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外室
“母亲膝下这一对孙儿孙女难道还不够看的吗，眼下却惦记上我的来了。”李式微应付起凤阳长公主来，那是一个架轻就熟，“总归人家现在新婚，况且我们年级都还轻，还想两个人独处些年头，再说还的事。”
“慎郎，你说是不？”
谢慎微微怔然，转瞬接住式微的话茬道：“一切都听微娘的。”
索性凤阳长公主原本也不是要催生来着，她不过担心李式微和谢慎两人太过生疏，于夫妻感情不利，眼下见他们倒是默契十足的，想着来日方长，许是能日久生情也好，倒是不急于这一时。
“那日回去后，谢府中人没怎么为难你们罢？”李式微上头没有婆母，唯一需要应承的也就是谢侯爷并谢夫人罢了，而今谢夫人入狱，更是连第一日的敬茶都免了，谢侯爷的为人凤阳长公主也知道，是个宽厚的，唯一担心的就是谢家人逼着李式微救谢夫人并白氏等人。
毕竟谢夫人及白氏、小兰氏虽入了狱，可谢家还有三位少爷，尤以大少爷谢思炯最为奸诈，其余的两个却也不是什么好货。
说到这里，李式微也还纳闷呢，她回道：“并没有人上门来与我说过这些。”
不过转头一想，也许谢家人都以为她和谢慎第二日里回到沈国公府就是为谢夫人等人求情的，所以才没寻她？
那谢家人未免也太心大了些。
没过一会儿，沈家几个姐妹过来与凤阳长公主请安，顺带着看李式微这小姑姑。
最小的四姑娘沈若许一进门，还未来得及和长辈们请安问好呢，就禁不住盯着谢慎感叹，“小姑父却也生得太好看了些，就像是从画上走出来的人一般。”
大姑娘沈若瑶就笑她，“你真真是太肤浅了，没的让人笑话。”
都被沈若许的童言稚语给逗笑了，虽然大家都知道谢慎长得好看，但因为她们都不是小姑娘了，所谓皮相，看一眼便也过了。
却因着沈若许的话，让凤阳长公主好生打量了谢慎一番，陡然发现谢慎竟长得有些像......
“郡马，你的生身母亲是哪里人？”凤阳长公主看着他便问道。
时下都只说嫡母，不说生母，尤其都知道谢慎身份特殊，是从外头抱回来的，晓得的人都不会问他这伤心事，不想长公主会突然这样问道。
谢慎倒是十足的坦然道：“我的生母说来也是出身大族的姑娘，不过一念之差，做人父亲的外室......也不是旁的人家，就是陆太傅府上的一个远支所出的姑娘罢了。”
“怪道怪道......”凤阳长公主心想着怪不得谢慎长得那般像昔年得宠的陆贵妃，原来和陆家还有这等渊源。
他的生母既出自陆家远支，那么他和陆贵妃生得像倒是也不奇怪。
都看着凤阳长公主和谢慎在那儿打哑谜，偏也不敢问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倒是李式微敏锐的察觉道：“原先还只说你不过投了闵夫人的眼缘，现如今看来分明是先你们有着一层亲戚的身份，而后你才投了闵国公夫人的眼缘。”
谢慎好脾气的回道：“我不是神人有三头六臂的，无缘无故的闵国公夫人也不会帮衬我。”
转眼到了用午膳的时候，凤阳长公主着人去传膳的这会儿功夫，外头的周管事突然进门来禀报道：“外头角门处有个妇人领着两个孩子，说要见二夫人。”
许氏一时就懵了，问道：“你可知那人是谁？”
“奴才倒是问了，可那妇人并不说，只道是要见二夫人，说二夫人见了她便都明白了。”周管事有些为难道。
“这样，许氏你先出去看看情况。”凤阳长公主道。
待到许氏出去了，周管事才到了长公主的身边，略有些为难说：“那妇人带的两个孩子，奴才观之与二爷倒是很像，怕是......”
先前的时候凤阳长公主没将这当成一回事，一听周管事这样说，不由凛然道：“怎么不早说。”
“奴才怕二夫人听了会失了分寸。”周管事连忙拭汗，略有些紧张。
凤阳长公主就让安氏出去看着点许氏，并嘱咐道：“别将事情给闹大了，若实在不行，将那妇人和孩子先带回来，总归沈家的声誉要紧。”
安氏急匆匆的应了。
不想安氏赶出去的时候，沈谢氏却也在，再看一旁的许氏，整个人都呆住了。
偏沈谢氏还在许氏一旁喋喋不休说：“不用这妇人说，只看她那两个孩子的样貌，便知这就是二爷的孩子，错不了的，要我说二弟妹你自个儿生不出儿子，也难怪二爷找外头的人去生，当下要做的莫不是将这两个孩子给带回去，好认祖归宗，这样你们二房也不愁以后没有男嗣。”
许氏气的双手发抖。
她看着沈谢氏道：“那依着长嫂所言，这个妇人我是否也合该好生带回去供奉着。”
“供奉着却大可不必，只看在这两个孩子的份上给这妇人一口饭吃，权当作姨娘养着便是了。”沈谢氏似乎并察觉不到许氏的怒意罢。
安氏这时就上前道：“我们都是女人，又同为妯娌，怎么说也一起相处了这十几年了，长嫂今日这话可忒往二嫂的心口上撒盐了。”
“总不能说因为你一个不得国公爷的宠爱，被小魏氏给欺负到头上来，就想着让别人都这样，好看别人的笑话罢？”
安氏从来是个嘴上不饶人的，她们妯娌之间虽然各有争斗，也说不上交心，可安氏本人却很是看不上如沈二爷这等背着家人养外室的行径，眼下更看不得沈谢氏这样落井下石。
沈谢氏被安氏怼的也是心口直疼，她看着安氏道：“我们是不比三弟妹，三房别说外室，就是连个小妾都没。”
“这知道的人说三爷疼三弟妹，不知道的人还道是三弟妹善妒呢！”
安氏也不甘示弱道：“外人自说外人的，日子是自己过得，我过得舒坦不就行了嘛！”
安氏和沈三爷是青梅竹马，与大房这种半路夫妇，并二房里父母指定的婚事当然不同。
她们这厢正斗嘴着，许氏一个怒气上来，也不顾外头的妇人和孩子，就说要回二房里问沈二爷个究竟。
沈谢氏和安氏来不及阻拦，只生生看着许氏去找沈二爷。
还是安氏反应的快，与沈谢氏道：“长嫂先将这妇人和孩子带到殿下的跟前，看殿下要怎么处置。”
“我去拦着点二嫂，别让他们夫妻两人打了起来。”
毕竟一直让人在外头跪着，总有过路的人指指点点，于沈家声誉不好。
第一百零六章:置气
那妇人生得不过寻常模样，见了凤阳长公主，也只知道跪在底下哭泣，一副小家子气的模样，也不晓得沈二爷究竟看上了她哪一点。
“抬起头来。”长公主命令她道。“叫个什么？”
那妇人便娇娇怯怯的抬头看了凤阳长公主一眼，只见上头坐着的人各个非富即贵，皆很是不善的看着她，又忙低下头颅道：“奴家名唤月娘，这两个孩子，大的叫卓然，小的叫泰然。”
又忙推着这两个孩子道：“快去与你们祖母请安。”
卓然与泰然就忙乖巧道：“孙女给祖母请安。”
“可别，外头随便来个孩子都说是本宫的孙儿，难不成本宫便要认吗？”长公主面上泛起一抹冷色，“只有在沈国公府出生的孙儿，才是本宫的孙儿。”
月娘又一连磕了好几个头与凤阳长公主道：“殿下，奴家自知身份卑微，不敢有丝毫的望向，可这两个孩子是无辜的，他们切切实实就是二爷的孩子。”
“却因为是奴家在外头生的，每日里被人讥讽、嘲笑。”
“奴家别无所求，不过是想着让他们两个认祖归宗罢了，往殿下成全。”
卓然与泰然也随着月娘向长公主磕头。
凤阳长公主凤眼微眯，“沈家传承这么多年，就从未有过养外室的例子，而今在本宫眼皮子底下，却出了这事，你还想给这两个孩子讨个名分，这不可能。”
“不过本宫倒是可以给你们一笔银钱安置，只要你们离我沈家远一些便好。”
长公主这话一出，沈谢氏并月娘纷纷震惊。
那卓然与泰然一看就是沈家的子孙，长公主竟能眼睁睁的看着沈家子孙流落在外，也要维护许氏？
“奴家不要银钱。”月娘眼中蓄满了泪水，“奴家只要这两个孩子能够认祖归宗，堂堂正正的在这世上行走。”
李式微就拿眼刀子瞥月娘，毫不留情道：“那你早前和我二哥狼狈为奸的时候，怎的不顾虑这两个孩子没名没分的。”
月娘咬紧了嘴唇。
“那时奴家年少，一时考虑不周......”
“那你如今怎么就想着带他们上门来了？”李式微又含笑问道，“我观你性情懦弱，若无人怂恿，也不敢在我二哥不知情的情况下就带着两个孩子找上门来吧。”
尤其她找上门来，也只跪在偏门处，并没想将事情闹大。
月娘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沈谢氏就急急道：“这女人没孩子前一切都好说，一旦做了母亲，什么都做的出来。”
凤阳长公主皱眉看向沈谢氏。
李式微直言道：“长嫂对月娘倒是很怜惜的样子，还为她解释。”
沈谢氏就是一阵尴尬。
月娘方才道：“正如大夫人所说，后头的时候卓然和泰然一天天的长大，却被人骂作是‘野种’，让我这当娘的怎么忍心。”
“谁让你当年要给人做外室的，你的两个孩子落得这个下场，只能怪你，偏临到了了寻到了我沈国公府上，是不是成心的不想见我们府上和睦？”李式微看着底下的卓然和泰然，大的看模样也已经六岁了，小一点的也三岁了，都是能记事的年龄了。
即便沈家认下这两个孩子，并将他们交给许氏抚养，他们怕也不会感念许氏的恩德，多年以后成了人，说不成还要给许氏好看。
留下他们真是祸害无穷。
可若不留，这毕竟也是沈家的子孙。
式微寻思着凤阳长公主的意思，心道母亲虽然刚刚是说不能留下这孩子，可到底没太坚定，还给了月娘考虑的机会，应该就是怕许氏这儿不好弄。
毕竟许氏被沈二爷瞒在骨里，突然就弄出这么大一个孩子，算来合该是受伤害最深的。
这儿凤阳长公主还没发话，究竟要怎么处置月娘还有这两个孩子，那头安氏就着人传话过来说沈二爷和许氏打了起来，安氏一时拦不住，想着让沈谢氏过去震一震场子。
“这个逆子！”凤阳长公主当然晓得无论是任何一个女人在听到丈夫有一个外室并且孩子都两个后当然是没有理智的，因此即便是脾气大一些，沈二爷也合该哄着点许氏的。
到底许氏只是一介妇人，即便是伸手打了沈二爷，能有多重？
偏沈二爷还一打一的和许氏去上了？
凤阳长公主令周管事将月娘母子三个给带下去，并说：“先将他们给安置在别院里，择日再说。”
另一面亲自过去到二房里。
沈谢氏也忙跟着过去了，李式微让沈若瑶领着沈若佳到别处去，这才赶过去。
原二房的大门紧闭，只能听到里头摔摔打打的声音，徒留安氏在外头干着急，正指挥着仆人撬门呢。
奈何沈府的门制的太好，一时半会都还没撬开。
见凤阳长公主过来了，忙上前道：“殿下可算是过来了，我方才一路追着二嫂嫂，可到底是赶迟了一步，令二嫂嫂将门给反锁了，原先还在那里说理呢，谁知后头里面的动静竟是越来越大，时不时的还传来二嫂嫂的哭声，不得已让人去通传了殿下。”
凤阳长公主眉头紧锁，当即令人要撞开那门，同时沈二爷也从里头出来了，面色不甚好看的同凤阳长公主道：“母亲。”
长公主未曾犹豫，便给了他一个耳刮子，“你做出这样的事，竟还有理动手？”
偏沈二爷还不曾认错道：“都怪许氏那妇人得理不让人。”
仔细看他的脸上也都是被女人指甲给抓的伤痕。
长公主看都不带的看一眼道：“那谁让你做下这没理的事了，沈家真真是三代以来就出了你这么个‘人才’！”
“到外头给我跪着去！”
“母亲！”沈二爷嫌丢人。
凤阳长公主已不带的理他，径直走到了里头，看到许氏已经形状可怖，头发散乱了一地，身上还有红肿，道了一声“作孽啊”，又与许氏道：“今儿个事情，你放心，本宫定然给你个交代。”
然后留下沈谢氏、安氏并李式微安慰许氏。
方才一直僵持着，现在沈二爷走了，许氏就开始小声的抽泣，尔后哭声越来越大，可见得是委屈极了。
“他素来就嫌弃我生不出男孩，可这也不是我愿意的，我也不是没主动说要给他纳妾来着，是他说大爷之前没纳过妾，三爷也没纳过妾，不想特立独行，惹了殿下的不喜。”
“我还心下欢喜，却没成想人家在外头都有了两个孩子。”
“怪不得每日里对我的瑶姐儿与佳姐儿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安氏就给许氏递过帕子道：“这事是二爷做的过分了，殿下说给二嫂嫂个交代就一定不会食言，二嫂嫂当下还得自个儿想开些，别被那小贱人弄得心情郁结，方才中了那贱人的阴谋。”
“就是。”李式微一面说着，一面嘱咐沈谢氏道，“没瞧着二嫂嫂现下正哭着，忙去让人端盆水过来，洗洗面上的泪痕。”
沈谢氏虽然对许氏这副模样很是不以为然，当下也很不服气李式微就支使她为许氏做事，可到底也没说什么，走了开来吩咐底下人做事去了。
第一百零七章:赌气
许氏又低低的哭泣了一会儿，大有不止之势，安氏看她确实可怜，还很是真心实意的又安慰了她一会儿。
只越安慰许氏哭得便越厉害。
李式微冷眼瞧着许氏道：“你若想看到那两个孩子就这样堂而皇之的进了沈家的门，往后二房里统共也就他们两个男孩，纵使是外室之子怕也会被二哥委以重任，届时他们会怎样对瑶姐儿和佳姐儿，又会怎样对你？”
沈卓然和沈泰然现在虽然还小，纵使进府也只得被许氏拿捏着，可若干年以后呢，许氏垂垂老矣，再做不得二房的主，生死皆由他们两个外室子拿捏。
纵使许氏不在意自己的处境，也总不想让瑶姐儿和佳姐儿有娘家人还不如没娘家人，被夫家人欺负罢？
“所以你现在哭成这么个劲有什么用，是二哥看到你这样便会心生愧疚罢，二嫂嫂真是做梦去吧，就二哥将男嗣看做病根子的人，现下不如止住哭声，想着怎样能阻止那两个孩子进府罢。”
换句话说，即便阻止不了，也总是做做姿态罢，若不然往后沈二爷只怕会越发的放肆。
想到沈若瑶和沈若佳，许氏这会儿也不哭了，就期期艾艾道：“刚被二爷打那会儿，我倒是想着和他和离，可又想到瑶姐儿和佳姐儿，她们两个性子软糯，如何能没亲娘在身边看着，再者说了，也没道理那小贱人刚找上门来，我便给他们腾位置的说法。”
“再者，我娘家人势弱，即便闹了开来，如何能抵得过沈国公府？”
这便是高嫁的不好之处，受了欺负还没处讨公道。
“若论权势，许家当然比不过国公府，可若论道义呢？”李式微长叹一声气道，“二哥做下这样的事情，在道义上是站不住的，而母亲又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方才便说并不认下那两个孩子，当下便轮到二嫂嫂表态。”
“当然不能真和离，可以此为由头震慑震慑二哥也是可以的，你也别担心‘和离’二字真说出口了，二哥立马答应了怎么办，总归即便二哥有这个想法，母亲和大哥也会将他这个想法给齐齐按住。”
“毕竟沈家可不能有个因养外室而与人和离的二爷。”
许氏一下子便开了窍道：“二爷今日这样对我，我万不能就这样和他善罢甘休，真要能过就过，不能过就离。”说着便要收拾东西回娘家去。
安氏被李式微和许氏这一出给弄懵了，按着她所想的，这事闹的越小越好，怎的李式微将人给劝了一顿，许氏还想大闹开来了。
谁知李式微转头又和安氏道：“三嫂嫂且看紧点在别院里的月娘和两个孩子，别让月娘一不小心给自杀了。”
“她自杀？”安氏仿若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她如今找上门来，无非是为了沈家的权势富贵，如今统统都还没享受上，怎么会自杀。”
说话时，外头就传来说月娘已经自杀，如今正在着郎中抢救，只再醒过来的几率微乎其微。
许氏和安氏都被月娘这一处给搞懵了。
“她若是为了荣华富贵，这事自然是顶简单的，怕就怕她是个无私的母亲，一心只想着两个孩子的前程，再带着外头还有人与她出主意，这样当然是最坏的结果。”李式微嘿然一笑道，“不然你们以为就凭着出身卑微，瞧着还有些懦弱的月娘，敢独身带着两个孩子前往沈国公府认亲？”
“再不然怎么从前不过来，偏偏等两个孩子大了才来？”
“为了两个孩子有个名正言顺的身份？那早在孩子初生的时候就能寻来，之所以那时候没有，自然是因为有二哥担压着她。”
“那么如今呢？”
许氏一头懵，她揪着头发失声痛哭道：“我整日里在这府中，也不曾得罪过何人，究竟是谁看不得我安生？”
这么一说，顿时还当真有了猜想，“难不成是长嫂？”
她近来管家，是接了沈谢氏的职，沈谢氏看她不顺眼也是真的。
可仅仅因为这些利益之争，就怂恿着月娘过来，让她整个二房都不得安宁？
若是这样的话，那沈谢氏未免也太心狠了点。
这时安氏便接口道：“方才在外头的时候，大嫂确实是一个劲的劝着让二嫂接纳月娘来着。”
许氏咬牙切齿道：“她真真是心狠！可现在我，呢又该如何？”
月娘已经死了，就剩下了两个沈家的孩子，她一个劲的咬着不让卓然和泰然进门，总会被人说太过心狠了。
“能怎么办，当做不知道这事，二嫂嫂自回娘家，不管就是了，这等头疼的事合该留给二哥去想。”李式微轻描淡写道。
许氏当即收拾东西，出了门去，不顾着沈家仆人们的劝阻，回了许家。
这会儿沈二爷已经在外头跪了有一会儿了，凤阳长公主将他给召到前头来问说：“这终归是你的家事，本宫插手的多了，没的好落你们夫妻的埋怨。”
“只说如今月娘没了，就剩下两个孩子，许氏也回了娘家，你要怎么做。”
“那两个孩子终归是沈家的种，一时流落在外也就罢了，终归还是要认祖归宗的。”沈二爷如厮狠心肠，听到月娘死了眉头都没皱一下的，“至于许氏，儿子往后哄哄她也就是了？”
凤阳长公主可笑道：“哄哄就好？你当许氏为何要回娘家，无非是不想接纳那两个孩子罢了，你不认那两个孩子，一切都好，你若是认下，许氏定跟你没完。”
“当下之计，你且先将许氏给哄回来，至于那两个孩子的落脚处，你与许氏商量，做出万事遵从许氏意见的姿态来，料想着许氏也明白其中分寸，总不会咬的太死。”是要将难题抛给许氏。
沈二爷平素里性子倔强，可他最听的就是凤阳长公主的话，当下忙应了。
“这事姑且先这样定下来。”原先今儿个是李式微回门的大好日子，她原是要与女儿说好多话的，不想全然被这事给毁了，心下便有些不快，“这事又因你而起，若本宫轻拿轻放，难免不能服众，就怕往后再有人依仿你的行事，去寻你大哥，零上三十军棍，再在外头跪着去吧。”
那毕竟不是普通的棍子，沈二爷受了三十军棍，又在外头跪了一天一夜，走起路来便一跛一跛的，他这样到了许氏跟前，用自认为最好的语气求许氏跟她回去，偏许氏还是不应。
沈二爷又不是什么好耐性的人，竟就拂袖而去。
偏凤阳长公主不允，让他务必将许氏给带回来，沈二爷无法，只得求着安氏去许氏跟前与她说说好话。
安氏当即便说：“我说话二嫂嫂未必肯听，你倒不妨去寻郡主与我一块儿过去，许二嫂嫂还能听进去许氏的话。”
于是沈二爷隔日里便登了谢府的门。
第一百零八章:试探
夫妻两个回到谢家的时候，正是申时末，李式微因为之前开解许氏颇费了些口舌，后又急匆匆的回来，就很渴，忙让人斟了茶过来，等不及人上来，她便端起茶壶往自己的口里灌去。
谢慎冷不丁看到这一幕，就有些呆，“你这模样，真真不像是天家郡主。”
“天家郡主合该是活得肆意的。”她放下茶壶，唇边还有些许茶渍，只她肤白若雪，看上去却别有几分韵味，“不顾世俗礼节，想怎么样便怎么样。”
“郡主这身份，是凭仗，却不该是束缚。”
这样的明珠郡主，是鲜活的、亮丽的，更是让他所羡慕的。
谢慎想，自己这一生怕都不会如此肆意。
又不禁然想到何式微，她的一生都被束缚在谢氏三少夫人的枷锁里头，至死不能逃脱。
她是如此的良善，可还是落得那样一个结果。
若她是李式微这般性子，大概又有不同吧。
他的眼眸突然变得深远、忧伤起来。
李式微看着他这样，竟莫名的也有几分忧伤，故作不知道：“方才我只顾着安抚许氏，都将你给忘在了身后，你后来都做了些什么。”
谢慎便道：“后来见到了沈世子和三公子，闲聊了一会儿，三公子和沈世子虽是兄弟，却大有不同。”
“都是一家人，何必叫得那般见外。”李式微就说他，“不过寒哥儿和磐哥儿，确实很不同。”
“一个自小便失去了母亲，随着父亲在北疆长大，另一个自幼就是在母亲的关怀与照顾下长大，自然有所不同。”
谢慎又道：“磐哥儿倒更像是不知世事的懵懂公子，多亏得他上头还有个世子哥哥，若不然沈家危矣。”
李式微便想了想沈若磐，她和这个侄子相处的不多，却也知道他不喜欢枯燥的学业，就喜欢摆弄玩偶，这样的人自不能承担起传承家业的重任来。
唯沈谢氏看不透，一个劲的想斗倒世子沈萧寒，却也不看看沈若磐是能扶得起的那人不？
不过这些话却不必与谢慎所说。
这个时候，刚斟好的茶被端了上来，李式微已经不是很渴了，更耐不得再等茶温，就想歇息了，她今儿累了一天，却是没什么食欲。
看着谢慎便道：“你约莫饿了吧，我方才让小厨房里做了晚膳，你去别处用膳。”
谢慎心知她这是要赶他走，也没说什么，当下便应了。
不想这时候外头突然传来少女的尖叫声。
李式微立时便起了来，与谢慎道：“我们一起出去瞧瞧，这究竟是怎么了。”
然后他们出去，就瞧着外头谢白珍正与一人一狗对峙着。
谢白珍被那狗吓得面色发白，而对面的那个小公子，却正领着狼狗朝着谢白珍招手说：“别怕，我这狗不咬人的，它很温顺的，你过来摸一摸它就知道了。”
谢白珍却更怕了些。
当是她年纪小便什么都不知道，这狼狗分明就是前些日子将谢其玮给咬疯了的那狗。
“阿航，别胡来。”谢慎说着已上前挡在狼狗的前头，“别吓着白珍了。”
李式微一听，便晓得这大抵就是陆氏所生之子，闵国公家的小公子闵陈航了。
闵陈航有些不情愿道：“它真的很温顺的......再者说了，我还在那里看着它呢。”
谢慎白了他一眼。
闵陈航只得不情不愿的让人将狼狗给牵了回去。
一面又看着李式微道：“这便是嫂嫂了罢。”
想到之前谢慎说他的母亲正是陆家的一位远亲，又想着究竟是哪位远亲，足以和陆氏并其子走得这般亲近，“闵小公子是过来寻慎哥的吗，却作甚牵着那吓人的狼狗，要知道小姑娘家都胆小，远远的见着便要怕了，更别说如今离得这么近。”
又招呼谢白珍过来，用帕子给她擦着泪道：“闵小公子跟你逗着玩呢，却别怕，方才我让人备下了晚膳，既都过来了便一起用罢。”
闵陈航瞧着便说：“从前慎哥哥护着这姊妹两个，今儿个见嫂嫂也挺护着她们两个，且还不是因为慎哥哥的缘故，却是发自内心的，想来你们夫妻倒是投缘，连想护着的人都一样。”
“白宛和白珍生得如此可人，谁见了不喜欢呢。”李式微一边招呼着他们往屋子走，一边又着人去唤谢白宛，又说：“估摸着你姐姐一个人在屋里也寂寞的紧，不妨一起叫过来。”
谢白宛乖顺的依了李式微道：“郡主人真好。”
用膳间李式微又问起闵陈航道：“前几日的时候你家的大狼狗刚将我家的几个公子姑娘给咬了，这事你不会不知道吧，今日便领着狼狗上门来，不怕他们寻你的麻烦。”
“也得要他们敢。”闵陈航肆意道，“之前的时候不曾上门来质问，现下事情都过去了，再问又有什么意思，再者说了，谢家如今一个能主事的都没有，唯一一个在外头有些名声的大少爷偏生又是个最会钻营取巧的，怎么会冒着得罪我闵国公府的风险，就为了已经疯了的谢其玮？”
闵陈航敢这样说，并非仅仅是借着家世的缘故，归根究底谢思炯及至整个谢家人在外头的名声就是那么个样，很是功利。
膳后，闵陈航又笑嘻嘻的同李式微道：“嫂嫂，我能借阿慎一会儿不，等一会儿便还给你。”
“做甚么去？”李式微问道。
闵陈航倒是直言不讳道：“我母亲寻他有些事要说。”
原她与谢慎用罢膳后便是要各走各的，当下也痛痛快快的应了，只替着谢慎整理了下衣领子，附在他耳边道：“前几日里谢家突然出来的大狼狗，原先我还纳闷呢，现下看来，却别是你早便察觉到谢氏姐妹们的阴谋，吩咐人带过来的。”
依着谢慎与闵氏的关系，也唯有他能借了闵氏家的狼狗了。
而那日里李式微见了狼狗，不过顺势为之，让身边人引了那狼狗进去，好生教训谢其韶她们一番。
谢慎偏又反问李式微道：“她们姐妹在何氏死后本就艰难，平日里我能看着点自是要看着点，谁让我是他们的叔祖父，偏郡主与她们无亲无故的，却这样关照他们，那日里我原是动身要过去救他们的，到底迟了郡主一步。”
当然，也看到了李式微是如何苦心孤诣的教导谢白宛。
自己的女儿为人所记挂，式微心下便是一暖，应承着谢慎道：“我和你夫妻一体，察觉到你如此关照她们两个，自是要夫唱妇随的。”
至于谢慎信与不信的，倒不是很重要了。
谢慎跟着闵陈航出去，闵陈航没忘记他带过来的狼狗，先去寻了狼狗，然后再见时，他的狼狗却已大变了模样，整个儿头上的毛都给秃了，然后闵陈航看到了不远处气势汹汹的谢白宛。
第一百零九章:野蛮
原闵陈航见到自己的爱宠被人如此对待，内心是很恼火的，当下便想着定要同这人理论理论，可等他看到谢白宛——不过韶龄的谢白宛样貌娇美，肤色白皙，身穿一件藕色纱衫，当下横眉一凛，竟颇有些不怒而威的气势来，说起话来就不由得结巴起来。
“谁让你......这么对......我的......大......黄来的？”闵陈航只觉得自己一世英名尽在今天，在谢白宛跟前给毁了个彻底，他看着对面的谢白宛，心说从前却也没怎么注意过谢家的三孙小姐是个如此秀巧的女子。
秀巧的谢白宛指着闵陈航道：“以后你再要敢领着你的大黄到我妹妹跟前吓唬我妹妹，今日的大黄便是明日的你！”
如厮野蛮，如厮张狂。
闵陈航看了看因被拔了毛的而整个身子都耷拉在一旁的大黄，不由得又抖了抖自己的身子。
他才不要像大黄一样秃了顶。
不对，他为什么要怕区区谢白宛？
大黄怎么对着谢白宛也是这么的软弱？
“先前我喂它吃了腊肉，腊肉里头有迷药的成分。”谢白宛与闵陈航道明了其中的关键。
这掺着毒药的甜点，竟就足以收买了大黄，闵陈航一时觉得面前女子的可怕来着。
心说分明方才李式微才说了，姑娘家胆子都小，怕狼狗，偏这谢家的三孙小姐不同，不仅不胆小，还有勇有谋。
谢白宛举起小拳头以震慑道：“往后还敢到我妹妹跟前吓唬她吗？”
不知怎的，闵陈航竟鬼使神差的道：“不敢，不敢，再也不敢了。”
他何时这般怂过？
待还想要再说些什么的时候，谢白宛已领着谢白珍离开了。
耳中似还能隐约听到谢白宛汝慕的声音道：“姐姐你也太厉害了罢，闵小公子竟也被你说得一愣一愣的。”
“对付这种纨绔公子，就得以霸制霸，你越怕他，他们便越来劲......”谢白宛清冷的声音渐渐消失。
闵陈航一时呆在了原地，他纨绔？
“慎哥你说句公道话，我像是纨绔吗？”闵陈航有些不甘的问道。
谢慎只说：“白宛说你是，大抵你便是吧。”
闵陈航“哼”了一声，他便知道，慎哥从来都只护着何式微的一双女儿。
“那何氏不过是在你饥寒交迫的时候给了你一碗饭吃，竟值得你记这么久，慎哥不会是喜欢何氏吧。”闵陈航从来都是直性子，想起什么便说什么的那种。
谢慎的眉眼间不由得温润起来，他道：“你不懂，她对我来说是很温暖的人，喜欢吗？不，那太肤浅。”
像闵陈航这样一出生便什么都拥有的人，怎么会明白他这种在被所有人都抛弃后，骤然所得的一碗饭的意义。
那不仅仅是一碗饭，更是生活下去的希望，是黑暗里的一抹微光，寒冬里的一簇小火苗。
“那郡主呢，你喜欢郡主吗？”闵陈航的小脑袋里似乎存在着很多很多的问题。
谢慎对他有些无可奈何，不过想到那样鲜活的李式微，他竟也完全说不出“不喜欢”三个字。
“郡主是与何氏、与我完全不同的人，她身上有一种魅力，使人不自觉想要靠近的魅力，我甚至有时候都不太敢和她独处，”谢慎有些怕这种感觉，他很少与人亲近，也不习惯与人亲近。
与李式微，原便是各取所需的婚姻罢了。
他竟有时也会迷失。
“不说这些了，闵夫人寻我有什么事？”谢慎平日里不太想这些事情，也唯独同闵陈航在一起的时候，他无所顾忌的问着，他也会半真半假的答他。
闵陈航道：“你好些日子没过府上去，母亲她有些想你了。”
谢慎面上流露出一抹讥讽的笑意，他们到了闵国公的府上，陆氏就问谢慎道：“用过膳了没？”
得知谢慎已用过膳了，陆氏就让闵陈航并左右先出去，她仔细端详着谢慎，眼中竟偶尔流露出几分心酸，“慎哥儿一晃也长大了，娶亲了，你与郡主可好吗？”
谢慎讥讽道：“闵夫人觉得呢，似这样从不曾奢望感情的我，会与郡主生活得好吗？”
“是我对不住你。”分明都已为人妇为人母了，可陆氏还是那样的爱哭，“可郡主是个好姑娘，你既娶了人家就与人家好好儿的过。”
“我对你别无所求，不过求着你能平平安安的度过这一生罢了。”
似听到了什么可笑的话，谢慎有些癫狂的笑了，“平安？闵夫人未尝不觉得自己要求的有些多了。”
“作为一个从出生便被人作为棋子的人，能不能平安从来不是我说了算的，闵夫人也了解那人，他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不是吗？”
陆氏就很揪心的看着谢慎，“他是老谋深算，可百密终有一疏，若不然他也不会现在都远居住汴州那么个穷凶僻壤里做个闲事不管的诚王。”
“你如今娶妻成家了，有些话本不用我说你也合该懂的，可我就怕你太像你父亲，执着到癫狂，反而误伤了身边人。”
“我知道你娶郡主怕用心不是单纯，可郡主好歹也是正值韶龄的姑娘，你不能因为你的一己之私却误了她一辈子，这样的话你与你......诚王有何不同？”
陆氏又说：“我说这些也不全然是为了郡主，更是为了你，夫妻这回事，你对她好，她便待你好，我更想看到你身边有个知冷知热的人，能慰贴你寒冷已久的心。”
她这样说，谢慎又无可避免的想起了何式微。
他想，如果是何氏的话，大抵可以。
可何氏已经不在了，即便何氏在，她却也仅仅是谢思贤的妻子，纵使谢思贤根本不配她的深情。
至于李式微，那大抵还是个孩子。
将李式微当作孩子的谢慎，在闵国公府里与闵陈航喝醉了后，是被人扶着回到了谢府上。
那些人都是闵国公里头的侍人，当然不晓得谢慎与李式微其实是分房睡的，于是就将谢慎给带到了李式微的屋里。
李式微彼时已经睡下了，被人唤醒后看到的就是烂醉如泥的谢慎，到底按耐下心头因被人从睡梦中搅醒的不快，将谢慎给带回到屋里头，又着人端了水来，帮他擦拭身上的污秽。
谢慎透过迷蒙的双眼，看着面前这个悉心照顾他的女子，咕哝了一声“微娘”，然后下一瞬，他抱住了她的腰身。
第一百一十一章:认错
“我好像想你......”
原端着刚煮好的醒酒汤进门的春和看到了这一幕，又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李式微觉得面上一阵阵发烫，她想竭力掰开谢慎的手，可偏偏酒后的谢慎力气出奇的大。
“我晓得我不配，可就这一会儿好吗？”谢慎搂着式微的腰，又舔了舔唇，心满意足的眯着眼睛，就像是幼小的孩童吃到了一直想着的糖一般。
李式微心蓦的就是一软。
她明白他大抵是将她当成了“旁人”，她从前从来不知道，他对已逝去的何式微有着这般深的依赖，她愿意满足他这一时半刻的愿想，就这样拍着他的后背，仿若哄小孩一般。
谢慎在李式微的怀里沉沉睡过去，又如同两人刚成婚那时候一般，这人即便睡着了也不松手，李式微只得陪着他以极不舒服的姿态睡过去。
一夜不好眠，她眉头深深蹙起。
醒过来的谢慎看着这样的李式微，不自禁的竟为她舒了舒眉。
反应过来的谢慎觉得很不可思议。
他是一个人待惯了的，可唯近来两次却在李式微的房里，睡得很安心。
比往常一个人的时候还要安心。
她睡着的模样其实与她平常很是有些不同，眉眼间皆是淡然，带着些许温柔的缱眷，让人仅仅是看着就很舒心。
谢慎不由得又想起了之前陆氏所说的话，陆氏说，所谓夫妻，便是你待她好，她也待你好，知冷知热。
当时不以为然，可现下，谢慎竟然有些渴望。
睡梦中的李式微察觉到被人注视，悠然转醒。
谢慎连忙移开了视线，又咳了一声道：“昨儿个是我失态了。”
“无碍的，你我已是夫妻，总是密不可分的，偶尔失态再正常不过。”李式微这样说道，又令谢慎不觉得一震。
晓得谢慎想错了，她又补充说：“虽说你我这夫妻不过是有名无实，各取所需罢了，可纵使是这样，却也少不了每日里打交道，见到对方不同的一面属实再正常不过，便将对方当成赖以信任的伙伴，也未尝不可。”
她说起这话来，倒像是个姐姐一般，令人不觉间便想要信服。
谢慎甚至在她说罢后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
式微经历的到底比谢慎要多一些，对于夫妻间的相处之道，比谢慎懂的也更多一些，闻言又说：“如今也不早了，你再不起来怕一会儿要成最后一个去大理寺的了。”
大理寺给谢慎的婚假也不过五日罢了。
谢慎闻言便起身，他身上的衣裳有些褶皱，却也没注意到。
式微看到了，就势起身帮他整理，又一边打趣道：“别你今儿去了大理寺里，你那些同事取笑你，说有了媳妇同没有一般。”
谢慎浑身有些僵硬的接受着李式微的整理，恍然间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只是似他这样的人，合该是孤寂一辈子的，至于偶尔的温情时光，也仿若是偷来的一般。
他勉力等着李式微给他整理完，然后道：“许是昨儿晚上吃的多了，现下倒不是太饿，我先走了。”说罢便急匆匆走了。
李式微闲来无事，想着快到了冬日里，白宛和白珍素来是有些体寒，受不得凉的，合该提前裁了冬衣并鞋子来，然后又想到谢慎，总归两人在一个屋檐下住，便吩咐一起做了。
嘱咐完这些事情，沈二爷联同安氏便寻到了谢府门上来，谢府的大少爷谢思炯听到这消息，原还想套套近乎，不想沈二爷急着忙自家的事情，且他是很看不上谢思炯这种热衷于攀附权贵的人的，又是直性子，直接便拒了谢思炯，然后寻到了李式微这儿。
沈二爷做下那样的事情，李式微身为女子，对他很是看不上，可到底碍着谢家的面子，与沈二爷说：“二哥现下急着接不回二嫂嫂了，却早干什么去了？”
“为人妇者，合该宽容忍让。”沈二爷却至今还未曾觉得自己错了，“可许氏为我沈家妇，不想着替沈家全面子也就罢了，竟还一个劲的摆谱，若非母亲喜欢她这个儿媳，让我务必将她给接回家中来，我怕是恨不得早日休了她。”
他这话但凡是个女子听了就不可能会不舒服，原是帮着他来请李式微的安氏，现在也沉默不语，若非看着沈二爷是她兄长，怕当着李式微这个小姑子的面都想要说沈二爷一番。
李式微却不怕这二哥，冷眼道：“谁让二哥先做错了事呢？你想要女人，想要儿子，但凡与二嫂嫂说，想来二嫂嫂也不会不允许，偏你好面子，不直说，偷偷摸摸的在外头搞出那些事来，二嫂嫂还不能使一使小性子了？”
她又与沈二爷打比方道：“二哥不妨设身处地的站在二嫂嫂的位置上想一想，若面对这一切的是二哥，又当如何。”
若是许氏敢不声不响的在外头养汉子，并有了私生子，怕是沈二爷能提着刀将许氏给杀了。
“那怎么能一样，我是男子，许氏是女子。”沈二爷自来就是那么个耿直的性子，要想说通他，怕是比登天还难，可李式微并不气馁。
“若再将人换成是瑶姐儿和佳姐儿呢？”这两个是沈二爷膝下仅有的两个姑娘，虽都还未出嫁，可往后嫁人生子也是定然的过程，若是让自己女儿面对这一切，身为父亲的沈二爷又当如何。
谁知沈二爷却道：“她们往后若面对这样的事情，自也只能怪她们自个儿无能，笼络不住丈夫的心，又生不下儿子，能怪得了谁？”
“......”李式微就是一阵无语，她再度耐着性子道，“那若换成是妹妹我呢？”
沈二爷好生寻思了一会儿，方才道：“小妹你自然不同，母亲的掌上明珠，我沈国公府的郡主，哪里能容得外人轻贱？看二哥不剁了她！”
沈二爷是由凤阳长公主一手抚养长大的，骨子里对于尊卑很是看重，在他的眼中，嫡母凤阳长公主所出的孩子，当然同旁人是不同的。
李式微终于能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来，“二哥这话说得好，同为女子，许氏也是许家的掌上明珠，许家人怕也恨不得剁了你！”
“我非要与二哥辨个对错，并非是我闲的没事找事，而是二哥若想将二嫂嫂给请回来，便需得诚心认识到自己的错处，确保往后不再犯了，让二嫂嫂对未来有个盼头，方才能跟着二哥哥回来不是？”
第一百一十一章:和好
沈二爷当下被磨得没了脾气，也只得点点头。
“如今月娘已死，且还是当着卓然和泰然的面，在这两个孩子的心里，我们国公府不羁于是杀害他们母亲的凶手，二哥是他们的生父，打算怎么安置他们呢？”李式微又问出这样一番话。
在沈二爷的心中，只当真看重卓然和泰然这两个孩子的，毕竟那是他的男嗣，尤其后来他们的生母月娘还去世了。甚至理所应当的想着，等往后将许氏给哄了回来，定要央着许氏将那两个孩子给领回来认祖归宗的。
一时却未曾想到，也许在卓然和泰然的心里，对沈家、对沈二爷、对许氏都是心存着怨言的。
若这时再将两个孩子领进沈家，当着沈家少爷好生教养，着，难保若干年以后，卓然和泰然在羽翼丰满后不会对他们做些什么。
这样未免不是引狼入室。
沈二爷一时就有些犹豫，他倒不是怕许氏面对卓然和泰然而苛责，而是怕卓然和泰然在亲眼面对生母自杀后，进而怨恨整个沈家，做出对沈家不利的事情。
在凤阳长公主一手教导下的沈二爷，虽对妻女并没有多少关照，可却是将沈家的利益看做是最最重要的。
“可他们到底是沈家的骨肉，总不能看着不管吧。”其实当初即便是月娘不上沈家门来闹这么一出，沈二爷也是想寻个合适的机会与凤阳长公主说了这两个孩子的存在，并让他们认祖归宗的，只现下却因为月娘已死而产生了犹疑。
李式微便道：“这便是二哥要寻思的事了。”
“二哥如今是想着先将许氏给哄回来，再哄着许氏接纳那两个孩子，而许氏为何不就着二哥这个梯子下来，无非就是并不想接纳那两个孩子，这倒不是许氏小家子气，不能容得下两个孩子，而是许氏心中也未尝没有顾忌。”
“若月娘还在，她养着这两个孩子没什么。”
“只月娘不在了，她再怎么贤惠大方，卓然和泰然只会认她为杀母仇人，这样下来，你让许氏怎么选择？”
沈二爷沉思良久，方道：“卓然和泰然在这地界无亲无故的，也就剩我这个做父亲的，我再不管他，真就是让他们自生自灭去，倒不妨这样，让他们先在国公府旁边的别院里住着，对外就是说远方族亲的孩子，这总能行了罢。”
当下之计也没有比这更好的结果了。
商量好了这一切，李式微才跟着沈二爷并安氏去了趟许宅。
许氏家声不显，其父能做到太常寺少卿，还是多多仰赖沈国公亲家这一层身份，因此对沈二爷这么个姑爷，许家也从不曾将他当成寻常姑爷对待，每每都是当座上宾一般。
纵使如今许氏在和沈二爷闹别扭，许家也并未因此责难沈二爷，甚至还多次从中说和，只许氏听了李式微的话，明白其中利害，并不听他们的罢了。
今儿个前来接待沈二爷并李式微他们的，正是许氏的长兄并长嫂常氏，身后跟着的是许家的长子许源凯，也就是许氏为沈若瑶相中的那个娘家表兄。
仔细看许氏的长兄倒是随和之人，就是其妻常氏说话间让人感觉颇有些功利，同为女人，又和许氏为姑嫂，却从未帮着许氏说话，反而对着沈二爷并李式微一个劲的说许氏的不是，谄媚于他们。
这般诋毁许氏的模样，令得其子许源凯都不觉的皱了眉。
最后还是许家大哥制止了常氏，并与沈二爷他们道：“妹妹她如今就在后头，我领着你们过去。”
后便见到了许氏，不过时隔两日，许氏已憔悴的不成样子，一双眼睛通红的发肿，可见这两日里没少哭。
见到许氏这个样子，素来嘴硬的沈二爷当下也有些愧疚，他不擅长说好听的话，只将方才与李式微所商量的结果同许氏说了。
卓然和泰然的去处自是许氏顶顶关注的，她之所以同沈二爷僵持这么久就是为了不让这两个孩子进二房的门，眼下见沈二爷痛痛快快的答应了，心头的一桩心事也了了。
也没故作扭捏，当下便愿意跟沈二爷回去。
解决了心头的一桩麻烦事，沈二爷眉头也舒展了开来，却不过许家盛情相邀，就在这儿用了午膳，一行人方才回了沈国公府。
路上，许氏与安氏、李式微同乘一辆马车，因为这几日里哭的太多，她说话间还夹杂着鼻音，与安氏、李式微道：“这几日里麻烦三弟妹、郡主为我奔波了。”
“我呀，不过就是个跑腿的，真正为你解除了心头大患的，却是郡主。”安氏就道，“二嫂嫂确实得好好的谢谢郡主。”
许氏一早也能想到，在这事上，愿意帮她且有能力达成如今这个结果的唯有明珠郡主李式微了。
沈二爷是出了名的犟性子，寻常人说不动他，而能说动他的譬如凤阳长公主、沈国公之流归根到底姓‘沈’，做不到偏着她。
可唯有李式微，打从一开始便给她分析清楚利弊。
许氏心中好不感激。
又不由得恨恨出声道：“往常我与长嫂之间便当真互有龌龊，却也不过些微争端，俱不过是看不惯我顶替了她原先的位置，可都晓得我们二房在沈家的地位，若非她自己不争气，我如何越得过她去？”
“殿下是什么人，如今提拔我不过是给她个颜色瞧瞧，往后这沈家终归是大房的沈家。”
“她便这么沉不住气，给着我这么一击。”
安氏听着就很乍然，“这事难不成还当真是沈谢氏的手笔？”
“那日里郡主虽不过提了一提，可我到底放在了心生，虽然我人离了国公府，可到底管了这些日子的家，总有些自己的人在，便让他密切的关注着沈谢氏，果见她与别院里的两个孩子有些联系。”许氏冷笑道，“她今儿能这样对我，安知往后与三弟妹有了不痛快，不会这样对三弟妹。”
细想想，凤阳长公主要给沈谢氏好看，为何不选安氏而选了沈谢氏，并非是因为长公主不偏宠三房，却刚好是因为长公主太偏宠三房了，更知道她如今提拔哪个，哪个便会是沈谢氏的眼中钉，如此一来难免成为靶子。
不过许氏却并不在乎这些，毕竟沈二爷到底不是凤阳长公主的亲生子，要长公主看作一样样的那是不可能的。
再者许氏也在其中为自己谋得了利处。
只这不代表着，她要像从前那样，即使明知沈谢氏针对她，也忍下去。
第一百一十二章:提议
“她如今也不过徒有个大夫人的名头，实权都攥在殿下的手中，且殿下对她日益不满，她也就能私下里做出这些事情恶心恶心人罢了。”安氏也讨厌沈谢氏，可觉得沈谢氏又没招惹她，她犯不上跟这人对上。
许氏嘿然一笑道：“如今你瞧着有如丧家之犬一般，可说句不好听的话，倘若有朝一日，寒哥儿没了呢，那时候大房便只剩下了她的磐哥儿，殿下又日益年长，总不能看着她一辈子，总是有沈谢氏携子上位的那一刻。”
“那时候，以着她睚眦必报的性子，三弟妹以为会如何？”
那倒是还真不好说。
这些年里安氏并非与沈谢氏不曾有过摩擦，正如许氏所说的，今日沈谢氏能这样对许氏，明日是否会使出更阴毒的手段来对付安氏？
可是......
沈谢氏这么多年在府里也不是白白汲汲营营的，就凭她和许氏，贸然能扳倒沈谢氏？
这时李式微缓缓开口道：“今时不比以往，母亲早前便因着其女沈若涵犯下的那些事情对她心生不满，那还能说是沈若涵自己走歪了路，沈谢氏不过是未能看好沈若涵，而后头她亲自针对寒哥儿的事情，却是彻底让母亲对她寒了心。”
“如今留着她，给她大夫人的体面，不过就是看在磐哥儿的面子上，而这个时候，任何一根稻草都有可能压倒沈谢氏。”
她这样说了，安氏心中也有几分谋算。
沈家大夫人，先前是魏氏，如今是沈谢氏，即便是她们除去了沈谢氏，沈国公总还是再续娶。
总归是有人压在她们这些做弟妹的头上的。
可以沈谢氏如今的处境，则完全可以让她继续存在着，再也拿不出手中的权柄，那样的话无论是二房还是三房都是有好处的。
瞧着安氏渐渐有些心动的模样，许氏便分析道：“殿下最最看重子嗣，而沈谢氏唯一的软肋怕也就是膝下的两个孩子。”
“涵姐儿先前和贺兰意之闹下的那事，已经让沈家颜面扫地，若是再严重一些......而沈谢氏护女，未尝不会将错就错。”
不怪乎许氏想着对沈若涵下手，实在是这次沈谢氏威胁到了她并两个女儿的将来。
安氏眼中闪过思量。
李式微又道：“再者，长嫂的依仗无非是沈若磐，倘若这唯一的儿子也与她离心了呢？”
这话一出，许氏和安氏心中都在想，怎么才能让沈若磐与沈谢氏离心呢？
沈谢氏对沈若磐这儿子，自来宝贝的好，衣食住行无一不是由她一手做主，纵沈若磐对此也颇有微词，可到底晓得沈谢氏一切都是为了他好的。
这样一对母子关系，如何能分割得了？
“算来磐哥儿过了年就十三了吧，想来也该相看合适的姑娘了。”
经李式微这么一提醒，许氏和安氏顿时明了。
想要一夕之间令沈谢氏和沈若磐母子不和，那是不容易的，这本身就是个积年累月的活。
男子到了一定的年纪总是要成亲，往后会有自己的妻子，孩子，若是这妻子是沈谢氏看重的人还好，若不是，往后矛盾少不了。
许氏和安氏纷纷想着，沈萧寒这么个国公府世子的婚事她们插手不了，可沈若磐这么个继室所出的嫡次子的婚事却还是能说上一二的。
若能安排上自己的娘家人做沈若磐往后的妻子，再时不时的给沈若磐吹上个枕头风，不愁往后母子不离心。
最主要的还是让沈若磐的身边有自己人。
这么想的时候，许氏和安氏是已经打定主意，要联手掣肘沈谢氏了。
马车悠悠停下，转眼间已到了沈国公府，得知此事尘埃落定，许氏不仅没有元气大伤，与沈二爷夫妻感情破裂，甚至于沈二爷还因此退了一步，只说将沈卓然和沈泰然当作沈家旁支族中子弟养在偏院里，沈谢氏就很失望，甚至来不及遮掩。
凤阳长公主诧异于沈二爷竟能舍弃心心念念的男嗣作为妥协，换得许氏回府，终究也没说什么。
于长公主的眼中，究竟外室子难登大雅之堂，犯不着因此破坏了同正妻的情谊。
因此她只淡淡道：“回来便好。”
凤阳长公主又留了李式微一会儿，与她道：“自你成婚后，母亲都没来得及和你说说私房话。”
上一回倒是预备说来着，只是被二房的事给耽搁了，等处置完了，天色也不早了。
“母亲要说什么，我都听得。”李式微很是乖顺道，“就是怕母亲这些日子因为二哥的事情劳心劳力，末了还要为我担忧。”
看着这么贴心孝顺的女儿，凤阳长公主就觉得这个女儿没白生，一面又有些感慨，若是老沈国公还活着，看着这样的幼女，不晓得有多开心呢，她莫名的有些伤感，“我的女儿如今懂事了，不仅自己的事情安排的井井有条，甚至你的兄长嫂嫂们有事也爱寻你出个主意。”
就譬如这一回，若是没有李式微，怕沈二爷至今还请不回来许氏，泰然和卓然的去处仍然争论不休。
“看着你这样，娘很高兴，这证明你往后便不会轻易被人蒙骗，轻易受了欺负，虽料想着你在谢府里头过得应该是还不错的，但谢家如今乃是非之地，虽然你嫁了谢慎，可归根到底，谢慎同谢家并不亲厚，母亲的意思是你不妨和谢慎搬到郡主府里居住。”
“这样，既免了许多无谓争端，也能离得母亲近一些，再者郡主府里一应事物俱全，总比你在那谢府里头要好上许多。”
作为近十年来才因圣宠而得封侯爷的谢家，原本便是不丰裕的，若没了谢家大郎这么些年的钻营，谢家甚至都没如今的光景，与真真正正的富贵乡里还是没得比的。
李式微倒还当真将凤阳长公主说的这话仔细考量了一遍，只是她斟酌的问道：“这也未尝不可以，谢慎那儿想来也能说通，就是......若是我搬到郡主府的话，也想着将白宛和白珍一块儿给接过来。”
经过身边伺候的人提醒，凤阳长公主才知晓，式微口中的白宛和白珍正是何氏与谢思贤的一双女儿，长公主当即便皱眉道：“这既是谢家的孙女，如何你就想带在身边。”
她并不想让女儿再和谢思贤的女儿的扯上关系，那样会让长公主以为，式微对谢家三郎还余情未了，这显然并不是长公主想看到的。
第一百一十三章:逼迫
李式微心知凤阳长公主是误会了，当下便解释说：“这两个孩子命苦的紧，自己的母亲被嫡亲的祖母并伯母们所杀害，独独留下她们两个在谢夫人手底下受磋磨。”
“若仅仅是因为她们可怜，女儿自也不会想着说就将她们给带到身边，毕竟这世上可怜的人多了去了。”
“那是因为她们拥有着这么大年纪的姑娘不曾拥有的果决和孝心，试问寻常那么点的孩子，会如她们一般心心念念着为母报仇？”
“就凭借着这份毅力与孝心，女儿也不想眼看着她们蹉跎在谢府中。”
凤阳长公主从前就晓得这个女儿是性情中人，如今也姑且接受了她的解释。
只是......
“你是这般想的，却堵不住天下悠悠众口，旁人又该如何看待你，母亲如今最不希望的就是你与谢家三郎有一丝半点的瓜葛。”
李式微也想到了这一点，便说：“若我主动提出要收养她们两个，外头不知其所以然，当然会有各种各样的猜测。”
“可若是谢家人对她们不好，责打她们甚至虐待她们，我于心不忍提出收养，这样一来不就可以了吗？”
这样不仅可以免除外头莫须有的猜测，甚至可以将她与谢思贤完全剥离开来。
既然后顾之忧已无，凤阳长公主又是对幼女最开明的母亲，当下也不再阻拦，只道：“赶明儿我让人将郡主府里收拾收拾，你瞧着什么时候方便了便搬进去。”
虽然眼下说定了这事，可到底李式微还要和谢慎商量商量，再者收养谢白宛和谢白珍也需要时间。
这天里李式微直到傍晚时分才姗姗回到谢府中，原凤阳长公主还想着留李式微过了夜再回去，不过被她婉拒了。
也幸亏她连夜赶回到了谢府，方才没误过一场大戏。
原谋杀何氏的罪名已定的谢夫人、白氏并小兰氏竟双双毫发无损的回到了谢府中。
不过刚到了谢府，谢夫人就将其子谢思贤给唤到了跟前，命人将谢白宛和谢白珍给绑了过来——虽说谢夫人的那一番牢狱之灾是自作自受，可她自个儿不这样认为，只觉得全怪谢白宛和谢白珍。
若非谢白宛先前在李式微跟前多言，怎么会有李式微的报官之举，及至后来的真相大白于天下的那一日？
谢白宛和谢白珍刚被带过来，就被人从后头将膝盖给踢得跪下，谢夫人心中怨气难消，径直走到她们的跟前，一连打了谢白珍三个八章，年仅六岁的谢白珍被打的趴在地上，唇边的血顺着流在地上，逐渐凝结成一滩血块。
谢白宛用恶狼般的眼神狠狠的盯着谢夫人看。
谢夫人得逞的看着谢白宛道：“不曾想到我还会出来吧，小兔崽子，身为我谢家人，胳膊肘却朝外拐，今儿本夫人非得好好儿的教训教训你不可。”
“祖母犯下杀人那样的罪过，如何能安然无恙的出来？”这确实是谢白宛所疑惑的。
谢夫人就道：“大抵是老天看不得我不好，总归我今儿是出来了，往后里的每一天每一夜都不会有你们姐妹的好日子过。”
谢白宛就以着很遗憾的口吻说：“祖母原犯下大错，入狱也是在恕罪，而今罪不曾赎完，就不晓得钻了什么空子出来了，可一报还一报，往后说不得还会有更大的报应在等着祖母。”
“可怜孙女我用心良苦，祖母竟是不明白。”
“一派胡言！”谢夫人唾弃道，“我吉人自有天相，今日能逃过这一回，他日未尝不可以。”
“来人，将这两个小贱蹄子给我狠狠的罚！”
话毕，谢夫人身边的喜嬷嬷便拿着拶指到了谢白宛和谢白珍的跟前，一脸阴森森的笑意说：“夫人到底念着两位孙小姐是谢家的姑娘，即使你们做下那样大逆不道的事情，夫人还是要留下你们，如今不过是略施小戒，要了两位孙小姐的手指罢了。”
说着便要用拶指夹着谢白宛和谢白珍的手指头，谢白宛脸色发白，一面将谢白珍给挡在身后，一面道：“祖母这是要动用私刑吗？”
似拶指这种刑罚，唯有牢狱里审犯人时才会用到，而今谢夫人却拿这种手段来对付他们。
谢夫人道：“便是动用私刑了，你又待如何？”说着便朝喜嬷嬷使了个眼色。
喜嬷嬷得了指令，当即便露着狰狞的笑容走了过来。
倒是一旁的白氏，颇有些担忧道：“虽说侯爷如今正被大郎拖着，一时半会也过不来，可事后若得知母亲这样对待白宛和白珍，定不会轻易与我们算了的。”
“不能算了又如何，难不成还能休了我吗？”谢夫人不屑道，“我能在谢府有今时今日的地位，靠的可不仅仅是侯爷。”
她靠的全然是三个儿子。
谢侯爷共三子二女，其中除了何谢氏非谢夫人所出，其余都是谢夫人所生的孩子。
“再者，我更想看看，在谢白宛和谢白珍身后站着的那人究竟是谁，又是谁，这么看不得我好！”
谢夫人这次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她是恼恨何氏所出的二女，只这么些日子，她在牢狱里也不是白待的，总算是想清楚了，谢白宛和谢白珍不过是孩子罢了，她们即便是因为何氏的死想做些什么，可归根到底能力有限、智谋也有限。
定然是有人在她们的背后与她们出谋划策，方有谢夫人昨日之灾。
而谢夫人眼下最怀疑的莫过于是谢慎。
毕竟在谢夫人的眼里，谢慎是如今在谢夫人并白氏、小兰氏入狱后最最得利的那一个。
他以谢家不足为外人道也的身份却捡漏娶得了明珠郡主，往后前程自有沈国公府和凤阳长公主替他筹谋着，自不必说。
可是凭什么？
那本该是属于她儿子的前程。
白氏能为了大局计便宜了谢慎，可谢夫人不能，在谢夫人眼里，谢慎就是个外人。
若是让她晓得这一切都是谢慎在背后推波助澜，自有十足的理由逐谢慎出府。
第一百一十四章:隐情
除却让谢思炯故意拦着点谢侯爷外，谢夫人这边的阵仗却是半点不曾遮掩，甚至有意推波助澜的让消息往外泄露，因此当李式微刚从沈国公府里回来的时候，便听闻了此事。
她看着事关不急高高挂起一般的谢慎，没来由的就是一股无名火，与他道：“你难不成没听到白宛和白珍被谢夫人带过去了吗，她们会遭受什么你不是不知道，却半点没有动作。”
“白宛和白珍是我的侄孙女，眼下我都什么都还没说呢，微娘你倒是急的好似她们的亲生母亲一般。”谢慎甚至还有闲心开玩笑，他接着又说：“谢夫人这样对白宛姐妹，有一半是为了泄愤，另一半约莫就是寻她们的背后之人。”
“所以我不能出面，一旦我出了面便是将现成的把柄给到谢夫人的手上，而今谢府于我还有用处，我并不想被谢夫人赶出去。”
“可我也并非全然没有准备，早在谢夫人刚刚回府的时候，我便着人通知了谢思沅，她这会儿应该刚好赶到谢夫人那儿，总是能阻挡一会儿谢夫人的怒火。”
“而我站在这儿，并非什么都不做，我在等你。”
李式微敏锐的从谢慎的话语中抽丝剥茧，转瞬了然当初她以明珠郡主的身份初次来到谢府中，谢白宛争先出来与她说的那一番话并呈的那一堆证据，其中有半数约莫是谢慎的手笔。
谢夫人这样对待谢白宛和谢白珍，就是为了逼迫谢慎出面。
“你在等我去找谢侯爷过去住持公道。”不需明明白白的问谢慎，李式微已然明了，她转身道，“我这就去。”
这般干脆令得谢慎讶异于长在温柔富贵乡里的李式微竟是如此的聪慧，之余不免多加赞赏。
李式微寻到谢侯爷处的时候，谢侯爷正在谢思炯的陪伴上鉴赏一枚古玩，谢侯爷爱这个，谢思炯投其所好，果真吸引了谢侯爷的所有心神。
并不出乎意料，李式微想要见谢侯爷的请求被外头守着的人拒绝了，她却并非就因此打道回府，只是隔着门便叫道：“侯爷，我今儿去劝二嫂嫂的时候顺便回了一趟沈府，母亲与我说了些事情，我道是还要跟侯爷商量商量。”
她说起凤阳长公主的名头的时候，外头挡着的人就不由有了些畏惧。
李式微趁着这空隙，就忙闯进了谢侯爷的书房里。
谢侯爷放下手里的那枚刚由谢思炯所进献的玉扳指，揉了揉眉心，这才道：“长公主殿下与郡主说了何事。”
李式微便长话短说，道是凤阳长公主想要她和谢慎搬到郡主府去，谢侯爷听了便有些不愿意。
她原也不是要和谢侯爷商量的，借故又说：“我听闻嫂嫂也回来了，这事情归根究底还是要侯爷和嫂嫂一同商量过，同意了我和谢慎才会搬，眼下侯爷不妨同我走一趟。”
谢思炯就有些着急道：“这不过是小事，父亲以后再找母亲商量也不迟。”
“可我母亲说了，她明儿就要我给她个准话。”李式微为难道，“还望大少爷见谅。”
这是何式微在成为李式微后头一次见到这前世里的大哥，谢家三兄弟，唯独这大郎生得颇为一言难尽，可偏偏也唯独谢思炯，为人颇会钻营，得了齐皇后的欢心，有了谢家如今的风光。
他不仅仅会钻营，还好色，甚至连自己的弟妹都不曾放过，因此使得何氏得了白氏的怨恨。
谢侯爷听了这话，忙不迭失的起身，谢思炯也没什么理由可以让谢侯爷不去。
只是他在后头看着李式微的倩影，就不由得啧啧感叹。
原以为自个儿三弟是个有艳福了，刚没了何式微，又有个李式微投怀送抱，到头来偏偏竟是便宜了谢慎。
谢思炯尤爱美人，当下看着李式微的背影，目光就不由得有些贪心。
心道这位还不仅仅是美人，更是有权势的美人，滋味肯定不同。
在前头的李式微当然不晓得谢思炯当下所想，若是知道，她怕是会将胃给吐出来。
李式微和着谢侯爷去谢夫人那儿，远远的就听到了谢夫人呵斥谢思沅的声音，“你是我的女儿，先前母亲为这不肖子孙所害，生生屈辱的待在牢狱里好几日，你不思为母亲出气，反而替着这两个小兔崽子说话？”
“为娘之前真真是白疼你了。”
可谢思沅虽然年纪不大，却也并非是个没是非观的人，谢夫人前前后后做下的那些事，即便是身为她的亲生女儿，谢思沅也是不齿的，当下就不予理会，只将谢白宛和谢白珍护在身后。
谢夫人一时急了，就要令人将谢思沅给强硬的拉开。
谢侯爷和李式微正是这个时候进来的。
“我说大郎今儿怎么这么有闲情雅致，和我一起研究古玩，却原来是你这毒妇让他生生拦住我去的。”谢侯爷并非是糊涂之人，之前对着谢夫人的行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不过是看在她为他孕育了五个子嗣，且没出什么大错的份上。
“我在何兄的跟前信誓旦旦的说，从今往后不会再让她们两个受任何委屈，自是要说到做到。”
谢白宛和谢白珍也是个懂事的，晓得当下能救她们的就是谢侯爷，从地上爬起来抱住谢侯爷道：“有祖父护着我们，我们便不怕。”
谢侯爷怜意更甚。
谢夫人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谢白宛和谢白珍，“她们都做了些什么，侯爷也是知道的，似这等不肖子孙，没被我活活打死，已是我法外开恩了。”
谢侯爷呛声道：“那也是你先做错了事情，是，大郎求着齐皇后下令将你们给放了出来，但也并不代表着何氏的死与你无关，外头人不晓得也就罢了，可咱们谢府上的人，哪个不晓得，何氏就是被你给一手害死的。”
“难为一个已经嫁到何家的谢家庶出女儿，能将手伸得那般长，甚至谋害死她的嫂嫂？”
谢夫人并白氏、安氏为何会安然无恙的出狱，李式微原也是纳闷的，不过是因着急着救白宛和白珍，一时没顾上罢了。
当下听了便问道：“难不成嫂嫂出狱并非是无罪释放，其中另有隐情不成？”
第一百一十五章:过继
谢夫人听了这话脸都绿了，纵使事实就是那么回事，可谢侯爷到底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说出来。
这样让她往后还怎么做这个大夫人？
白氏就委婉与李式微说道：“婆母当然不是这样的人，不过是那左大人未曾查明真相，便贸然定了我们的罪。”
“实际上却是何谢氏因看不惯何氏——她们互为姑嫂，何谢氏在何家人跟前比不得何氏这么个小姑子，难免心生怨恨，故而何谢氏故意向婆母举荐了王婆子，并收买王婆子在何氏临产的时候动手，方才造成何氏一尸两命。”
“至于我们，不过是恰巧被何谢氏牵连罢了。”
“而父亲也就是一时没有弄清楚真相。”
那何谢氏不过是谢家已出嫁的庶出女儿，何德何能能将手伸向谢府三少夫人？一切不过是为了给谢夫人脱罪的幌子罢了。
李式微如今不禁懊恼自己当初作甚要将何谢氏给牵连进来，却也明白即使当初不将何谢氏给牵扯进去，何家大郎一日在齐皇后跟前得宠，谢夫人并白氏、小兰氏便能得救。
先前是她不明白，觉得区区谢氏，还不值当齐皇后出手。
万万不曾想到......
不论再怎么懊恼后悔，终究也是她失算了。
“这终究是喜事一桩，嫂嫂和白氏、小兰氏如今不过刚刚回府，合该好生修养一番才是，怎的就要虐打白宛和白珍，还是用这等阴狠的法子。”顺着李式微的眸子看过去，赫赫然便是喜嬷嬷手中的拶指
谢侯爷眼睛就是猛的一缩，谢白宛和谢白珍两个都是未曾及笄的少女罢了，谢夫人身为她们的嫡亲祖母，竟然敢这样待她们？
想到之前自己在何侍郎跟前做下的那些保证，谢侯爷顿时心生许多愧疚，对着谢夫人道：“你简直枉为人母。”
谢夫人犟嘴道：“人家说母慈子孝，她们却几时念过我是她们的嫡亲祖母，转头就为了何氏那么个外人去敲登闻鼓？”
“何氏自嫁到谢家后，便合该是谢何氏，怎的在嫂嫂口中就成了外人，那这样说来，白氏并小兰氏还有本郡主是否也是嫂嫂口中的外人？”她含笑说出这么一番话，霎时又转口问道：“何氏是白宛和白珍的母亲，她们的母亲无故去了，作为何氏女儿，为母伸冤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再者，她们所针对的也无非是当初害了何氏的人，这人并非是嫂嫂，也并非是白氏、小兰氏，而是何谢氏。”
“嫂嫂却何必将事情都给揽到自己身上，对嫡亲的孙女下这么大的狠手。”
谢白宛和谢白珍通声哭泣起来，尤其谢白宛，她年纪最小，唇角还带着血，看着再可怜不过。
两人齐齐揪住李式微的衣角道：“自母亲去后，祖叔母是头一个这样护着我们的人了。”
“真真是极可怜的孩子，失去了母亲的庇护，偏连的祖母也不疼爱你们罢了，偏还虐待你们，最最让人痛心的却是你们被人这样欺负着，也没见你们父亲出来说几句话。”李式微听着也哽咽几分。
谢白宛当即道：“父亲不在乎我们这个女儿，不听着祖母的话呵斥我们就不错了。”
“天下哪里有这样做人父亲的。”
“又哪里有这样做人祖母的。”
李式微跟着就将两个孩子给护到怀中，与谢侯爷道：“索性三房不怎么重视这两个孩子，没的让这两个孩子这般被人虐待，加之我和慎郎如今也没孩子，我又喜欢这两个孩子的紧，不妨将她们过继给我罢。”
这话一出，谢侯爷和谢夫人统统显现出慎重来。
“我便是再怎么不待见她们两个，她们却也终归是三郎的孩子，郡主贸然想要收养怕是不妥罢......”在谢夫人眼里，是不怎么待见谢白宛和谢白珍的，她们不过是女孩子，还是谢夫人所不喜的何氏所生的孩子，将来最大的用途也不过是能得嫁高门，给谢家带来利处。
只是区区谢家三房的孩子，也嫁不到什么非常好的人家。
可若是换成是记在郡主名下的孩子，那便不一样了。
“再者，郡主也需要问问九弟的意思罢。”
李式微痛快的表示合该是这样的，于是就让人将谢慎给寻了过来。
谢慎初听闻此事，面上就显露出为难来，他与李式微商量道：“我们不过才成婚罢，贸然就多出两个孩子，外头人不晓得还当是我们两个有毛病呢。”
他的担忧是在情理之中。
却也正是这番话，方才打消了谢夫人对谢慎的疑虑——他若是在谢白宛和谢白珍后头出主意的人，想来现在会迫不及待的同意郡主的说法，收养她们两个罢。
李式微就安慰他道：“我是看这两个孩子又可怜又可爱的，至于旁人的说法，我不在意，你又何必在意呢。”
谢慎极妥帖的应承着李式微道：“既微娘也这样觉得，那我自依你的想法行事。”
接着李式微就看向了谢侯爷和谢夫人，“嫂嫂不喜欢这两个孙女甚至虐待她们，是我们所有人都看到的，而对于三少爷来说，拖着这么两个孩子，往后再娶妻子总是不容易的。”
“如今我和慎郎接手这两个孩子，算是给三少爷减轻了负担，嫂嫂说是不？”
这是让李式微并谢慎收养谢白宛和谢白珍的好处。
只谢夫人疑虑的是，如今将她们过继给郡主，那她们往后的身份自然比谢家姑娘更胜一筹，可以着谢白宛和谢白珍对谢夫人的怨恨，难保将来翅膀硬了不过做出什么对谢夫人不利的事情。
她在这儿疑虑的这会儿功夫，李式微转头来与谢侯爷说：“侯爷当初信誓旦旦的同何侍郎保证说让白宛和白珍一定在谢府里不受欺负，可您毕竟身子不好，也不能无时无刻看着点她们，可将她们过继到我的名下便不同了，想来谢家也没有人敢对我李式微的女儿做些什么罢，若是有人敢，我当然也会给她点颜色瞧瞧。”
谢夫人还摇摆不定的时候，谢侯爷已经拍板定案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软禁
谢侯爷这爵位，当初不过是靠着救驾之恩侥幸获得，不同于其他世家一般可以世袭罔替。
因此纵使谢侯爷近些年来不大管事，甚至于谢家如今的光景也都是靠着谢家大郎在齐皇后跟前的得脸所得来的。
然而真正当家做主的还是谢侯爷。
毕竟唯有谢侯爷在，谢家才勉强算是个侯府。
眼下谢侯爷连问都不问过谢思贤，直接拍板定案，纵使谢夫人气的发指也不能说什么。
况且谢夫人如今怕是都顾不上再针对谢白宛和谢白珍了，因为谢侯爷要与她清算先前的事情。
谢侯爷语重心长的与谢夫人道：“我与你是少年夫妻，昔时我们两家算得上是门当户对，都不过是清贫之家罢了，相伴着走过这么多年，情分到底不一般。”
“我放心将整个谢家后宅交给你，可你呢，你都做了些什么？”
“仗着如今的侯夫人之位，教子不仁，草菅人命。”
若说这些还在谢夫人的承受范围之内的话，下一句却瞬间让谢夫人差点晕倒过去。
“你只想着如今三郎是侯府之子，何氏配不上他并不能带给三郎任何助力，那你有没有想过你自己亦如是。”
“往常丈夫发迹之后抛弃糟糠之妻，另娶高官之女的也未尝没有之，我不愿意这么做，不仅仅是因为你我往日的情分，更因为这不人道。”
“可你偏偏让三郎对着何氏做了这样的事情。”
“难道就不怕本侯效仿吗？”
谢侯爷年轻时也是个俊美的人，若不然也不会生出谢家二郎并三郎这样徒有皮相的儿子来，即便如今不必以往，却也更添了几分儒雅，他的身子是不好，休弃了谢夫人，想要续娶高官之女是不容易，可差不多的人家也是愿意将样貌俊美且年少的庶出女儿嫁过来的，甚至差一点的人家也愿意将嫡女许配之。
与谢夫人比，这些女孩起码更年轻更貌美不是？
谢夫人只觉气得要七窍生烟一般，她指着谢侯爷道：“你敢！”
“你瞧瞧，你不过是听听这样的话就受不了，可你偏偏让三郎做下了那等有损阴德的事情。”谢侯爷一挥袖子，“人家说娶妻娶德，可偏偏你德行不行，若非念在你我以往的情分，你又为我生下了这么几个孩子，我是说什么也要将你给休弃的。”
“眼下我虽不愿意做的那么绝情，可到底也要给已逝去的何氏一个交代，前些日里我命府里刚刚修建了个小佛堂，往后你便在那里吃斋念佛，再也不要出来来。”
“侯爷......”谢夫人不敢相信谢侯爷对这样对她。
白氏自也是要为谢夫人求情的，“儿媳们如今尚且不能承事，可以说这府上离了谁都能行，就是不能离了婆母。”
只这并非是谢侯爷突如其来的想法，而是沉思许久的，自不会因为白氏之言而有丝毫改变。
“这诺大府中许多人，没了谁都一样。”谢侯爷转头看向李式微，“眼下主母被囚禁，算来郡主便是这许多女眷中辈分最高的了，我眼下想将整个谢府后宅托付予郡主，未知郡主可能答应。”
如谢侯爷所言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谢侯爷却是想着，但凡郡主答应了这事，便不能再提与谢慎离开谢侯府，去郡主府里居住的事情了。
毕竟两府间离得太远，做些什么都不方便。
倒并非是他这做兄长的太过迂腐，实是......谢侯爷陡然想起十多年前，那个雪夜里，身体羸弱的女人将这孩子托付给他的场景，没有母亲不爱自己的孩子，她舍弃谢慎，终归是为了谢慎好，她要让他护着谢慎。
一晃这十多年过去了，谢侯爷虽然表面上对谢慎不闻不问，却也是为了不让谢慎越发成为谢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罢了，私底下却一直关注着这个名义上的九弟。
从最开始的受人所托，这么多年却也处出了感情。
谢侯爷希望谢慎这个九弟能越发的低调一些，不要招来旁人的注目，自是住到谢府里，有谢家这么多人在前头，总是能掩人耳目一些。
其实不用谢侯爷这样说，式微在得知谢夫人并白氏、小兰氏安然无恙的出来后，就已经决定继续待在谢府上。
毕竟她曾经所承受的苦痛不能白白受了。
杀人的刽子手不能就这样轻易的被放过。
最主要她的一双女儿不能白白受了委屈。
可至于谢侯爷所说的，李式微却想也不想便直接拒绝了，“这侯府是侯爷的侯府，慎郎不过是侯爷的九弟罢了，因着年龄最小才跟着侯爷同住。”
谢家早在许久以前便分家了的。
“要说嫂嫂今后要在小佛堂里吃斋念佛，脱不开身来，却还有白氏并小兰氏，她们是这府上的少夫人，尤其白氏，更是长媳。”
谢侯爷沉吟道：“白氏虽是长媳，可何氏之死，有她的一份，纵使不曾亲力亲为，可到底也曾冷眼旁观。”
白氏咬了咬唇。
她因出身优渥，嫁到谢家属于下嫁，从一开始的时候，谢夫人并谢侯爷就给予了她这个长媳十足的尊重。
只不曾想，这一次谢侯爷会说到了她的脸上。
李式微又提议道：“那还有小兰氏——虽然当初小兰氏也是在一旁看着的，可她毕竟年纪小，只是二少夫人，说不上什么话，即便是说了什么话，也位卑言轻。”
只小兰氏么，在谢侯爷的眼里多少有些上不得台面。
尤其今儿个也晚了，谢白宛和谢白珍又受了惊，总不能一直在这儿僵持了，谢侯爷就说此事容后再议，今儿个也就姑且这样算了。
谢夫人甚至来不及说一句话，就被谢侯爷着人带着去到了小佛堂里，并不允许谢夫人带上身边伺候的喜嬷嬷并仆人，至那个小佛堂里，因刚建成，颇有些清冷。
里头就一个又聋又哑的老嬷嬷，权作照顾谢夫人之用。
谢夫人方才明白过来，自己是真正真正的被软禁了。
而外头的白氏，当下里顾都没顾上去问候谢夫人一声，她拦住李式微道：“郡主这些日子在府里还好罢？”
“白姐姐觉得呢。”李式微换成了以前那样亲昵的称呼，“就是身边也没个熟悉的人，还好白姐姐回来了。”
“郡主如今是我的九叔母，可不能再像往常那样叫我‘白姐姐’了，被人听到怕是要说我。”白氏揽过李式微的手道，“就是这往后管家一事。”
李式微道：“白姐姐是这府里的长媳，况且论身份论地位论人品，小兰氏哪里能及得白姐姐，往后我会在谢侯爷跟前为白姐姐美言的。”
第一百一十七章:泄愤
这厢里硝烟散去，方才尘埃落定，二房那边便传来小兰氏撕心裂肺的哭声。
原在牢狱之中便听闻了幼子因被狼狗所咬，犯了疯狗病，不过勉强靠药物吊着一条命罢了的小兰氏刚回了谢府中，再顾不得跟着谢夫人去搞事，就去看了谢其玮。
却说谢其玮消瘦的不成样子，身上的衣衫尽数被他自己给扣破了，露出里面已经烂了的肌肤。
谢其玮却仍然觉得很痒，想用手去挠已经烂的不能再看的肌肤。
小兰氏一把将谢其玮给抱在怀里说：“不要这样，你看看，是母亲回来了。”
“母亲，我好痛苦......”谢其玮的眸子逐渐散乱了开来，张开大口就想要咬小兰氏一口，多亏得他身边伺候的人是近些日子被谢其冠给安排过来的，最是明白不过谢其玮如今的情形，拉了小兰氏一把，才使得小兰氏免了一难。
将原先给捆着谢其玮的绳索越发紧了紧，那人才与小兰氏道：“六孙少爷如今的情形很不好，为免一个不小心伤了二少夫人，还望二少夫人离他远一些。”
“这才几天的功夫，我好好的儿子怎么会成这个样子，府中并无人养狼狗，缘何他会被狼狗所伤害？”小兰氏绝望的问道，谢其玮是她的幼子，也是她唯一的儿子，如今却成了这般，那将来二房的基业岂不是白白便宜了谢其景？
谢其景是大兰氏所出，就大兰氏那样的蠢货生得孩子，凭什么将来要更胜她的儿子一筹？
且谢其景一直因为大兰氏的死对她耿耿于怀，如今她和谢思齐都还年轻，暂且还担压得住谢其景，往后谢思齐去了，她这个继母就要在继子底下讨生活，谢其景会怎样待她可想而知，尤其她的孩子又成了这个样子，更给不了她一点点庇护。
一时间小兰氏觉得自己之前的努力都白费了。
当下对造成谢其玮如今这模样的人越发愤恨，只想找来泄愤。
却说谢其冠品性高洁，连带着他安排着照顾谢其玮的这侍人也是个明辨是非的，深切晓得谢其玮如今成这个样子完全是自作自受，只是当着小兰氏这个母亲的面不好说罢了，只含糊其辞道：“说来也是六孙少爷贪玩，无意招惹了狼狗，那畜生本来便不认人，一时就将六孙少爷给咬成了这般。”
“那狼狗呢，我要她给我儿陪葬！”小兰氏悲愤交加道。
“那狼狗，是闵国公府的小公子养的，怕是不能......”侍人有些小心翼翼的说。
小兰氏几近崩溃之余，到底还是有理智在的，知道闵国公府不是她区区谢家的二少夫人能招惹得起的，可到底怒气难消。
这时候谢其霜进来寻小兰氏，然后便与小兰氏说了他们姐弟几个原是为了给谢夫人她们出气，想好好儿的教训教训谢白宛和谢白珍，不想最后谢白宛和谢白珍没事，反而是她们姐妹几个都有蹭伤，六弟谢其玮更是成了如今这个模样，不过吊着一条命罢了。
闵国公府小兰氏招惹不起，可谢白宛和谢白珍素来是府里的软柿子，没了母亲庇佑的孩子总归让人动起手来无所顾忌，小兰氏当下就觉得拿谢白宛和谢白珍开刀来泄愤，与谢其景道：“母亲不在的这些日子，真真是委屈你们姐弟两个了，索性母亲如今回来了，这就替你们出气去！”
这时候的小兰氏还不晓得前头发生的那些变故，不知道谢夫人已被软禁，更不知道谢白宛和谢白珍如今不算是三房的孩子，而是明珠郡主与谢慎的孩子，就很是肆无忌惮。
侍候谢其玮的人低低的劝阻出声道：“六孙少爷终归并不是被三孙小姐她们所伤，是被狼狗所伤，若是二少夫人就这样大喇喇的找上门来，怕过了侯爷会责怪二少夫人。”
谢其霜一时也扯了扯小兰氏的袖子说：“近些时候祖父确实是很护着谢白宛姐妹，甚至为了她们还狠狠罚了三叔父。”
谢思贤是幺儿，从小到大谢侯爷和谢夫人都没动过谢思贤一根手指头。
谢侯爷能为了谢白宛姐妹这样对幺儿，更遑论她这个儿媳妇。
可不出这口气，小兰氏又郁闷难消。
“既我的玮哥儿是被狼狗所伤，那狼狗偏又是闵国公府养着的，我想为玮哥儿泄愤都不能，那不然......”小兰氏面上划过一丝阴险的笑意，“我到底是宛姐儿和珍姐儿的二伯母，哪里能真的就对她们下手，就是我们谢府周围好似每到晚上便有野猫出没，若是她们一个不小心被野猫给划伤了哪里，也不关我的事。”
小兰氏狠毒的想着，最好能划伤她们的脸，她们姐妹两个毁了玮哥儿的后半辈子，没道理她们还好好的。
小兰氏说罢这话，就令身边的婢子雀儿去外头捉几只野猫过来，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去了三房那边。
侍候谢其玮的仆人见了，心道这是要出大事，忙不迭失的去告诉了谢其冠，谢其冠无奈的叹气，心道他虽是谢侯府的长孙，可小兰氏对他来说终究是长辈，他倒是能出头替谢白宛姐妹将小兰氏给挡回去，然终归到底不能给小兰氏这么个二伯母以震慑，往后少不得还要欺负谢白宛，略作思索，便让人去告诉了李式微和谢慎他们。
想着这两个到底与小兰氏是平辈，且一个还是郡主，而他们是要收养谢白宛和谢白珍的，也最有理由出这个头。
这个时候因为才不过说定李式微和谢慎要收养谢白宛和谢白珍，到底还是要个仪式的，加之谢慎住的那边偏僻也就算了，还不是很大。
李式微是想着既是要在这儿长住下去，自是要修缮一番的，又想着说与谢侯爷商量一番，将旁边空着的院子给了他们，并扩建一番，这样谢白宛和谢白珍也好住的舒坦。
所以如今谢白宛和谢白珍还是住在三房里头，不过李式微怕她们再受人欺负，安排了自己的乳娘徐嬷嬷在一旁照看着她们。
第一百一十八章:反击
因为谢侯府周边的野猫很是惧怕生人，所以雀儿带人去抓它们的时候很是费了一番功夫，甚至雀儿自己的身上还被野猫的爪子给挖了好几道。
这东西太过狡猾，雀儿只得用绳子牵引着她们跟着小兰氏过来。
当下里谢白宛和谢白珍刚刚睡下，虽说徐嬷嬷之前的时候并不认得她们，可一想到这两个孩子往后会被自家郡主收养，也算是她的小主子，心中便不禁生了几分怜意——她曾亲眼目睹何氏被人活埋，其余的人又被谢家杀人灭口，很能生出几分同理心。
只是想到自家郡主也不过是刚为人妇，刚及笄的少女罢了，眼下便要养两个这么大孩子，也不禁觉得有些啼笑皆非，不过这也没什么，就李式微带的那些嫁妆，好生娇养两个孩子还是使得的。
谢白宛倒是呼吸颇有些粗重，可见今儿这事对她并没有产生什么影响，倒是谢白珍到底年纪小，眼下哪怕是睡着了身子也是紧紧的缩成一团，不禁然朝着谢白宛靠去，嘴里也嘟囔着“不要，不要过来......”
徐嬷嬷替她们掖了掖被角，这个时候外头就传来敲门声，是小兰氏的声音，“这一阵二伯母一直在牢狱里头，今儿刚回来，想着你们姐妹两个这一阵一定很孤单，便买了几只猫儿来陪着你们，你们且出来瞧一瞧。”
因此里头烛火还亮着，小兰氏就理所应当的以为谢白宛和谢白珍她们还没有睡下。
跟着李式微到谢府这么些日子，徐嬷嬷也大抵将这府里头的人都给理顺了，每个人什么脾性也了解了个彻底——她作为李式微的乳娘，这些是分内之事。
听到来人自称“二伯母”，便晓得外头的就是这府里头的二少爷续娶的二少夫人小兰氏，更知道先前何氏在的时候，这妯娌两个姑且还能维持面上的和善，待到何氏一去，小兰氏却没少在谢夫人跟前嚼舌根，谢白宛和谢白珍被谢夫人不待见，其中有半数就是这小兰氏的功劳。。
而今这人打着关照谢白宛和谢白珍的幌子，深夜上门，只怕是来者不善。
更何况猫儿这东西......是谢夫人素来所不喜欢的，小兰氏没的送谢白宛和谢白珍两只猫儿做什么。
“三孙小姐和六孙小姐刚刚都睡下了，二少夫人有什么事还是隔日里再来罢。”徐嬷嬷隔着门与小兰氏说道。
小兰氏就是一阵疑惑。
因为何氏在的时候，谢白宛和谢白珍身边还有个老嬷嬷并三个婢子伺候着，何氏去之后，谢夫人看她们两个不顺眼，便将那唯一的嬷嬷并两个婢子都调到了别处，说是要节省开支。
只当下这个人却是谁？
虽然心下疑惑，可并未心生退意，毕竟在小兰氏的眼中，谢白宛和谢白珍不足为惧。
“我不过刚回家里，连自个的两个孩子都没看，就顾着白宛和白珍她们两个，就凭着这份心意，让宛姐儿和珍姐儿醒来见一见我，不过分罢。”
若是一般人，自是惧于小兰氏在谢府中的地位，可徐嬷嬷却是跟着式微从沈国公府里出来的，再者如今的白宛和白珍是要被记在谢慎和李式微的名下的，身份自不可同日而语。
“二少夫人口口声声说是来关照宛姐儿和珍姐儿，听着她们睡下了，合该有个做长辈的妥帖样子，让孩子好生休息才是，却做甚么苦苦相逼，让她们两个醒来。”徐嬷嬷又说，“二少夫人也合该晓得，今儿一早谢夫人回来便着人将三孙小姐和六孙小姐带过去问罪，她们在谢夫人手底下被磋磨了一天，正是身心俱疲的时候。”
这般理所应当的模样，甚至让小兰氏都气笑了。
她打量着里头人的声音，中气十足，便不由得问说：“嬷嬷是......”
“郡主可怜两位孙小姐的遭遇，怕她们睡不着，特地让老奴陪着她们入睡，对了，老奴是郡主的乳娘。”徐嬷嬷不卑不亢道。
小兰氏心下震惊，一时转了心思，道：“嬷嬷说的是，是该让她们两个好好的睡下，我这就先回去，等她们两个醒来之后嬷嬷告诉她们一声我来过就是。”
脚步声渐渐远去。
徐嬷嬷听着外头重归平静，却将谢白宛和谢白珍给叫醒了过来，与她们道：“今晚这儿不安全，你们且跟着老奴到郡主那边去睡。”
却也留下了她们身边的婢子春桃在这儿，与她吩咐道：“一会儿若是有猫儿闯进来，你便将它们都关在门里头，等着我回来处置。”
谢其玮被狼狗咬成那个模样，但凡是个爱子的母亲便不会无动于衷，那么小兰氏带着猫儿上门的用意是什么，自也能想到。
谢白宛和谢白珍苏日安还不知其所以然，可出于这一阵对式微的信任，又想着徐嬷嬷到底是李式微的身边的，当下没有多问，就依着徐嬷嬷所说的，跟着她去了李式微那儿。
彼时李式微听了谢其冠让人带来的话，虽心知有徐嬷嬷看着，小兰氏应该不会得逞，可到底为了以保万一，还是想着自己亲自去走一趟，不成想刚出门就见着她们过来了。
见谢白宛和谢白珍就是有些睡醒的模样，旁的倒是什么也没，才松了一口气。
与徐嬷嬷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徐嬷嬷就将小兰氏方才寻谢白宛和谢白珍并所说的一些话都告诉了李式微。
谢白宛和谢白珍在一旁听着，都有些心有余悸，因为谢白珍幼时曾被猫抓过，她最怕的就是猫了。
看着这两个孩子面色发白的模样，李式微就与她们道：“今儿这事我定是要小兰氏给你们一个说法的，别担心，先去睡罢。”
因不是在自己的屋里，谢白宛和谢白珍多少有些不适应，李式微就亲自带着她们两个到偏房里，陪着她们睡。
看着李式微，谢白宛和谢白珍竟一时觉得很是心安，未过几时便入睡了。
这时候三房谢白宛她们居住的地方也传了消息过来，徐嬷嬷正要进来与李式微说，就撞见式微面上带着柔和的笑意，正看着谢白宛和谢白珍的睡颜。
恍惚间徐嬷嬷竟觉得自家郡主与白宛和白珍两个还挺像的，暗道莫不是命中注定她们有母女的缘分？
这个时候李式微招招手，示意徐嬷嬷出去说。
原小兰氏果然是不罢休的，不过装模作样的离去，尔后又过了一会儿，令人偷偷的到了三房这边，将猫儿从窗户那边给放了进来，然后被在那儿看守的春桃给堵在了屋子里头。
春桃唤了徐嬷嬷过来，合力将猫儿给捉了过来。
“眼下却要如何？”徐嬷嬷问道。
李式微道：“这猫儿是谁捉来的，自然是要物归原主，你们不妨将她丢到谢其霜的屋子里头。”
第一百一十九章:算账
这夜里二房注定不平静，因为继小兰氏的幼子被狼狗咬伤并疯魔之后，她的幼女谢其霜竟也被猫儿抓伤，加之那猫儿来得突然，又野性难驯，生生得在谢其霜娇嫩的面上划了好几道口子。
这时候是深夜里，外头的医馆也大都关了门，愣是没找到一个郎中来给谢其霜医治。
谢其霜又痛又怕，生生的嚎哭了一个晚上。
小兰氏惊疑之余，只得先安抚着谢其霜，哄着她将清凉的药物给敷在脸上，一面又与春桃说：“分明那猫儿是我们看着放到三房里头的，怎么会突然出现到霜姐儿这里？”
“难道是那两个小丫头片子做的手脚？”
谢其霜是小兰氏的幼女，小兰氏对这个女儿从来都只有宠溺的份儿，眼下见着幼女的面容有损，不定怎么心疼呢。
当即令春桃去三房里打探消息。
春桃片刻即归，与小兰氏道：“奴婢过去瞧见了，三房那边烛火都熄灭了，很是安静，似乎并没有因为二少夫人让放的猫儿的缘故引起丝毫的变故。”
这便奇了怪了，那猫儿分明是小兰氏亲眼见着放到谢白宛她们屋子里头的，怎么会一点事情都没有呢。
到这个时候，小兰氏陡然想起了先前在谢白宛屋子里头的徐嬷嬷，那是明珠郡主李式微的乳娘。
大家子里头出来的老嬷嬷，手段素来是极高的，也狠得下心来。
莫不是她放进去要抓伤谢白宛她们的猫儿被这徐嬷嬷给拦截了，尔后又给放到了霜姐儿的屋子里头，为的就是给她小兰氏一个教训？
想到这一点，小兰氏恨谢白宛姐妹恨得牙痒痒，对徐嬷嬷也是，可是理智告诉她不能轻举妄动。
因为徐嬷嬷毕竟是明珠郡主的跟前人，若没了李式微的首肯，徐嬷嬷做什么要为一个无亲无故的三房不受宠的孙小姐出头。
这便是府里头有个做郡主的婶母的不好之处了，即便你再怎么对人家有意见，也不能表达出来。
当初李式微要嫁给谢思贤的时候，小兰氏并百般阻拦，未成想这郡主如今倒是给嫁给谢思贤，反而嫁给了谢慎，生生的比她们这些人长了一辈。
可堂堂郡主却为什么要护着谢白宛和谢白珍这两个无亲无故的人，她的玮哥儿和霜姐儿难不成就白白受了这些磋磨不成？
小兰氏在这儿百般不甘心着，而那厢里李式微明显也没打算就那么算了。
第二日里，李式微领着谢白宛姐妹两个就到了二房里头，小兰氏纵使心中许多思量，可到底笑脸将她们给迎了进来。
“按理说郡主是我们的长辈，先前我不在府里头也就算了，如今既回了府，合该去拜访郡主的，没成想我还没过去，郡主竟就来了。”小兰氏识相的让李式微坐到了上头，又看着谢白宛和谢白珍道，“宛姐儿和珍姐儿倒是得了郡主的眼缘，也是她们两个的福报。”
从进来伊始便一脸严肃的李式微，当下嘴角才扯出了个笑容，不过颇有些皮笑肉不笑的模样道：“哦对了，昨儿个你不在，所以有些事情不晓得。”
“因为嫂嫂刚回来便叫了宛姐儿和珍姐儿过去问责，甚至用了私刑，惹了侯爷大怒，并将嫂嫂软禁了起来，至宛姐儿和珍姐儿，本郡主瞧着她们两个实在是可怜的紧，既失了母亲又不得父亲的喜爱，就想着将她们两个过继到我和慎郎膝下。”
“侯爷听着便也同意了，眼下她们两个算是我的孩子，只不过缺了个仪式罢了。”
小兰氏昨日里初始忙着看顾谢其玮，又想着为谢其玮出气，后半夜里谢其霜又出了那事，根本顾不得旁的，竟是对昨儿发生的事情一点儿也不晓得。
可小兰氏能得以在这谢府中立足，并与出身高门的白氏平起平坐，靠的无非就是谢夫人——她是谢夫人的嫡亲侄女。
而今谢夫人被谢侯爷软禁，小兰氏寻思起这当中的利害关系，一下子变噤了声。
“而本郡主最是个护内的人，她们先前的时候还在三房就也罢了，如今既成了我的女儿，谁敢动她们一根汗毛，本郡主定然不会善罢甘休。”李式微唇角泛起淡淡的嘲讽，与小兰氏道，“你可懂？”
小兰氏原被那消息搞得一头懵，现下又被李式微这样问着，就忙道：“正如郡主所说，宛姐儿和珍姐儿这般可怜人的，谁忍心对她们做些什么。”
“那就先将霜姐儿给叫出来吧，我来府上这许久都还未曾见过她呢。”式微含笑说道。
小兰氏面上就是一阵僵硬。
谢其霜年纪小，面皮薄，昨晚上被猫儿抓伤了脸，现下哪里肯出来见人。
况且小兰氏很是怀疑李式微来者不善，她勉强还能应付得了，可若是换了谢其霜来，就不一定了。
只是最后在李式微的坚持下，小兰氏不得不将谢其霜给引了出来。
谢其霜刚开始还与李式微好声好气的问了安，只是待她抬头时，讶然便看到式微旁边的徐嬷嬷手里抱着的正是昨儿抓伤了她的猫儿，面色顿时白了又白。
李式微一个眼神过去，徐嬷嬷便将猫儿给扔到了谢其霜的脚边。
纵使这猫儿已经被徐嬷嬷给驯化的很温顺，眼下更是有气无力，没有一点点威胁，然而有昨日的阴影在前，谢其霜当场尖叫。
小兰氏忙将谢其霜给抱在怀里安抚着，看着瘫软在一旁有气无力的猫儿，小兰氏问道：“郡主这是什么意思。”
“我以为但凡二少夫人瞧见这猫儿，就合该什么都明白的。”式微粲然一笑道，“若不然，再让本郡主给你们提醒提醒？”
“本郡主方才说过了，宛姐儿和珍姐儿如今是我的孩子，我不能容忍任何人对她们的伤害，昨儿晚上的事情，小兰氏你知道，本郡主也知道。”
“你该庆幸的是你的阴谋没有得逞，宛姐儿和珍姐儿还好好的，若不然你的霜姐儿就不仅仅是如今这模样了。”
她做的事情狠厉，说的话也狠厉，对小兰氏自然形成威慑。
小兰氏现下就是一阵后怕，她是识时务的人，当下便领着谢其霜与李式微道歉认错，又向着谢白宛和谢白珍叙说着以往的种种不对，半晌，才得了李式微一句“不予她计较”的准话。
末了李式微又问道：“其实本郡主也能理解你为人母的心思，自己的儿子被害的成了如今模样，偏始作俑者是一只狼狗，若是普通的狼狗也就罢了，你大可以杀了这畜生泄愤，偏偏这狼狗是闵国公府的，你无法，只能挑软柿子捏，这才对本郡主膝下的宛姐儿和珍姐儿下手。”
“可是这事情宛姐儿和珍姐儿从头到尾都是受害者，若没有大房的谢其韶挑唆着你的玮哥儿一起对宛姐儿和珍姐儿下手，想来也就没有后来的这许多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