万兵马,一旦突破的大唐的防御,出现在大唐境内,将会给大唐造成相当大的重创。

    李神通和李世勣之所以能凭借着两万余兵马抵御住突厥人,那是因为突厥人并没有将二十万兵马汇聚到一处,而是兵分三路,分别在攻打石州、太原、幽州。

    突厥人此次南下的目的是为了驰援刘黑闼,让大唐陷入到更大的混乱当中。

    一旦刘黑闼陷入溃败的趋势当中,突厥人很有可能会合兵一处,突袭一点。

    李神通和李世勣防守的石州一线,防线最长,最适合突厥人突袭。

    所以必须早做布置。

    “待到洺水城的战事结束以后,就让元吉去苇泽关吧。”

    李世民揉了揉眉心,有些头疼的说。

    他还没从李元吉火烧洛阳粮仓的那个坎迈过去,李元吉又给他添了一个新坎。

    让李元吉继续在他身边待下去,他迟早会被李元吉给折腾疯了。

    长孙无忌不解的道:“为何要等到洺水城的战事结束以后呢?”

    既然要调李元吉离开,为何不尽快呢。

    早点调走李元吉,李世民也能早点省心啊。

    李世民瞥了长孙无忌一眼,无奈的道:“总得让他在洺水城的战事中捞点好处吧。要是一点好处也不让他捞,谁知道他还会不会出其他的幺蛾子。”

    长孙无忌哭笑不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

    就在李世民和长孙无忌商量着要将李元吉调走的时候,李元吉裹着大氅,走进了侍卫们刚刚挖好的山洞。

    山洞有一丈宽,一丈深,八尺高,最深处铺着厚厚的皮子。

    李元吉裹着大氅往厚厚的皮子上一躺,就沉沉的睡了过去。

    一天一夜没睡,又奔波了一夜,李元吉也困了。

    李元吉并没有邀请侍卫们跟他共享山洞。

    一个小小的山洞,还容不下五百人栖身。

    邀请他们中间一两个人,其他人心里肯定会有怨言。

    一个也不邀请,一视同仁,他们心里反而没有丝毫怨言。

    在李元吉睡了以后,侍卫们又开始挖起了山洞。

    一直到傍晚,侍卫们才挖完了他们五百人所需的山洞。

    不需要李元吉去吩咐,侍卫们就会自行安排好明哨、暗哨,以及轮岗的任务。

    李元吉一觉睡到了傍晚,起来以后发现雪已经停了。

    雪足足积了三尺高,人在其中根本迈不开腿。

    李元吉简单的吃了一点东西,就听到洺水城方向传来了喊杀声。

    刘黑闼正式攻城了。

    李元吉带着几个侍卫,一边清理积雪,一边往高坟上赶。

    半个时辰后,李元吉出现在了高坟上,观看起了洺水城的战况。

    刘黑闼攻击洺水城的方式,跟后世影视剧里演的那些古代的战场完全不同,根本没有几个扛着云梯往城墙下冲的敌兵。

    大部分敌兵都是通过甬道登上和洺水城城墙等高的地方,借着一块块木板做桥,杀向洺水城的城头。

    还有一部分敌兵,推着一架架庞大的楼车,停靠在洺水城城墙不远的地方,通过楼车内部,抵达楼车顶端,放下楼车顶端的一块块裹着铁皮的木板,跟城头上的大唐将士展开厮杀。

    敌兵在楼车上可不是囫囵的堆成一团,反而相当有章法。

    盾兵在前,枪兵在后,弓弩手就站在楼车内侧,不断的射出箭矢。

    大唐的将士差不多也是类似的布阵。

    只不过顶在前面的不止有盾兵,还有铁甲。

    两千多铁甲往城头上一站,那就是城墙上的人墙。

    敌兵啃不下铁甲,就不可能登上洺水城的城头。

    犹豫离得太远,李元吉看的也不是很清楚,看不到谁在带头厮杀,也看不到谁最骁勇。

    只能大概看到,大唐的将士一直占据着上风。

    一些将士们杀疯了,冲进了敌人的楼车,也有冲上敌人甬道的。

    在大唐将士们奋力厮杀下,刘黑闼第一波攻势被挡住了。

    但刘黑闼并没有就此放弃,他很快又组成了第二波攻势,再次杀向洺水城。

    刘黑闼手下也不乏勇猛之人,在第二波攻势展开以后不久,有猛士突破了大唐将士的防线,冲到了洺水城城头。

    但很快又被杀退了。

    如此往复,一直到了明月初升的时候,双方才鸣金收兵。

    李元吉看了小半天,没看出太多所以然,也没有从中领悟到什么。

    唯一的感触就是,在战场上,人命有点不值钱。

    虽然他看不清楚谁战死了,谁活着,但他隐隐约约间能看到有人摔下了城头,也有一支支残肢断臂飞起。

    带着感触,李元吉下了高坟,回到了山洞里,但却没有丝毫睡意。

    白天睡多了,晚上就有点睡不着。

    李元吉像是个游魂一样,在一众侍卫们睡觉的山洞里晃荡了一圈,关心关心了侍卫们,就到了三更天。

    三更天的时候。

    洺水城一角突然升起了几道火光,紧跟着就是连绵不断的火雨。

    李元吉带着人快速的爬上高坟,仔细观察了一番,才发现,那不是火雨,是一个个巨大的火球。

    火球通过投石机被投进了洺水城,落到地上,砸进雪里,依旧没有熄灭,八成是泡了油的。

    伴随着火球落下的,还有一阵阵箭雨。

    箭雨铺天盖地的,在火球划过的时候,能清楚的看到密密麻麻的一大片。

    喊杀声再次出现在了洺水城城头。

    这一出现,就再也没停过。

    刘黑闼仗着自己人多势众,派遣兵马轮番上阵,盯着洺水城足足猛攻了三日。

    李元吉除了睡觉以外,一直在高坟上观战。

    刘黑闼的兵马损失了多少,他不知道,但洺水城内的兵马损失了多少,他大致能推断出一些。

    洺水城内的兵马足足锐减了一半。

    因为城头上布下的阵仗,比第一天的时候少了一半。

    在刘黑闼数万兵马的攻伐下,洺水城内的大唐将士们根本不存在轮换的可能性。

    李元吉心在滴血,因为这意味着他派遣出去的侍卫、左二统军府将士,以及陕州的兵马,少了一半。

    “殿下……”

    “别喊我,正烦着呢。”

    山洞里,李元吉心烦意乱的,一个侍卫匆匆进入山洞,轻声呼唤。

    侍卫听到了李元吉的话,苦笑着道:“殿下,斥候来报,说是秦王殿下的兵马已经到了。”

    李元吉噌了一下站起身,“我二哥终于到了?”

    侍卫赶忙点头。

    李元吉瞪着眼,道:“走,找他讨债去!”

    手上的人马为了救李世民的人,少了足足一半,说什么也得找李世民补偿回来。

    侍卫挡在李元吉身前,哭笑不得的道:“殿下,秦王殿下那边派人传话,说他就不见您了。让您领着卑职等人从洺水城南绕过去,准备突袭刘黑闼的甬道。”

    罗士信死死的将刘黑闼的兵马拖在了洺水城,李世民领着兵马到了,自然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刘黑闼退兵,自然得给刘黑闼一个狠的,最好能全歼刘黑闼的兵马。

    李元吉咬咬牙,“那就回头再找他讨债!”

    李世民让他领兵去突袭甬道,目的是什么,他很清楚。

    这是让他去混功劳去的。

    功劳对他没啥用处,但是对他手底下的人有用,他不能不去。

    “去传来,让兄弟们准备准备,我们突袭甬道。”

    李元吉对侍卫吩咐。

    侍卫兴高采烈的答应了一声,快速的跑出去传令。

    侍卫跟着李元吉时间也长了,混过几次功劳,知道李世民在这个时候给李元吉传这种话是什么意思。

第0075章 献‘礼’

    侍卫们准备好以后,李元吉背着弓和箭壶,拎着横刀和大枪,从南边绕道,赶往了洺水城东北角。

    路上的时候遇到了两个壮汉,也带着一对兵马,准备从南边绕道赶往洺水城东北角。

    李元吉初次看到两个壮汉,略微有点陌生,多看了两眼以后,才知道两个壮汉是谁。

    一个叫吴广,一个叫牛秀。

    吴广还有一个现在比较犯忌讳的字叫黑闼。

    牛秀也有一个比较广为人知的字叫进达。

    牛进达比吴黑闼壮一些,吴黑闼比牛进达胡子多。

    二人皆出身于瓦岗,跟着秦琼和程咬金等人一起降的大唐。

    二人看到了李元吉,主动迎上前见礼。

    在二人见礼过后。

    吴黑闼抱拳道:“臣和牛兄弟奉命跟随殿下去突袭甬道,请殿下吩咐。”

    牛进达似乎不太喜欢言语,只是跟着抱起了拳头,并没有言语。

    李元吉原以为李世民让他带着五百人去偷袭甬道,没料到还给他派遣了援兵。

    有援兵相助,那就能扩大战果,谋取更多的功劳。

    当即,李元吉点了一下头,道:“我没什么好吩咐的,你们紧紧的跟着我就行。”

    吴黑闼和牛进达齐齐应允。

    “喏!”

    吴黑闼和牛进达各带了一千兵马,加上李元吉自己手里的兵马,那就是两千五百人。

    两千五百人,能谋取的战果可不小。

    李元吉一路上没说太多话,也没有跑去跟吴黑闼和牛进达拉关系,吴黑闼和牛进达、秦琼、程咬金等人皆出身于瓦岗,他们在降了大唐的那一刻,就已经成为了天然的盟友。

    他们中间绝大多数人已经稳稳的站在了李世民背后,其他人自然而然也站了李世民。

    跟他们其中一两个人拉关系,那就等于跟他们所有人拉关系。

    跟他们所有人拉关系,李世民即便是有再大的肚量,也得找他做一场。

    他现在的实力虽然壮大了不少,但还是经不起李世民折腾。

    李元吉带着吴黑闼和牛进达赶到洺水城东北角的时候,秦琼和尉迟恭已经率领着兵马从洺水城西绕到了洺水城的东北角,杀进了甬道。

    秦琼和尉迟恭下手很凶,所以甬道内的敌兵往李元吉这边跑。

    “我们就守在甬道口杀!”

    李元吉果断对吴黑闼和牛进达下令。

    秦琼和尉迟恭既然将甬道的一头堵了,那他就没必要再率领着兵马杀进去了,只需要守住甬道口,以逸待劳,等待敌兵送上门即可。

    吴黑闼和牛进达猜到了李元吉的用意,毫不犹豫的应允了一声,带着人堵住了甬道口。

    敌兵一冒头,吴黑闼和牛进达就毫不犹豫的举起了手里的屠刀。

    说是在打仗,其实是在屠杀。

    有胆子据甬道而守的,全冲着秦琼和尉迟恭去了,从甬道里逃出来的,几乎都是被吓到了的溃兵。

    但即便是溃兵,只要不降,那就只能杀。

    李元吉并没有跑到甬道口去,跟吴黑闼和牛进达一起厮杀,他带着一百侍卫,站在甬道口不远的地方,在用弓弩杀敌。

    李元吉用的是硬弓,威力大,杀伤力强,所以重点照顾了一下敌兵中的将校。

    “嗖嗖嗖……”

    箭如流星。

    四石的弓,在李元吉手里就跟玩具似的,轻轻松松就被拉开了。

    一口气射出去了十支箭,都不带喘气的。

    李元吉发现,他的力气似乎又涨了。

    “降者不杀!”

    吴黑闼和牛进达在杀了好一阵以后,觉得火候差不多了,当即大喊。

    一瞬间,甬道内有无数的敌兵丢下武器,跪地请降。

    吴黑闼和牛进达向李元吉请示了一下后,留下了两百人纳降,带着剩下的人杀进了甬道。

    李元吉没有进去,因为吴黑闼和牛进达没有请他进去。

    甬道内究竟是个什么情况,谁也不清楚。

    要是有弩阵的存在,很容易将一个人射成筛子。

    吴黑闼和牛进达可不敢让他跟着进去涉险。

    他也不愿意进去给人添乱。

    身分高的人,在战场上得有点自知之明。

    带头冲锋固然能鼓舞士气,但同样也会让将士们分心照顾你的安危。

    打逆风仗的时候,为了鼓舞士气,迫不得已的带头去冲锋,那也能够理解。

    打顺风仗的时候,还跑出去带头冲锋,那就是在谋害将士们的性命。

    你疯狂的冲杀,杀死几个敌人,杀爽了。

    但将士们为了帮你抵挡从暗处射来的暗箭,说不定得死不少人。

    毕竟,敌人只要不傻,在战场上肯定会挑身份最高的人射杀。

    甬道内的战争足足持续了两个时辰。

    刘黑闼在李世民率领着大军出现的那一刻,就跑了。

    留在甬道内的,多是一些来不及跑的。

    甬道也只是一处战场。

    李世民不可能将所有的兵马全部投入到甬道这一处战场。

    他将刘黑闼吸引到洺水城的时候,就有了一整套的作战计划。

    在甬道厮杀的,只有李元吉、秦琼、尉迟恭、吴黑闼、牛进达五个人率领的兵马,剩下的早就在李世民、李道宗、刘弘基、殷峤的统领下,奔着刘黑闼的粮草大营而去了。

    李艺、杜伏威的兵马,也从两面去封锁刘黑闼的退路了。

    李艺在大雪封路前,就已经率领着兵马杀到了洺州,跟李世民汇兵一处。

    杜伏威的人也在大雪封路之前,摸到了刘黑闼的一侧。

    三面夹击的攻势,是在长安城的时候就定下的。

    李世民只不过是用洺水城做诱饵,选定了一个对自己有利的战场。

    在自己选定的战场,三面夹击敌人,敌人想翻身,基本上不可能。

    “殿下!”

    甬道的战事结束以后,苏定方拎着两颗脑袋,兴冲冲的从甬道内冲了出来。

    李元吉见到苏定方,也是一愣,“你不是在洺水城内吗?”

    苏定方笑容灿烂的道:“臣看到援军到了,在甬道内厮杀,就用木板做桥,从城墙上攀到了甬道内,捡了两个大便宜。”

    说着,苏定方扬起了两颗脑袋。

    李元吉在两颗还在滴血的脑袋上打量了一下,疑问道:“谁的?”

    苏定方笑着道:“一颗是崔元逊的,一颗是周文举的。”

    李元吉乐了,还真是两个大便宜。

    这两个都是在刘黑闼造反的以后,刺杀了大唐的刺史,拿着大唐刺史的脑袋,跑去依附刘黑闼的人。

    在李渊那里,这两个已经上了必杀的名单。

    苏定方能拿到这两个人的人头,到了李渊那里,少说也能换个侯。

    苏定方能弃暗投明,又亲手帮大唐清理了叛徒,这很对李渊的胃口。

    “收好了,回头回到了长安城,我去找我父亲为你请功。”

    李元吉笑着说。

    苏定方自己争气,他能帮一把,自然得帮一把。

    苏定方爵位上去了,官位自然也就跟着上去了,就能更早的出任要职,为他出大力了。

    “臣想将他们献给殿下!”

    苏定方毫不犹豫的将两颗脑袋递到李元吉面前。

    李元吉哭笑不得的道:“这两颗脑袋,对我而言只是锦上添花,对你却有大用。”

    苏定方清楚这两颗脑袋能为他在大唐换取到什么,但他还是决定献给李元吉。

    “殿下能赏识臣,对臣委以重任,臣不能不报。”

    苏定方一脸认真的说。

    苏定方觉得,他初入李元吉麾下,寸功未立,李元吉就对他委以重任,他必须有所回应,不然有点对不起李元吉。

    李元吉觉得苏定方可能不清楚这两颗脑袋能为他带来什么,忍不住提醒道:“这两颗脑袋,很有可能能换一个侯……”

    苏定方脸色的神情没有半点变化,依然举着两颗脑袋。

    李元吉见此,就明白了。

    苏定方清楚这两颗脑袋能换取什么,但是依然要将这两颗脑袋献给他,这是铁了心了。

    不接受苏定方好意的话,苏定方怕是会不痛快。

    “罢了,我们折中一下,周文举的脑袋归我,崔元逊的脑袋归你。”

    李元吉跟苏定方商量。

    苏定方犹豫了一会儿,点了一下头。

    李元吉笑着拿过了周文举的脑袋,递给了侍卫,让侍卫收拾一下,装起来。

    在战场上所获得的所有有分量的脑袋,在战事结束以后,都要凑在一起,送到长安城去夸功的。

    这中间的周期很长,所以必须收拾一下。

    具体怎么收拾,李元吉不懂,但是侍卫中间有人懂。

    苏定方就没那么讲究了,他将崔元逊的脑袋悬在了腰间,等报功的时候交上去即可。

    就在苏定方将崔元逊脑袋悬在腰间上以后,甬道内响起了一阵马蹄声。

    尉迟恭在吴黑闼和牛进达的陪同下,骑着马冲出了甬道。

    出了甬道以后就高喊。

    “那个从我手底下抢走周文举首级的家伙呢?速速将周文举首级交出来!”

    尉迟恭很气,他率领着人奋力厮杀,好不容易杀到了周文举身前,眼看就要擒下周文举,没想到在这个时候,一个浑身披甲的汉子带着人从甬道上一跃而下,一槊就捅穿了周文举,砍了周文举的脑袋以后就跑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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