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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星辰微闪     今嫁txt下载     今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零一章 皇伯父饶命

    黎锦震的抬头,眼底有无措,有慌乱。

    燕辜也震住了,惶惶的看着犹如冰塑的皇上。

    他后悔了,早知就该用风流的借口混过去。

    连脸都不要的到了御前,到头来,没把太子牵扯进去,反倒是皇上不问细枝末节的一刀斩的给此事盖棺定论了。

    以后,他在京城是彻底没脸了!

    而棘手的是黎锦...斩首...。

    黎锦一震之后忙就伏地道:“皇伯父饶命。”

    燕辜听到这声“皇伯父”心如死灰的闭了闭眼,慢慢的舒出了一口盘桓在心口多年的“必争”之气!

    他终究是无法名正言顺的登上那个位子了!

    但他,绝不会就此放弃!

    眼下只祈求不要牵扯出更多不为人知的事情。

    至少,不要查出汝州与他的牵连来,就当做这一切都是个意外吧。

    殿中静了一息,皇上疑惑道:“你叫朕什么?”

    黎锦抬起了伏在地上的脸,泪眼婆娑的看着皇上,哀哀的道:“皇伯父,我是清惠。”

    皇上一怔,旋即皱起了眉。

    不知想到了什么,眼底的光忽明忽暗,顿了片刻,他朝太子看了眼,思忖着又看向燕辜。

    能叫皇上皇伯父,且自称清惠的,只有一人。

    瑞湘二王、二妃难掩惊讶的去打量跪在地上之人。

    真真是意外,她竟是这种身份?!

    皇上回神,立刻道:“宣文靖侯进殿。”

    高得盛正愣着,闻言忙颔首,忙不迭的出殿去了。

    候在殿外的姜零染早已猜到黎锦为求自保必然要自报家门的,很平静的跟着高得盛进了殿。

    皇上眼睛盯着她,手指却指着黎锦,冷声问道:“她是谁?”

    姜零染道:“回皇上的话,黎姑娘曾告诉我,她的名字叫做黎清惠,家住浙州。”

    浙州与汝州相距甚近,入了京不提汝州,实是谨慎!皇上听着又道:“你们是如何结识的?”

    姜零染道:“黎姑娘曾就过我性命,而后因丢了银袋儿,暂时住在府上。”

    黎锦听着姜零染一如既往温柔温和的声音,心底激起一阵阵的寒意。

    此局,是她技不如人,输了。

    可她没想到,她是败给了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内宅女子了。

    皇上听说过姜零染惊马坠湖的事情,听言道:“她可曾告诉你,她的真实身份?”

    姜零染闻言抬头,有些懵的看着皇上,回过神意识到不能直视龙颜,忙又垂下了头,摇头道:“没有。”

    皇上没再多问,而是看着地上的人道:“你可有证据证明你的身份?”

    “有的。”黎锦解开腰间的荷包,从里取出一块玉佩。

    高得盛忙拿过,呈给皇上。

    皇上看了会儿,按下玉佩道:“此次进京,可有人与你同行?”

    黎锦摇头:“只我一人。”

    皇上紧接着又问:“来京做什么?”

    “父亲总拘着我,我就想看看汝州以外的地方,所以偷偷的跑了出来。”黎锦道:“听说京城热闹,且皇伯父和几位堂兄妹都在这里,便想着过来看看。”

    皇上听着她的话,眼底冷光浓厚起来:“你在这里的消息可告诉你父亲了。”

    黎锦摇头。

    皇上面上无多余的神色,淡淡道:“朕会确认这件事情的。”

    “在此期间,你暂住宫中吧。”

    黎锦点头,磕头谢过皇上的恩典。

    因着这件事情的冲击,在皇上话落,殿中的人好一会儿没动弹。

    皇上皱眉低斥道:“愣着干什么?该做什么做什么去!”“别在这里碍眼!”

    众人揖手称是,慢慢的退出了殿,领罚的领罚,出宫的出宫。

    而小福子并着四名侍卫,送着黎锦往承乾宫去,由着皇后暂做安置。

    黎锦太过阴毒,太子妃有些担忧皇后不够谨慎,未能好好的安置,反造成隐患,便一并往承乾宫去。

    瑞王夫妇和湘王夫妇也都往后宫去请安。

    殿外只剩燕柒和姜零染。

    燕柒低垂着眼,扫一眼她的发顶,转身就走。

    姜零染张口想喊,可顾忌着是勤政殿外,又没敢。

    忙就要追上去,却听身后一人急道:“文靖侯留步。”

    姜零染止步扭身,看着高得盛从长阶上走下来,笑吟吟道:“皇上召见文靖侯。”

    燕柒皱眉道:“话都说清楚了,还找她做什么?”

    高得盛一哽,忙陪笑道:“这个,奴才也不清楚。”说着道:“不若,柒公子一起进殿?”

    燕柒看她一眼:“没空。”说完转身走了。

    皇上明显是不愿意把这件事情闹大,所以只在御医诊脉后便做了定夺。

    且事情发生在太子府,太子妃都没事,她又能有什么事儿?

    约莫是猜测汝州的事情,想要问一问她罢了。

    高得盛看姜零染似是无措又似是低落的看着燕柒的背影,眸光转了转,笑着道:“文靖侯,咱们进殿吧?皇上还在等着。”

    姜零染忙收回视线,跟着高得盛进殿了。

    华阳宫里,瑞王坐在临窗的炕上,笑的肚子疼。

    宜妃听瑞王说了太子府和勤政殿上发生的事情,掩唇低笑道:“仗责五十,怕是要残了?”

    “他再怎样也是个皇子,行刑的岂敢下死手?”瑞王摇头,有些遗憾道:“但五十棍打下去,也足够他躺上两个月了。”

    瑞王妃把剥好的柑橘分做两瓣递给宜妃和瑞王,含笑道:“父皇这次算是给殿下出了气了。”

    瑞王点头。

    再想到要罚跪十日的太子,更是抑制不住心底的欢快。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件事情竟然牵扯了汝州。

    是意外,还是有阴谋?

    想到此,他问瑞王妃道:“那个黎清惠在姜家住了多久了?”

    “今日在宴上,听太子妃和两仪的话意,似乎是住了有些日子了。”瑞王妃度着瑞王的神色,猜测道:“殿下莫非是怀疑姜家和汝州有往来?”

    “我倒是希望他们有往来。”瑞王冷笑道:“那样的话,太子就跑不掉了!”

    宜妃顺着他的话想了想,摇头道:“可若是那般的话,今日黎清惠便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了。”

    瑞王蹙眉:“倒也是这个道理。”

    承乾宫这边,皇后把黎锦安置在了湖心亭里。

    湖心亭建在湖中央,出入只能靠船只,行动十分受限。

    拨了芝如与四名宫女前去服侍,另外又点了一百精卫布在湖边以及亭子四周,用来保护黎锦的安全。

第六零二章 何错?

    燕辜足足挨了五十棍,半死不活的被人抬着往宫外去,在宫门口遇到了瑞王,被好一番的关切。

    燕辜牙缝里都沁着血,他趴在门板上,斜眼看着一脸笑意的瑞王,冷冷的道:“多谢二哥关心,来日必当百倍报之。”

    瑞王被威胁丝毫不惧怕。

    有了这桩事情,他再想谋事,简直是痴心妄想!

    非常怜爱的拍了拍他的后背:“我会在府里等着四弟,你慢慢养伤,切莫为了报答我,而勉强自己。”

    燕辜觉得整个后背往下都血哒哒的,疼的近乎麻木了。

    他这一拍,顿时疼得他闷哼一声,咬牙道:“二哥疼惜,小弟没齿难忘!”

    雷简等人已经跑到了宫门口,从瑞王手中解救出了自家主子。

    抬到马车上,拉了回去。

    太子跪了三个时辰,才被负责监视的老太监给喊起来。

    他撑手想要站起身,却没能成功。

    嘶着气,艰难的坐在蒲团上,眸光寂寥的看着祖宗牌位。

    等到缓过劲儿来,他才扶着门离开了。

    没有立刻出宫,而是往勤政殿去了。

    勤政殿灯火通明,殿内外的侍卫和太监却极少。

    太子径自到了殿中,跪了下来。

    皇上仍在批折子,似是没发现殿中多了一个人,并未抬头。

    高得盛垂首候在一侧,不敢多说一句话。

    跪了不知多久,只觉得刚缓过劲儿的膝盖又没了知觉,才听到皇上道:“太子,你来做什么?”

    太子道:“儿臣知错。”

    “何错?”皇上威严的毫无温度的声音在空荡的大殿中回荡。

    太子道:“儿臣让皇室蒙羞了。”

    皇上闻言眯了眯眼,声音低了几分,也凌厉了几分:“只这样?”

    “儿臣...。”太子抬头看着皇上,斩钉截铁的道:“只做错了这一件事情!”

    皇上眼底的愤怒被他的回答激的一恍。

    他从来没有觉得今日之事是意外。

    只是,让他想不通的是,太子究竟为什么要用这么下作的手段去对付燕辜?他的性子,并不像是会做这些事的人。

    但他在不知全貌的情况下,依旧是率先的相信了太子,偏袒了太子。

    此刻看他这般,皇上意识到,燕辜一定是做了更加过分的事情,致使太子容不下他了。

    恍惚了片刻,皇上撂下了手里的折子和朱笔:“你是如何认出黎清惠的!”

    “文靖侯惊马坠湖后,太子妃曾去探望,期间见到了她。”太子道:“太子妃在浙州长大,对汝州的事情知之甚多。”

    “故而对她有了怀疑,暗中调查之下,才有了今日之事。”

    他们已经决定,这件事情只有太子府,信王府和汝州,其中并不牵扯姜家。

    在今日之前他们已经统一了口径。

    皇上听言未语。

    太子接着又道:“姜霁在宫外,父皇可否让人去领他进宫。”

    高得盛度着皇上的神色,不等吩咐便出了殿。

    姜霁与燕柒一起去了太子府,没多久便被太子吩咐着去坐镇捉军师一事了。

    此刻他押着军师与太子府中揪出的汝州奸细等在宫外。

    因着已经暂时卸除了职务,所以他不能随意进出宫门。

    王占亲自到宫门口领人,一边往勤政殿走,一边问起了姜霁的腿伤:“这些日子养的如何了?”说着又调侃道:“若好了,可别偷懒,军中上下忙的很。”

    “大夫说需待再养些日子。”姜霁笑道:“不过,若统领有吩咐,卑职必然在所不辞。”

    王占欣慰的笑起来,想到什么叹了口气:“咱们这行啊,免不了磕磕碰碰的。”

    “年轻时还不觉有什么,等上了年纪,胳膊腿儿积的全都是旧伤,半夜起个夜都能摔跟头。”

    说着很是爱惜的拍着他的肩膀:“所以啊,趁着年轻,趁着有时间,能养则好好的养。”

    姜霁含笑颔首:“多谢统领体恤。”

    到了勤政殿外,王占便站住了脚。

    姜霁带着人进了殿。

    殿内灯火幽微,冷寂沉肃,太子跪的笔直。

    姜霁看了一眼,敛目上前跪在了太子身后,恭敬的向皇上请安。

    皇上的目光依次看过跟随姜霁进来的捆绑着的十几人,眼底逐渐浮现厉光:“你们是什么人?”

    这一问,犹如是鸡窝里戳了根棍子,十几人叽叽喳喳的嚷起来。

    喊冤的喊冤,叫苦的叫苦。

    高得盛怒斥:“大胆!”

    “当这里是什么地方,由得你们叫嚣吵嚷!”

    众人霎时噤声。

    姜霁道:“事发突然,还未来及审问,但猜测是汝州来的。”他说着从怀中掏出一物:“因为末将在东郊的歪柳巷搜出了这枚玉佩。”他说着奉出双手。

    高得盛忙上前取了,递给皇上。

    皇上看着,眼底的情绪忽然就沉淀了下来。

    指腹摩挲了下玉佩,胸膛剧烈的起伏了下。

    姜霁接着又道:“这些侍女是太子府上的,今日意图谋害太子殿下与两仪公主,被太子殿下知悉后捉了起来,等候发落。”

    皇上一听还牵扯了燕两仪,皱起了眉:“如何谋害?”

    姜霁欲言又止。

    太子知道有些话姜霁不好说,便开口道:“我和两仪的饮食中皆被加了令人致幻的药物。”

    “另有人引着我与两仪往同一处去。”

    有些话已不用说的太过明白了。

    高得盛震惊的张大了嘴。

    这...这素常究竟是吃了什么,才能长出这么一块阴毒的令人发指的脑子?

    皇上捏着玉佩的手加了些力道,指腹都泛了白。

    难怪,太子要这么做。

    再没有比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更解气的事情了!

    帝王家啊,从来都是个旋涡。

    皇上心中凄哀,冷硬的五官渐渐萎靡下来,疲倦的挥了挥手:“带下去逐个审问!”

    姜霁闻言有些茫然,这是交给他审的意思?!

    可他从未接手过这种事情!

    但看太子什么都没说,姜霁也没敢多问。

    扶起太子,退出了勤政殿。

    太子跪的太久,行走很艰难,好不容易才到了宫外,上了马车。

    姜霁安置了军师这十几人,也回了府。

    他屋中,姜零染独自坐在外间的圈椅上,低垂着脑袋,不知在想什么。

    姜霁疑惑道:“你不去睡觉,在这里做什么?”

第六零三章 相公丢了

    姜零染闻声抬头,瞧见他,可怜的撇撇嘴:“哥哥,燕柒找不到了。”

    姜霁皱眉,惊讶又茫然的道:“什么叫找不到了?”

    姜零染吸着鼻子,低声道:“我出宫后便去找他,可门房说他并未回府,我便又去商行,隋风也说没瞧见他。”

    “我让文叔去宫门口问,城门兵也都说未瞧见他出城。”

    “而且太子妃说,今日太子并未向他提过只言片语。”

    姜霁眉头皱的更深了,讶然道:“你的意思是?”

    姜零染点头:“他从始至终都是知道的。”

    回想他曾问她,是否有事情要与他讲。

    当时她就猜测他莫非是知道了?可后来他又插科打诨的混了过去。

    以及他身上起了疹子后,那脸上转瞬即逝的茫然,还有,他看向她的那个眼神...。

    姜霁看她掉眼泪,顿时就慌了,忙上前安抚道:“你别着急,他一个大活人,还能丢了?”

    “我明日就去找,保准帮你哄回来,好吗?”说着倒了杯茶给她,又问道:“可用了晚膳了?”

    瞧这模样,约莫是没用的。

    姜霁叹了口气,扬声吩咐松鼠道:“看看厨房还有什么,准备点吃的送过来。”

    松鼠忙颔首去了。

    “哥,他会不会再也不见我了?”推己及人,姜零染若站在他的立场去想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是很难原谅自己的。

    姜霁想了想,皱眉道:“不会吧。”

    姜零染撇嘴道:“哥哥说的这么模棱两可。”

    姜霁忙又斩钉截铁的道:“不会!”

    说着给她分析道:“你看,这些日子他一直都是知情的,却也没有不见你的意思。”

    “这会子让你找不到,约莫是要闹闹脾气,让你长记性,以后再也不要想着骗他了。”

    姜零染听着觉得有道理,情绪稍稍稳定了些。

    姜霁松了口气,靠在椅子里,后仰着,头枕在椅背上,眼睛看着房顶,吃味道:“我腿断了回京,也没见你哭成这样伤心。”

    姜零染擦泪的手一顿,看着他的脸想了会儿,眨眼道:“要不,再断一次?”

    姜霁差点吓死,瞪着眼看着她道:“你是亲妹妹吗?”

    姜零染吸着鼻子回嘴道:“你是亲哥吗?我相公都丢了,你还说风凉话。”

    姜霁无奈扶额:“找找找,我给你找,我保准给你找回来。”

    晚膳吃了一半,姜霁才想起皇上还吩咐了他去审问军师等人。

    抬头看了眼对面用筷子数米粒的人,他有些心虚的道:“那个,我明天让松鼠去找行不行?”

    姜零染道:“太子殿下有事让你去做吗?”

    姜霁看她还算平静,松了口气:“是皇上。”

    “军师他们,交由我审问了。”

    姜零染点点头:“哥哥身边离不得松鼠。”

    “文叔和雷氓陪着我就行了。”

    她本也没打算让姜霁去找。

    自己的相公,还是要自己找才行。

    且她觉得,他是希望她找到他,而非旁的人。

    太子府宴会上发生的事情,所闻所见者众多。

    一传十,十传百,到了次日,全城尽知。

    皇上虽然未公布什么,但端看其处理的态度,以及从宫中打听到的鸡零狗碎,朝臣便已经能猜到些事情的始末了。

    此事过后,信王怕是再无希望了。

    一时之间,刚刚站队在信王一派的人懊恼的要死,奔波着想着补救措施。

    而瑞王一党就显得从容多了。

    前些日子被打压排挤的狼狈全然不见了,早朝上说话都硬气了许多。

    湘王看着稳定局面的皇上,有些替他感到心累。

    下了朝后难得的没有立马溜走,而是在勤政殿里端茶倒水。

    皇上看他一眼,思忖着道:“怎么,有事情求我?”

    湘王端茶的手一顿,抽了抽嘴角,无奈道:“我这好不容易尽次孝,您就不能不拆台吗?”

    皇上笑了笑,接下他手里的茶盏,喝了口道:“知道你的心意了,回去吧,别在这烦我。”

    湘王站着没动,低声道:“我又不吵着您,您批您的折子就是了。”

    皇上又是笑了笑:“闲着没事干?”

    这话,湘王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虽然他确实没什么事儿干吧,但若是大咧咧的说出来,到底有些不成样子。

    若说有事,那皇上下句话定然是,忙你的事情去!

    自己的儿子,皇上岂能猜不出他的心思?

    笑着指了指桌角堆的最高的一摞折子:“没事干的话就把这些看了,再告诉我该如何处理折子上所奏之事。”

    湘王一听这话拨浪鼓似的摇头:“父皇说笑了,儿臣哪有这个能力?”

    现下太子被罚,燕辜遭到厌弃,信王还不能参与政务,若他这个时候接了皇上这差事,不出两个时辰,全京城便能传扬出他有所图谋的话来。

    他可不想给自己招灾。

    对上皇上瞪来的眼睛,湘王讪讪的笑着,脚下磨蹭蹭的退了两步,支吾道:“我...儿臣还是走吧。”说完不等皇上应,一揖手就跑了。

    “不知情的还以为有狼撵他呢!”皇上看着他的背影,摇头失笑道:“这养了个什么儿子。”

    说着不知想到什么,叹了口气道:“朕这几个儿子啊...。”

    却是只说了一半。

    高得盛约莫猜出了皇上没说完的后半句话是指他们性格与所求都差别太大,一时也不好开口说什么。

    这边姜霁赶到兵部大牢的时候,军师等人身上已经带了伤,他皱眉道:“谁给用了刑?”

    吕淮平闻言面有难色,不敢说实话,只含糊道:“许是狱卒监管不利,他们内斗了吧?”

    姜霁暗生懊恼。

    是他粗心了!

    本以为吕淮平还算可靠,没想到他仍站在墙头上两面摇摆。

    庆幸这些人都只是皮外伤之余,姜霁当即便把人提了出来,带去了禁军军营里。

    禁军营里并未设下牢房,王占只好给腾了一间屋子,用做暂时关押之所。

    二人站在窗外,看着房中忙碌诊治的王瞎子。王占提醒姜霁道:“咱们这营里地方足够大,随便关押多久都行。”

    “只是,你这么把人从兵部提出来,到底是不符合规制,若被有心人抓住,一个弹劾是跑不掉了。”

    “还是尽早的通禀给皇上知道才行。”

第六零四章 九龙宝剑

    “我这就进宫去。”姜霁收回视线,看着王占道:“这些人就暂时让统领费心了。”语调有些担忧。

    王占单手压着腰间的佩刀,笑呵呵的道:“放心好了,我在这里,还没人敢闯!”

    说着又教他道:“你速去速回,最好能要个皇上的手谕来。此后行事也好有个倚仗说辞。”

    此事牵连甚广,一个不留神便要吃挂落。

    且瑞王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而信王也不会坐以待毙。

    还有汝州这群亡命之徒,更是难对付了。

    姜霁明白这些,但还是颔首应是,谢过王占。

    接过松鼠手里的马缰,低声吩咐道:“你在此守着!”

    松鼠明白事情重大,点头道:“公子放心!”

    姜霁快速的进了宫,面见了皇上。

    皇上没问谁私自给用了刑,更没追究他私自做主把人从兵部提出来的事情,默了会儿吩咐高得盛道:“去把朕摆在侧殿的那把剑取来。”

    高得盛茫然不解,好好的,怎么要取剑?

    但还是立刻应下了,疾步去了侧殿,从黄花梨木的剑架上取了皇上的九龙宝剑。

    皇上看了眼高得盛手中之物,下巴一指姜霁:“这剑,你暂且收着。”

    姜霁眼底震颤,愕然一息,回过神后忙就跪下了:“末将不敢!”

    高得盛也是愣了下。

    这剑除了皇上自己,就是太子都未用过,今日竟要交由姜霁?

    皇上看着他。

    脊背挺得笔直,整个犹如石塑般。

    忽然就想起了那次在万寿节上赐剑给他的情景。

    “姜霁。”

    姜霁沉声道:“末将在!”

    “此事,你能办妥吗?”

    姜霁明白皇上话中有未言明之意。

    也清楚,不管此事究竟是否是汝州谋划,皇上都要做清理了。

    顿了一息,郑重道:“末将能!”

    皇上点了点头。

    高得盛走到姜霁身前,郑重的把剑放在他高举过头顶的手中。

    皇上道:“去吧。”

    姜霁磕了头,退出了大殿。

    这边,姜零染拿出几张银票,递给雷氓道:“这是这段时间的报酬。”

    雷莽谢过,接在手里。

    姜零染道:“我这两日要出府找个人,你若不着急回去,就再留几日吧。”

    “属下不回。”雷莽道:“来之前公子吩咐了,让属下以后就跟着您。”

    姜零染听言默了下来,出了会儿神,低落道:“我这里素常也无事,让你留在这里,反倒使得你和家人分离,怎么好意思呢?”

    “你还是回去吧。”

    雷莽道:“眼下已经十月中旬,再有一两月,您和公子就要成亲了,到时候属下就不会与家人分离了。”

    “...”姜零染扶额,她相公都丢了,还成什么亲啊。

    厢竹进来道:“姑娘,马车准备好了,是否现在出府?”

    姜零染点头站起了身,出府后先去了商行。

    隋风皱眉道:“并未见到家主过来。”

    昨日姜零染便来找,今日又来,难道燕柒真的丢了?!

    姜零染目光是审视的看着他,蹙眉道:“你是不是在骗我啊?”

    隋风吓得摆手道:“哪能啊。”说着一指厢竹:“文靖侯掌握着我的生死命脉,哪敢说谎啊。”

    厢竹脸上倏的红了个透,瞪他一眼道:“你别胡说!”

    隋风笑了笑,对姜零染狗屁腿儿的表忠道:“文靖侯放心,我这就让商行的人去找,若有了行踪,立马派人去府上告诉。”

    姜零染点点头,离开商行后又去了她的那几间铺子。

    安曲对于姜零染的到来显得很茫然,昨日才来过,今日怎么又来了?

    一边奉着茶,一边思索着措词,询问姜零染的来意。

    “没什么事情,路过了进来看看。”姜零染喝着茶,淡淡的道:“燕柒今日可来了?”

    安曲不疑有他,点头称是。

    听了后半句摇头道:“家主有些日子没来了。”

    姜零染点点头,搁下茶盏道:“我改日再来。”

    安曲看她起身往外走,愕了下,这就要走了?

    忙跟上去,把人送了出去。

    暗自琢磨,这到底来干什么的?他没做错什么事情吧?

    一直到午膳时分,姜零染将能找的地方找了个遍,仍是没有收获。

    随便找了处酒楼用膳。

    青玉看姜零染着急难过的样子,有些不忍心,暗暗嘟囔道:“公子也真是的,怄气就怄气,也不能不回家啊。”

    端着茶盏正欲喝茶的姜零染顿了下,蹙眉道:“你说什么?”

    青玉吓得忙告罪:“奴婢知错,再不敢背后议论公子了。”

    姜零染摇摇头,眸光忽明忽暗,不知想到了什么,竟站起了身:“不是,你刚刚说他不回家?”

    青玉见姜零染面上没有怒意,才点了点头。

    “我好像漏了处地方。”姜零染说着笑起来,一边往外走,一边道:“这次必然能找到的!”

    青玉几人虽有不解,但还是忙跟了上去。

    上了马车,姜零染语调欢快道:“文叔,去双吉坊!”

    文叔应了声,赶马就走。

    自从燕柒带着姜零染等人去看过双吉坊的府宅后,府门便锁上了,素常只有几个小厮护卫守着。

    且在姜零染看来,这处宅子如今还不能算是他们的家,故而就没想起去找。

    可在燕柒看来,这些年住的宅子都是在宅子,唯这座,是家。

    她竟如此糊涂。

    文叔急人所急,马车赶得飞快,很快便到了双吉坊。

    姜零染下了马车,雷莽已上前去敲门,门内却无人应。

    姜零染蹙眉片刻,吩咐道:“跳进去。”

    青玉和厢竹吓了一跳,举目四望,低声道:“这...这若被人看到,会不会以为咱们是贼啊?”

    姜零染已顾不了许多。

    雷莽听言二话没说,走到院墙外,翻身就跳了进去。

    快速到了内内,抽开了门栓,请着姜零染进去了。

    姜零染只来过一次,路还不熟悉,摸索着找到了正房。

    门窗紧闭着,她推门进了屋,走到八仙桌前掀开了茶壶的盖子,瞧见里面的茶,一时眉间愁绪散了大半,眼睛里沁着笑:“燕柒?”

    她轻唤了声。

    屋内却无人应。

    她抬步出了屋子,看了看院中,又往外走。

    从花园找到水榭,一个人影子都没见着。

    厢竹道:“这处处都空着,公子能在这儿吗?”

    那茶壶里的茶许是上次泡了没及时清理。

第六零五章 找到

    青玉也是这样想,闻言点头道:“是啊,这里连个守值的门房小厮都没有,公子若是在,哪里能容的他们这么偷懒?”

    姜零染沿着抄手游廊往莲湖走,闻言轻声道:“他一定在的。”

    厢竹和青玉看姜零染这般笃定,疑惑又无奈的对视了一眼,却都没再开口。

    沿着抄手游廊,一路到了小园子,走过花植间的石子小路,透过月洞门,隐约能看到波光粼粼的湖水,以及清晰的交谈声。

    姜零染挑了下眉,放缓了脚步。

    只见月洞门的另一边的假山旁,两个小厮倚靠在假山上,晒着暖说话。

    一稍高的小厮看着湖边的人,琢磨道:“咱们家主这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啊?”

    另一名小厮一脸茫然的道:“这话怎么说的?”

    “从家主昨日到了这里,便足不出户的。”个子稍高的小厮分析道:“他自己不出府,也不叫咱们出府,倒像是在躲什么人。”

    另一名小厮顺着这话想了想,觉得有理。

    但再一想到在这京城里,只有燕柒欺负人的份儿,还没有谁敢欺负燕柒,又摇了摇头:“家主喜欢这儿,打从先前开始修葺的时候便上心的紧,眼下婚期将至,他提前来住两日,有什么不对劲的?”

    “你别一惊一乍的,这些没道理的话也别再说了,不然叫人知道,你可要倒霉了。”

    个子稍高的小厮是个性情执拗的,撇撇嘴道:“我还是觉得不对劲。”

    “刚刚百香要去买些吃食,家主却不让,说依旧烤鱼吃。”

    “这来了才一多日,湖里的鱼都快吃光了。”

    另一个小厮无奈道:“几条鱼罢了,吃光了再养呗。”

    “你是不是傻?”个子稍高的小厮忍受不了同伴的愚笨,扭头看着他道:“再喜欢吃也没有连续几餐只吃一道菜的道理啊!”

    “必然是出了什么事情的!”

    余光瞧见月洞门的位置有什么在晃动,他疑惑着偏头看过去,这一看不当紧,登时站直溜了。

    看着走近的人,小厮吓得眼若铜铃,口舌结巴的道:“文文文靖侯!!”

    站在大柳树下数蚂蚁的百香听到脚步声,抬头看过去,在瞧见是姜零染后,激动的两眼都放光:“公子,姑娘她真的找来了!”

    苍天啊,大地啊,姜零染终于找到他们了!

    他终于能回家了!

    燕柒正托着腮,百无聊赖的看着湖面,手里捏着根鱼竿,鱼早就上了钩,拖着鱼线在水里乱窜,他也懒得收。

    听到百香的话,顿时后脊一僵,坐直了身子。

    过了假山,厢竹等人便不再跟着,又瞧见百香带着人退到了远处,便也退到了假山以外。

    燕柒听着身后的脚步声,慢蹭蹭的站起了身,又慢蹭蹭的转了身。

    她穿着他喜欢的那条茜红色裙子来找他了。

    阳光下,笑的温婉又温柔。

    他看着,心中本就没多少的气恼全散了个干净。

    懒懒的伸着胳膊:“过来。”

    姜零染以为他会气的永远不再见她。

    找了这半日,她每一刻都在忐忑着。

    来双吉坊之前,她已经做好了他会生气恼怒的准备,也早已经把道歉的话在心头过了一遍又一遍,纯熟的能背下来。

    可没想到,他竟只有这两个字,让她的准备全无用武之地。

    姜零染心中更加的内疚了,也莫名的难过起来。

    嘴角下撇,眼眶微红,她走到他身前,伸手抱住了他。

    燕柒抱着她,觉得心中的空虚感全都填满了。

    手掌轻轻的从她后脑顺下去,在她背脊上轻拍两下,笑道:“怎么这么聪明?躲在这都能被你找到?”

    姜零染埋首在他胸前,左右蹭了蹭,蹭干净了眼泪,抬头看着道:“你怎么不生气?”

    燕柒笑出了声:“谁说我不生气的?”

    他生气!

    纵然是知道她的本意是为了他更好,但他还是非常的生气!

    气她遇到危险的事情,第一时间想到的竟不是他!!

    这也就算了,更过分的是,她竟然将他排除在外。

    连太子和太子妃都能知道的事情,他却不能知道。

    为了瞒他,她甚至不惜在他的晚膳中放了药粉,起疹子在宫里的那几日,他总会想,这小丫头是不是不在乎他?不信任他?亦或者是觉得他根本没有能力保护她?

    昨日他看着她和太子他们配合默契的惩治了燕辜和黎锦,心里又酸又苦。

    一时竟不知该如何面对她。

    所以他偷偷的藏了起来。

    却也不敢藏到太隐蔽难寻的地方,怕她找不着。

    姜零染认真的看着他的眉眼,实在没从他这张笑脸上看出丝毫的气恼之意。

    “我气你瞒我,但我更怕你处理不好,反伤了自己。”燕柒将她蹭乱的头发抿好,欣慰道:“现在看到你处理的很好,我也就没什么可生气的了。”

    姜零染心里,嗓子里都堵得厉害,说不出话来,更心虚的不敢和他对视。

    若他见到她狠发一通火,她或许还能好受些。

    他越是这么包容,她就越内疚。

    燕柒轻轻的抬起她的下巴,让她看着自己:“我故意的。”

    姜零染疑惑不解:“什么?”

    燕柒笑的有些狡黠,俯下额头,抵着她的,轻笑道:“故意这么好,让你离不开我,让你更喜欢我。”

    姜零染眼眶发热。

    明白他这是伤心了。

    歉疚道:“无论如何我都不该瞒着你,是我不对,我知道错了。”

    燕柒低敛着眉睫,瞧着她乖巧的样子,轻哼道:“你这没良心的,才不会知错。”

    说着想到什么,有些低落的道:“下一次,你依旧会这样的。”

    “不会!”姜零染有些焦急的看着他:“不会了,我再也不会这样了!”

    除了黎锦的事情,她不会再有事情瞒着他去做了。

    燕柒顿了下,低声道:“我躲起来,让你害怕了是吗?”

    姜零染点头,抱他更紧了些,音调有些哽咽道:“我把你会去的地方都找了一个遍。”

    “好怕你像我当初那样,一走了之了。”

    燕柒笑了起来:“你意识你那时候有多么恶劣了?”

    姜零染诚实的点头,认了错又保证道:“以后再也不那样了。”

第六零六章 猫腻

    燕柒看她眼角泛红,要哭不哭的委屈的厉害,不觉心口抽抽的疼。

    双手捧着她的脸颊,指腹给她擦了泪,音低却郑重道:“我也不会了。”

    “以后再也不会让你找不到我了。”

    姜零染吸吸鼻子,雾蒙蒙的眸子看着他,带着点不确定:“真的?”

    燕柒点头:“当然!”

    姜零染伸着手,勾着小拇指道:“那咱们拉钩。”

    燕柒看了眼她的小拇指,好笑道:“怎么孩子似的?”嘴上如此说着,却仍是伸手勾住了。

    ......

    从宫里回来后,燕辜高烧了一整夜,直到次日午间才睁开了眼。

    榻边守着雷简,看他睁开眼,顿时喜道:“王爷您醒了!”

    燕辜眼前发昏,嗓子眼里干的似乎裂开了,生疼生疼的。

    模糊看到榻边有个人影,听着声音得知是雷简,他动了动嘴唇,说着什么,却几乎没发出音儿来。

    雷简伏在榻边,仔细的辨听着:“王爷是问,您的伤势如何了?”

    燕辜闭了闭眼。

    雷简下意识的看了眼被子,面露艰难之色:“御医说的模棱两可,且瑞王那边做了手脚,便没敢再继续用。”

    “现下是府医在治,说...府医说一定能治好王爷的伤势,让您安心养着。”

    燕辜知道雷简在说谎。

    他知道自己伤的有多重。

    也知道这么一直高烧,不是好征兆。

    雷简端起小几上的茶盏,捏着汤匙喂水给燕辜。

    燕辜喝了几口,觉得嗓子眼里好了些:“黎锦和军师他们呢?朝中局势怎么样?”

    雷简道:“把您接回府后属下便去了歪柳巷,已经人去楼空了,当时属下以为他们听到风声跑了。后来才知道,是被姜霁给抓了。”

    “现下关在禁军军营里。”

    “朝中免不了有些议论,但皇上却未有什么新的决策。”

    燕辜一听军师被抓,觉得汗毛都竖起来了。

    他撑手支起身,却牵动了后背的伤势,一时疼的脸色都变了。

    “王爷小心!”雷简忙扶着他重新趴下,又揭开被子看了看,见没流血,这才放了心。

    缓了几口气,身上的疼意才稍缓,燕辜道:“汝州那边可有动向?”

    “暂时还没有。”雷简知道燕辜的顾虑,安抚道:“军师他不傻,如实说的话不仅他自己要死,连着妻儿也会没命。”

    “能被文安王派来的人必然不是简单角色。”

    “虽然艰难,但他一定能撑过去的。”

    燕辜紧皱着眉。

    话虽是如此,但太子能提前识破他们的计划,必然就有手段去对付军师。

    骨头硬,嘴严,牢里有的是让他乖乖听话的法子。

    他现在悔的肠子都青了,怎么就误信了黎锦那张破嘴!

    想到此,他目光一凝:“黎锦呢?死了没?”

    雷简不知燕辜何有这么一句问。

    摇了摇头道:“没死,在宫里呢,听说被安置在湖心亭里,被重兵把守着。”

    “属下曾试着让人去接近,没能成功。”

    燕辜浑身滚烫,脑子一阵阵的犯懵。

    唯恐再昏睡个一日半晌的,忙把该吩咐的事情吩咐完毕。

    “瑞王有动作吗?”

    雷简嗤道:“怎么会没有?”

    “军师之前是关在兵部的,瑞王趁夜去用了刑,后来被姜霁得知,才挪去了禁军里的。”

    燕辜点点头,道:“你盯着,他的人若再去,你找机会把人给做了。”

    雷简惊讶了片刻,皱眉道:“可汝州那边怎么交代?”

    燕辜冷笑道:“我现在若替文安王把军师给杀了,他会跪下谢我的!”

    雷简颔首称是。

    瑞王这边急的抓耳挠腮,把姜霁的祖宗十八代都招呼上了。

    骂完姜霁又去骂温淮:“没用的废物,一晚上的时间白白浪费了!”

    温淮心中委屈,小声的辩解道:“属下威逼利诱都用了,可他们的嘴严的很,烙铁都撬不开。”

    瑞王看他还敢回嘴,登时把手里的茶盏砸了过去:“差事办成这样,你还有脸了!”

    温淮不敢动,挨了个结结实实,顶着一头的茶叶,心中多了几分愤懑。

    “不管用什么办法,一定要拿到他们的口供!”瑞王喘了几口气,才勉强压下怒意,阴冷道:“太子和燕辜,一定要弄死一个!”说完看温淮没动弹,怒吼道:“混账东西,还杵着干什么?再去!”

    温淮忙应是,躬身退了出去。

    廊下遇见了瑞王妃,刚要问安,却见瑞王妃抬手制止了。

    他颔了颔首,离开了。

    瑞王妃在廊下等了会儿,估摸着瑞王的火气消的差不多了,这才抬步进去了。

    瑞王看到她,颇为不耐烦的道:“你来做什么?”

    瑞王妃踏过门槛便踩了一脚的碎茶盏,她低头看了一眼,一边重新帮他倒了杯茶,一边道:“刚刚母亲派人来,说了一桩事。”

    瑞王以为又是内宅里的鸡毛蒜皮,连接话的兴致都没有,随意拿了本书开始翻看。

    瑞王妃端着茶走到他身边,低声道:“母亲他怀疑,孟致沛的死和姜家有关系。”

    瑞王一顿,回过神后猛的抬起头来,震惊的道:“你说什么?!”

    瑞王妃将刚刚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瑞王眼睛一亮,急切道:“莫非母亲她掌握了什么证据?”

    瑞王妃摇了摇头:“母亲只是怀疑。”

    “倒也是想去调查的,怎奈身边人不得力,所以把这些告诉了我,再由我转告给殿下您。”

    瑞王沉吟了会儿,笑道:“若这事儿是真的,那姜家可就完了!”

    军师的事情还没个着落,就先拿姜霁开个刀,折一折太子的羽翼,灭一灭他的威风好了!

    一个时辰不到,瑞王便到了京兆府。

    府尹夏恽一头雾水的去衙门外相迎。

    瑞王被请着到了衙门里,大马金刀的坐在椅子上,寒暄几句,便直奔主题:“平肃侯府的案子在这里审的?”

    夏恽头上的雾水更浓了。

    这...这孟致沛和瑞王似是没什么往来吧?如何来他这儿问起这件案子了?

    疑惑归疑惑,夏恽还是如实答道:“是这样没错,不知...。”他说着快速的抬眼,掠了眼瑞王的神色:“瑞王殿下有和指教?”

    瑞王四平八稳的喝着茶,淡淡的道:“夏大人说笑了,指教谈不上。”

    皇上可是明令禁止他掺和朝中之事的。

    “不过是偶然听说了这件事情,闲来问一问。”

    夏恽面上笑着,心中却是泛起了嘀咕。

    瑞王此人是这么闲的吗?

    眼下太子和燕辜正倒着霉,他不去为前程筹谋,反来他这里问一桩事不关己的案子?

    一定是有什么猫腻的!

第六零七章 做饵

    夏恽心中思忖着这些,却也不敢多问,小心的试探道:“案宗都是齐全的,殿下是否要过目?”

    瑞王不疾不徐的点点头:“索性无事可做,便取来看一看吧。”

    夏恽陪笑称是,忙遣人去取了。

    案子办的虽是低调,但孟致沛身上到底是挂着侯爵,京兆府上下也没敢偷一点懒。

    案情脉络理的清楚,案宗足足实实的写了厚厚的一本。

    瑞王接在手里,翻看了两三页便没了耐心,撂下案宗道:“夏大人口述给本王听吧。”

    夏恽一愕,忙又称是。

    站起身,一五一十的把案子的经过与结果说了。

    瑞王听着沉吟了会儿:“这案情还牵扯到旁的人不曾?”

    夏恽心中茫然。

    回想着瑞王从进来后说过的每一句话,暗暗思忖,他莫不是来送什么线索的?

    难道他们在审讯调查过程中有什么遗漏,被瑞王发现了?

    如此想着,夏恽心中惴惴,往瑞王身边走了两小步,低声问道:“殿下这话的意思是?”

    瑞王搁下茶盏,看着夏恽,意有所指的道:“一个小管家当真有本事胆量去杀一个侯爷?本王在想此案是否还有不为人知的隐情没查出来?孟致沛为人恶劣,在外可是没少结仇怨的。”

    夏恽听着这话眸光闪了闪。

    无利不起早,这会子夏恽约莫是明白了瑞王的意思。

    心中暗暗摇头,皇上把控着的案子,他找到自己这里,有什么用?

    再者,孟致沛生前在府外结了什么仇那是生前的事情,京兆府管的是死后的差事,瑞王想要用这件事情来作为他排除异己的刀刃,简直是在说笑!

    他真要是顺了瑞王的意,恐怕皇上会先用他的脑袋祭狗头铡!

    只是,眼下朝局越发的浑浊,瑞王此后也不无可能...。

    皇上与瑞王,夏恽一个也不敢得罪。

    笑着道:“殿下您有所不知。”

    他又把王路老子娘的事情说给了瑞王听,并且把云喜这些日子的所见所闻说了出来。

    瑞王淡淡的撇了眼夏恽,心有不喜。

    夏恽被这一眼看的胆寒心颤,忙又解释道:“如今证据确凿,微臣就是有心帮平肃侯爷惩治惩治生前的对头,那也是有心无力。”

    论祸水东引,再没有人比夏恽做的更好了。

    果然,瑞王听了这话,面色稍有好转,沉吟片刻道:“这个云喜现下在何处?”

    夏恽一听这话,顿时松了口气,忙答道:“还在牢里关着。”

    “等到案宗给皇上过目后,便要罚当其罪了。”

    瑞王点点头,起身离开了。

    等到送走了瑞王,夏恽忙找来了师爷贾六。

    瑞王此举明显是要用孟致沛做饵,只是如今这案子还在京兆府,若有一日喧闹起来,京兆府也必当牵连其中。

    他要尽快的合计出一个撇清自身的法子来。

    贾六听了夏恽的话,思忖着道:“您觉得瑞王要动谁?”

    夏恽冷哼嗤道:“还能有谁?太子呗。”说着顿了下,神色略显凝重,沉声道:“不过太子与这案子没半点的牵扯,约莫姜家要倒霉了。”

    贾六点头。

    点过头后又皱眉:“不过,如今这姜家可不太好动啊。”

    夏恽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

    皇上信任姜霁,连九龙宝剑都给了,这满朝文武,他可是头一份的荣耀!

    这也就罢了,最要命的是还有个难缠的燕柒为姜家保驾护航!

    那可是个不讲理又不讲情面的主儿,素常怎么说笑都好,但谁若是惹了他,那撕闹起来可是没什么好果子吃的!

    贾六看了眼没言语,却一脸愁苦之色的夏恽。

    京城各方势力盘根错节,夏恽行事一味的求万全,反倒会造成了最不能保万全的情况。

    现下这种情况若想面面俱到,除非神仙下凡来指点!

    可他不是神仙,满足不了夏恽所求。

    沉吟着道:“不如,我去见一见燕柒?”

    在他看来,皇上和燕柒以及太子三方的能力,总要压的过瑞王,若要得罪,便捡着好得罪的开刀。

    夏恽一听就瞪大了眼,急摇头道:“不行不行!”

    “瑞王那等心狠手辣之徒,若得罪了他,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贾六皱紧了眉,有些头疼起来。

    如今这局面一旦乱起来,那便是几尊大佛斗法,夏恽一个泥人,要想全身而退,怎么可能?

    鼻子压着嘴,贾六无法违背夏恽的意思,且食君俸禄,替君分忧,他想了想道:“瑞王明摆了要用云喜,依着他的急性子,也就是这一两日的事情了。”

    “大人若想谁都不得罪,便打从一开始就不参与。”

    “且到最后真要牵扯进去了姜家,那皇上必然是要三司会审的,届时咱们只需把案宗和云喜移交过去,就万事大吉了。”

    夏恽道:“你的意思是做壁上观?”

    贾六明白这个办法是个蠢笨的,但若要依着夏恽的意思,他也没有更好的法子了。

    面有愁苦,刚要再劝劝夏恽,就听他道:“行,就这么办!”

    装傻充愣,他可是最拿手的!

    贾六无奈的叹了口气。

    另一边,军师等人的情况稳定下来,姜霁终于能问问话。

    但从始至终军师只有一套说辞。

    他确实是被文安王派来的,却并非要策划什么阴谋,而是单纯的保护黎锦的安全。

    那玉佩则是以防万一的。

    黎锦住在姜家纯属巧合,太子府的事情则是意外。

    再多问,便是寒暄诉苦,要死要活。

    姜霁看着他这一身伤,再做折腾怕是要碎成渣了,一时毫无进行下去的头绪。

    想着受罚的太子,蠢蠢欲动的瑞王和信王,他心中焦灼。

    再想到皇上的话,他眉头皱的更紧,虽然不论他给出怎样的证词,都改变不了皇上的想法和决定。

    但他还是想交上一份真实的证词。

    一旁的王瞎子看出了姜霁的顾虑,道:“您尽管做,有我在,他死不了。”

    姜霁闻言看向他,怔了会儿,轻笑道:“当真?”

    王瞎子拍拍胸脯:“放心!”

    姜霁点点头,撑手站起了身。

    自有人把草床上的军师给架起来,绑在了刑架上。

    “躺了这么久,也该活动活动筋骨了。”姜霁一边说着,一边在桌上挑选趁手之物。

    挑了会儿,捏了个铁杆攥在手里的。

    此物长约一尺半,笔直的铁杆,只顶端压出一片鱼鳞大小的平面。

第六零八章 血仇

    姜霁掂了掂,放进一旁的火盆里了,等了会儿,鱼鳞大小的平面便烧的火红,他拿着走到军师面前,介绍道:“这个叫鱼鳞烙。”

    “在身上烙出一排又一行,齐齐整整的形似鱼鳞,故有此名。”

    离得近,军师几乎能感觉到这烙铁的热度,不觉往后避了避。

    咬牙道:“你这是刑讯逼供。”

    “你若乖乖的把该说的都说了,我也用不着这么费劲了。”姜霁叹气道:“两厢轻松,岂不乐哉?”

    军师的身家性命全在文安王手里,若今时交代了,那他真真是要去黄泉寻亲人了。

    看着逼近的烙铁,他咬牙道:“我是冤枉的!”

    姜霁点点头。

    只听滋啦啦的一声,焦糊的肉味在房中萦绕开来。

    军师克制着痛嚎,高声喊道:“我是冤枉的!”

    姜霁看着他,慢悠悠道:“这鱼鳞烙啊,烙面儿小,所以有些人自觉能撑得住。”

    “但等到烙上一百二百下,就不会这么想了。”

    王瞎子一听说一二百下,忙从药箱里找出了一粒丸药,塞在了军师的嘴里。

    ....

    晚膳时,姜零染不见姜霁回府,派了人去问,被告知要宿在禁军军营里。

    姜零染听后皱了皱眉,猜测约莫是军师等人的审问不顺利。

    等到燕柒来,姜零染就向他说了这件事情。

    燕柒坐在临窗的炕下,一边看着她给燕君昶做衣服,一边道:“你要相信你哥,他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姜零染品着这话,眯眼道:“你是夸他呢?还是骂他呢?”

    燕柒笑道:“哪敢骂?当然是夸奖了!”

    姜零染白他一眼,从簸箕里挑了块鹅黄色的就要缝上去,却听燕柒道:“用那块海蓝色的比较好看。”

    姜零染闻言看了看簸箕里的海蓝色碎布,捡起两块比了比,确实海蓝色比较好。

    燕柒想着汝州的事情,蹙眉道:“在这之前,太子就没做什么?”

    姜零染摇头:“不知道。”说完顿了下,抬头看着他道:“我是真不知道,太子接手后,我和兄长插手的便极少。”

    燕柒见状笑起来:“说了信你,还这么郑重的解释做什么?”

    姜零染看他一眼,有些心虚的垂眼嘟囔道:“说了以后不瞒你的。”

    燕柒笑的更欢快了。

    靠在引枕里,笑着道:“也不知太子的膝盖跪的怎么样了?”

    姜零染无奈道:“被太子知道你这么幸灾乐祸,要收拾你的。”

    燕柒哼笑道:“我还没找他算账呢!”

    姜零染当然知道他说的账是什么,咽了咽口水,没了话。

    次日燕柒进了宫,出宫前去见了太子。

    太子道:“...曾给武德侯传信儿,让他找到军师的妻儿家眷,人正在来京的路上,不过能不能安全到达就是另一说了。”

    燕柒听了笑道:“倒是个有能耐的,能从文安王手里把人抢回来。”

    太子闻言看他一眼,不知他是否还介意着当年的事情。

    燕柒说了这句便未往下说,看着他的膝盖道:“如何?”

    太子揉了揉膝盖,摇头道:“没事。”

    燕柒不置可否的点点头,又问道:“可有需要我帮忙的?”

    太子想着他和瑞王不对付,瑞王正在努力着,他若掺和进来,必然也不得安生。

    摇了摇头道:“暂时没有。”

    燕柒又是点点头,盯着台几上的蜡烛看了会儿,道:“文安王惩罚叛徒用什么手段,武德侯应该知道吧?”

    太子一怔,猛地侧目朝他看去。

    燕柒收回视线,回视着他,轻笑道:“血仇远比恩惠更能让人疯狂。”

    太子顿了会儿,也是笑了笑:“快回去吧。”

    燕柒起身离开了。

    瑞王自从去见了夏恽,便加快行动着,对孟致沛的案子也越发的上心。

    温淮从府外回来,到了书房禀报道:“几个偏远的旁支听说了孟致沛的死讯,赶来京城,这会儿正在京兆府外哭冤呢。”

    瑞王冷笑一声,讥讽道:“哭什么冤?哭银子才是真吧。”

    温淮附和点头:“殿下聪明。”

    “虽然都姓孟,但族谱早就分开了,只是孟致沛膝下无子,家中无至亲存活,这些远亲倒也能沾些边。”

    “现在他们都在合计着如何把自家的孩子过继到孟致沛名下,占些便宜呢。”

    瑞王不屑叱骂道:“一群蠢货。”

    “过继这种事情,是他们嘴皮子动动就能成的?”

    说着想到什么,面上多了些冷意:“就算是为了燕柒,父皇也绝不会再让平肃侯府的匾额在京中挂起来的!”

    “他们想过继占便宜,下辈子吧。”

    温淮道:“是这个道理没错。”说着又道:“不过平肃侯府的账上也不剩什么了,听云喜的证词说,财物都被那个叫王路的小厮给偷偷的买了。”

    瑞王并不关心孟致沛的身后银子有多少。

    他对孟致沛的这群蠢货远亲倒挺感兴趣的。

    “云喜那边怎么样了?”

    温淮道:“起初不敢做,但我让她老子娘去找她,她这才答应了。”

    瑞王点点头:“等到云喜那边起了势,你立刻找个人把消息告诉那群蠢货去。”

    说着似乎已经预料了那日的精彩场面,笑道:“府里闷了这么久,也该让我松快松快了。”

    禁军军营这边,军师硬扛着不松口,倒是从太子府里那群侍女嘴里问出不少消息。

    这日,姜霁带着一包东西到了军师面前。

    包袱散开,里面杂乱的摆放着两块带血的玉佩,以及几根巴掌长短的铁钉,钉子上沾着红白之物。

    包袱散开的一瞬间,军师整个都懵住了。

    目光在玉佩上逗留片刻,又看向了那长的足以穿透整颗头颅的颅钉。

    看着锐那锋锐的尖端,他的头猛地疼起来,心口也绞痛,眼前一阵阵的发晕发眩,他用力的眨了眨眼,勉力支撑着没有倒下。

    好一会儿,他才伸手,从包袱里取了一根钉子。

    钉子上的脑浆血液顿时粘在手上,他恍惚的看了会儿,猛地弯腰呕吐起来,浑身不可抑制的颤抖。

    姜霁看了眼一旁的禁军。

    被看的禁军忙上前,从军师的手里扣走了颅钉,防止他自戕。

    姜霁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了。

    身后是军师撕心裂肺的嚎叫。

第六零九章 交代

    军师痛苦煎熬了一夜,恨意也在这一夜滋生疯长。

    他来京之前不是没想过这样的结果,也曾求到了文安王面前,让其确保他妻儿的安全。

    那时文安王听了他的请求,端了杯酒递给他,说:“不论成败,这张嘴一定要守住。”

    “嘴守住了,你妻儿的命也就守住了。”

    他守了,可结果呢?

    这些年鞍前马后的效劳还历历在目,军师凄惨的笑起来,他真是蠢啊。

    跟了文安王这么多年,他的狠辣手段日日都看在眼里,怎么还会信了这种佛陀才会言说的美好承诺呢?

    是他,害了他的妻儿。

    自姜霁带着军师等人在禁军中住下,禁军军营的门槛便热络了起来。

    每日必要撵走几波人,才能安生。

    今日也没什么例外,姜霁正与瑞王的人寒暄周旋,听到军师要见他的消息,心下一喜,忙赶去了牢房。

    军师一动不动的坐在草床上,花白枯燥的头发胡乱的挡在面前,他低垂着头,周身上下毫无生气。

    姜霁站着看了会儿,问道:“你找我。”

    草床上的人顿了下,缓慢的抬起头来,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直直的看过去。

    “东西,可以给我吗?”音调非常的嘶哑。

    姜霁知道他要的是什么东西,让人去取了。

    军师小心的把玉佩接在手里,接连道了几声谢。

    而后便开始认真的擦玉佩上残留的血迹。

    玉佩雕刻的精致,血迹浸在细小的刻缝里,扣不掉,擦不掉。

    姜霁并不催促他,很有耐心的等着。

    看了会儿,让人去打了盆水来。

    军师把玉佩泡在水里,看着血迹在水中晕荡开来,干哑道:“能杀死他吗?”

    对于他的直接,姜霁没有意外,坦然回道:“这要看你知道的有多少了。”

    军师道:“燕柒的生母是文安王派人杀的。”

    “前一段时间文靖侯去江南,途中遇袭,最终导致燕柒中毒,也是文安王的手笔。”

    “此次黎锦进京,是为了协助信王。信王与汝州早有联系,也已定了盟约。太子府的事情就是黎锦和信王共同筹谋的。”军师想到如今的惨状,自嘲的笑了笑:“却没想到太子棋高一招。顺水推舟之下,将了一军。”

    打从听到军师交代的第一句话,姜霁就愣住了。

    他死都没想到,能从军师嘴里听到这件事情!

    回过神忙道:“你所说属实!?”

    军师的眼睛依旧盯着水盆里的玉佩,闻言连头都没抬,漠然的道:“他的罪足够他死一百次了,我犯不着再说谎去编造。”

    他说着拿起了水盆边的刷子和皂角。

    被水浸泡后,刻缝中的血污非常容易的就刷掉了。

    玉佩擦干净,他从身上撕下一块衣角,小心的把玉佩包好,揣在怀里了。

    军师做完这些,扶着床沿坐直了身子,与姜霁面对面:“况且,我所说的这些都有据可查,你若不信,大可去查。”

    姜霁找出纸笔,看着他道:“我要知道细节。”

    军师死气沉沉的坐着,眼睛里没有丝毫的神采。

    闻言不在乎的点了下头,道:“全部说下来,怪费口舌的,给我些酒吧。”

    姜霁挥手让人去准备了。

    军师拿到酒瓶,猛地就灌了一口。

    烈酒的火烧感顺着嗓子一直到了腹中,他有些难受的拧了下眉头,却又很轻松的笑起来。

    姜霁不知他在笑什么,也没有兴致问:“还要等你多久?”

    “这件事情不用你等!”军师道:“那时先皇还在世,朝中局势与现下不差多少,只是那时并未立下太子,一切都更加的暧昧。”

    “现在的皇上,也就是当时的贤恭王,与当时的文王是最有可能登基的两位皇子。”

    “从功绩才德到为人处世,他们二人处处都被先皇和朝臣百姓们比较着。”

    “有一日,文王很开心的回府,召集了所有幕僚议事,说抓住了贤恭王的把柄,让我们出谋划策,借机除了贤恭王。”

    他语调缓慢又沙哑,说起这些惊心动魄的夺嫡往事,丝毫不见波澜。

    姜霁见他又在喝酒,焦急的追问道:“文王所说的把柄就是燕柒生母的事情?”

    军师点头,咽下嘴里的酒道:“文王当时在贤恭王的府里安插了许多眼线,用来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江南的消息就是这样知道的。”

    “文王得知贤恭王有意把他们母子接进京,便打算赶在贤恭王之前找到他们,并以此来要挟亦或者是抨击贤恭王在君臣百姓眼中的绝佳德行。”

    “可令人没想到的是,贤恭王竟然去求先皇,决意要给他们母子一个正式的名分。更让人没想到的是,先皇他竟然同意了。”

    “后来我们猜测,先皇之所以会同意,应该是齐家虽祖辈从商,但多行慈善之举,大庸国但凡遇灾遇难,齐家商行总是奋不顾身的。在此事之前,先皇就多有感触。故而,贤恭王一提,先皇就允了。”

    “这样的结果大大的出乎了文王的预料,也让他的筹谋与算计都落了空。加之齐家多银钱,齐月若进京,便是贤恭王的贤内助。如此一来,文王的处境就更加的艰难了。”

    “他当然不愿意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所以,他就买通了船夫,在船上动了手脚。”

    姜霁皱眉道:“那船夫呢?”

    若要查证这些话的真假,船夫便是重要的人证。

    军师摇了摇头:“逃了。”他说着又喝了口酒:“文安王追踪多年,却一直没有音讯,想是已经死了吧。”

    “逃了?”姜霁目露质疑。

    这么重要的人,文安王会让他逃?

    军师闻言抬头看了眼姜霁,解释道:“当年去江南接燕柒母子的是武德侯。他的能力应该不用我多说了吧。”

    这些年,汝州可没少在武德侯手里吃亏。

    “而后齐月的死讯传回京,贤恭王也匆匆赶至,文王担心事情败露,只好暂时撤了所有人,也因此错过了最佳的搜捕船夫的时机。”

    说着顿了下,思索着道:“若没记错的话,那个船夫名字叫做季春。你可以去查证一下。”

第六一零章 十日后成婚

    姜霁道:“你可还记得,文安王派去江南的人叫什么名字?”

    “鸩髯。”军师喝了口酒,道:“他是文安王手下最得用的杀手之一,这些年一直居在汝州。”说着想到什么,目光冷了冷。

    或许,他的妻儿也是被鸩髯给杀的。

    姜霁转而又道:“我们家与汝州并无仇怨,文安王为什么要毒杀我妹妹?”

    军师摇摇头:“这件事情我未参与,但我猜想,他的目标应该不是文靖侯,而是燕柒和皇上。”

    姜霁皱起了眉头,已经猜到了军师后面的话。

    军师接着道:“远在汝州,再不甘心也翻不起什么浪花了。”

    “他恨皇上,不愿看到皇上过的顺遂。”

    “所以不管是对文靖侯下毒,还是利用信王去算计太子和燕两仪,都是为了看戏。看一场父子反目,手足相残的大戏!”

    说着喝了口酒,笑起来:“其实最后谁登基,他根本就不在乎。”

    午后,姜霁将所审口供递到了御前。

    皇上看后沉默了下来。

    姜霁明白这份证供在皇上看来就是个大雷,不敢出声打扰,站的双腿都僵了,才听到皇上道:“辛苦你了。把人送到宫里来吧。”

    姜霁颔首道:“末将惶恐,能替皇上分忧,是末将的荣耀,不敢言辛苦。”说着揖了揖手,退出了大殿。

    等到他带着人再次进宫的时候,正遇到疾步匆匆出宫的小福子,手里捧着一卷黄轴,不知写了什么。

    交了差,被皇上命令务必缄舌闭口,姜霁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咽了下去,颔首应是。

    姜霁的心情很沉重。

    燕柒一定是想知道他母亲的真正死因的。

    而惩治凶手,必然也是他朝暮想做的事情。

    可皇上会不会告诉他呢?

    怕什么来什么,刚到府门口就遇到了燕柒打马回府,一时恨不能把脸捂起来,让燕柒瞧不见他。

    燕柒只扫了一眼,顿时欣喜叫道:“兄长!!”

    姜霁闭了闭眼,轻叹一声,真真是躲不掉。

    “兄长可算是回来了,我都想死你了。”燕柒哈哈笑着,翻身下马后亲热的揽住了姜霁的肩膀:“你再不回,我都要去禁军里找你了。”

    姜霁想着军师的话,一时连重话都不忍朝他说。

    笑着道:“一起用晚膳吧,让厨房给你做锅子。”

    燕柒自然应允。

    二人结伴进了府。

    席间姜零染和燕柒问审讯的结果,姜霁用一句皇上让保密,回绝了二人。

    二人对视一眼,都没在多问。

    吃了一半,松鼠跑进来,急声道:“有大消息!”

    三人齐齐皱眉:“什么消息?”

    松鼠咽了咽口水,缓了口气,道:“皇上给信王赐婚了。”

    三人闻言都是怔了下。

    不用多说,赐婚的对象一定是黎锦。

    竟不是赐死,而是赐婚???姜零染和燕柒皱着眉,又是朝姜霁看了过去,更加的好奇审讯的结果了。

    松鼠看三人都沉默着,似乎对这个消息并不在意。

    一时心生无奈,亏得他从府门口跑回来的,原来他们根本不在乎。

    可该说的还是要说的,接着又道:“信王妃就是黎锦,婚期定在十日后。”

    姜零染微讶:“十日?”

    松鼠点头:“就是十日后。”

    姜零染点点头,让松鼠退了出去。

    姜霁夹着肉在锅里涮,无视左右的目光。

    二人看不出个所以然,低头去用膳了。

    信王成亲的消息一出,可忙坏了礼部。

    十日就是准备个宫中节宴都够呛,何况是一个亲王的婚礼?

    更何况燕柒的婚事在即,许多事情还未完善,时间上哪里够用?

    郭溯已经预料了十日后这场婚礼有多么的没眼看,又恐会隐刺被信王拿住话儿来刁难,所以提前去御前诉难处。

    皇上批着折子,头也没抬的听完了郭溯的话,淡淡道:“那就一切从简好了。”

    郭溯一愕。

    他以为皇上会从别司借人给礼部用,也以为皇上会召集民间的绣娘木匠赶工,更已经做好了被皇上训斥惰懒奸猾的心理准备。

    却独独没想到,皇上会说这样的一句话。

    愕了片息,郭溯回神,忙揖手称是,退出了大殿。

    满面愁容的来,心情欢快的走。

    有皇上的口谕在,他什么都不怕了!

    不禁又想,看来太子府发生的事情让皇上彻底的厌恶了信王了!

    消息传到荣国公府,上下人等都松了口气,心里的大石头终于是落了地。

    宋蕴去秦若丹的院子,笑着拍拍她的手背,温声道:“我的儿,以后都不用再病着了。”

    秦若丹一怔,旋即会意的笑了,拉着宋蕴的手道:“是不是解决了?太子殿下给解决了对不对?”

    宋蕴笑着点头:“解决了。”说着又道:“好好休息,咱们明日去给皇后娘娘请安。”

    秦若丹含笑称是。

    太子妃进宫去帮皇后一起安排黎锦待嫁的事宜。

    太子则免了罚跪一事。

    瑞王听闻这些便知道,姜霁他撬开了军师的嘴!

    而证词对太子绝对的有利!

    愤恼的砸了茶盏,咬牙叱骂道:“真真是太子的一条好狗!”

    温淮就怕瑞王的怒火波及到他的身上,战战兢兢的转移话题道:“殿下,云喜那边已经安排好了,随时都可以开始。”

    瑞王喘了几口怒气,咬牙道:“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日!”

    温淮连多问一句都不敢,忙应声称是,下去吩咐了。

    京兆府这边,夏恽正为皇上这两日的决定感到头疼。

    信王落势,那必然是太子赢了,而姜霁一定也是立了大功的!

    可他这牢里还住着个烫手山芋!

    这混乱的当口,若闹起来,这烫手山芋可怎么送的出去?!

    更不用说姜霁现在是皇上和太子身边的红人!

    贾六看夏恽愁的要把头发揪秃,出主意道:“不如...。”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这个时候只要云喜没了,那悬在夏恽头上的刀也就消失了!

    夏恽心有动摇。

    思忖着道:“可瑞王那边怎么交代?”

    贾六暗道夏恽糊涂,这个时候难道不是保命最要紧吗?!

    且他怎么总是看不清局势?除非天降横祸,不然,太子必然是会登基的!

第六一一章 找上门!

    端看皇上在信王被禁足后未重新启用瑞王就可看出,皇上心中并不看好瑞王此人。

    对于不看好的人,又怎会寄予厚望呢?更不用说皇位了!

    现下局势错综复杂,有些事情还看不显,但再等十天半月,信王和太子的事情消退下去,瑞王的颓势便会十分明显了!

    到那个时候,太子会如何拔除夏恽这根墙头草呢?

    贾六想到这里,深觉不能再容夏恽糊涂行事。

    心中组织好了言辞,刚想好好的劝一劝,余光就瞧见院外人影攒动。

    他侧目瞧去,一眼就看清楚了为首的人,顿时心头一跳,摇头颓败道:“大人还是先想一想,怎么向太子殿下交代吧。”

    夏恽闻言皱眉,贾六从未这般与他说过话。

    见他直勾勾的盯着门外,皱眉看过去。

    只一眼,吓得他立刻从椅子上窜起了身。

    姜霁大步流星,看夏恽躬身迎出来,笑着揖揖手:“冒昧打搅,夏大人莫怪。”

    “姜副统领言重了。”夏恽忙揖手还礼:“怎么没提前传个信儿,下官好去衙门口迎您!”说着错目看了眼他身后跟着的小厮,以及被小厮押着的几个五花大绑的男子。

    这几人夏恽是认识的。

    是孟致沛的几个旁支远亲,因着孟致沛的事情,没少往他这里找。

    这怎么栽在姜霁手里了?!

    说话间,姜霁走近。

    虽是笑面相迎,但夏恽依旧是从他身上感受到了强烈的压迫感。

    不自觉的退了半步,收敛着心绪,客气的问道:“姜副统领今日莅临敝司,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下官吗?”

    莫非这几个脑子不清楚的,跑到姜府门前占便宜去了?这般想着,夏恽又补充道:“派人传个话就行了,何必劳动您亲自来。”

    “吩咐不敢当。”姜霁负手站在夏恽对面,笑吟吟的道:“听说我杀了人,未免夏大人及衙门兄弟去府上拘传辛劳,我今时特来...特来...啧。”他说着顿住,拧眉想了想,没想明白,扭头看着松鼠道:“那个词怎么说来着?”

    松鼠忙提醒道:“若公子真的杀了人,您现在的这种行为叫做投案自首,量刑之时可以减刑的。”

    “哦,对对对。”姜霁恍然大悟的一拍额头:“是这么个词儿。”

    说着看向夏恽,真诚的讨教道:“不知我杀了谁?又该如何刑判啊?”

    夏恽一听这话几乎要吓死。

    脸色立刻就白了个透,心虚的躲闪着姜霁的视线:“这..这...。”

    谁能告诉他,这是个什么要命的情况!

    这与他之前所设想的情况完全不相符啊!!

    难道不该是云喜把口供报给他,他记录在册后捂严实了,立马送去宫里,再劝着皇上三司会审,而后他干干净净的撤出来吗??

    谁他妈的把消息给传出去了?!

    贾六比夏恽冷静些,脑子也更加的通透些。

    他最担心的事情果然还是发生了!

    瑞王就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竟然鼓动了孟致沛的那些蠢货旁支去姜府门前闹!

    看一眼虽笑实怒的姜霁,他头疼起来,年纪轻,却是个不好惹的,竟然不留情面的直接找上门来了!

    再看一眼吓破胆的夏恽,他头疼的挪开了眼,烫手山芋没丢出去,灶里的火反倒烧到身上了,真真是要命!

    夏恽干咽着口水,朝贾六瞄了一眼,瞧见他额头上的虚汗比自己的还多,顿时不抱希望。

    缓缓的吸了口气,尽量的稳下心中的慌乱,他赔笑道:“这...下官惶恐,姜副统领何出此言啊?”

    姜霁也是笑。

    眼睛盯着夏恽,虚抬了抬手。

    松鼠收到指令,走到几个五花大绑的人身前,伸手抽掉了其中一人口中的破布。

    破布从嘴里拿开,这人猛地深吸了一口气,而后扯着嗓子叫喊道:“夏大人救命啊,就是这个人他杀了我堂弟,您快点把他抓起来为我堂弟平冤啊!”

    姜霁听着这话,脸上的笑意越发的浓,温和问道:“谁告诉你我杀了人的?”

    “你休想抵赖!”这人眦目瞪着姜霁,狠狠啐道:“这是英明神武的夏大人审出的结果,绝对错不了!”

    “你就洗干净脖子,等着给我堂弟偿命吧!”

    松鼠掐着这人的下巴,把破布又塞了回去,顺便在胃部赠了一拳。

    拳头锤在胃上,酸臭的隔夜饭顿时冒了出来,又被口里的破布给堵了回去。

    这人眼含泪花,畏惧的看了眼松鼠,再不敢随意造次。

    “糟糕!”姜霁皱眉懊恼道:“来的太急,未能沐浴焚香,这样是不是就不够格去给平肃侯偿命了?”

    明确的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夏恽哪敢接这话?!

    “姜副统领说笑了。”额头上的细汗汇聚成大汗滴,滑到了眼皮上,夏恽不得不伸手抹了,干笑着道:“只是一个囚犯的片面之词,还未经查证,做不得数,做不得数。”

    此时,他已经无暇顾及其他了!

    尽快把这阎王给安抚下来才是正经!

    “原来是这样?”姜霁闻言,脸上的笑意霎时敛尽,冷沉沉的看着夏恽道:“从一名囚徒口中冒出的一句荒唐至极的话,英明神武的夏大人就奉为圭臬了。还特特的告知这些人,唆使他们来我府前撕闹。”

    “托夏大人的福,如今全京城都知道我杀了人。”

    夏恽心底发寒,两股打颤:“姜副统领说笑了,借下官一百个胆子,下官也不敢做这些混账事情啊!”

    “敢与不敢,夏大人都已做了。为了洗清身上的罪名,少不得要斗胆冒犯夏大人一次了!”姜霁说完,抓住夏恽的胳膊就往外走:“劳烦夏大人即刻跟我进宫去面见皇上!”

    夏恽吓得快哭了:“这...不可不可,姜副统领息怒!”

    周遭的衙役见了这阵仗没一个敢靠前的。

    夏恽心虚腿软,根本抵不住姜霁的力道,被拉的踉跄前行几步,情急之下十分没有形象的抱住了廊柱,叫喊道:“姜副统领您息怒啊!”

    姜霁站住脚,冷笑道:“您交差,我申辩,有何不可?”

    夏恽看他肯站住听自己说话,顿时松了口气,忙解释道:“未经查证的消息怎敢在御前说嘴?”

第六一二章 探监

    “纵然是未经查证的消息,但您都告知了全京城的人了,还差皇上一个?”姜霁眼底怒火喷腾,话锋凛冽如刀:“竟不知何时开罪了夏大人,让您这般的公报私仇!”

    这才消停几日,且姜零染的婚期将至。

    夏恽这混账,竟敢弄出这场热闹来!

    他真真是恨不能宰了他解恨!

    “姜副统领冤枉下官了啊,下官怎敢呢!”夏恽有话不能说,有冤不能诉,急的快哭出来。

    姜霁看夏恽这怂样,真不像是幕后推手。

    且翻来覆去就这么几句,讳莫如深的,想来也问不出什么。

    甩开他的胳膊,冷道:“云喜现下在何处!”

    夏恽被吓得根本来不及思考姜霁的意图,被问后忙就答道:“在牢里呢。”

    姜霁道:“带我去见她!”

    夏恽三魂七魄慢慢的归了位,琢磨着姜霁的话,小心答道:“这...这不合规矩。”

    姜霁冷笑道:“怎么?怕我杀人灭口?”

    夏恽忙摇头:“不不不,下官怎么会生出这种混账想法。”

    “只是,那是女牢,您身为男子,不好入内。”

    他没敢说的是,不论真假,云喜都已指证了姜霁,这个时候,若他允了姜霁去见云喜,那身上的麻烦就更多了!

    “既是如此,那我是不是可以去!”

    喧嚣方歇后的沉郁场面,一道轻柔的声音忽然的掺杂进来,众人闻声,齐齐侧目。

    院外一个身着黑色披风,兜帽盖头的女子安静站着,不知听了多久。

    姜霁皱眉,大步走过去,低声斥道:“你来做什么!”

    姜零染越过姜霁的肩膀看了眼小步跑来的夏恽,低声道:“从他嘴里问不出什么的,我去见见云喜,兴许能有收获。”

    昨日文叔发现王路埋在他名下小院子里的金银被挖走了,来告诉她。

    能知道这件事情的人还有谁?她思忖着,想到了云喜。

    立刻让文叔去云喜家看情况,门前果然还留有深深的车辙印。

    这倒让姜零染意外了,王路竟然是真心对待云喜的,连这等密事都告知于她。

    那么,自己曾经与王路密谋的事情,王路是否同样的告知了云喜呢?

    还不等她做些什么,今日这些人便上门来闹,叫嚣着说是云喜亲眼瞧见姜霁杀了人。

    送到手上的好机会,不用就可惜了!

    “那是监牢,你如何能去!”姜霁闻言摇头,态度强硬道:“不行!”

    说话间夏恽来到姜零染面前,揖手请安。

    姜零染含笑颔首:“夏大人好眼力,我戴着帷帽,竟也被您认出来了。”

    “文靖侯天人之姿,绝世气度,这等粗帛岂能遮掩的住?下官就是瞎了眼,也不敢不识文靖侯尊驾啊。”因着得罪了姜霁,所以夏恽在吹捧姜零染之时便格外的下功夫。

    姜零染笑了笑:“夏大人过誉了。”谦虚一句,言归正传道:“我与云喜算是旧相识,探个监,应该可以吧?”

    “旧相识”三个字,听得夏恽胆战心惊。

    能逼着姜零染说出这种话,他还有命活吗?!

    姜零染看着夏恽额头上的凝结的汗珠,笑意不改,温声细语道:“若为难的话,我便进宫去请个旨意吧。”

    “别别别,小事一桩,犯不着惊动皇上!”夏恽想死的心都有了。

    这兄妹俩,一个比一个的难缠!

    就算是要面圣,他也要赶在他们兄妹之前!

    不然皇上听了他们的片面之词,他这官运也就到头了!

    说不定,他的三司会审会赶在姜霁的前头!

    姜零染含笑颔首:“那就劳烦夏大人了。”她说着看了姜霁一眼,转身离开了。

    夏恽一边吩咐贾六请姜霁去厅里喝茶,一边亲自引着姜零染往女牢去。

    却也没敢让姜零染真的踏足女牢,而是把简单收拾过后的云喜带到了女牢外的小屋里。

    入京兆府当日,云喜挨了二十大棍。

    这二十大棍把她打聪明了,此后但凡提审她,不等狱卒用刑,她便一五一十的把所知道的交代出来,省去很多皮肉之苦。

    可牢中潮湿脏污,导致她的伤势一日的重过一日,如今已命不久矣。

    狱卒把人架到小屋里,而后便揖手退了出去。

    姜零染起身,走到她面前,蹲下身来。

    云喜看着眼前的宝蓝色绣莲纹的裙裾,迟滞着抬起头,待瞧见姜零染后,难以置信的喃喃道:“是你...。”

    “是我。”姜零染道:“你很意外?”

    云喜怔忡后回神,忙躲开她的目光,低下了头。

    面对她的躲闪,姜零染眯了眯眼:“听说你家要盖新屋了。”

    简单的一句话让云喜心中生了惧怕,她的肩头几不可见的颤了颤。

    姜零染看到了她细微的颤抖,唇角勾了勾,接着道:“用你一人性命来换全家人的荣华富贵,此举,确实大义。”

    云喜闻言一滞,紧接着身上抖索的更加的厉害了,颤着声儿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当真什么都不知道?”姜零染凑近了她,声音压得低且冷。

    云喜颤抖着抬头,瞧进姜零染带着杀意的眼睛里。

    她惊恐的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声音来。

    “云喜,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对视片刻,姜零染直了直脊背,低缓的说着。

    云喜再听这话,有些疑惑起来。

    沉默片息,试探的道:“你是要我帮你兄长掩盖罪行吗?”

    姜零染低笑一声。

    云喜明白,自己会错意了。

    亦或者可以说,只有刚刚的那一问,自己会错了意。

    姜零染确实是打算杀了她的!

    不为姜霁,为的是她自己!

    她知道了!

    姜零染撑膝站起了身,居高看着她:“谁给了你们银子,并不难查。”

    云喜自知没命活。

    有些事情便只能咬紧牙关的烂在肚子里。

    依旧是那句话:“我不知你在说什么!”

    姜零染不置可否的点点头,转身看了眼候着的夏恽,自顾自的说道:“收着不义之财,行着害人之举,都是为了更好的活着。”

    “可谁又想死呢?”她说完,目光从夏恽身上转开,看向脚下的人,笑了笑,抬步走了。

    云喜惧怕的浑身发抖。

    夏恽与云喜的模样差不离。

    完了完了,这兄妹俩认定了是他要害他们!

第六一三章 罪魁是姜零染

    “文靖侯,您听下官解释啊。”夏恽一把抹了脑门上的汗,抬步就要跟上姜零染,行到云喜身边时却被她抱住了脚。

    夏恽脚下一个踉跄,低头一看顿时竖眉呵道:“放肆!”

    抬头再一看,这片刻空隙,姜零染已经走得没了影,夏恽更恼了:“混账东西,敢误本官的大事!”说着一脚踹在云喜肩上。

    云喜被掀翻在地,痛苦嚎道:“夏大人,您听我说,其实罪魁是姜零染,她从很早开始便在算计孟致沛,她才是真正杀了孟致沛的人。”

    夏恽气得咬牙。

    这贱人真当他是傻子呢!

    真以为他不知道她和瑞王的算计?

    他弯下腰,一把揪起云喜的衣领子,咬牙恶狠狠道:“你什么都知道,怎么不算算自己的死期?”

    紧赶慢赶的跑到女牢外,姜零染早已经乘坐马车离开了,夏恽暗道一声糟糕,忙也上了马车,却未回京兆府,而是直奔宫门。

    可等他到了宫门口,询问之下才得知,姜霁与姜零染根本没来。

    夏恽愕然的站了会儿,转身又上了马车,往府衙赶。

    姜霁和姜零染已经离开,留了几个五花大绑的男子给夏恽做处理。

    贾六看夏恽疲累的瘫坐在椅子里,像是刚死里逃生过一般。皱眉道:“就算他们不进宫,这事儿也盖不住。”

    “大人打算怎么办?”

    夏恽哪里知道该怎么办?!他这脑子里犹如装了一团浆糊!

    被问后,喃喃低语道:“想...想个对策。”

    贾六皱眉追问道:“什么对策?”

    夏恽沉默下来。

    宫中的消息显然比夏恽想的要灵通许多,没等他想出对策进宫去,宫中已先到了口谕。

    案情牵连太大,如夏恽所想,皇上确下明旨,进行三司会审。

    只是,京兆府却没能如愿的摘出去。

    瑞王这边听说案情是由京兆府主理,三司协理,乐呵了大半晌。

    问温淮道:“该叮嘱的可都叮嘱了?”

    温淮恭敬答道:“全都告诉她了,必然不会出错的。”

    瑞王满意的点点头,又问起了燕辜的情况。

    想到什么,笑的欢快:“可千万不能就此死了。”

    “我还等着成亲当日亲去送贺礼呢。”

    温淮跟着笑了笑:“死不了,传话回来说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

    ......

    信王府里,燕辜从睡梦中醒来。

    后背带伤,他只能趴在榻上,脸下垫着葱绿革丝的圆枕。

    他目光虚虚的看着明亮的窗棂,眼前模糊的泛出些圆枕的绿影,出神的回味着刚刚的梦境。

    梦中,他坐上了那个位子。

    群臣万民匍匐在他的脚下,高呼万岁。

    “蠢材,挂歪了,往左边来一点。”

    廊下的嘈杂打断了燕辜的思绪,他心有不悦的微微皱眉,仔细的分辨了几句,却不知所云。

    他尝试着出声唤人,可声音太虚弱,廊下的人根本没听到。

    等了会儿,依旧无人进来。

    心中的不悦变成了愤怒,小幅度的挪动着手臂,将榻边小几上的茶盏推到地上。

    茶盏碎裂,廊下候着的雷简立刻就走了进来,看到燕辜醒来,喜道:“王爷醒了,快去请大夫来。”

    立刻有小厮去请了。

    “廊下在吵嚷什么!”声音虽不高,但内里的不悦却是实实在在的。

    雷简心头一跳。

    不光是因着燕辜问,更因为廊下吵闹的原因。

    走到榻边,雷简小心的答道:“府里在挂些东西。”

    燕辜以为是在挂灯笼,未作多想,揉了揉额角,烦闷道:“我睡了多久?外面的情况如何了?”

    雷简一一答了,末了又道:“王爷,皇上给您赐婚了。”

    燕辜迷蒙的眼睛猝然睁圆,瞪着雷简道:“你说什么!!”

    雷简被燕辜眼睛里的凌厉看的胆寒,但还是重复了一边。

    “谁!”震惊过后,燕辜心中蔓起了无边的焦灼:“指了谁给我!”

    雷简想说发生了那种事情,还能有谁?

    秦若丹就不必再肖想了!

    “是,是清惠郡主。”

    燕辜一震,眼底的亮光一点点的湮灭。

    这种情况下把黎锦赐给她,其结果,是灭顶的!

    皇上从未给过他机会。

    当然,他生来便是绝路,走了这么多年,他从未惧怕过,也从未言败过。

    沉默片刻,他已冷静下来:“狐狸可传消息回来了?”

    雷简从他语调听出了侵略性,不觉抬头看了一眼他的神色,阴沉沉的,却有种从容在。

    雷简心中疑惑,但没敢多问,摇了摇头:“没有。”

    到如今,他仍旧不知狐狸去丰州的目的。

    但近来燕辜问及的愈发频繁...回想着燕辜刚刚的神情,雷简心中有了个令人恐惧的猜想。

    依旧住在湖心亭里的黎锦同燕辜是一个心思,对这桩婚事是一百个排斥的。

    怎奈形势所逼,且眼下这种情况皇上仍肯赐婚,已是极好的结果了。

    她违抗不得!

    可这么一枚废棋,要她如何甘心的嫁呐!

    但接到赐婚圣旨时,黎锦除却不甘心,还有庆幸在。

    如今这种情况,至少能说明军师他守住了嘴!

    她和汝州都安全了。

    勤政殿里,高得盛把一本折子摆在案头上,恭声道:“皇上,这是信王殿下送来的谢恩折子。”

    皇上头也不抬,应也不应,对于手边的折子,更是连看一眼的打算都没有。

    等了会儿,高得盛趁着收拾批奏完的折子的空隙,把燕辜的折子收起来了。

    次日京兆府的公堂上,夏恽居在上位,三司的万冗、苏和、许如意在左侧落座。

    堂下跪着云喜。

    堂外人头攒动,百余只眼睛齐齐落在夏恽身上,他觉得第一次面圣都没这么紧张过。

    坐在这个早已经习惯了的椅子上,再看着左侧的三位大员,夏恽忽的便生出了一种错觉。

    此刻,他就如那烙板上的鱼,他身下柴火已经堆砌完毕,只等一把火,他便化为一把灰儿了。

    且昨晚他打听到,原来三司会审不是皇上的意思,而是太子提出的。

    夏恽登时便有种刀头剑首的感觉。

    从始至终,姜霁的态度都是明确的。

    而太子必然也是重视姜家的!

    如今太子还愿意三司会审,是否是在给他一个机会呢?

    经过一夜的衡量,夏恽心中已有了决定。

    干咽着口水,他稳住有些发颤的手指,按在了惊堂木上。

    惊堂木一响,四下皆静。

第六一四章 兄妹合谋

    夏恽沉声喝问道:“堂下所跪何人!”

    “贱民云喜。”

    夏恽道:“说说你要检举告发的人和事!”

    云喜磕了个头,沉着道:“贱民要告发姜霁与姜零染。”

    “他们兄妹二人合谋杀了平肃侯。”

    话音一落,堂外轰的便乱了起来,众人的神色无不激动,迫不及待的与左右交头接耳。

    只一夜,又多了个姜零染?!夏恽眼皮跳了跳,缓缓压下一口气,强自镇定道:“你所言可属实!”

    云喜道:“字字属实。”

    夏恽道:“那你是怎知这些的?”

    云喜道:“贱民亲眼所见,亲耳所听。”

    “哦。”夏恽度了眼万冗的神色,像是头一次听到这种说辞般,神色骤然沉肃:“在何处所见,又是何处所听?”

    “所闻所见都是在平肃侯府。”云喜道:“平肃侯被杀那日,我亲耳听到了姜霁与王路的对话,话中谈及了姜零染,说她心中依旧记恨着孟致沛,所以姜霁买通了王路,制造了这场谋杀。”

    她说完,堂内堂外静寂的犹如子夜。

    万冗不合时宜的低低的嗤笑了声。

    只有许如意与苏和听到了,侧目看了他一眼。

    瞧见万冗一脸的好笑嘲弄,也都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在此之前,朝中文武百官提起夏恽,那个不说他一句聪明!

    怎么这差事竟办成这幅样子?!

    端看案宗便知这云喜的证词是未经查证的,而未经查证的证词,夏恽就敢传扬的世人皆知?

    确也不怪姜家恼怒,太子相护了。

    夏恽时刻注意着三人的神色。

    别说他们听了这话想笑,就是夏恽自己也快听不下去了。

    就平肃侯府那破锣似的防守,姜霁若真要杀孟致沛,还用得着买通王路?且去杀人的,嘀嘀咕咕说一通又是什么情况?生怕别人不知内情吗?

    云喜仍在说着:“...姜霁杀了孟致沛后,又恐事情败露,所以将王路也杀了。”

    夏恽扶了扶额,道:“那你怎么还活着?”

    “贱民当时躲在园外的花墙下,透过花窗看到的。”云喜怯生生的看了眼夏恽:“姜霁当时并未发现我。”

    夏恽不置可否的点点头:“接着说!”

    云喜道:“在姜霁离开后,贱民曾出去看过,在平肃侯手里发现了一块玉佩,想是和姜霁争斗时从他身上拽下的。”

    万冗掩唇轻咳一声,遮住了嘴边的笑意。

    徐如意和苏和也是差不多的情况。

    三人越发的觉得夏恽不中用。

    这么荒唐的证词竟然还敢喧闹出来?!

    弄得姜家灰头土脸不说,连皇上和太子也心生不悦,更是质疑起了夏恽的能力!

    夏恽短暂的闭了下眼,缓解了热血上头造成的头晕目眩的症状。

    这他妈的说的都是什么蠢话??

    瑞王既要做局,就做的高明点不行吗?

    孟致沛在姜霁面前能有还手之力?还拽下他的玉佩,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再者,姜霁是去杀人,又不是去赴宴了,戴个玉佩岂不是徒增累赘?

    且再说,就算是姜霁真的佩戴了,而孟致沛也真的给拽走了,那姜霁杀了人后怎么会不收拾现场?

    夏恽深吸一口气,压下呼之欲出的咒骂,尽量稳着声音道:“那玉佩在何处?”

    云喜道:“就埋在了花墙底下。”

    既有物证,自要郑重对待,由京兆府的两名衙役,以及三司各司各派了两人,一起去了平肃侯府取玉佩。

    夏恽看着三人,笑着道:“三位大人可有什么想问的?”

    许如意和苏和都已经预见了结果,懒得多问。万冗却道:“你说你在花墙下清楚的看到了行凶的姜霁?并捡走了他遗漏的玉佩?”

    云喜点头。

    万冗道:“那花墙距离现场有多远?”

    云喜被问的一哽,旋即垂下了头:“当时太过惶恐,贱民未能注意。”

    万冗点了点头,看向夏恽。

    夏恽面有羞赧:“这些话下官也是头一次听到,还未曾去现场勘验过。”说着忙拨了两人去现场。

    夏恽失职与否,能力如何,是皇上需要判断的事情,万冗谨记着此行的目的,继续问道:“你可还记得姜霁用了何物杀的孟致沛?”

    “刀子。”云喜答的很快。

    万冗道:“什么样的刀子?”

    云喜想了想,用手比划了下长度和形状。

    万冗看了眼卷宗上的凶器图样,又道:“怎么杀的?”

    云喜道:“先是后腰一刀,而后前胸又补了一刀。”

    万冗道:“什么角度?哪只手拿的刀子?”

    “右手。”云喜道:“姜霁站在侯爷的背后,趁他不备,捅了第一刀。侯爷恐惧之下想要逃走,却被姜霁追上,按在地上又捅了前胸的第二刀。”

    万冗道:“那王路呢?他是怎么死的?”

    云喜道:“刀子扎在脖子上了。”

    万冗翻了一页案宗,顿了顿道:“哪一侧的脖子?”

    云喜道:“左侧。”

    万冗抬起头,看着她笑了笑道:“你记得很清楚。”

    云喜点头:“侯爷以前曾夸过贱民,说贱民的记性很好。”

    万冗道:“孟致沛很信任你?”

    云喜点头:“贱民是老侯夫人拨到侯爷身边的,这些年侯爷的起居坐卧都是贱民在负责。”

    万冗道:“案发那日,孟致沛、姜霁和王路各穿了什么样的衣服?”

    云喜道:“侯爷穿着雪缎中衣,王路穿的是府上分发的靛蓝色棉布衣,姜霁的是...姜霁的是...。”

    温淮并未告诉她姜霁的衣着。

    她拧眉片刻,思忖着道:“姜霁穿的是宝蓝色的窄袖束腰长衫。”

    武将多穿窄袖,而男子又多是深颜色的衣服,这么说,准错不了。

    这时堂外有人轻声道:“她知道的这么清楚,必然是真的看到了。”

    “这么看来,她所说都是真的?”

    “倒也不无可能,那孟致沛那般欺负人,姜家兄妹现在不比先前了,容不下他实是正常!”

    “谋害侯爵是什么罪名啊?”

    “嘶,这可是大罪,会斩首吧?”

    “轻判也要流放的。”

    云喜听到这些交谈,慢慢的吁了口气,心中稳了稳。

    万冗合上案宗,问起了题外话:“王路偷东西的事情你打从一开始就知道?”

    云喜面上一慌,惶惶的看着万冗,嘴角几度开合,都没能说出话来。

    万冗很是温和的笑了笑:“库房的钥匙在你手上,对吗?”

    云喜面上更慌了,咽了咽口水,怯懦道:“是...是王路他逼迫我的,若我敢说出去,他就会杀了我。”

    万冗点了点头,确定道:“所以,你是知情的,钥匙也是你给王路的?”

    云喜迟滞着点了下头。

    万冗道:“那些财物的去向,你知道多少?”

    云喜摇头:“贱民不知道。”

    万冗道:“真的不知道?”

    云喜点头。

第六一五章 审不下去

    夏恽面色不太好。

    他是客气一问,万冗却一点不客气!

    按说就算是要审,那也是大理寺许如意出面审问,督察院负责的是监审,这会子问这么多,岂不是在暗指他办事不力?

    真以为旁人都不知道万家和姜家交好呢?!这么迫不及待的为姜霁脱罪!

    万冗问完了要问的,又低头研究起了案宗。

    许如意和苏和低语几句,又与万冗交头接耳。

    三个协理的,倒把夏恽这主理给晾在一旁了。

    夏恽刚刚还暗怨万冗不给他留面子,现在看这三人,似乎没有一人有意向给他留些体面的。

    心中愤懑,面上却没表露出来,夏恽侧了侧身子,面朝着他们的方向,低声问道:“三位大人以为如何?”

    现如今他是主理,圆满的解决案情才是首要任务。

    许如意道:“平肃侯府距离京兆府尚有些距离,派出去的人一时半会也回不来。”

    “这空隙,不如先请姜副统领来上堂申辩?”

    这是正规的流程,夏恽自然应允。

    很快便有人上了公堂,却不是姜霁!

    夏恽看着站在堂中朝他和万冗三人见礼的男子,眉头拧了起来。

    不光是夏恽,就连一旁站着的贾六也是惊诧疑惑,这人谁啊?

    他看向将人带进来的衙役,眼神询问。

    衙役只是苦着脸摇头,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夏恽还懵着没明白,就听万冗率先开了口:“云喜,你那日在平肃侯府看到的行凶之人,是否是眼前的这位?”

    夏恽闻听此言,恍然明白了。

    明眼人都知道云喜这事儿是个局,要诓着姜霁进去。

    故而这三司的存在,实则就是在为姜霁脱罪。

    他越发觉得当初任瑞王胡作非为是不明智的!

    云喜闻言抬头,仔细的看着身旁的男子。

    “姜霁”垂首看着云喜,眉宇间带着毫不掩饰的凌厉。

    云喜被这眼神看的畏惧,低下头去。

    她并不曾真正的见过姜霁,对他的认知全都是听平肃侯府上下所传扬的。

    孟致沛与姜零染和离之时,姜霁一条鞭子差点抽死孟致沛,见过他的人都说,姜霁身上满是煞气,眼神异常凶残。

    许如意看她迟疑,皱眉道:“是否是眼前此人?”

    云喜点点头,声若蚊蝇的答道:“就是他。”

    许如意倾身,神态凝重,一字一句的道:“你确定!”

    云喜道:“贱民确定。”

    许如意的神态几不可察的缓和了些,与万冗对视一眼,而后看向夏恽,示意余下的话由他审问。

    夏恽的神色更难看了。

    他们三人这是早商议好了!

    找一个假的姜霁出面来糊弄云喜!

    他盯着云喜看了片息,暗骂一声蠢。

    连姜霁都不认得,还敢大言不惭的说亲眼见他杀了人!

    不,应该说云喜背后的人蠢才对!

    夏恽气的够呛,端着手边的茶喝了口,而后看向堂中的人,走过场似的问道:“姜副统领,你可有话说?”

    “姜霁”负手在背,板正着脸,微仰着下巴看着堂中高悬的匾额上书写着的四个大字:明镜高悬!

    斩钉截铁的道:“不是我,我没杀人,这个人在说谎!”

    废话不多说,夏恽紧接着又问道:“那平肃侯死的那日,姜副统领在何处?”

    “姜霁”道:“在府里,与人下棋。”

    夏恽道:“谁能做证?”

    “姜霁”道:“姜府上下近二百人都能证明我未出门。”

    用府中下人作证,实在不能服众。夏恽皱眉又道:“除了府里的人,可还有别人能为你做证?”

    “姜霁”道:“万家两位公子,苏家大公子,秦家的二公子,他们在那日申时末曾到府上,直到近子时,我们都在一起喝酒。”说着顿了顿,勾唇反问道:“那杂碎几时死的?”

    经过仵作验尸,孟致沛是在酉时末左右被杀的。

    申时到酉时,中间差了一个时辰。

    这...夏恽有种审不下去的感觉!

    瑞王那日志得意满的离开,而后几次派人去牢中见云喜,夏恽还以为他能一举将太子都拉下马呢!

    到头来,只是一场笑话!

    云喜闻言大慌,抬头看着身旁的人。

    不知是在怕什么,她浑身都发着抖。

    唇角几度开合,她捏拳道:“是你在说谎。”

    “那日明明是你杀了侯爷和王路!”

    “姜霁”闻言笑了笑,并未接话,而是看着夏恽:“几位公子都在堂外,夏大人请进来,一问便知了。”

    堂外等候着的万景东,万景西,苏孜沽以及秦云融都走上堂来,为姜霁作了证。

    而真正的姜霁也紧随其后。

    夏恽听完了几人的话,问云喜道:“这些人你可认识?”

    云喜抬头,将这几个公子哥都看了一遍,而后垂首摇头。

    “你再仔细看看!”夏恽道:“一个都不认识?”

    云喜抬头,这次看的比上次要久,更要仔细。

    目光缓慢的将这几个笑眯眯的公子哥看了一遍,依旧是摇头:“贱民不认识。”

    至此,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了。

    无需再等物证,万冗道:“云喜,这位才是真正的姜副统领。”

    他指着姜霁身旁的万景东。

    云喜一震,难以置信的看着真假两位姜霁,好一会儿没说出话来。

    万冗道:“你可知诬告朝廷命官是何罪名?”

    云喜心中大慌,她不知道。

    她什么都不知道!

    只记得,要按照他们教好的话去说,不然银子一分没有,还会杀了她全家。

    顿了会儿,她道:“刚刚是我认错了,确实...确实这位才是。”

    苏和出声道:“这次认准了?”

    云喜被骗了一次,已不敢随便应答。

    苏和见她不语,又道:“可认准了?”

    云喜道:“那日天色暗沉,我又躲在暗处,心中害怕,故而没看清楚。”

    夏恽捏着惊堂木,重重的一拍。

    这一声,云喜吓得差点萎在地上。

    夏恽喝道:“你再这般含糊不清,你的证词可尽都无用了!”

    云喜咬紧牙关,克制着心中的惧怕,一字一句道:“贱民没有说谎,确实是姜家兄妹合谋杀了侯爷。”

    “贱民力弱,那日不能救下侯爷,但却不忍看侯爷蒙冤而死。”

    “贱民所说,字字属实,求几位大人给侯爷一个公道。”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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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零染活的很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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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睁开眼,她没在黄泉喝汤...今嫁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今嫁,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今嫁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