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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星辰微闪     今嫁txt下载     今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二六章 (感谢,加更)

    爱老惜幼!!姜零染一定要撕了他的嘴!

    紧绷的太久,她觉得双脚开始打颤,被风一吹,隐隐有要跌下去的感觉。

    想到自己好不容易脱离了孟致沛的魔掌,本想着安稳平淡的过余下的日子,却不想遇到这么个混蛋。

    今日...今日竟还要跌死在这高墙下。

    登时悲从中来,眼泪簌簌的掉。

    “你就是个不折不扣的...。”

    “混蛋?”燕柒截断她的话:“你骂人怎么总会这一个词?”说着想起一事:“哦,对了,你还会骂蠢货。”

    “还有什么别的新鲜的词儿吗?”

    姜零染已经顾不上和他贫嘴,她是真的站不稳了,努力的伸开胳膊找平衡。

    燕柒看到了,闲散的姿态顿时紧绷起来,眼睛里带着随时扑上去的警敏,紧盯着她道:“说,喜欢我!”

    看她不答,甚至连一个眼角都懒得附送,燕柒气的磨牙。

    这小丫头难缠的很,软硬不吃!

    看她肩膀倾斜,他瞳仁一缩,猛地飞起,瞬间抱住了她已经后仰的身子,双臂用力一翻,二人登时反转,几乎是同时,燕柒的脊背接地。

    姜零染听到“哐”的一声闷响,知道这是坠地了。

    她压着一堵肉垫,一点没摔疼。

    想到他的恶劣行径,姜零染狠狠的在他身上捶了一拳解气,甩开他揽着自己的手,爬起了身。

    看了眼四周,他们这是又摔回了隔壁的府里?

    道:“你快起来,要被人发现了。”

    并无人回应她。

    她低头看去,就看他依旧保持了摔下来的姿势,闭着眼睛,睡着了一般。

    不知是不是夜色太浓,而他又着黑衣,她只觉得他的脸雪白的没一点血色。

    心头咯噔了一下,她道:“燕柒,别闹。”

    依旧是无人回应。

    姜零染的脑子懵了懵,四肢血液霎时抽空了般,发僵,发冷。

    她抬手按住过分窒痛的心口,动作迟滞的蹲下身,探着手指伸在他的鼻下,停顿两息,她又叫:“燕柒?”

    音调轻轻,带着浓重的哽咽。

    “你别吓我。”她晃着他的手臂:“不是还要用晚膳?你快起来。”

    四周静谧,连虫鸣都不闻,水雾悠悠落下,四周冰凉到了极点。

    姜零染看着他静谧的眉眼,眼眶里的眼泪掉了下来,没了大滴眼泪的遮挡,眸光更显空洞凄冷。

    手掌顺着他的手臂下移,抓住了他的手,掌心微凉。

    她抓紧,握着。

    可她的手比他的还要凉,想要暖热,不太可能。

    她解着披风盖在他身上,忽然发现他身下是厚厚的草地,滞了下,她伸手按了按,软软的。

    抬头望了眼墙的高度,又看着地上的人,她吸了吸鼻子,抹去了眼泪。

    又道:“燕柒,有蛇。”

    依旧是一动不动。

    她凑近他,盯着他的睫毛看,果然在细微的颤动。

    这个作死的混蛋!

    姜零染回暖的四肢不受控制的要往他身上招呼,终究是没舍得,只用力捏住了他的鼻子。

    肉眼可见的那张雪白的脸一点点的憋红。

    可仍是一动不动!

    姜零染气的浑身发抖,巡睃着将他看了一遍,抓起他的手,狠狠的一口咬下去。

    死的人顿时活了!

    燕柒带着“垂死病中惊坐起”的气势坐起了身,嘶着声儿道:“疼疼疼...。”说着与她红通通的眼睛四目相对,他心口一刺,吼间哽重着张了张嘴,凝滞片刻道:“你...哭了?”

    他听到她哽咽,却以为只是吓到了,因为她太平静了,他几乎察觉不到她的情绪波动。

    “假死”中的他差点因她这波澜不惊的态度伤心欲绝的真的死了。

    却原来,是他忘了她向来内敛。

    姜零染尝到了血腥味,她甩开他的手,道:“你骗我,我咬你,扯平!”说着站起身,顺手揭过他身上的披风,裹在身上。

    燕柒手掌发麻,他低头看了眼,一个深深的血牙印。

    他却欢喜的仿佛是得了珍宝,微微抿起了笑。

    马车内的气氛有些沉默。

    姜零染受了冷,又被他狠气了一通,头疼的厉害,鼻子也囔囔的,不知是哭过的缘由还是受了风寒的缘故。

    燕柒从暗格里找出一张薄毯子,裹在她身上,又探手试了试她的额头,没等试出,手掌就被她拍开了。

    姜零染裹着毯子,往一旁挪了挪。

    燕柒知道自己过分,也没脸要她消气,可看她神色恹恹,实在放心不下。道:“那你自己试试,有没有发热?”

    姜零染道:“没有。”

    燕柒皱眉坐过去,看她还要躲,抬手压住她的肩膀,掌心贴在了她的额头上,对上她瞪来的眼睛,他道:“还有一只手可以让你咬,要吗?”

    姜零染气的没了话说。

    燕柒试了她的又试了试自己的,道:“还好,没烧。”

    看着柔和烛光下的她的清冷侧颜,他觉得还是要解释一下。

    “你性子太内敛了,我竟什么都瞧不出。”

    “若不是你今日的一番话,我还不知要被你骗多久。”他说着眼睛里带了绵绵的笑意:“刚刚出此下策,虽是惹了你生气掉泪,可...。”

    姜零染不等他说完,便道:“豢养的猫狗死了我也是要伤心难过一阵的,何况你一个大活人?况且我的两万两银子还没从你铺子里回本,你死了,我找谁要去。”

    燕柒勾勾唇角,道:“随你怎么说。”

    姜零染咬牙。

    这混蛋本就执拗,今日一过,怕是更不撒手了!

    养狗的事情要尽早。

    或者把颜乐接来与她同住,颜乐在,他总不敢再往她屋子里闯了吧?

    嗯,出门的时候就叫上万千千陪同。

    如此数月不见面,他自觉无趣儿,再有金敏佳与云痴陪在身旁,说不定就忘了个干净了!

    心里打定主意,她不在多说,闭目养神。

    马车平稳的走了两刻钟,停了下来,片刻又继续走,不多时再次停下。

    燕柒起身道:“到了。”说着率先下了马车。

    姜零染跟着下车,看他等在一侧,伸着手要扶她。

    她心里轻哼一声,对那只尚带着血牙印的手掌视而不见,稳稳的走下脚蹬。

    打量着四周。

    庭院里点着石灯,不甚明亮,却足够照亮了。

    像是一个独院,有两个汀兰苑大小。

    而整个院子里只建有一间屋子,很宽广,不知是做什么用的。

    燕柒等她看的差不多,道:“这是我的书房,很安全,你不用担心被人瞧见。”

    姜零染道:“多谢你。”

    “...”燕柒被噎了下,轻咳了声道:“走吧。”

第二二七章 鸡汤

    短暂的到书房的路上,她看到了七八种与她家中一样的花草树植,心中纳罕:什么时候京中各府邸院子里种植的花草都是一样的了?

    书房外,她仰头看着匾额,心中默念着:七泽轩。

    她认出了是他自己的笔迹。

    燕柒与她并肩站着,一起望着匾额,笑道:“我的字好看吗?改日帮你写一个吧。”

    “...”姜零染瞥他一眼道:“笔画虚浮无力,哪里好看了?”

    燕柒瞪大了眼:“虚浮无力?!”说着手掌又贴在她额头上。

    姜零染躲闪不及,气的咬牙,胡乱的拽掉他的手道:“你干什么!”

    燕柒担忧道:“我是怕你烧糊涂了。”

    姜零染:“...”

    百香“抵押”给了厢竹,所以七泽轩这里是文季暂时照应着。

    看二人回来,忙迎了出来见礼。

    眼睛泛着新奇的望着姜零染,冲燕柒敷衍的揖了揖手,就迫不及待的朝着姜零染转了过去,深深一揖,恭敬道:“在下文季,见过姜姑娘。”

    姜零染顿时不自在起来。

    他给燕柒请了个四不像的安,对她却毕恭毕敬。

    不会是燕柒与他身边的这些人说了什么吧?

    燕柒看她脚下磨蹭着退了小半步,小半幅身子都隐在了他身后,笑着扭头问道:“怎么了?”

    姜零染抬眼看着他,什么都没说,又垂下了眼。

    文季看二人分前后站着,一高一低,一威冷,一纤柔,竟是无比的般配。

    ...若姜零染不曾和离过,便好了。

    世间无先知,没人能预估以后的事情,可燕柒的这段情,他们似乎都能已经看到了结果。

    此刻看他扭着身,低头笑语的温柔模样,文季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

    揖手道:“厨房早就备好晚膳了,我这就去吩咐一声儿。”

    燕柒道:“我有些受了风寒了,你让厨房熬些驱寒的汤来。”

    文季应下,转身离去了。

    等他走远,燕柒又问她道:“到底怎么了?”

    姜零染自然不能把心中所想告诉他。

    看他追问,无奈的抖了抖身上像是蝙蝠的曳地披风,道:“你也不看看我的装束,哪里能见人?”

    他不管不顾的掳了她来,连梳妆的时间都没给,要知道她这是要睡觉的装扮?!

    见他就行,见别人却不行,她这是把自己放在了什么亲密的位置上了?燕柒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故意逗她道:“我就不是人了?”

    姜零染知道他笑什么,抬着眼皮淡淡撩他一眼,道:“不是。”

    燕柒:“...”

    他就不该问,自找苦吃。

    雨雾尚在落,又起了风,燕柒道:“咱们进去吧。”

    披风虽厚实,但也不是风雨不侵的。

    姜零染点头,跟着他进了书房。

    第一眼看到的是他的书桌,很大,上面高高的摞了很多的账本,不知是看完的,还是堆着没看的。

    桌角烛台上的蜡烛是蜡烛中最粗的,想来他经常熬夜看账。

    目光从墙壁上的山水挂画,窗边的水兰上掠过,落在了窗下摆着的躺椅上。

    燕两仪说的果然不错,他这里也有躺椅的。

    燕柒看她盯着躺椅发呆,绕到她面前站定,让她的视线内只有自己的存在。

    姜零染吓了一跳,视线聚焦在他的脸上,蹙眉轻声道:“做什么?”

    燕柒道:“让你看这书房里最好看之物。”

    姜零染的嘴角忍不住的抽了抽:“大言不惭。”

    燕柒笑道:“那我总比这些个摆件好看吧?”

    第一次见到有人和摆件比好看的!姜零染懒得理他。

    燕柒笑着拂去落在她头发上的水雾集结成的小水珠,道:“我有衣服,你要换一换吗?”

    姜零染听了这话额角嚯嚯的跳:“你觉得呢?”

    “怕你沾了水气,要着凉的。”燕柒正色道:“知道不合规矩,但这里也没有旁人在。”

    “再说,披风都披了,多穿件衣服也没什么差别吧。”

    姜零染简直不能与他讲道理,怕自己会被他的歪理给气死。

    拂开他的手,道:“多谢,不用。”

    燕柒也不再勉强她,指着水盆道:“那你洗洗手吧。”

    姜零染依言去了,转身看他正抱着冰盆往外走,她诧然道:“这是干什么?”

    燕柒一边往外走一边道:“去两个,免得冷。”

    姜零染知道他这是在照顾自己,想道谢,但想到自己是被他掳来的,又觉得这个谢不必说。

    文季很快回来,身后跟着两个小厮。

    小厮低垂着头,眼睛规矩的盯着脚尖,静静的把食盒内的晚膳摆上桌,恭谨的退了出去。

    文季说了句就在院子里候着,也退了出去。

    燕柒拉着她坐下,道:“还没正经问过,你喜欢吃什么菜?”

    姜零染道:“我不挑食。”

    燕柒不气馁,笑着又道:“那总该有最喜欢的菜色吧?是什么?”

    姜零染不回答这个问题。

    因为他们以后不会有坐在一起用膳的机会了。

    燕柒笑着睨她一眼:“不说也没关系,我总有办法知道的。”

    捡着自己看的顺眼的菜夹在她的盘子里,道:“多少吃一点吧。”

    姜零染搁在膝盖上的手没动,道:“我已经用过晚膳了。”

    燕柒道:“那喝碗汤吧?驱寒的。”说着搁下筷子盛了碗鸡汤递给她。

    他这么殷切热情,又特特的为了她才熬了汤,姜零染实在不好拒绝,接过汤碗慢慢嘬了一口。

    口感有些奇怪。

    她皱眉看了眼碗里的汤。

    燕柒注意着她,见她皱眉,顿时道:“味道不好吗?”

    姜零染摇头:“不会。”

    虽然和她往常喝的鸡汤不同,但味道却不差。

    说着又道:“你快吃吧,还要送我回去的。”

    她这么被他带出来,不知厢竹急成什么样子了。

    燕柒点头,他也确实饿了,吃了几口,暗暗点头。

    这些御厨来府里有些日子了,他却极少在府里用膳,故而他们一直没能发挥厨艺。

    这会子一尝,倒算是可口。

    吃着松鼠桂鱼觉得不错,夹了一块挑了刺放在她碟子里,道:“你尝尝看。”

    姜零染点头,捏起筷子夹着吃了。

    燕柒有些意外她会吃,开心的又夹了个虾仁给她,姜零染看了眼,依旧是吃了,燕柒就惊了,盯着她的脸看了会儿道:“你怎么了?”

第二二八章 你要对我负责!

    姜零染迟缓着“嗯?”了声,抬头回望着他,眸光迷茫道:“我怎么了?”

    燕柒看她迟缓的像只小蜗牛,不觉失笑。

    这还是姜零染吗?

    再看她两颊红红,以为是发烧了,忙探手试她的额头。

    这次手掌没被拍开。

    姜零染乖乖的坐着,眸光如水的看着他,燕柒与她对视片刻,便觉得身上燥得慌,咽了咽口水道:“你...别别总这么看着我啊。”

    姜零染轻轻的点头,“哦”了一声,乖乖的转开了眼。

    燕柒越发的觉得不对劲。

    这不是姜零染的行事作风啊!

    紧张又茫然不解道:“你是哪里不舒服吗?”

    姜零染听着这话,又把目光转回来,眼尾垂着,两眉要蹙不蹙,鼻尖泛红,看着可怜又可爱。

    她抿了抿唇,低声道:“我困了。”

    困?!燕柒看了眼更漏,这根本没到她休息的时辰啊。

    再说,刚刚还好好的,这怎么喝了碗汤就困了!

    汤?!燕柒猛地想到什么,端着她喝干净的汤碗嗅了嗅,差点没当场气死!

    他是让熬一碗驱寒的汤来,可什么时候说要他们用黄酒熬了!?

    蠢材!

    蠢货!

    该死!

    这小丫头酒量浅的很,上次万寿节几杯果子酒就熏熏然了,哪里能喝这种汤?

    看她坐得笔直,小脑袋却一歪一歪的,眼皮也半阖着,他唯恐下一息她就睡了过去,忙起身扶起她,让她躺在了躺椅上。

    看着她,燕柒皱起了眉,这可怎么办?

    他一时竟没了主意。

    好一会儿才吩咐文季端盆热水进来。

    文季听命令听惯了,下意识的点头就要去,走出一步,想到什么又停下,扭身疑惑道:“不是用晚膳呢?这会子要热水做什么?”

    燕柒似笑非笑的盯着他:“黄酒熬鸡汤,味道真是不错!”

    文季还是没明白,挠了挠头道:“然后呢?”鸡汤和热水有什么关系吗?

    燕柒笑的十分和善可亲:“她喝了一碗,醉了。”

    “...!”文季牙齿打颤,浑身发冷,缩着脖子道:“我这就去准备热水。”说完脚底抹油开溜。

    要死!要死!

    这阎王好不容易把人给掳回来,一顿晚膳没用,话儿更是没说上几句,人就醉过去了。

    这...他他不会被掐死吧!

    文季心里叫苦,直说是天要灭他!

    燕柒转身回去,看躺椅上人安静的睡着,他眼底回暖,抿笑走过去。

    居高临下的看了会儿,笑出了声儿:“小丫头看着浑身是刺儿,睡着的样子倒是乖巧。”

    他极少在书房里休息,也没预备薄毯什么的,便把衣架上的外衫给她盖上了。

    文季很快回来,搁下水盆一刻不敢多待,关上门就没了影儿。

    燕柒拧出帕子,给她擦了手,擦了脸,淘洗一遍,叠好搭在了她的额头上。

    许是感应到了什么,姜零染的睫毛颤了颤,眼皮要抬起,又沉沉的合上。

    燕柒搬着锦兀在躺椅边坐下,看她一会儿,伸出手指头轻轻的戳了戳她的脸颊。

    软软的。

    手指头下移,划过脸颊,停留在殷红的唇瓣上。

    轻轻的摩挲。

    睡着的人唔囔一声,伸手抓下了肆无忌惮的手。

    燕柒笑了笑,任她抓着。

    另一只手把外衫给她盖好,手肘支在躺椅扶手上,低笑道:“小丫头,你再睡下去,我可不送你回去了。”

    自是没人应他的。

    ......

    姜零染一觉睡醒,迷糊糊的睁开眼,见床边趴着一脸机警,眼睛瞪得铜铃似的厢竹,登时睡意全消,吓道:“干什么?”

    厢竹又凑近了几分,在姜零染的脸上仔细看了一遍,不确定道:“姑娘醒了?”

    “嗯。”姜零染点头,手肘支撑着坐起身,道:“你干什么呢?”

    厢竹道:“姑娘不记得了?”

    “什么?”姜零染一脸的茫然。

    “昨晚啊!”厢竹急的跺脚:“您一点都不记得了?”

    “昨晚?”昨晚她被燕柒带出了府,到了他的书房,吃了晚膳,然后...姜零染悚然一惊:“然后呢?”

    厢竹看她这样,都要哭了:“您都不知道,奴婢哪里能知道啊?”

    姜零染思索着,却什么都记不起:“我怎么回来的?”

    厢竹苦着脸道:“柒公子给您送回来的。”

    姜零染滞了片刻,捂住了脸,埋在了被子里。

    厢竹看她这般,紧张道:“姑娘,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姜零染摇头。

    厢竹以为是没发生,深深松了口气。

    可只有姜零染知道,她摇头是因为,她一点都记不得了!

    用了早膳去茶楼。

    捐银的人比昨日更少,给姜零染许多的时间出神。

    午膳时燕柒来了茶楼,提着食盒上了楼,一脚刚踏过门槛,就被她凛冽如刀的眸光给瞪得站住了脚,无奈笑道:“干什么?”

    厢竹一看二人转这架势,忙带着人退了出去。

    燕柒进了房间,反手关了门,将食盒搁在桌子上,人则晃悠着到了书桌旁,道:“瞪我干什么!”

    姜零染抓起桌上的本册朝他的脸砸过去:“卑鄙无耻,你昨晚做什么了!”

    燕柒把本册抓在手里,闻言笑声反问:“你以为我做了什么?”

    姜零染语噎。

    燕柒把本册放回去,看她鼓着嘴,瞪着眼,浑身刺儿的模样,怀念起了她昨晚的乖顺。

    叹了声气,语调沉重道:“我的清白可没了,你要对我负责!”

    “...”姜零染的脸白了。

    不...不会吧!

    她...她...他们,怎么可能?!

    燕柒看她这般,脸上哀色更重,眉尾可怜巴巴的垂着,两指夹起她的袖子,扯了扯,道:“咱们什么时候交换庚帖啊?”

    姜零染的脑子“轰”的一下炸了。

    她手忙脚乱的拽回袖子,疾步逃离了书桌,指着他结巴道:“你胡...说...说八道,住嘴,我才没有!”

    燕柒似乎受了伤害,一副泫然欲泣的可怜样。

    吸了吸鼻子,掩面痛声道:“早知你翻脸不认人,我昨晚就不该从了你!”

    !!!

    ???

    姜零染觉得自己的脑子已经停止了思考,神色复杂的瞪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哑然道:“我...昨晚,那个你了?”

    燕柒点头如捣蒜。

    看她目露质疑,起身道:“要不给你看看我身上的印记!”说着就要扯腰带。

    姜零染彻底崩溃了!

    再看他如此孟浪,“哇”的一声捂住了眼。

    燕柒撇开脸忍笑。

第二二九章 天经地义

    自他走进来,便砸下一个又一个的惊雷,炸的姜零染魂儿都飞了。

    这会儿安静下来,神魂归位,不觉心中生疑。

    不对啊!

    若真是那个了,她不会一丁点的感觉都没有的!

    想到他惯会戏弄她...揭开手看过去,没错过他那一脸作死的笑!

    她是有多蠢??

    气的咬牙,冲上去在她胳膊上狠狠的打了几巴掌:“你又骗我,你又骗我!”

    燕柒哈哈笑着躲开几步,后脊撞在了墙上,他反守为攻,辖住她的手腕,一个转身便把人压在墙上了。

    盯着她惊怒无措的脸,一时笑的感慨:“这才有点小孩子的模样嘛,往日总绷着张脸,老气横秋的,一点都不可爱。”

    可爱他个鬼!!姜零染的太阳穴嚯嚯直跳。

    被他这么控制着,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用力的挣了几下,手腕都痛了,铁箍也没松软半分。

    她累的吁吁喘气,对上的却是他一脸的饶有兴致。

    和他比力气,真是蠢到家了....。

    燕柒看她不在挣扎,嘴角笑意加深,捏着她绵软的手腕晃了晃,戏谑道:“小丫头,就这么点力气吗?”

    这是个什么人!!

    真气的狠了,反倒能心平气和下来。姜零染道:“你再不放手,我可要叫人了。”

    燕柒听她这么说,便知她是真的无计可施了。

    “那正好。”俯首凑过去,盯着她红透的耳垂看了会儿,目光一转落在她明晰的眸子上:“你这一刻叫人,我下一刻就能有理由去你家取庚帖了!”

    “...!”姜零染知道这厮真能做得出这事儿来!

    况且那么说本就是为了唬他,眼下他不上当,她自也不会真的喊人来。

    不然就是自掘坟墓了。

    燕柒不想让她把精神放在怎么挣脱他的事情上,主动提起了她感兴趣的话题:“你问我昨晚做了什么?”

    姜零染侧目看过去。

    燕柒道:“你昨晚喝了一碗黄酒鸡汤,醉了。”

    姜零染想起他在书房外吩咐文季的话。

    厨房必然以为真的是他受了风寒,又想着他酒量不差,便没什么顾忌的熬了一锅浓浓的黄酒鸡汤来。

    而她是第一次喝这种汤,只觉得味道有些怪,却没想到是掺了黄酒的。

    “我好心好意送你回家,没想到你不谢我,反倒瞪我。”燕柒又开始卖可怜,下颌似挨非挨的伏在她的肩头,在她耳边幽幽吐气道:“好没良心。”

    姜零染忍不住的起了个颤栗,别开脸,咬牙道:“是你带我出去的,自然要负责送我回来!”“

    “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他又有什么好可怜的?!

    “天经地义?”燕柒慢慢的嚼着这四个字,不知想到了什么,眸子里泛起柔和的光,垂眸一笑道:“好啊,那就一辈子都天经地义好了。”

    姜零染再次被他听不懂话的能力所惊服。

    无奈道:“你确定咱们说的是同一个意思?!”

    燕柒笑道:“你害羞嘛,有些话不用说的明白,我也能懂的。”

    “...”姜零染无语。

    深觉不能再这么受他的欺负了。

    冷哼道:“公子似乎忘了一件事情。”

    燕柒在她眼睛里看到了危险的光,防备的退开一点儿,挑眉道:“什么?”

    姜零染抿起了笑道:“我可是将军府长大的姑娘。”说着脚下用力朝他下身踢了过去。

    燕柒纵是有所防备,却也没想到她能这么做!

    这下三流的攻击方法,谁教的?!

    心下一凛,侧身堪堪避开。

    姜零染趁机挣开了手腕。

    燕柒看着衣服上的留下的半个鞋印,再看她游鱼般的窜出几步远,登时哭笑不得。

    姜零染不被察觉的松了口气。

    走到书桌旁揭开食盒盖子,将午膳一一端出来,刚摆好,就听门外厢竹道:“姑娘,午膳送来了。”

    她手上一顿,恍然记起什么,蹙了蹙眉。

    这午膳要再装回去吗?那他会不会生气?

    想着,她扭头看他一眼。

    燕柒撇她一眼,扬声道:“拿进来。”

    他要杜绝一切,她想和他划清界限的做法!

    房门推开,厢竹提着食盒进来,看到桌上摆好的饭菜,怔了怔,不解的看向姜零染。

    姜零染上前接过厢竹的食盒道:“我吃这个。”

    “桌上摆好的是柒公子的午膳。”

    厢竹会意点头。

    就要去帮姜零染摆饭,却见燕柒走过来,夺走了姜零染手里的食盒,又吩咐厢竹道:“这里不用伺候,退下吧。”

    厢竹颔首应下,出了房间才意识到,她是姜零染的侍女,不是燕柒的!这么听他的话干什么?

    燕柒把食盒放在一旁,拉着她在桌旁坐下,道:“我都带来了,你怎么也给几分薄面吧。”说着把筷子塞她手里。

    他都做到这个地步了,姜零染再拒绝就显得矫情了。

    道了谢,坦然的用起了膳。

    燕柒吃了几口抬头看她道:“有件事儿问一问你的意思。”

    姜零染“嗯”了声,道:“什么?”

    她想盛碗汤喝,可想到昨晚的事情,又放下了汤勺。

    燕柒看到了,盛了汤放在她手边道:“没加黄酒,放心喝。”

    姜零染就放心的喝了一口。

    熬的是鱼汤,浓白浓白的,鲜美又不腻口。

    她又喝了一口。

    燕柒看她吃得欢快,笑了笑道:“河运能走了吗?”

    姜零染看他一眼又收回视线,道:“不知道。”

    燕柒琢磨着她的意思,点头道:“看来是能走了。”

    姜零染一滞。

    燕柒想到什么笑了起来:“上次我说不走河运,隋风问我为什么,我说一个算命先生算出我与水犯冲,隋风便就信了。”

    “如今商行但凡出点事儿,隋风便叫嚷着让我去问一问算命先生,看看是吉是凶,如何破解。”

    “你说,该怎么办?”

    姜零染低垂着眼睫,淡声道:“公子廖赞了,我不是算命先生,解不了公子的烦忧。”

    燕柒道:“可我觉得你能算我的命。”

    他用寻常的语气说着。

    说完也不看她僵住的神色,自顾自的起身去倒茶。

    用了膳也不走。

    蹭了杯消食解腻的山楂茶喝着。

    姜零染看到他腰间垂着的六角墨玉佩,想起第一次在温泉庄子见他时,他也是佩戴着的。

    “你这玉佩的模样倒是奇特。”

    再多两面就是八卦盘的样式了。

第二三零章 铭令

    燕柒垂眸看了眼,笑着扯下递给她道:“不是玉佩。是我的铭令。”

    “铭令?”姜零染不解其意,接过看了看。

    正面纂刻着盘龙纹,中间是一个“齐”字。

    反面刻着山水。

    她挑眉看着他道:“龙纹?”

    燕柒道:“皇上让刻的。”

    “你就同意了?”姜零染觉得他并不是这么高调的性格。

    燕柒道:“谁让他拘着我,不让我出京的。”

    说着顿了顿又道:“当初赌气来着,后来也觉得不合适,但铭令已经铸成了,再回炉重造显然不妥当,便就这么用下去了。”

    姜零染听他口气轻松,便知是不妨事的。

    又想着皇上宠他宠的没边儿,又是亲自同意的,便放下了心。

    不过,若以后太子登基,应不会计较这种小事情吧?

    想到什么又暗自苦笑,他不是傻子,自然明白新主忌讳什么。

    真有了那一日,他绝不会再用了。

    道:“你还没说,什么是铭令?”

    燕柒很喜欢她好奇自己的事情。

    笑着解释道:“我没办法出京。”

    “这铭令就是能在各商行里证明我身份的一个令牌。”

    “商行里的人看到这铭令,便等同是见到了我。持令者给的一切吩咐,各总掌都要听从。”

    “往常没什么用处,我也不戴。不过今日有一封信要传出去,可印鉴没在我手里,便用这铭令上的纹路充当一下印鉴了。”

    “好贵重的物件儿。”姜零染听了忙递还给他:“你快收起来吧。”

    燕柒道:“有什么重要的?一个死物件罢了。”

    姜零染无奈翻他一眼:“财大气粗的柒公子,你可长点心吧。”

    “别把什么东西都看的这么不重要。若是丢了,可是桩麻烦事。”

    燕柒道:“这世间万物,皆有人求,也多的是求而不得的人。”说着看她一眼:“谁会真的没有看重之物呢?”

    “....”姜零染有种不敢说话的感觉。

    说什么他都能给带偏,索性不再开口,垂头喝茶。

    房门被轻叩了两声,隋风的声音响起:“家主,福子公公在茶楼外等您,说是皇上召见。”

    燕柒道:“我知道了。”

    姜零染看他起身,拧眉道:“会不会是两湖出了什么问题?”

    燕柒知道她担心姜霁。

    也是,兄妹两个相依为命,自然日夜担忧的。

    一时后悔起来,不该这么把姜霁给支使出去的。

    抬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两湖那边没给我传消息,必然都是安好的。你放心。”

    姜零染拨开他的手,道:“知道了。”

    燕柒笑着离开了,直到酉时,都没在回来。

    姜零染回府前去接了姜颜乐。

    回府后便见一名公公在候着,忙上前告罪并见礼。

    公公脸上不见烦色,十分和善的颔了颔首,道:“咱家来传皇上的话儿,明日姜姑娘便不用再去茶楼了。”

    姜零染听了这话,一时不能确定,恭声问道:“是这差事已经结束了吗?”

    公公点头:“皇上说辛苦姜姑娘了,改日必然论功行赏。”

    姜零染忙道:“能有这个机会为两湖的灾民做些事情是民女的荣幸,不敢求赏。”

    公公笑了笑,颔首道:“咱家告辞。”

    姜零染送着出去,路上封了一个荷包。

    公公也不客气,道了谢,揣在了怀里。

    ......

    姜颜乐知道姜零染明日能陪她去马场,开心的蹦起。

    姜零染揉了揉她的小脸,笑道:“今晚同四姐姐一起睡,好不好?”

    姜颜乐自没有不应的。

    一旁的云梦闻言抬头睃了眼姜零染,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

    晚膳后,姜零染让云梦和青玉伺候这姜颜乐沐浴,她则消食的走去了前院,找到文叔问起了獒犬的事情。

    文叔道:“这獒犬十分凶悍,养的话只能从小养,如此才可保证不被它伤害。”

    一直小奶狗长大用不了多久。姜零染道:“可知哪里能寻得?”

    文叔道:“市场上就有。”

    姜零染点头笑道:“明日不用去茶楼,索性无事可做,咱们去市场选一条回来吧?”

    这么急?文叔皱了皱眉,不解道:“姑娘怎么忽然想起养狗了?”

    这獒犬长大后太凶了,纵是认了主,也难保不会有危险。

    一个小姑娘若被狗扑着咬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再说,若只是养着玩,大可选一个温和的品种。

    姜零染笑道:“没养过,有点好奇嘛。”

    ...还是这句话。文叔自来知道姜零染有主意,也不再多问,只是道:“那不如换个其他品种的?养着玩,安全最重要。”

    姜零染道:“明日看后再做决定吧。”说着让文叔早点休息,回了汀兰苑。

    ...

    这边高墙上,燕柒正唉声叹气。

    这姜颜乐怎么来了?

    正想着要无功而返,就看姜零染和厢竹几个从外面走了回来。

    他登时便笑了。

    从墙上抠了块小石子,眯眼瞄了瞄,轻轻掷了出去,砸在了姜零染的裙裾上,看她脚下迟疑了下,左右望了望,又重新走。

    他笑着又掷了颗过去。

    这次砸在了姜零染的肚子上。

    姜零染看着脚下掉的小石子,深吸一口气,装作没看到,疾步进了屋。

    燕柒:“...”

    今日皇上召他进宫,是要告诉他,结束茶楼的差事。

    他不想结束的这么匆忙,就提议说延迟一日,并在茶楼外张贴书文做说明。

    可皇上却说不用,道:有人捐就收,无人捐就撤。

    咱们并不是真的缺这些银子,不过是替两湖的灾民收下他们的一份儿善心。

    燕柒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暗骂他一句老狐狸。

    想要就说想要好了,干什么说的这么冠冕堂皇?

    真真是虚伪。

    知道君无戏言,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出宫后得知已有内侍去通知过姜零染了,想着明日见不到,便急忙找了来。

    可她却对他视而不见。

    看着她头也不回的进了屋,燕柒嘟囔道:“真是个小没良心的。”

    .....

    次日用了早膳,姜零染给姜颜乐换骑装。

    “拖了这么几日没练习,不知生疏了没有?”姜零染给她紧着袖子。

    姜颜乐笑道:“一定不会的。”

    将要出府,宫里却来了人,说是皇后召见。

    姜零染只好回去更衣,而后进了宫。

第二三一章 不见兵刃的战场

    离开前让青玉和云梦带着四个稳妥的小厮护着姜颜乐去马场跑一圈再回来,不然小姑娘失落的要掉眼泪了。

    马车上厢竹想着近来燕柒与自家姑娘多有往来,对于此次进宫便有些忐忑,道:“姑娘,要不要通知柒公子一声儿?”

    姜零染翻书的手一顿,抬眼看着厢竹,轻声反问道:“为何要通知他?”

    厢竹感受到了姜零染身上的低气压,抿了抿唇,低声道:“奴婢担心。”

    姜零染指腹顶压着书的棱角,想到什么,明晰的眸光暗了暗,道:“不必。”

    多活了一世,没有覆地翻天的本领,但自保还是足够的。

    况且,她不想成为一个时刻需要人保护的可怜人。

    继续低头看书,目光落在纸张上的山水画配图上,出神片刻,道:“我是我,他是他。不会有交集,也不能有交集。以后不要再有这种想法。”

    厢竹诺声应是。

    姜零染道:“别担心,皇后娘娘找我是为了代收捐银一事,不为其他。”

    厢竹松了口气,点头道:“奴婢明白了。”

    与姜零染猜测的一般,皇后此次为的是嘉奖。

    姜零染却不敢居功,端的是谦逊恭谨。

    皇后居高位多年,见多了乍然得势便不知天高地厚的人,说不上厌烦,但内心里总会存点儿鄙夷与同情。

    在京中这个地界,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

    没有扎实的根基之前,还是不要太高调的好。

    像姜零染这样,不管是逆势的坚韧,亦是顺势的淡然,都是难能可贵的。

    多少人,一辈子也难明白这个道理。

    再想到太子信中寥寥数语提起的姜霁的尽职与谨慎,皇后不免对这兄妹两个更是满意几分。

    闲聊不多时,遇到了宜妃来禀事。

    宜妃给皇后请了安,目光落在了殿中的生面孔上,笑的温柔:“这位就是姜姑娘吧?”

    姜零染忙见礼。

    皇后道:“她就是姜副统领的同胞妹妹,姜零染。”说着笑了笑:“宜妃贵人多忘事,在万寿节见过的,这就忘了?”

    宜妃得了瑞王和瑞王妃的消息,知道他们有心给姜零染选个夫婿,以此拉拢姜霁。

    他们夫妻的意思是在京中选。

    可宜妃却觉得选在京外更佳,如此方能更好的辖制姜霁这柄利刃。

    瑞王听了宜妃的分析,觉得有理。

    只是瑞王妃自小长在京城,并不认识什么京外的世家,宜妃便主动承了这差事。

    可在此之前她要看一看姜零染的才貌,好给她配一个登对的。

    今日得知皇后召她进宫,忙借口找了来。

    才说一句话,就被皇后的软钉子给顶了回来。宜妃心下泛冷,面上笑意不改:“皇后娘娘说笑了,在您面前,谁敢称贵人?”

    “万寿节那日臣妾只顾着为皇上贺寿,竟没分出多余的精神来观察左右。倒是臣妾做事看人太过偏狭了,远不及皇后高瞻远瞩。”

    说着朝姜零染亲和一笑:“姜姑娘莫怪。”

    这话听着是为自己没能注意到姜零染的存在而感到自责抱歉,实则是暗指皇后把过多的精神放在了外人身上,不够重视皇上。

    姜零染身处不见兵刃的战场,更是不敢松懈半分。

    她衣着素淡,低眉顺眼的站在雅致又不失奢华贵重的承乾宫里,存在感极低。

    听到宜妃唤她,唇角微微抿起了笑意:“宜妃娘娘折煞民女了。”

    宜妃等了会儿,才发现她并无后话。

    一时心生错愕。

    目光在她身上多逗留了一息,暗暗摇头。

    这木讷寡淡,不善言谈的模样,真真配不上她的姿容。

    皇后知道宜妃母子自来是心思大的。

    虽暂时猜不出她今日的目的,但左右是为了姜零染而来。

    想着,便看向了燕两仪,温声笑道:“闲坐多时,必然是闷了的。”

    “这几日天气好,御花园里的花都开了,你带着姜姑娘去逛逛吧。”

    燕两仪点头称是,起身带着姜零染离开了。

    出了承乾宫,燕两仪仰头看了眼大太阳,皱眉道:“这么热,咱们别去御花园了吧?去我的飞鸾殿坐坐,午膳时再回来,如何?”

    姜零染跟着抬头看了看,没什么意见,抿笑道:“都听公主的。”

    燕两仪拉着她走,一边走一边道:“我给你准备了东西,还说下次出宫给你送过去呢。”

    姜零染道:“什么东西?”

    同一时间,他们身后一道男声,也问了这句话。

    二人止步回头,就看燕柒着一件月白色轻绸的夏衫。

    一手举着展开的折扇,盖在眼帘前挡着日光。

    一手负在背后。

    轻笑着,朝她们走来。

    燕两仪一看见燕柒,便开心的蹦起:“兄长什么时候进宫的?”

    姜零染看了看他的衣服,再低头看看自己的,皱起了眉。

    燕柒走近,笑着揉了揉燕两仪的脑袋,道:“刚从勤政殿过来,给皇后娘娘请安的。”

    燕两仪闻言撇了撇嘴,扒着燕柒的肩膀,在他耳朵悄声说了两句话。

    燕柒会意道:“既然皇后娘娘有事,我就不打扰了。这就出宫去了。”

    燕两仪一听这话哪里肯,顿时抱住了他的胳膊:“怎么刚来就要走?不行不行。”

    燕柒就笑了:“那你说怎么办?”

    燕两仪虽然很想让燕柒带着自己出宫,但今日姜零染在,她自个出宫去玩,有些不够意思了。

    想着便道:“这会儿日头正大,去我殿里坐坐,用了午膳再出宫不迟。”

    燕柒闻言扫了眼姜零染,微微笑道:“姜姑娘也在,我去了不方便吧?”

    私底下见了这么多面了,能有什么不方便的?燕两仪心里腹诽一句燕柒磨唧。

    也不与他多说,拉着边走。

    燕柒嘴里说着商行还有事情要处理,改日再进宫的话儿。

    燕两仪根本不做理会。

    燕柒放弃了挣扎,一脸的“勉强”被她拽着走。

    姜零染低垂着头,跟在二人身后。

    一行人到了飞鸾殿。

    燕两仪知道燕柒不喜嘈杂,只留了小光小乐伺候,遣了多余的人。

    “快去准备茶点来。”

    大太阳下走了这么久,她觉得又热又渴。

    纵然没问,但她觉得燕柒和姜零染也是一样的情况。

    小光颔首应是,转身去了茶房。

第二三二章 人比人气死人

    燕柒靠在椅子里,手里的折扇有一搭没一搭的摇着风。

    漆黑的眸子掠了眼姜零染,又看向燕两仪:“你刚刚说备下了什么东西?”

    燕两仪道:“是给今雪的,又不是你。”说着起身冲姜零染一笑道:“你等会,我去拿来。”

    姜零染抿笑点头。

    殿中静悄悄的,燕柒的目光肆无忌惮的落在了姜零染身上。

    姜零染被他看得浑身发燥,皱眉道:“柒公子到底要做什么?”

    燕柒一折一折的收起折扇,握在手里,缓慢的敲在另一只手的手掌心里,笑的清清凉凉:“我以为你能一整日不和我说话呢,原来你做不到?”

    姜零染抿了抿唇,又抿了抿唇,低声道:“公子知道的,我无法像公子一样随性而为。”

    折扇敲打掌心的声音一止,燕柒拧眉沉声道:“待你,我并未随意!”

    “你也当知道,我是认真的!”

    姜零染心头像是被砸了下,闷闷的钝疼。

    她滞了片息,声音依旧的淡漠:“我不知道。”

    “更不明白公子的意思。”

    “刚刚的话我会当做没听过,也求公子以后都不要再说。”

    燕柒觉得总有一日要被她给活活气死。

    燕两仪捧着盒子出来,笑道:“今早内务府刚送来的。”说着打开盒子。

    铺了宝蓝色茜绒的木盒盒底放着两支芙蓉玉做成的荷花金簪。

    玉片打磨的极薄细致,日光下,真如那潭里的荷花般晶莹剔透。

    燕两仪捏起一支簪进了姜零染的发鬓间,笑道:“兄长,好看吗?”说着又把另一只带在自己头上。

    燕柒很认真的看了眼,点头道:“好看。”

    说着看她睫毛颤巍巍的发抖,心里发苦,转开眼又道:“内务府的手艺越发的好了。”

    燕两仪很无奈的翻了个白眼:“哪里是让兄长看簪子了?”

    问出这个问题,一般人都会看带簪子的人吧?

    啧啧,兄长这么大年纪没结婚,真真是有大原因的!

    燕柒道:“那你让我看什么?”

    姜零染不想让他们过多的讨论这个问题,起身福了一礼,抿笑道:“多谢公主赏赐,民女会小心保存的。”

    燕两仪摆手道:“你不也送我珠串了?”

    小光二人端着茶点回来。

    喝了凉茶解了暑气,燕两仪便拉着燕柒下起了棋。

    只是她棋艺不佳,总输。

    眼看这局又是败局,颓道:“我不想玩了。”说着白了燕柒一眼,哀怨道:“兄长也不让着我。”

    燕柒手里捻着颗棋子,笑道:“真不玩了?”

    燕两仪输的兴致全无,连连摇头。

    燕柒目光一转,放在一旁观战的姜零染身上:“一局未了,不如姜姑娘替一替两仪?”

    燕两仪恍然记起还有姜零染:“对啊,还有今雪在!”

    说着站起身,按着姜零染在棋榻前坐了,道:“你一定会下棋的,快快快,帮我扳回一局。”

    姜零染愕然道:“我...可我下的也不好啊。”

    “要不,咱们别下了吧?”

    燕柒这棋艺都成精了,谁能赢?

    她可不想自取其辱。

    燕两仪一想也是。

    万一姜零染没扳回局面,反倒输了,那她俩不更没脸面?

    点头道:“那好吧。”

    燕柒看了眼棋盘,落下一子,道:“无碍,我让着你。”棋子落定,他挑眉,挑衅的看了眼对面之人,微微笑道:“不会让你输的太难看的!”

    姜零染错了错后槽牙,瞧瞧这大言不惭的作死样儿!!

    颔首道:“那民女先谢过柒公子了。”

    刚刚在一旁她一直看着黑白棋子的走势,这会儿倒也不用多做琢磨,捏起黑子便落下。

    燕两仪看了看姜零染落子的地方,暗暗吃惊,这姜零染刚刚说的话没谦虚,她下的真的不好!

    “呃,今雪,你确定要下这儿吗?”她轻轻的撞了撞姜零染的肩膀,用两人听到的声音道:“这儿不行,会被兄长吃掉的。”

    姜零染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

    燕柒落下一子。

    吃下了大片的黑子。

    燕两仪一看燕柒要收子,急的叫了起来:“兄长耍赖,你刚刚还说要让着今雪的!”

    燕柒一边把吃掉的黑子捏起来,一边道:“你放心,你的今雪不会这么快输的。”

    姜零染拼死求活,在空出的棋盘上开拓疆土,几个来回,拉平了棋局。

    燕两仪看的赞叹不已:“我的天呢,原来还能这样下棋的!”

    姜零染收起吃掉的白子,道:“保不住的东西就要舍弃,下棋如此,做事,亦是如此。”

    燕两仪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深以为然的点头。

    燕柒却听出了这句话的隐意。

    笑道:“姜姑娘看着傻乎乎的,没想到还挺有见地。”

    说着落下一子,道:“还懂什么?说出来听听。”

    燕两仪捏着颗话梅吃在嘴里,为好友的智商据理力争道:“兄长说什么呢,今雪不傻!”

    “...”姜零染道:“民女见识粗浅,不敢露拙。”

    棋局到了最后,是平局。

    燕两仪振臂欢呼,欢喜的抱着姜零染亲了口她的脸颊:“今雪,你好厉害。”

    姜零染被她亲了懵了下,道:“公主过奖了。”

    燕柒看到这一幕,满心的羡慕,嫉妒,砸了咂嘴嘟囔道:“人比人气死人。”

    他什么时候才能这么好命啊...!

    燕两仪只顾开心,没听到这句话,姜零染却听到了,看他一眼道:“多谢公子礼让。”

    若他不让,她是决计拖不到平局的。

    燕柒笑道:“你这是被两仪的前半局带累了,什么时候咱们较量较量?”

    真是没看出来,这小丫头竟能把棋艺琢磨的这么精巧,滴水不漏。

    姜零染微微笑着,并不搭这话的茬。

    燕柒也不在意。

    他做事,若全都要得到她的同意的话,那他的“大业”等到入了棺材也没希望。

    将到午膳时,行墨来请三人。

    到了承乾宫,不仅皇上在,金敏佳也在。

    燕柒对某些人视而不见,坦然的上前给帝后见礼。

    姜零染却想起了那日在茶楼听到的燕两仪与金敏佳的交谈,额头多压下了几分,遮住了眉眼。

    恭谨的给皇上和皇后行礼。

    燕两仪性子跳脱,在皇后宫里从来都是连蹦带跳的,所以是燕两仪先入的殿,而燕柒与姜零染却几乎是并肩而入的。金敏佳看着二人,眯了眯眼,眸光深谙。

第二三三章 貌合

    而随着二人走进殿中,还有一人神色有异皇上!

    燕柒入京的时候已到了适婚的年龄,只是自他母亲辞世后,他便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商行的打理上,对男女之事竟没分出半点心思考虑过。

    那几年他把一半的精力放在了给燕柒选媳妇上,京中京外的世家挑了一个遍,谁知最后他看上了万花楼的云痴!

    这件事情后,皇上不是没想过办法要打发了云痴,但燕柒反抗的厉害,皇上就怕燕柒彻底的厌了京城,一走了之。

    不得已,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过一个妓子,由他开心好了。

    这些年虽也在努力的让他成家,但多是循序渐进,不敢逼迫的太过。

    也因心事未了,所以对于每一个出现在燕柒身边的姑娘,皇上都会多留意一眼。

    眼下见他与姜零染一起进殿,同着素色衣衫,同样低眉垂首,姿态敛静,就连那步伐的快慢都是一致的...皇上竟从二人身上看到了“貌合”。

    脑子里贸然炸起这个念头,皇上懵了懵。

    恍惚想到燕柒当初帮着姜零染惩治了单家父子的事情。而后又在他面前力荐姜霁坐上副统领之职,得以让他们兄妹稳居京城。

    再有此次太子前往两湖,燕柒以忧心太子安危,而举荐了姜霁随行保护。

    稳居还不够,连功勋都要送到手上吗?!

    再想到单家父子那时说起的燕柒与姜零染有私的话,以及燕辜多次玩笑似的道燕柒在京城谁都不爱搭理,倒是对姜家兄妹多有照拂。

    会是巧合吗?皇上皱眉想着。

    离得近了,金敏佳便注意到了燕柒与姜零染的衣衫颜色,以及姜零染和燕两仪鬓间一模一样的荷花金簪。

    拢在袖子里的手紧紧的攥起。

    若无姜零染,这一切本都该是她的!

    是姜零染抢了她的!

    皇上和颜悦色的让他们平身,又闲聊似的道:“听皇后说你们去了御花园?”

    燕两仪笑道:“儿臣没去御花园,儿臣和兄长还有今雪一起去了飞鸾殿。”

    “哦?”皇上笑吟吟道:“都做什么了?”

    燕两仪便说起了下棋的事情。

    “姜姑娘的棋艺竟如此精湛。”皇上笑意清浅,一双威光逼人的眸子里拢着看不透的浓雾,看着姜零染道:“看来护国大将军生了个好女儿啊!”

    姜零染嗪首恭声道:“皇上过誉了。能平局,是柒公子多有相让,和两仪公主一旁指点的功劳。”

    皇上呵呵笑道:“倒也是谦虚。”

    皇后对谦虚一言附和点头。

    燕两仪看了金敏佳一眼,道:“金姑娘什么时候来的?”

    金敏佳收敛心神,闻言抿着羞涩的笑看了眼燕柒,欲言还休。

    皇后在看到金敏佳的小女儿姿态,好笑着道:“是我召她来说说话的。你不是也想她了?”

    燕两仪“哦”了声,心里却腹诽说,她什么时候想金敏佳了?母后惯会用她做说辞。

    金敏佳抿笑道:“公子今日穿月白色,很好看。”

    燕柒眼皮也没抬,淡声道:“金姑娘过奖了。”

    皇上笑着将他打量了一边,道:“确实好看。”说着吩咐道:“去库房里拿几匹清凉的浅色衣料来。”

    高得盛领命而去,午膳摆上桌前赶了回来。

    四个太监手里各捧了两匹料子,惧是今年新贡上来的。

    皇上的目光在八匹料子上看了一遍,满意点头道:“子安与敏佳便一人四匹吧。”

    皇后讶然的看了皇上一眼。

    这般做是不是用意太明显了!?

    若最后不成可怎么收场?

    可想到皇上日夜忧心燕柒的婚事,眼下看他们二人模样登对,甜甜蜜蜜,他自然心中欢喜。

    这一开心便失了分寸了。

    皇后无奈的摇了摇头,也未作多言。

    燕柒闻言皱眉,脸上神色更淡了几分。

    金敏佳一怔,怔忡之后却是羞涩欢喜起来,怯怯的看了眼燕柒,矜贵的上前给皇上谢了恩。

    因着去的时候也没想到皇上会有这么一出,所以选来的料子的颜色是玉白与冰蓝的素面蜀锦两匹。

    银白和茶白色用同色丝线绣着云纹与竹纹的织锦两匹。

    浅杏黄和浅紫色的绣着喜上眉梢和多福多寿的华素绫两匹。

    还有燕柒喜欢的墨色云锦一匹,以及高得盛看着十分贵气的一匹宝蓝色绣着平安如意的云锦。

    眼下听皇上要分给金敏佳一半,思忖后把冰蓝,银白,浅杏黄和浅紫挑了出来。

    燕柒扫了看剩下的四匹,道:“府里多的都长霉了。既然金姑娘喜欢,都给她吧。”

    皇上听了欣慰点头:“如今子安也懂得如何讨姑娘欢心了。”说着看了眼脸颊羞红的金敏佳,温声道:“既然子安送给了金姑娘,金姑娘就都收下吧。”

    金敏佳脸红的要滴血,连头也不敢抬了,柔声应下。

    顿了顿,朝着燕柒的方向道了声谢。

    皇上和皇后看到这一幕都是抿了起慈和的笑。

    燕两仪却翻了个白眼,他们瞎开心什么?

    没瞧见兄长连话都懒得理一句吗?

    一厢情愿!

    .....

    午膳并未分桌,一张圆桌,几人落座。

    能与皇上皇后同席,这是多大的福分?金敏佳的心都忍不住的颤抖起来。

    咬唇打起精神,势要在二老面前留下绝好的印象。

    坐实这桩尚缥缈着的婚事!

    皇上左边是皇后,右边是燕柒。

    而皇后左边依次是燕两仪,金敏佳,姜零染。

    这就形成了姜零染夹在了燕柒与金敏佳中间的座次。

    这多余的感觉,让她暗暗苦恼。

    不过好在他今日规矩,并不用让她分出心神来应对。

    看着这一桌子的午膳,姜零染只想着尽快结束,出宫回府去才好。

    皇上穿着常服,便真如一个家父般,一边用着膳,一边问燕两仪最近都学了什么。

    燕两仪掰着手指,乌泱泱的答了一大通,末了可怜兮兮的道:“父皇替我向母后求求情,那些东西让我少学点吧,我每日学的脑仁疼。”

    皇上听了哈哈大笑起来。

    皇后则无奈的点了点她的额头,嗔道:“胡说八道什么?”

    燕两仪不看皇后,只祈求的盯着换上。

    皇上道:“既如此,这两日便不用去学了。”

第二三四章 调查

    燕两仪惊喜欢呼。

    皇后无奈的看向皇上。

    皇上笑着,缓和着道:“劳逸结合。”

    皇后好笑又无奈,但皇上宠着燕两仪,皇后自然不会真的约束,笑着应下了。

    皇上又问起了燕柒近几日都在忙什么。

    燕柒随意道:“就忙着商行的事情。”

    皇上夹着菜放在他碗里,也随意着问道:“那代收捐银的事情你交给谁办的?”

    燕柒道:“隋风。”说着又道:“我核对过,没出错,您放心。”

    皇上点了点头。

    午膳进行到一半,有宫女端着汤盅进来。

    到了姜零染身边时,不知怎的,身子一歪,托盘上的汤盅便掉在了地上,摔得粉碎。

    汤汁溅在衣裙上,姜零染的肌肤瞬间感到了灼烫。

    但御前不敢失仪,且又是皇后宫里的宫女,故而并不敢发作,只是皱眉忍耐着。

    宫女失了手,吓得面色惨白,跪地告罪。

    皇后却并不训斥,只是看了眼侍立在侧的嬷嬷。

    嬷嬷上前把人带下去了。

    皇后欠了欠身,面朝皇上,温声告罪。

    皇上很是宽和,道:“宫女失手而已,皇后有何罪?”

    “小事一桩,不必苛责。”

    皇后含笑应下。

    自有宫女再去准备汤盅,清扫脚下碎瓷片。

    小插曲并未让几人搁下筷子,吃着吃着,却听燕柒道:“姜姑娘是烫着了吧?”

    话语虽疑,但语调却是笃定的。

    话音一落,众人都朝姜零染看了过去。

    燕两仪惊道:“烫着了?”

    姜零染搁下筷子,抿笑道:“并未。”

    “既然烫着了就去收拾收拾,免得加重烫伤。”燕柒没什么情绪的扫了旁侧一眼,又端正着继续喝汤。

    皇后侧首吩咐行墨道:“你去瞧瞧。”

    行墨点头,走到宫女摔碎汤盅的地方,蹲下身看了看,又起身道:“姜姑娘裙裾被汤汁打湿了。”

    至于到底烫没烫伤,不掀起衣服检查,谁也不敢确定。

    “夏衫单薄,溅在裙子上必然就要粘在身上的。”皇后皱眉担忧道“行墨,你快带姜姑娘去检查检查。”

    行墨应下,请着姜零染离开。

    姜零染再推拒,就是拂皇后的好意了。

    告了罪,起身随着行墨退了出去。

    待到二人离开,皇上的目光才从燕柒脸上挪开。

    偏殿里,行墨认真检查,发现并不是大面积的烫伤,不免松了口气。

    轻柔的给涂了烫伤膏子,关切着道:“姜姑娘,可还疼吗?”

    如今这兄妹二人越发的得皇上的皇后的重视,她们这做奴婢的自然也要跟着主子行事。

    “行墨姑姑不必忙活了。”姜零染放下裙裾,抿笑道:“就像是蚂蚁蛰了一下,不疼的。”

    行墨笑着应是,把烫伤膏子给了姜零染:“晚间再涂一次,明日差不多便能消了红印儿了。”

    姜零染笑着接下,谢过行墨的好意。

    处理好了烫伤,二人又发起了愁。

    姜零染的衣服脏了,却没带替换的!

    少不得吩咐人去取一件燕两仪的拿来。

    又因燕两仪的衣服规制太高,被派去的宫女找了许久才找到了一套去年的夏衫。

    红色云锦,对襟盘云扣样式的素面长裙,只在宽广的袖口绣了福纹,十分简洁。

    回去的时候皇上已经带着燕柒离去。

    皇后看姜零染回去,歉疚着道:“本宫御下不严,倒是让你吃了苦头。”

    姜零染抿笑道:“皇后娘娘言重了。”

    “您可以问行墨姑姑,并未烫伤的,只是脏了衣裙。”说着她朝行墨笑了笑。

    行墨便笑着没说话。

    燕两仪看着穿在她身上的自己的衣服,道:“去年的我的衣服,你穿上还要大一圈儿?我比你胖这么多的吗?”

    说着捏了捏脸颊,愁闷道:“看来以后不能再吃点心了。”

    姜零染闻言好笑一阵,道:“多谢公主赏赐民女衣裙。”

    “好说好说。”燕两仪大手一挥,十分慷慨。

    金敏佳面色不怎么好,看惯了姜零染穿素色,头一次见她穿这般明艳的颜色,衬的姿容更加的浓艳了。

    幸亏燕柒不在,不然她定要用那狐媚子劲儿勾人了。

    皇后有午睡的习惯。

    说了会儿话,众人告退。

    出了承乾宫,金敏佳笑道:“两仪,我回去也没事,去你殿里玩会儿吧?”

    燕两仪不想让她去,但看今日父皇对她的态度,又是忍下了不耐,点了点头。

    姜零染像是没看到金敏佳挑衅的目光,与二人告了辞,独自出宫去了。

    燕柒被皇上留着下棋,但他心里记着姜零染的烫伤,哪里能坐得住?借口商行有事,离开了。

    将到宫门,远远见前面有一红衣姑娘,观其背影便知是姜零染。

    他还从未见她穿过红呢。

    嘴角抿了笑,脚下便加快了速度。

    姜零染穿过宫门,正面遇到了进宫瑞王,避已是避不开,只好止步见礼。

    瑞王见了她只觉眼前一亮,目光在她娇妍妩媚的脸上一转,眼底略起讶色,笑吟吟的寒暄道:“姜姑娘这是去了何处?”

    姜零染垂首恭谨道:“回瑞王殿下的话,是皇后娘娘请安召民女进宫的。”

    瑞王脸上笑意便淡了几分,“嗯”了声,道:“这是要出宫了?”

    姜零染恭声应是。

    瑞王还要再说,就看燕柒走了过来,他笑意泛了冷:“子安这行步匆匆的,是商行出了什么事情吗?”

    燕柒见二人相对而立,微微皱眉。

    走过去,敷衍的揖了揖手道:“多谢瑞王殿下关切。不过要让你失望了,并不曾出什么事情。”

    姜零染一见二人要掐架,一刻不敢多留,忙福礼告辞,疾步上了马车,远离了宫门。

    勤政殿里,皇上目光幽深,道:“去查一下。”

    冷沉的声音回荡在大殿里。

    高得盛颔首应是,要转身离开,就听皇上又道:“悄悄的,不要给子安发现了。”

    高得盛晓得厉害,点头再应是,离开了。

    马车一路回到了二和街。

    姜零染刚敛衣起身就听到了一声让人恶心的起鸡皮疙瘩的声音。

    “今雪,我等了你大半日,你终于回来了。”

    她闭了闭眼,压着心底的戾气下了马车。

    马车外孟致沛看到帘子后的人,目光瞬间发直。

    她还是这么令人惊艳!

    姜零染经过文叔身边时道:“您不必客气。”

    文叔点头。

第二三五章 跟回来

    孟致沛看姜零染要进府,霎时回了神,抬脚就要追上前去,却被文叔横出的短刀拦住了脚步。

    当下切了切齿,饱含冷厉的一个警告的眼神扫过去:“狗奴才,你找死!”

    对比姜霁的阴狠毒辣,孟致沛更想杀了的人是这狗奴才。

    按说他一个侯爷,要杀一个奴才,轻而易举。

    只是他爱着姜零染,知道她看重这个狗奴才,所以一直忌惮着没动手。

    再说,近些日子瞧着,姜零染每每见到他时,言语虽还是冰冷,但身上的怒气明显少了许多,孟致沛不敢在这个档口节外生枝,只求尽快把人娶回去。

    故而只得暂且压下了这新仇旧恨。

    等他成功,再收拾这蝼蚁不迟。

    文叔短刀轻动,刀刃更贴切孟致沛脖颈的肌肤,冷道:“我一无父母,二无妻儿,伶仃一人,无牵无挂,侯爷再敢冒犯我家姑娘...。”说着握刀的手一颤,孟致沛的脖颈上登时沁出血痕。

    冷讽的看着孟致沛吓得要尿的怂样,文叔接着道:“侯爷猜,你眼前的狗奴才敢不敢与侯爷同归于尽?换取我家姑娘长久的安静日子!”

    这把短刀带给孟致沛的威胁不止一次了。

    孟致沛脖颈剧痛,再看文叔寸步不让的态度,不免暗暗错牙,目光变得阴鸷起来。

    文叔丝毫不惧。

    沉稳的姿态里隐隐透露着:你不找事,我就当你是个侯爷;你若造次,就别怪刀剑无眼了!

    孟致沛没办法,又看姜零染将要踏进门槛,急的吼道:“姜零染,你再敢多走一步,我就把你做过的事情全抖落出去,看你还怎么做人!”

    话落果然见姜零染站住了脚。

    姜零染眉间微蹙,诧异不解的扭身问道:“倒不是受你威胁,只是好奇,我有什么把柄落在你手里了?”

    孟致沛笑了笑,欲上前,被短刀给格着,又不得不克制住了上前的心思。

    深吸一口气,用一双温和缱绻的眼睛直勾勾的望着不远处的人,面上满是神情难移的哀愁与伤感,道:“今雪,娘真的病了,想要见你一面,你就随我回去吧。”

    “我以后再也不惹你生气了,你说什么便是什么。”

    “那些人你看着烦,我全都打发走,好不好?”

    自从茶楼回去后,孟致沛便向老侯夫人交了底,一定要再娶回姜零染。

    老侯夫人真就是闹不明白了,自己这儿子足是个用过便丢,贪图新鲜的性子。

    纵然是姜零染有些姿貌,可婚后不久孟致沛便背着她去私会郑清仪了,可见是腻了的。

    这和离后怎么反倒宝贝起来,非要吃这一把半蔫儿了的回头草了?

    孟致沛空想着什么,一脸怀念的道:当初她约束这,约束那的,确实令人心烦。

    但现在想起来,她做的那些都是为自己好。

    且自从和离后,午夜梦回,孟致沛更加迷恋,怀念姜零染身上的清冷感了。

    这种感觉如骨附蛆的煎熬着他,让他无法放弃。

    而且在听闻姜零染相看夫婿,有意再嫁后,他心里的不甘与嫉恨就更加的浓烈了!

    他绝不能让她嫁给别人。

    老侯夫人听得怔忡,这...这不就是犯贱吗?

    怎怪京中的人骂他?!

    只是,事已至此,多说也无益。

    若是能把姜零染重新娶回来,他们家的声名说不定还能挽回一些,况且姜霁如今今非昔比,以后于孟致沛的仕途也是有极大的助益的。

    故而老侯夫人只是问他:你觉得姜零染还爱慕着你?你有信心把她娶回来吗?

    若不能,趁早的别丢人现眼了!

    孟致沛万分笃定的道:当然!

    也就是因此,老侯夫人便让他来了。

    姜零染看着那张虚伪的嘴脸,只觉一阵恶心反胃。

    前世怎么就会觉得好看呢?

    可见是眼瞎!

    老侯夫人生病的事情姜零染也是耳闻过的,说是前两日郑清仪和瞿莲撕扯了起来,被王路知道了。

    王路和瞿莲是有杀母的仇在的,自然偏帮着郑清仪。

    瞿莲就小产了。

    这孩子对于瞿莲来说便是下半辈子的安稳与荣华富贵,眼下有人断她财路,便等同于断她死路。

    拼着鱼死网破,把事情闹大了。

    老侯夫人就是这么气病的。

    眼下他却用这件事情来说服她跟他回去,真是可笑!

    姜零染闲闲的扯了扯唇,道:“看来,侯爷丢了的脑子还没找回来呢。”

    “我们已经毫无瓜葛,你再敢到我府门前叫嚣耍赖,文叔奈何不了你,可京兆府不是摆设!”

    孟致沛一听这话,微微睁圆了眼睛,心碎道:“你...你就半点不念夫妻之情?”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狠心了!”

    姜零染忍不住的笑了起来。

    在他心里,她永远都要温和,顺从。

    若不然,便是狠心,冷血。

    实则,他一直都不了解她,因为她从来都不是什么温善之人!

    “就当我狠心吧,若能让侯爷少来烦我几次的话。”讥讽说完,转身要进府。

    身后哒哒的马蹄声却愈来愈近。

    她疑惑着扭头去看,这一看不当紧,吓得瞪大了眼睛。

    他怎么跟来了!

    燕柒远远看到她的马车,想着她还未进府,便加快了速度,可一走进却见臭苍蝇在,心里的欢喜霎时被戾气取代。

    姜零染看他打马缓走,端坐在马背上的身子随着马匹走动,微微晃动着。

    面色冷淡,眉目睥睨,路过府门前时尖冷的眸光若有似无的一瞥,马蹄不停,径直往前而去。

    姜零染的目光跟随着他,见他停在了隔壁家的门前。

    翻身下马的同时,那紧闭了几个月,从不见有人出入的府邸里迎出了四个小厮,牵马的牵马,接马鞭的接马鞭,殷切热闹的迎着燕柒往里走。

    姜零染一嘎,这竟是他的府邸!!??

    想起上次他带她出府时,笃定的说,百香查过了,这家今日无人在。

    她当时还纳罕,百香再怎样,也是不好明目张胆的去探查别人的府邸的吧?

    如今看来,他又骗她!

    姜零染看着那一角月白消失在门框间,轻哼一声,转身进了府。

    和姜零染一样惊讶错愕的是孟致沛。

    上次茶楼一见,孟致沛从燕柒身上察觉到了浓重的敌意。

    一个男人会对另一个男人产生敌意的原因不外乎,钱,权,仇,色。

    他一没欠燕柒的钱,二没挡他的路,三、两府也无仇。

    想到那日他们二人的眉来眼去,最大的可能便是四了。

    那就是燕柒看上了姜零染!

第二三六章 坠马

    孟致沛心中恶心,愤怒,可却不敢对燕柒做什么。

    ...不是他不中用,是京中没有人敢对燕柒出手。

    不过愤怒之余他又心生得意。

    再钱权滔天又如何?姜零染是决计不会喜欢他那样的人的!

    而自己也一定会把姜零染重新娶回去,狠狠的在燕柒的脸上扇下一个耳光!

    可他怎么都没想到,燕柒的执念这么深,竟和姜零染做起了邻居?这是要近水楼台先得月!?

    姜霁怎么会容忍这么肮脏的货色觊觎姜零染!!

    眼看着燕柒进了那宅子,孟致沛眼睛里的恨意都要溢出来了。

    他切齿怒道:“下贱娼妇,你还要脸...。”

    没说完便止住了。

    因为门下已无人。

    文叔复杂的目光从隔壁家高悬着的空白匾额上收回来。

    姜霁走前,叮嘱他调查隔壁家。

    他调查了多日,却一丁点的线索都查不出,一度认为那是没被人买的空宅院。

    却原来是燕柒的!

    如此看来,姜霁是不是一早就怀疑了?

    那么姜零染是否知情呢?

    看姜零染安全入府,短刀入鞘,转身要走,却察觉背后劲风袭来,他闪身错开。

    孟致沛一脚踹空,没收住,劈了个叉,某处撕裂一痛,他尖声叫着:“来人,快来人,扶本侯起来!”

    跟着来的王路等人忙涌上前去,七手八脚的把人扶起来。

    文叔看着他这窝囊样,嘴角抽了抽,摇头进府去了。

    孟致沛心中恨意滔滔,无处排解,眼看着一个狗奴才也敢嘲讽他,切齿,一字一顿道:“这贱奴胆敢挟持本侯,伤害本侯,捉了他,送官!”

    话音一落,几个小厮就变得蠢蠢欲动起来。

    说实话,他们都清楚文叔手里短刀的威力,着实不愿与之对上。

    可谁又敢冒着掉层皮的危险去违逆孟致沛的吩咐呢?

    文叔看着逼近的人,回鞘的短刀重新抽了出来。

    而门房的人也都拎着木棍冲了出来,站在文叔身后,防备的紧盯着对面的人。

    气氛紧绷,一触即发。

    王路睃了眼孟致沛的脸色,见他没有收手的意思,冷笑着摇头。

    真是蠢到家了。

    彼此试探着,谁都不敢第一时间动手,却听一声突兀的狗叫声响起。

    “汪!”

    压抑在吼间的嘶哑的狗叫声。

    众人扭头看去,见燕柒家里窜出一只半人高的毛色漆黑的獒犬。

    獒犬撒着丫子冲他们奔来。

    气势汹汹,舌头外吐着,锋利的獠牙隐约可见。

    转瞬逼近,后腿儿一蹬,前腿儿腾起,呲着牙准确无误的扑在了孟致沛的身上。

    孟致沛被扑倒在地!

    他自小养尊处优,哪里经过这种阵势?

    看着近在咫尺的狗脸,感受着双肩被这死狗狠狠的压着,呲了呲牙,尖利的獠牙朝着他的脖子就咬了下来,他“哽”一声,晕死了过去。

    姜零染不知府外的风波,一路回了汀兰苑,到了院中停下脚,扭头看着那日燕柒站过的墙跟下。

    她那时还奇怪,怎么会有人傻钱多的富商不要二和街的宅子,偏偏重金购置了羊儿胡同的?

    原来,是他!

    她早该想到的!

    燕柒进了府里,坐在厅里半晌不动弹。

    他有点后悔了。

    不该这么冲动的。

    现下她定然猜到那宅子是他放出去的了。

    不定又要怎么策划着与他划清界限呢。

    小厮牵着獒犬回来,喜滋滋道:“公子,人走了。”

    燕柒抬起头,看着獒犬,招招手。

    刚刚还凶猛如野兽的獒犬,这会儿宛如小猫儿一般,摇着尾巴到了燕柒脚边,温顺的看着自家主子,一脸的求夸奖。

    燕柒按着它的头揉了揉,捏着肉干递给它,道:“小黑做得好,下次再遇着那个人,不用客气!”

    小黑吃下肉干,尾巴摇的更欢快。

    又一小厮进来,禀道:“公子,姜姑娘出府去了?”

    燕柒皱眉道:“去何处了?”

    小厮摇头道:“他们家的门房警惕着呢,小的没敢去打听。”

    “不过派人跟着去了。”

    燕柒点了点头。

    橘福马场传来了消息,说姜颜乐坠马了。

    姜零染吓得心都停了,一路不停的往承春坊去。

    橘福马场里,姜颜乐还在小声抽泣。

    青玉和云梦二人吓得脸色惨白,问姜颜乐哪里疼,她也不说,只是哭。

    云梦便看向一旁的单管事,询问着找一处房间,她们好给姜颜乐检查一下。

    单管事忙引着她们去了后面厢房。

    姜零染到的时候姜颜乐刚穿好衣服,犹在抽噎。

    “小七!伤到哪里了?”

    姜颜乐看到姜零染,“哇”的一声扑在了她怀里,哭道:“四姐姐我好害怕。”

    “没事了,没事了。”姜零染心疼的不行,将人抱起,轻轻的拍着她的背,安抚道:“四姐姐来了,没事了,小七别怕。”

    姜颜乐重重的点头,更加的抱紧了姜零染的脖颈。

    她哭的太久,早没了精神,又因这会子见了姜零染彻底放下心来,不多时便沉沉的睡过去了。

    青玉和云梦愧责的跪在姜零染面前,低声告罪。

    姜零染看着二人,目光泛冷:“我叮嘱过你们,跑一圈,就带她回去!”

    “你们却留她玩这么久!”

    小孩子体力弱,玩这么久定然会手脚脱力,坠马的可能性便非常高!

    更不用说炎炎夏日,就算是不坠马,也是要中暑的!

    她们不是第一次带姜颜乐来这里,却仍旧犯了这么低级的错误!

    所以,这坠马,真的是意外?

    姜零染的目光在青玉身上一转而过,落在了云梦身上。

    云梦触到姜零染冷厉的眼神,心口沁出的冷意蔓延开来,忍不住的打了个颤。

    她还是第一次见姜零染这般。

    惊惧的哭了出来,抽噎道:“是...是七姑娘执意...。”

    姜零染一听这话,更是怒不可遏!

    “她不懂,你们也不懂吗?”

    “让你们来便是照顾着,约束着的,规劝着的,你们倒好,事事纵着,如今出了事还敢狡辩!”

    云梦无话可辨,拿眼睛瞧一旁的青玉,期望她能说些什么。

    毕竟是姜零染身边的大丫鬟,应该懂得如何让姜零染消气。

    可青玉却低垂着头,一字不发。

第二三七章 踩伤

    青玉太愧疚了。

    她甚至没脸面对姜零染。

    第一次接姜颜乐回府住的时候,厢竹曾叮嘱她说,姑娘身边的亲人不多,所以格外看重,要她像尊敬爱重姑娘一样对待姜颜乐。

    姑娘信任她,让她领了姜颜乐出来,可她却办砸了差事,险些让姜颜乐丧命在马蹄下。

    辩解的话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今日,不管姑娘怎么罚她,她都是信服甘愿的。

    厢竹几次想开口,可看着床榻上的姜颜乐,察觉着姜零染周身的嶙峋冰冷,她又把嘴里的话咽了下去。

    文叔走过来,揖手道:“姑娘,已经检查过七姑娘骑的那匹马了,并未发现什么异样。”

    姜零染脸上的冷意稍有减缓,微微吁了口气。

    文叔又道:“听说是有人救下了七姑娘。”

    姜零染道:“是谁?”

    云梦抹着泪接话道:“是这马场府里的单管事。关键时刻是他救下了七姑娘。”

    姜零染想起那个交谈过数语的的清瘦男子,道:“去请他过来。”

    文叔颔首去了,不多时带着一人回来。

    单知舟穿着件浆洗的发了白的青衫,佝偻着腰,衬的人更加的窘蹙瘦弱。

    姜零染郑重福了一礼,感激道:“多谢单管事今日援手相救,免我妹妹受伤。”

    单知舟没抬头,也没看到姜零染冲他福礼。

    闻言只是缓慢的摇了摇头,声音低弱道:“我是马场的管事,这是我的职责。”说着掩唇咳嗽了两声,又道:“其实是在下要感谢姜姑娘不做追究。”

    姜零染见他神色痛苦,额头上也冒出豆大的汗珠,拧眉疑惑道:“单管事不舒服吗?”

    单知舟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喘了两口短促虚弱的气,才道:“...没有。”

    说着短暂的抬头看了姜零染一眼,又垂下眼:“不知姜姑娘可还有什么吩咐吗?在下,还有些事情要去处理。”

    姜零染抿笑道:“单管事客气了。既然事忙,就请自便吧。”

    单知舟揖了揖手,就要离开,却忽的咳嗽了起来。

    这次咳得更加厉害,一副喘不上气的模样,苍白的脸憋的通红。

    他脚下一软,伸手撑住桌角,身体却软趴趴的歪了下去。

    这一幕把姜零染等人吓了个不知所措。

    “单管事怎么了?”文叔口中问着,上前查看,人已经晕了过去,唇边带着血迹。

    他皱眉,禀给姜零染道:“不像是病了,倒像是受了伤?”

    云梦想起什么,弱弱的补充道:“单管事救七姑娘的时候被马蹄踩了一下,不会是因为那个吧。”

    “什么?”姜零染大惊失色:“他被踩了?”

    云梦点头:“奴婢曾问他如何,他说不碍事。”

    “后来七姑娘一直哭,奴婢心中担忧,就请他帮忙给找厢房。”

    “而后他也并未说有伤痛,奴婢就没在意了。”

    文叔忙去通知马场的小厮,把人抬了出去,又去请了大夫。

    大夫褪去衣服后看到单知舟胸膛上留下的马蹄脚印的乌青,倒吸了口冷气。

    检查后松了口气道:“还好,还好,肋骨没断,脏腑也无碍。”

    扭头看文叔一脸的凝重,以为是亲属,安抚道:“这两个月好生将养着,会痊愈的。”

    给施了针,又开了药方,这才离开。

    姜零染听后心里不是滋味。

    若不是他出手相救,那被马蹄踩得人就是姜颜乐了。

    她那么小,被踩一下,怕是命都要没了。

    他冒死救下了姜颜乐,这大恩,是要还的。

    “您去找马场的主人说一声,这三个月便不要再给他派差事了,一应的银钱损失咱们给。”

    “还有,打听一下他家里的情况,把人好生送回去,另叮嘱那大夫,一日两次上门诊治。药材和补品都要最佳的。”

    文叔颔首应下,转身去办了。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才回来,脸色不怎么好。

    姜零染疑惑道:“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文叔道:“姑娘可知这单知舟是哪个单家的?”

    姜零染听出文叔话语中的冷意与警惕,眸光轻闪。

    单姓在京中不多见,但寻常百姓中有多少姓单的,姜零染并不知道。

    不过,能被文叔这么问起的单家,倒是有一户。

    她想着单知舟的衣着,仪态,言行。难以置信道:“不会吧?”

    文叔叹了口气,道:“就是姑娘心中所想。”

    姜零染蹙起了眉:“你把他送回单家了?”

    想到什么又道:“单家怎么可能允他来做这马场的管事?”

    单逸安以前怎么也是位高权重,纵是败落了,但骨子里的傲劲也不是一时半会能消的。

    重金买回个儿子延续家脉,却又让他出来做这上不得台面的差事,岂不违背本意?

    文叔摇头:“他就住在这马场后面的一个褊狭的小院子里。”

    “跟着我一起去的还有马场的一个小厮,闲话的说起了单知舟命苦。”

    “本家把他卖给了单逸安,可单逸安夫妇心里只有一个单志远,谁也不可替代,买他回去后就后悔了。故而日常不是打就是骂。后来竟连饭食也不给了,要活活饿死。”

    “单知舟没办法,跑了出来,找了这马场的差事,暂且安顿了下来。”

    姜零染沉吟着没说话。

    云梦抬头睃了眼,想说什么,可看着姜零染郁郁晦涩的神色,她抿了抿唇又咽了回去。

    别说姜零染对单家有防备,就是文叔心里这坎也过不去。可这单知舟到底不是真正的单家人,若是因此事而对他有所歧视,倒是不公平。

    一时看不透姜零染的心思,试探着道:“姑娘,那今日这件事情?”

    姜零染回神,淡淡道:“照旧。”

    “好生照顾三个月,另给五百两谢银。”

    文叔点头。

    又等了会儿,看姜颜乐还是没有醒的意思,姜零染便把人抱起,回府去了。

    受了惊吓,姜颜乐连晚膳都没好好用,用了安神汤,又睡了过去。

    姜零染坐在床榻边,等着她睡安稳了。

    厢竹悄步走进来,看姜零染无微不至照顾姜颜乐的样子,不禁想,若是那孩子还在,姜零染必然是万分期待的吧。

    心下叹了口气,低声道:“姑娘,您去洗漱吧,这里奴婢照顾。”

    宫中大半日都紧绷着精神,又被姜颜乐坠马的事情吓了一大跳,想必是疲累的。

第二三八章 送狗

    姜零染也确实乏了,起身出去了。

    外间青玉垂首站着。

    姜零染坐在梳妆台前,道:“不帮我梳头发吗?”

    青玉抬起头,眼睛红通通的看了眼姜零染,哽咽道:“姑娘,奴婢错了。”

    姜零染把金敏佳赐的荷花簪取下收好,点头道:“嗯。”

    青玉道:“以后绝不会再犯了。”

    姜零染从镜子里看她一眼,眼角微微沁了笑意。

    青玉上前捏起象牙梳,一边梳着头发,一边道:“奴婢这两个月的月例银子拿去给七姑娘买点心吃吧。”

    “也好。”姜零染点头。

    “你今日在场,你觉得是意外吗?”

    青玉知道姜零染为什么在文叔检查过马匹后仍旧这么问。

    不过她不是厢竹,也没有厢竹的那份缜密心思。

    闻言一副姜零染错怪了单知舟的样子,道:“那个单管事看着不像坏人。”

    像??

    谁又像呢?

    前世的孟致沛像吗?郑清仪像吗?姜家大房的众人像吗?

    不都还是把坏事做尽了!

    姜零染轻轻的扯了扯嘴角,喃喃道:“坏人从脸上是看不出来的。”

    云溪过来道:“姑娘,门房刚刚传话来,说隔壁家来送狗。”

    “送什么??”姜零染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难以置信的问道:“送狗?”

    云溪点头道:“对,一只黑色的小奶狗。”

    姜零染额角跳了跳。

    这个混蛋!

    她养狗是为了防他!

    他可倒好,把自己家的狗给送来了!

    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不要!”

    云梦一看姜零染着恼,连那小奶狗非常可爱的话也不敢说了,点头就退了出去。

    被拒绝的燕柒一点不气馁,跳墙翻了进来。

    洗漱后出来的姜零染看着屋子里多出一人一狗,一时连气也懒得生了。

    端着杯茶到了书桌后,准备找本书看。

    燕柒得了一个白眼,笑了笑道:“你家小七没事吧?”

    姜零染听他加重了“你家小七”的这个称呼,刚入口的茶差点喷出来。

    抬眼看过去,没错过他眼底戏谑的笑意。

    想象不到,怎么会有人这么不要脸?

    “多谢关心,我妹妹很好。”

    燕柒点了点头,手掌一下一下的抚着怀里小奶狗的脑袋,道:“为什么不要狗?”

    姜零染懒得回答这个问题,问道:“你今日为什么进宫?”

    燕柒笑着道:“我怎么就不能进宫了?”

    上次她被皇上当靶子,摊上代收捐银的差事。

    好不容易差事结束,还万幸的没有生出什么麻烦,他才松口气。

    听到皇后召她,唯恐又出什么岔子,自然要进宫看着才放心。

    姜零染道:“你当然能,那是你家。”

    “我又有什么资格管你?”

    燕柒勾勾嘴角,睨她一眼:“阴阳怪气。”

    姜零染:“...”

    燕柒道:“为什么不要狗?”

    看她不理,又道:“为什么?”

    姜零染不胜其烦,只得道:“我不需要。”

    燕柒坐起身,道:“怎么会不需要呢?”

    “养一只在身边,看家护院,多踏实。”

    抱着狗到了书桌旁,欠着屁股坐在了桌沿上,把狗递到她眼前,道:“你别看它现在像只猫儿,长大后可威风了!”

    姜零染推开他的手,靠近椅背里,又气又无奈的看着他道:“你为什么放狗咬人?”

    “没咬!”燕柒大声道:“就是让他们同类之间做做交流。”

    声音在她平和眼神的注视下越来越低。

    姜零染看着他身上的月白色衣服,想起了今日皇上的赏赐。

    帝后的心思与金敏佳的爱慕连个傻子都能看得出来。

    他必然也是知道的。

    现在翻墙来她这里又算什么呢?

    她又成了个什么人?

    燕柒看她神色晦涩,心里不是滋味。

    “我又没伤着他!”

    “再说,你不是说过不心疼的吗?”

    这又是在说什么胡话?姜零染看着他气的脸色铁青的模样,有些头疼。

    “看我干什么!”燕柒没好气凶她一句,抱着狗依旧坐回躺椅里了。

    姜零染:“...”

    也不理他,低头继续看书。

    两刻钟过去,人躺着没动。

    怀里的小狗在他身上爬来爬去,牙齿叼着他的玉佩,拽啊拽的,喉咙里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

    这是睡着了不成?

    姜零染走过去,发现他没睡,只是面无表情的盯着房顶看,见她走近,眼珠转动着看过来,一瞥,又转回去。

    “...”怎么比姜颜乐还小孩子气?

    “我要睡觉了,你回去。”

    燕柒不动。

    姜零染道:“你别犯浑,当心我找文叔来!”

    燕柒想起她次次为了撵他,不是用文叔吓他,就是用姜霁。

    一股子委屈气儿顶上来,豁然坐起身,瞪着她道:“你从来都不护着我!”说着起身离开。

    擦身而过时,姜零染道:“狗带走。”

    燕柒梗着脖子从她身边走过去:“不要,自己留着炖了吃吧!”

    “...”姜零染扭头看了眼没影儿的人,又看了看爬到她脚边,咬着她裙裾的小狗。

    她头疼的看了会,蹲下身,从狗嘴里夺回湿哒哒的裙子。

    小狗没了裙子,嗅着熟悉的味道,颠颠的蹭过去。

    姜零染看着舔自己手心的小狗,觉得它这是饿了。

    她没养过狗,也不知道小狗该怎么喂,况且房间里也没什么吃的。

    拿了块点心揉碎喂给它,它也不吃,只热衷于咬她的衣服,舔她的手掌心。

    “...”怎么比它主子还粘人呢?

    .....

    勤政殿里灯烛未熄。

    皇上埋首案牍前,看着太子送来的两湖灾情陈述的折子。

    高得盛回来,面色轻松。

    皇上看了一眼,道:“如何?”

    高得盛走到皇上身边,恭声道:“回皇上,代收捐银期间,公子极少去茶楼。”

    “而且太子妃和两仪公主去的那一次,公子原本是要在万花楼里帮云痴姑娘过生辰的。”

    “若公子心中真的对姜姑娘...应该不会在那个时候去万花楼的。”

    皇上听完大松了一口气。

    又想燕柒虽然喜欢和他对着干,但总体来说也是极其维护皇家颜面的。

    是他精神太过紧张了。

    高得盛看皇上紧绷了一日的神色和缓下来,提着的心也跟着放下,温声劝道:“夜深了,皇上该歇着了。”

    皇上点了点头,一主一仆离开了勤政殿。

第二三九章 怎么只亲近姑娘一个人?

    庄子上送东西来。

    一些新摘下来的菜蔬和几篓子螃蟹。

    姜零染看后觉得不错,让分成三份,三叔家一份,万家一份,自家留一份。

    梨子婶捡着螃蟹看了看,笑道:“还算肥。午膳给姑娘蒸螃蟹吃吧?”

    姜零染点头,又看到布袋子里装着整根的嫩玉米,道:“再煮些玉米棒,颜乐爱啃。”

    梨子婶笑着应下。

    就要回厨房准备,却看厅门外一个黑黢黢的小不点颠儿着一身的肉肉爬过来。

    到了门槛被拦住,它努力的伸长了小短腿儿,却也没能爬进来,急的原地呜咽打转。

    梨子婶笑了起来:“这是姑娘养的狗吗?”说着弯腰要去抱它。

    小不点却冲来人龇牙咧嘴,喉咙里发出一声奶声奶气的威胁叫声。

    梨子婶“呦”了声,收回了手,好笑道:“这是认生呐。”

    姜零染走过来。

    小不点的下巴搁在门槛上,圆溜溜的盯着她看,一脸的求抱抱。

    姜零染看它一眼,眼角不自觉的沁出笑意,轻声道:“小煤球,不许这么凶人的。”说着弯腰将它抱起。

    小煤球窝在姜零染臂弯里,才算是乖顺安静下来,牙齿咬着她的袖子,狗眼巴巴的望着自家主子。

    梨子婶以前在庄子上养过狗,看它这么个样子,笑道:“它这是饿了,找姑娘要吃的呢。”

    姜零染有些发愁道:“早上喂它虾饺,它吃的很少。”

    她担心会把它给养死了。

    梨子婶道:“它还这么小,不能吃那些东西的。”

    姜零染不懂这些,闻言吓了一跳,道:“吃了会怎样?”

    梨子婶笑道:“倒是不会怎样,就是它不爱吃。”

    姜零染松了口气,又问道:“那它该吃什么?”

    梨子婶想着以前庄子上养的土狗都是喂些剩菜剩饭,没那么多讲究。

    不过姜零染怀里这只小狗,必然不是那些土狗能相比的。

    思索着道:“小的时候喂些羊奶,牛奶,肉糜,肉汤的,等大一点就什么都能喂了。”

    姜零染看她有经验,笑道:“那以后就辛苦梨子婶在帮我准备膳食的时候也帮它准备一份儿了。”

    梨子婶与家里的那口子自从跟着姜零染,便没受到过苛待。

    庄子没了,他们还曾担心以后如何生活,却没想到他们兄妹单独立府后还不忘把他们带回来。

    一个厨房的管事,一个外院管庄子的管事,都是难得的肥差事。

    他们没什么大本事,只能尽心尽力的把会做的,做到最佳。

    眼下看准备个膳食姜零染还用麻烦二字,梨子婶不免感动。

    又是暗暗感慨这么好的姑娘在姻缘上没个好结果。

    抿笑道:“姑娘言重了。奴婢这就去准备来,您稍等。”

    汀兰苑里多了个小不点,瞒不过人。

    不知情的虽好奇,却不敢问。

    知情的,也就聪明的不问了。

    听说自早膳后,文叔已经在燕柒翻过来的墙根下巡视了好几次。

    厢竹看它叼着姜零染的袖子,好好的衣服不多时就皱巴巴的不成样子,上前要去接过:“怪沉的,奴婢来抱吧。”谁知刚伸出手,温顺的小奶狗就发出一声排斥的低叫。

    姜零染不轻不重的揪了揪它的耳朵,警告道:“小煤球,再敢凶,我就不给饭吃了!”

    有姜零染护着,厢竹也不怕它,手指头轻轻的戳了戳它圆鼓鼓的肚子,笑道:“奶是真奶,凶也是真凶。”

    说着又奇怪道:“不过,它怎么只亲近姑娘一个人?”

    姜零染亦是觉得奇怪。

    按说对它来说,她们都是陌生人。

    它就算认生也该是全都认的。

    怎么除了她,其他都近不得它身呢?

    小煤球能听懂人话似的,挨了训,顿时缩了脖子,继续叼袖子去了。

    .....

    秦云融有些意外燕柒会来找他。

    得了小厮的话,寻出门去。

    待看到府门外站着的人,顿时笑了起来,调侃道:“哪里来的风,把柒公子身边的账本子都给吹走了,也有空来找我?”

    这些日子燕柒总不见人,他们每每聚在一起都要派人去请一次,得的话都是在忙。

    上次云痴生辰竟也不见人。

    燕柒闻言转身,面上带着闲散的笑,道:“有正事找你。”

    秦云融一听这话,受了嬉笑之色,道:“什么事?你说,我能帮上忙的,绝不推辞。”

    燕柒看他一脸要为他上刀山的模样,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表妹在家吗?”

    “敏佳?”秦云融对他口中的这件“事”大感意外。

    想到什么,目光变了变,上上下下的将人审视了一边,道:“你们,不会?”

    话未说完,不过意思不言而喻了。

    上次金敏佳进宫,得了皇上的赏赐,欢喜的什么似的。

    他母亲也说,金敏佳与燕柒的事情约莫是差不离的了。

    可秦云融就非常纳闷,若真如她们口中说的那般,他怎么从未在燕柒口里听到过只言片语呢?

    又因金敏佳总缠着他问云痴的事情,言谈之间的嫉恨,让他不敢多言,日常多是躲着她。

    燕柒正色道:“没有。”

    秦云融得了这个答案倒也不意外。

    就燕柒这性子,面上瞧着冷淡,生人勿进,可心里热着呢。

    若是装了人,哪里能遮掩的住?

    点头又道:“那你问她作甚?”

    “你捎个口信,我想见她一面。”燕柒道:“有些话要私下说一说。”

    “你若不放心,也可同来。就在前街的茶楼,咱们去过的哪家。”

    秦云融明白他要说的是什么。

    虽然不忍看自家表妹受情伤,但这种事情怎好强求?

    况且,燕柒此般做法已经是极其照顾金敏佳的脸面了。

    若换了旁人,他定然直接就去御前说了,哪里费这事?

    这边金敏佳听了秦云融传回的话,蹭的站起身,喜道:“表哥说真的?”

    秦云融看她这般模样,对于燕柒来的意图就有些说不出口了。

    含糊的点了点头道:“你若无事,我就陪你去一趟。”

    金敏佳欣喜若狂,闻言无奈嗔他一眼:“表哥去作甚?”

    梳洗换装自是不提。

    半个时辰后秦云融带着金敏佳到了茶楼。

    金敏佳一百个不愿意秦云融跟着,但摆脱不掉,只好警告道:“跟着去可以,但不准跟着我进去。”

    秦云融想着二人所谈的事情,他若在场,怕是金敏佳要失面子的,也就同意了。

第二四零章 我有心上人了!

    金敏佳笑着上了楼,在门外理了理衣裙,深吸一口气,叩响了房门。

    听得里面的人让进,她这才推开了门。

    这期间燕柒已经喝了两壶茶,早不耐烦,看她来,道:“金姑娘来了,快快,请进。”

    金敏佳看他异于往常的急切与亲和,面上不自觉的羞红,抿了抿唇,缓步走了进去,福了一礼道:“柒公子找我来有何事?”

    燕柒指了指对面的椅子,道:“金姑娘请坐。”

    金敏佳得了他的照顾,心中更是砰砰直跳,咬唇看了眼他指的椅子,却没坐,而是在他身边的椅子上落了座。

    燕柒有些反感她的行为,但想着说完就走,也没拦着,道:“金姑娘,近些日子皇上和皇后的做法许是让你生了烦忧与误会,我代他们向金姑娘道歉。”

    “不过金姑娘放心,此后这样的事情不会再发生了。”

    金敏佳脸上羞红未退,闻听此言,霎时僵住。

    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道:“柒公子在说什么?我不懂。”

    燕柒便就更加的直接了:“我的意思是说我有心上人了。”

    “...”金敏佳眼睛红了,怨恨嗔怒的瞪他半晌,压下吼间的哽咽与汹涌的泪意,道:“是谁!”

    燕柒找她来说这些,完全是看在太子和荣国公府的面子上。

    这会子被逼问,眉眼就不怎么温和了。

    没什么笑意的勾着嘴角,道:“这里的茶点还不错,金姑娘慢慢享用,我请客。”说完起身离开了。

    门外等着的秦云融看到燕柒出来,沉沉的看他一眼:“你可真不会拐弯抹角!”

    燕柒道:“抱歉。”

    他这么一本正经的道歉,反倒让秦云融说不出话了。

    不喜欢,不是错。

    说明白,也不是错。

    摆了摆手,进去看金敏佳的情况了。

    意外的,没有他预想的哭哭啼啼,寻死觅活的情况。

    茶桌旁,金敏佳捏着块点心慢条斯理的嚼着,看他进来,微微笑道:“表哥也来过此处吗?”

    秦云融还算了解他这个表妹,心气儿高,又被家里过于骄纵了。

    眼下被燕柒给拒了心意,怎么都不该这么冷静才对。

    他打量了片刻,没瞧出什么异样。

    但就是没瞧出,心里的怪异感才愈来愈重。

    点头道:“...以前来过几次。”

    金敏佳已经吃完了一块点心,又端着茶喝。

    喝了小半盏才搁下,用帕子沾了沾嘴角,笑道:“味道不错。”

    秦云融彻底说不出话了。

    燕柒犹还恼着姜零染,便就没去二和街。

    故而,疑心未全消的皇上派来监视的人自也没能查到二人有私的蛛丝马迹,盯了几日,回去复命了。

    这日姜颜乐又提出骑马。

    姜零染不反对她做事有始有终,与坚毅勇敢。

    却也不敢让她一人去,处理了府中事务便陪着一起去了。

    到了马场,却见到了本该在家中休养的单知舟。

    “他不是伤了?”厢竹看着朝她们走来的人,嘟囔着道。

    单知舟走近,含笑揖手道:“姜姑娘。”目光矮了矮,放在姜颜乐身上:“姜七姑娘。”

    姜零染微微颔首,疑惑道:“单管事已经伤愈了?”

    闻言单知舟轻轻抚了下被马蹄踩伤的地方,道:“小伤而已,不碍事了。”

    姜零染看他连抚摸都不敢用劲儿,便知必然是疼得厉害。道:“我已经向这马场的主人打过招呼了,单管事尽可在家中休养三个月,再来上工不迟。”

    单知舟含笑道:“多谢姜姑娘关切,我真的没事了。”

    说着想起什么,又道:“那银票我今日未带在身上,改日取了再还给姜姑娘。”

    姜零染当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银票:“那是谢银,单管事不必给我。”

    单知舟面上浮现了些些羞赧之色:“已经收下了许多的谢礼,再收下谢银,我怕是要不能安眠了。”说着低头看向姜颜乐:“七姑娘今日可要换马?”

    姜颜乐看着跑马场,又深刻的记起了那日的事情,心中起了怯意。

    听单知舟说换马,忙点了点头。

    单知舟笑了笑,便请着一众人去了马厩。

    姜零染侧目看了眼厢竹。

    厢竹会意点头,转身去了。

    回府的路上,厢竹道:“听说是单家的人找到了单知舟,打了一顿,还威胁马场说不许再雇用他。”

    “马场主人对单知舟的印象还挺好,许也是不怕单逸安这只秋后的蚂蚱,便没做理会。”

    “单知舟却担心三个月后的变数太大,撑着病身子执意要来上工。”

    姜零染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青玉想着单知舟的身世,于心不忍道:“姑娘,咱们是不是劝一劝?这若是落下病根,可不是闹着玩的。”

    姜零染掏着帕子给姜颜乐擦手上的点心渣子,闻言头也不抬,淡淡道:“各人有各人的活法,我能做的已经都做了。”

    “他如何抉择,是他的自由。”

    厢竹皱眉看了眼青玉。

    青玉顿知失言,忙告罪。

    次日,单知舟去找姜零染。

    姜零染并未在府。

    人生大事和风花雪月的月利送来了。

    她看着数额,深觉是结算错了。

    派人去问,却说并未算错。

    她想到什么,亲自去了铺子里查账。

    风花雪月的后院厢房里,安曲陪着笑站在书桌旁,看姜零染一页页的翻看账本子。

    姜零染看完,又看了眼打出的算盘,紧皱的眉头未松,道:“可否把这铺子里的货单给我看一看。”

    做戏做全套,安曲自然不怕查,当下点头道:“姑娘稍等。”转身在柜子里取出一本册子奉给姜零染。

    姜零染接过,道:“劳烦安掌柜了。”

    安曲忙称不敢。

    耐心等姜零染看完,却不见她面上有轻松之色。

    心中不禁想,莫非她看出这账本和货单是作过假的?

    转念一想又觉不会,他做好后先给燕柒过目了的,燕柒说可以,那必然是可以的。

    思忖着道:“这是第一个月,收入尚不够丰厚。待到再经营经营,会更加好的。”

    姜零染看他会错了意,也未作解释,随口道:“你家家主近日来过吗?”

    安曲自然不敢说他家家主此刻就在这铺子里。

    摇头道:“这小铺子,家主怎会踏足?”

    姜零染点了点头,册子还给他,从后门离开了。

    若姜零染有回头看的习惯,定然能发现院中望着她离开的男子。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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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嫁介绍:
新书《宝眷》已发布,小可爱们快来呀~~
姜零染活的很惨。
短短五年亲尝亲儿夭折,胞兄惨死的滋味儿。
而这一切的不幸是她的夫君带给她的!
所以,她亲手了结了那个男人,同时也结束了自己短暂凄苦的一生。
可睁开眼,她没在黄泉喝汤...今嫁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今嫁,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今嫁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