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七章 老板说打断，那就得打断！
每天从各个地方来顺发批发商场进货的个体户成百上千，每个人进货回去都要销售一段时间才会再次过来。
所以，前几天出现被偷事件尚处于小范围传播中，绝大部分个体户还不知道顺发商场有小偷。
或许正是因为这样，瞄准顺发批发商场的小偷才会如此猖狂，伸手根本不隔天。
保安段明辉装作若无其事瞅着几个眼神四处乱瞟的人从身边经过，等这几人走出几米后，快速朝着大门口不远处的一处柜台跑去，伸手拉了拉正在看衣服的人。
易小山侧头看到段明辉，会意跟着走到一旁。
“队长，我看到那几个眼熟的人了。”段明辉眼神看向某处，压低声音：“就那个带着蛤蟆镜的，还有两个中年人穿得很普通，他们三个一起进来的。”
易小山点头，“你去忙吧，我跟着他们。”
不动声色跟在后面，保持三米左右的距离，易小山紧紧盯着蛤蟆镜男人，时不时还会照顾一下分散在蛤蟆镜身边的两个看起来老实巴交的中年男人。
蛤蟆镜走走停停，偶尔会在某家铺面前停下脚步，像是看产品，却从未说过一句话。
半个小时后过去了，蛤蟆镜没有丝毫不轨之举。
一个小时过去，他们三个一副不慌不忙挑选产品的模样。
易小山虽然心有疑惑，怀疑段明辉是不是认错人了，但却不敢轻易放弃跟踪。
直到商场内温度明显升高，陆续出现交易情况，蛤蟆镜再次停下脚步。左右扭头，一直跟在蛤蟆镜身边的两个中年男人像是收到了信号，快步走了过去，将蛤蟆镜身边正在跟店家讨价还价的人围在中间。
这个举动让易小山提高警惕，不得不缩短跟踪距离，来回调整几次角度，蛤蟆镜的两只手始终被两个中年男人挡得严严实实。
老手！
易小山快步贴了过去，故意跟其中一个中年男人的肩膀撞了一下。
原本老实巴交的中年男人瞬间扭头瞪向易小山，憨厚面相瞬间变得桀骜凶狠，眼里明显带着警惕之色。
“不好意思，人太多了。”
易小山赔笑一声，继续往前走，暗暗嘀咕这一撞会不会让他们心生警惕，从而放弃下手。
走出几米后，易小山躲在人群中观察三人，两个中年人左右观察一会儿，很快便没了动静。
两分钟后，两个中年男人转身离开，蛤蟆镜紧随其后，三人脚步很快，像是急着离开。
得手了？
易小山赶紧追上去，路过那家店铺时，对还在跟老板讨价还价的男人说道：“大哥，你瞧瞧你的钱还在不在。”
说完，再次加快脚步。
“啊，我的钱呢？我钱被偷了！”
就在蛤蟆镜三人走到大门口时，易小山瞬间加速跑动起来，同时对门口方向喊道：“拦住那个戴蛤蟆镜的人！”
蛤蟆镜下意识地扭头看过来，走在前面的两个中年人也是停下脚步看向易小山，其中一个脸上带着明显怒意。紧接着三人陡然跑动起来，打算要冲出去。
段明辉刚拦在门口，就见两个中年男人恶狠狠地说道：“滚开，别给自己找事。”
段明辉像是被吓到了，亦或者是没有反应过来，被两个中年男人狠狠撞开，就在他踉跄后退时。大门左侧闪出一道身影，抬脚一踹直接把马上出门的蛤蟆镜踢倒。
已经跑出去的中年人停下脚步，作势回头发现门口出现了几个保安，看了一眼躺在地上捂着腿哀嚎的蛤蟆镜，再次转身跑走。
动静不算大，只有距离大门口比较近的顾客注意到了，骨子里看热闹的心思瞬间占据大脑，不过片刻就把大门口围了个水泄不通。
易小山和另外一个没穿保安工作服的男人将蛤蟆镜两条胳膊反剪在背后，粗暴的动作让蛤蟆镜再次哀嚎，“你们是谁？凭什么打人？顺发的保安瞎吗？顾客被打了都不管？”
“抓到小偷没有？我的钱呢？”
没等保安出声，人群外面传来急切声音。
看热闹的人这才明白不是打架，而是有人被偷了。
丢钱的男人艰难挤了进来，看到蛤蟆镜时顿时一喜，指着蛤蟆镜说道：“就是他，就是他刚在在我身边站着，好几次都碰到我了。他刚走，我的钱就丢了。”
“放你娘地屁！”
蛤蟆镜不甘示弱的冲男人骂了回去，“外地佬说话小心点。”
这句话似乎起到了作用，丢钱的男人不敢再出声，目光却是频频看向站在一旁的保安。
“不是你偷的，那你跑什么？”易小山开口质问。
“我什么时候跑了？相不中产品，还不让走？顺发做的是强买强卖生意？”蛤蟆镜冷哼一声，抖了抖肩膀又是一阵疼痛传来，“放开我，你们凭什么抓我。”
“顺发不做强买强卖生意！”
闻声赶来的孙志强扒开围观的人，冲蛤蟆镜说道：“你怎么证明不是你偷的？”
“你怎么证明是我偷的？”蛤蟆镜顺口反问。
孙志强看向易小山，易小山有心说出蛤蟆镜三人的举动，却很清楚自己并没有真切看到蛤蟆镜动手偷钱。
易小山的沉默让围观的人开始小声议论，蛤蟆镜再次抖动肩膀，这次挣开了限制，揉着肩膀狠狠瞪着易小山。
“搜一搜不就知道是不是他偷的了嘛！”眼看着顺发的人不说话，丢钱的男人待不住了，立刻出声提醒。
“对，搜身就知道了。”
“小哥，身正不怕影子斜，你让他们搜一搜也能证明清白。”
“放屁！”
蛤蟆镜伸手指向说话的人，“凭什么让他们搜？”
蛤蟆镜的恶劣态度让围观的人撇嘴，怀疑声音四起。
孙志强再次看向易小山，易小山领会孙志强眼神里的询问意味，狠狠点头。
“搜！”
孙志强冷哼一声，对身边几个保安招手。
几个保安立刻围了上来，蛤蟆镜下意识地往后退，却被易小山推了回来。
“你们敢？”
蛤蟆镜一边闪躲一边大喊，“我要去公安局告你们。”
任凭蛤蟆镜闪躲挣扎，却抵不过几个保安一起动手，挣扎中蛤蟆镜掉落在地，露出一张不算年轻的面容，只是右眼眶有些淤青发紫。
“经理，你看。”
很快，一个保安从蛤蟆镜男人怀中摸出一团蓝灰色手绢，手绢卷的整齐厚实，不用打开就知道里面裹着不少钱。
“我的！这是我的手绢！”
丢钱男人看到手绢立刻上前，脸上带着失而复得的欣喜，“这手绢一个角用红线缝了一个王字，是我媳妇特意缝的。”
“老子也姓王……”蛤蟆镜怒视着丢钱男人。
“我不姓王，是我媳妇姓王。”丢钱男人下意识解释一句，“手绢上有兰花图案，我媳妇喜欢兰花。”
“我……”
蛤蟆镜男人还想说话，却被孙志强挥手打断：“闭嘴吧！”
围观人群中传来哄笑声，明眼人都看得出蛤蟆镜是死鸭子嘴硬。
孙志强从保安手中接过手绢，盯着蛤蟆镜问道：“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说说这里面有多少钱。”
蛤蟆镜男人低着头不回答。
“你说。”孙志强转头看向丢钱男人。
“这是我进货的钱，总共是两千二百……不对，我住店吃饭花了……”
说话的时候，丢钱男人从兜里掏出几张零钱，仔细计算后笃定说道：“应该是两千一百七十块钱。”
事到如今，很多人已经确定了蛤蟆镜就是小偷。
孙志强当着所有人的面打开手绢，仔细清点后点头笑道：“两千一百七十块钱。”
“特么的，小偷还这么硬气，揍他！”
“还敢威胁人，报警抓他。”
孙志强何尝不想狠狠教训小偷出一口恶气，可眼下已经成功控制住了小偷，再在大庭广众下拳脚相加的话会不会传出去对顺发批发商场不好的言论？
“先带回办公室，打电话通知公安局过来。”
孙志强说完便头前带路，等几个保安押着蛤蟆镜进入办公室时，孙志强忽然笑道：“这几天加在一起总共丢了不下五万块钱，啧啧……绝对够枪毙了！”
蛤蟆镜神色一变，瞄了孙志强几眼，很快便低下脑袋。暗暗告诫自己，只要自己不承认之前偷过钱，那些丢失的钱财金额就算不到自己头上……
说是通知公安局来人，实际上孙志强坐下之后率先拨通了电器商场的电话。
“老板，抓到一个小偷，他的同伙跑了……嗯，我知道了，你放心，肯定把之前丢的钱财算到他头上，杀鸡儆猴嘛，我懂！”
几个负责控制蛤蟆镜的保安没忍住笑出声，蛤蟆镜男人则是不敢相信地看着孙志强，这不是明目张胆地栽赃陷害吗？
他怎么敢？
不对，是顺发的老板怎么这么黑心？！
“好的。”
放下电话，孙志强似笑非笑地看向蛤蟆镜，“你说，几万块钱的盗窃案，公安局会不会想着早点抓到犯人结案，给丢失财物的人一个交代？”
说着，再次拿起话筒，播出简短的号码。
“我是顺发服装批发商场的孙志强，我们抓到小偷了……”
放下电话，办公室内陷入安静。
二十多分钟后，办公室门被推开，几个身穿制服的男人先后走了进来。犀利的目光从蛤蟆镜脸上扫过，其中两个制服男人主动朝蛤蟆镜走过去，边走边从后腰摸出银手镯。
“政府，他刚才明目张胆地打电话想要栽赃陷害我……”
没等孙志强跟公安人员说话，蛤蟆镜抢先开口，一副委屈兮兮地模样，“政府，我坦白交代，我就偷了这一次，之前的事情跟我没有关系，你们别听他的。”
“啪！”
“闭嘴！”
一身脆响伴随着公安人员的呵斥，蛤蟆镜缩着脑袋不敢再说话，眼睛却是死死盯着孙志强。
“刘所长，刚才我跟我们老板打电话汇报过情况了，我们老板的意思是必须尽快消除被盗对商场生意的恶劣影响。频频发生的盗窃案如果传扬出去，势必会影响到我们顺发批发商场的形象，往大点说，还有可能影响到外界对沪市的整整体印象。”
带头的公安人员快速点头，“放心，我们一定加快办案效率。”
说着，对随行的下属吩咐道：“带走。”
被公安押着的蛤蟆镜刚要走出办公室，迎面遇到易小山，眼神顿时变得阴冷愤恨。易小山侧身让开通道，眯着眼睛盯着蛤蟆镜。
就在蛤蟆镜从易小山身边经过时，易小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蛤蟆镜扒拉倒地。
“咔嚓！”
“我的胳膊……断了，胳膊断了！”蛤蟆镜蜷缩在地上哀嚎着，仅仅几秒钟额头上就浮现出一层细密的汗水，面目狰狞扭曲。
“你干什么？”
负责押送蛤蟆镜的公安人员听到哀嚎声才反应过来，顿时愤怒瞪着易小山。另外几个公安人员快速将易小山围了起来，大有动手控制之意。
孙志强心中暗爽，快步上前对带头的公安人员说道：“刘所长，这是我们顺发的保安队长，我们老板请武装部领导介绍过来的退伍军人。”
刘所长皱着眉头不说话，站在他身边的男人则是不满出声，“退伍军人也不能当着我们的面下黑手，把我们当空气了？出手就把人胳膊搞断，说严重点，他这行为就是故意伤害！”
没人管躺在地上哀嚎的蛤蟆镜，蛤蟆镜不得不加大哀嚎声，“政府，你们一定要替我做主啊！”
面对公安人员的质疑，易小山根本没有丝毫慌张之色，很是冷静说道：“前后大门都贴着告示，警告小偷不要伸手，伸手必须打断。”
“就算是小偷，就算有告示，你又有什么权力打断别人的手？”
孙志强深深看了易小山一眼，以自己对老板性格的了解，老板很有可能是一时生气语气过激。
他竟然真敢把人胳膊弄断！
说难听点，易小山的脑子怕是有点不够用，听话听音都不会。说好听点，易小山的执行力绝对无可挑剔。
把老板的话当作金科玉律这种态度，换做是谁当老板都会大加赞赏，就算行为有些不当，老板肯定会想办法摆平这件事。
想到这里，孙志强赶紧走过去，站在易小山身前，指着地上的蛤蟆镜，冲不说话的刘所长说道：“刘所长，他还有两个同伙，就听他一口一个政府的称呼你们，绝对不可能是第一次偷窃。”
刘所长凝眉看向地上的蛤蟆镜，又听孙志强说道：“老话都说了，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
“我们顺发好歹也是咱们沪市的纳税大户，如果天天操心怎么防贼抓贼，生意还要不要做？所以说，杀鸡儆猴是必须要做的！”
第二百八十八章 遍地黄金的琼省
苏峥接了孙志强的电话赶到服装批发商场，无声看着易小山，苏峥心情很是复杂。
莫伸手，伸手必打断是自己说的没错儿，但自己并没有一定要打断人家手的意思。说白了，当时气氛到位了，言辞顺势夸张了一些。
打小偷在这年头确实不算什么大事儿，打死打残也不算新鲜事儿，但都有一个前提条件，那就是公安人员不在场。
易小山敢当着公安的面出手，胆子不可谓不大！
明知道有触犯法律的风险，还敢坚持去做，单是这种态度其他人身上就不多见。
易小山的行为可不单单是执行力强，这其中潜藏的信任让苏峥倍感欣慰，易小山是相信自己有能力这样做，才敢这样做的！
孙志强已经跟易小山分析过他这么做有可能给老板带来麻烦，苏峥过来时易小山主动承认了自己的冒失，一副认打认罚的顺从姿态。
“不算什么大事儿。”
苏峥换上笑容示意易小山坐下，“他们自己不开眼来咱们这里伸手，就得做好挨打的准备。不过，以后在遇到这种情况，你得注意方式方法。”
“比如说，能大庭广众打就别私下里动手。当着诸多商户和顾客的面打小偷，是咱们对他们财产安全负责，说到哪儿咱们都不输大义。就算把小偷打坏了，诸多商户和顾客也能替咱们说话，公安处理的时候就得酌情考虑。”
苏峥的说法让易小山眼睛一亮，赶紧点头应下。
孙志强在一旁暗暗撇嘴，这算不算教唆易小山使用更稳妥的方法打人？
“刚上班就抓到小偷，这是能力的体现。”苏峥侧头看向孙志强，“今天参与抓小偷的，每人奖励二十块钱。”
不等孙志强回应，苏峥又对易小山说道：“敢顶风作案的人都不是什么善茬，你们下班回家时小心一点儿……”
易小山不以为然地笑道：“老板，别说两个人，就算是再多两个我也不怕。”
苏峥笑着点头，“我相信你不怕，但别的兄弟也跟你一样吗？”
易小山不笑了，不是所有兵种都注重近身格斗，其他保安万一遇到这种情况，吃亏占便宜还真不好说。
“我现在就去跟兄弟们说一声，让他们回去的时候提高警惕。”
等易小山出去，孙志强立刻摇头说道：“我觉得他有点一根筋。”
“这几年变化太大，他又刚从部队回来，总得给他适应的时间。”苏峥主动解释一句，然后笑道：“我就喜欢这种心里没有小九九的人。”
孙志强能感觉到苏峥对易小山的维护，当即岔开话题问道：“公安那边怎么交代？”
“交代？”
苏峥抿了抿嘴，“连续多天出现财物被偷的事情，最后还是咱们自己动手抓到了小偷，要给他们交代什么？”
孙志强张了张嘴，暗暗嘀咕苏峥是不是受到易小山的莽撞影响，说话才这么不客气。以前苏峥考虑事情很周全，特别是细节方面，总会让人觉得舒服。
态度突然变得强硬，反倒让人不适。
“你跟刘卫东打电话，把今天抓小偷的情况告诉他，让他以警示角度写一篇报道，提醒出门的百姓，小偷猖獗注意保护好私人财产。”
孙志强瞬间领会苏峥的意思，这是要先发制人了。先占领道德高点，遮住保安动手伤人的事情。
“老板，这样是不是对咱们商场名声不太好？”孙志强担忧看着苏峥，一旦让人知道顺发闹小偷，前来进货的顾客会不会心有芥蒂。
“又不是没抓到小偷！”
苏峥轻哼一声，“有委屈还不让哭几声？”
……
“二哥，电器价格上涨了不少，北河省的经销商这两天一直打电话，要求咱们多给他们放货。”
京城电器商场不单单负责京城区域的电器零售业务，还有京城下属县区和北河省的电器销售业务。
田志国在京城时，董学武一直负责跟北河省的电器经销商沟通联络，接替田志国的位置后，跟经销商联络起来更是称心得手。
之前总共订购了一万台电视机和一万台电冰箱，乍一看确实不少，可若是跟销售区域对比，够不够用都难说。
北河省和江省所有地市，加上京城和沪市两个重点城市所辖的下属县区，如果现在就加大放货量，提前订购的这些便宜电器用不了多久就得消耗一空。
“他们是打算自己囤起来，还是销售量增加了，能够全部销售出去？”
董学武立刻回道：“零售量确实在增加，但还没有好到货发回去就能快速卖完的地步，我觉得他们是想趁机囤货。”
“这不就得了！”苏峥轻笑一声，“咱们花那么大代价好不容易才囤了这么一点货，能让他们从咱们身上薅羊毛？！你告诉那帮经销商，想加大要货量可以，按照现在的价格提前汇款。如果他们愿意，你就跟赵山河打电话，让他想办法多给咱们出货。”
“行，我知道了。”
……
“七届全国人大一次会议通过关于设立琼省的决定及建立琼省经济特区的决议……”
四月十三日，又一重大消息公布，从隶属粤省的一个不起眼行政区一跃升级为最年轻的省份，并且直接成为全国最大的省级经济特区，也是唯一的省级经济特区。
震惊世人的同时吸引无数眼球看向南方那座相对贫瘠的海岛！
地广人稀，基础薄弱，经济落后……
这是人们对琼州的一贯认知，正因为如此很少有人特别关注琼省的发展，琼省最近一次出现在大众视线内还是三年前，也就是1985年的汽车事件。
一个曾经的污点城市，悄无声息就成了全国最大的经济特区，这让很多人为之瞠目，更多的是不理解，不看好。
偏居一隅，凭什么成为改革开放的试验田？
苏峥看到这条新闻时，拿报纸的手不由紧握，甚至有些颤抖。
“什么叫遍地黄金？琼州刚开发时走路都能踢到钱，只要肯弯腰，就能赚到内地老百姓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钱！”
“哪有那么多房子卖？你以为真是先盖房子再卖？好多房子刚开始设计，甚至图纸都没弄明白呢，房子已经全部卖出去，并且几经易手了！”
“吹嘘出来的？那我跟你说一组数据，你自己想想是不是这么回事儿！
琼州成为经济特区之前，本地人口并不是很多。但成为特区之后，每天都有数十万人涌入，这里面是有少数带着资金过去捞大钱的老板，但大多数都是普通老百姓，响应号召过去支援琼州建设的。
别管这些外来人口是什么身份，总要有个住的地方吧？有钱的老板可以住宾馆，没钱的老百姓怎么办？
所以说嘛，那时候的琼州，最迫在眉睫的就是解决住房问题。有钱有关系的大老板买地皮，有钱没关系的老板只能从前者手里买涨价的地皮建房子。
有人是真心实意建房子卖钱，有人则是抱着投机心里，想要倒买倒卖。老实人累死累活赚不到多少钱，倒买倒卖就跟捡钱似的，如果你是老板，你会选择哪个？我怎么知道的？嘿，我一发小儿的堂哥就在琼州捞过钱……”
“……”
前世，关于琼州捞金的说法，众说纷纭人人不一。
可一旦提到琼州房地产，即便是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人都能说出几朵花儿来，而且每一种说法都能让你热血澎湃，恨不得时间倒流回到哪个弯腰就能捡到钱的年代。
那时候苏峥一开始只是听众，久而久之，再跟其他人凑到一起喝酒时，也能借用听来的说法充当酒局博学者，享受目光的追逐。
可现在，自己是一名重生者！
酒局的臆想变成了现实，如果再抓不住机会，那就只能自扇耳光了！
连续深呼吸几次，却无法平复内心的波澜，目光死死盯着经济特区几个字，脑子里只剩下三个字不停重复。
第二百八十九章 老丈人解愁
买地皮！
而且要买一手地皮！
苏峥没有经历过传说中的‘闯海捡钱’，但他记得关于琼省流传很广的那句顺口溜‘要发家，炒楼花’，这半句话简明扼要点出了琼省最暴利的生意。
苏峥对琼省的房地产行业发展轨迹记忆不深，再加上他本身没有房地产相关的知识储备，在诸多不确定因素下，最合适的做法无疑是抢先别人买下地皮，然后转手倒卖出去。
这样做可能会利润薄一些，但胜在稳妥。
有了既定想法，脑子不自觉地思考如何下手。
首要条件不用多想，肯定是资金。
想到资金，苏峥心中喜忧参半。
苏峥有钱吗？
有！
可那些钱都囤成了材料和商品，虽然一直都在生产销售，但总归需要一定的时间才能回笼资金。
五千万贷款的利息都不是小数，如果不能保证囤货做到利益最大化，很有可能竹篮打水一场空。
也就是说，无论是生产材料还是电器，都必须坚持到国家喊停物价上涨才能保障利益。
囤积在产品上的资金不能迅速变现，日常销售产生的现金又要用来支付工人工资和其他开销。看似有钱的苏峥，实际上根本拿不出足够多的资金支撑买地皮的想法。
再贷款？
脑子里刚冒出这个念头，苏峥自己都觉得不靠谱儿。
对大众来讲，琼省刚刚成立，现在还是贫瘠农村形象，能否拿到其他几个经济特区相同的政策支持和待遇还是未知数。
更别说国家对待琼省态度不甚明了，究竟是把琼省当成改革重地，还是抱着实验目的，谁能说得清楚？
这个时候找银行贷款去琼省买地皮，无异于天方夜谭……
咦？
不对！
苏峥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神陡然变得明亮。
别人不知道琼省潜藏的机会，自己可是心知肚明。别人信誓旦旦找银行贷款去琼省可能会被当成脑子有问题，但自己不一样啊！
过年时候张为民带着夏盛民拜访过楚青山，夏盛民肯定知道自己跟楚青山的关系。如果借助老丈人的名头，夏盛民敢不相信自己的话？
就算是有所疑虑，总不至于把自己当傻子看！
对，就这样！
有了决断，苏峥不由乐出了声。
本能想要起身去找夏盛民，脑子里又闪过一道念头，重新坐下思考片刻之后伸手拿起电话。
听到话筒里传出的声音，苏峥赶紧恭声说道：“妈，我找我爸有事咨询，能不能把他办公室电话告诉我？”
说话的时候，苏峥提前把笔握在手中，钢笔在纸张上快速飞舞，“谢谢妈。”
之所以找秦淑芬要电话号码，是因为苏峥有小心思。
女人比男人感性，所有母亲都希望自家孩子过上幸福富足的生活。
有了这通电话，老丈人下班回家肯定会被丈母娘问询，等她知道自己是想多赚钱，肯定会发自本心的赞同支持，也就意味着自己有了一个强有力的援军。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这个援军可比秦慕烟强大的多！
一个数字一个数字拨打号码，静静等待电话接通。
“喂……”
“爸，我是苏峥。”
苏峥赶紧开口，“我想跟您请教一件事，刚才有些焦急，就给家里打了电话，我妈跟我说了您办公室的电话。”
“什么事情？”
楚青山呵呵笑着，一直以来苏峥最喜欢先把事情做了，然后等自己的电话。主动打电话请教，这可是破天荒头一次。
“爸，我看了今天的报纸，我觉得琼省经济特区是不可错过的好机会，我想去过去试试。”
楚青山的工作就是研究全国经济发展走向，为经济发展出谋划策，甚至是有针对性地制定扶持政策方案，他很清楚琼省蕴藏的潜力空间。
刚成立的省份，又被划为最大的经济特区，一点都不夸张地说，就是百废待兴。只要找准方向，必然事半功倍！
今天刚刚对外公开消息，苏峥就能看到机会，这让楚青山倍感欣慰，嘴角笑意更浓道：“可以啊，有方向吗？”
“想法有了，我说出来您帮我把把关。”
苏峥压着内心的兴奋，不疾不徐说道：“我是这样认为的，琼省经济特区一旦正式运行，必然会吸引全国有志之士过去寻找发展机会。各行各业都需要工人来完成基本操作，这些人肯定需要解决住房问题。”
苏峥及时收声，他知道老丈人肯定能听明白自己的意图。
果不其然，电话那头先是沉默，随后传来一声轻笑：“你有点心急了。”
过年时楚青山就建议苏峥不要急于进入房地产行业，听到他的回答，苏峥下意识地认为楚青山还是想劝自己，脱口说道：“爸，我……”
“你先听我说完。”
楚青山打断苏峥，继续说道：“从行政区升级为省，就必须搭建起完整的行政职能系统，这其中需要解决安排的工作可不是一两天就能完成的。现在对外公布的只是琼省的大致规划，还有好多具体工作需要进一步研究，”
“诸多事情堆在一起，各部门一起动手也需要一定的时间。你现在过去除了能看到琼省的农村生活状况，一点意义都没有，你说你是不是太过着急了！”
楚青山的话让苏峥脸色一红，幸好被打断了，误会的话没来得及说出口。
同时，苏峥长松一口气。
按照老丈人的说法，或许能给自己把材料和电器变现的机会。如果顺利的话，不用再次贷款都能支撑自己试一试琼省地皮的水有多深。
“有想法是好事，但不能脑子一热就往上冲。”
见苏峥不说话，楚青山柔声教导道：“无论做什么事情，必须先把准备工作做好，只有这样才能稳扎稳打。你脑子聪明，眼光也很不错，我相信你沉下心神后会比现在更加优秀。”
苏峥脸色更红，堆着笑问道：“我一定牢记您的教诲。”
“嗯，局势明朗之前，安心经营现在的生意就行。”
等那边挂断，苏峥才慢慢放下话筒，暗暗嘀咕这通电话没白打，虽然被教训了，最起码不用为钱着急发愁了。
第二百九十章 趁火打劫
“我跟你讲，这种事情赶早不赶晚，先到先得可不是空口白说的。”
放下电话没多久便接到陈志高打来的电话，张口就跟苏峥说自己对琼省经济特区的看法。
琼省是从粤省分离出去的，按照陈志高的说法，琼省跟当初的鹏城一样，都是穷乡僻壤之地。基础弱不怕，只要国家愿意给政策，小农村一样能变成大城市。
“我特意问过我家老爷子，上面对琼省抱有很大的期望，照例肯定不会缺少政策支持，甚至有可能比当初给予鹏城的都多。”
陈志高毫不掩饰自己的兴奋，“虽然从粤省分离出去了，但为了具体工作顺利进行，我觉得不会有太大的人事变动，关系应该还能走得通。咱们头一批带着钱过去支持琼省经济建设，项目还不是任由咱们挑选？”
如果没有跟楚青山通电话，苏峥很有可能被陈志高的说法打动。
但现在，苏峥摇头笑道：“我刚跟我老丈人通过电话，他的意思是不着急。”
听到这句话，陈志高顿时愣住。
自家老爷子虽然是一方大员，级别和权力都比苏峥老丈人高，但若涉及到国家经济发展方面，肯定还是苏峥老丈人更加透彻。
“为什么呀？楚叔叔怎么想的啊？”
“他说现在只是对外公布消息，还有很多具体工作没有解决好，等局势明朗也不耽误。”苏峥没有隐瞒楚青山的态度，这种事情陈志高只要用心打听，肯定能有结果，无非是早晚不同。
“这样啊！”
陈志高情绪放松下来，只要不是反对态度就没事。相反，楚叔叔既然这么说了，那就说明他知道一些什么，肯定是不方便明说才用这种方式劝告苏峥的。
“你没事的时候多跟楚叔叔打电话沟通，得到消息之后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我，一个省级经济特区，绝对能比鹏城赚到更多！”
……
消息公布之后，大小报刊每天都会出现关于琼省经济特区的议论。
有人质疑琼省经济特区能够依托什么优势资源，也有人盲目鼓吹，鼓吹新的经济特区一定能给国家经济拉升指数。
报纸上的热议带动很多人私底下议论，普通工人百姓反应不算太大，反倒是一部分知识分子蠢蠢欲动。
“最近这两天，好几个老师心不在焉，听说他们打算辞职去琼省闯荡。”
两个人的晚饭比较简单，秦慕烟主动说起学校内的情况，语气中带着不看好：“又不是企业工作者，脑袋里除了教书就剩下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想不明白他们哪来的自信。”
“这事儿可不好说！”
苏峥笑着回应，“做生意搞企业可不分身份。”
“是不分身份，但最起码得有基础吧？”
秦慕烟将最后一点青菜扒入碗中，“新成立的经济特区，机会主义者肯定不会少，教师都想着辞职了，企业职工能没想法？跟人家企业职工比起来，教师明显不占优势，更何况全国能人无数！”
苏峥笑了笑，没有说话。
“你笑什么，有想法就直接说啊！”秦慕烟一眼看穿苏峥的心思。
“要论生产经营经验，教师或许真的不如企业出来的人，但并不代表着教师没有优势。”苏峥放下碗筷，“教师的优势是嘴皮子利索，只要领会经营理念，很有可能凭借一张嘴就能赚钱。”
秦慕烟撇了撇嘴，这年头实干的人都不一定赚钱，凭嘴皮子能赚到钱才怪！
苏峥没有强行解释，继续笑道：“如果是中小学教师也就罢了，但大学教师，特别是你们这种学校的老教师，谁也没有几个有本事的学生？这种人脉资源是企业职工能比的吗？”
这句话让秦慕烟愣了一下，仔细想想还真是苏峥说的这样，可她也有自己的观点，“就算有这样的资源，不在一个地方能用得上？”
“这个问题不好说。”
苏峥迟疑了一下，冲秦慕烟笑道：“媳妇儿，拿工资的教师和企业干部都想着辞职闯荡了，肯定少不了有这种想法的学生，你多留意留意，如果遇到这种学生，可以让他来咱家的企业工作。”
看秦慕烟无动于衷，苏峥继续说道：“去外面闯荡失败的概率很高，一旦失败就意味着一无所有，无论是对他们个人，还是对他们的家庭，都将是沉重打击。”
“来咱家工作，或许短时间内实现不了他们的人生抱负，最起码能保证较高的收入，让他们生活没有压力，总比受打击后一蹶不振强，你说呢？”
秦慕烟抬头看向苏峥，思索几秒种后点头：“看情况吧。”
……
关于琼省经济特区的讨论愈演愈烈，有想法的迫切想要看到新的消息出现，没想法的也想凑凑热闹，毕竟有话题聊总比枯燥的生活有意思。
不负众望，四月二十六日，琼省·委员会和琼省政府宣告挂牌！
“宁错过，勿错过！”
“鹏城经济特区的头班车没有赶上，每每思之总会捶胸顿足，感慨机会不常有，错过等白头。”
“有先行经济特区成功案例在前，相信琼省经济特区可以少走弯路迅猛发展，头班车即将开动，宁愿坐错车，也不愿再错过！”
新的消息一经公布，原本热烈讨论的画风陡然一变，成了喊口号表决心的鼓动言辞。
还别说，看过之后确实心有冲动！
“趁着现在人心浮动，我觉得可以再搞一次公开招聘……”
苏峥主动给陈志高打电话，“什么叫趁火打劫？鼓动人心的文章那么多，肯定有不少人暗暗憋着劲儿辞职，万一遇到心思不定的，亦或者是想来鹏城发展的，咱们不就捡到了嘛。”
“对，还用运输公司的名义。不管运输公司能不能招到人，其他工厂都要跟着发招聘启事，难得遇到这种机会，只要是咱们用得上的人才岗位，都可以喊一喊嘛！”
“去琼省？”
苏峥迟疑了一下，而后回道：“去一趟也行，先熟悉熟悉环境，以后再去最起码不会两眼一抹黑。这几天不行，最起码把招聘启事发出去，万一真有人愿意过来，总要跟人家见上一面的。”
第二百九十一章 帮老丈人刷分
招聘启事打出去之后收效甚微，连续几天一个主动打电话的人都没有，这让陈志高有些灰心丧气。
五月四日，最高行政单位发布《关于鼓励投资开发琼省经济特区的规定》，对琼省经济特区实行更加灵活开放的政策，授予琼省人民政府更大的自主权。
《规定》一出，无数人欢欣鼓舞，再次掀起闯海热议。
陈志高趁机重新提起去琼省的事情，这一次，苏峥没有拒绝。只是没等两人定下去琼省的时间，又一重磅消息出现在公众视线——国家放开肉、蛋、糖价格。
苏峥看到新闻的第一时间立刻给所有经营负责人打电话，工厂方面加大生产力度，全天二十四小时不停生产。
“从现在开始，减少库存出货，加大订单采购量。”
不知道电话那头的董学武说了什么，苏峥皱起眉头快速说道：“没有具体订单数量，告诉赵山河，在现有价格不变的前提下，有多少要多少。只要他们能出货，当天就办理转账。”
不直接给张大佬打电话，是因为苏峥自己都不确定海尔能否满足各地销售渠道的供货。如果供不应求，打电话也是白打。与其让面子落地，还不如使用正常手段订货。
放下电话，苏峥眼神不停变换。
正常情况下，原本属于管控的价格被放开，谁也不知道以后价格是上涨，还是下跌。单凭现在的物价趋势来看，上涨的可能性非常高。
要知道，精打细算是大多数老百姓刻在骨子里的生存本领，但凡有点儿风吹草动，不明所以的老百姓就有可能做出异常行为。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就是今年通货膨胀价格疯涨的信号！
想到这里，苏峥重新考虑有没有遗漏的地方，确定所有生意都有了安排规划后，才觉得轻松不少。
放松下来之后，思维不受控制的发散。
前世的自己只是一个平头老百姓，没有发声的机会，也没有提建议的渠道，很多事情只能被动接受。
但现在……
哎呀！
苏峥表情一怔，赶紧伸手去拿话筒，准备拨打号码时似乎想到了什么，手上动作停住。反复犹豫了半分钟，又慢慢放下话筒。
老丈人在计委政策研究室工作，不夸张地说，那个部门的声音能够直达天听。苏峥本打算提醒一下老丈人，不管最后结果如何，最起码能让老丈人站在对的一边，在大领导那里刷一波印象分。
话到嘴边，苏峥才发觉不知道如何开口。
直接告诉老丈人马上要通货膨胀了？
老丈人能信自己的话吗？如果反问自己依据什么得出的判断，自己总不能拿老百姓精打细算的生活习惯和听风就是雨的反应说事吧？
弄不好还有可能被误以为杞人忧天！
这让苏峥很是为难。
……
“今天的报纸你看了吗？肉蛋糖的价格放开了，好多老师看到报纸后催促家里人赶紧去采买，生怕价格继续往上涨。”
秦慕烟一边换衣服一边说着，穿好围裙后，又对苏峥说道：“要不咱们也去采买一些东西回来，反正有电冰箱，不怕放坏！”
秦慕烟的话让苏峥不自觉蹙眉，相对理性的知识分子都是这种反应，老百姓岂不是反应更大？更加担心物价上涨？
“行啊。”
苏峥应下秦慕烟，顺势问道：“秦老师，你是学经济的，你觉得价格放开会带来什么影响？”
秦慕烟疑惑看向苏峥，平时都是自己问他经营中的现象，怎么今天主动问自己了？
疑惑归疑惑，秦慕烟心里欢喜更多，很有仪式感地清了清嗓子，“刚放开价格肯定会产生价格波动，价格波动有可能引发抢购。不过，这都是正常反应。”
“度过短暂的慌乱期后，加以宏观调控引导，价格还会回到正轨，只要保持良性引导，供求关系保持相对平稳，经济指数就会稳步上升，总体来讲这是好事。”
秦慕烟的答案让苏峥心中更加没底，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学经济的秦慕烟给出的观点能够代表一部分人群的共识。
而这一部分人，恰恰又能说得上话，他们的声音会得到重视。
“有没有可能调控不动？也就是说，失控！”苏峥基础一抹笑容，装作玩笑口吻。
秦慕烟丢来一记白眼，朝厨房走去：“如果是资本主义国家，不排除出现这种情况，但在咱们国家，绝对不可能出现！”
秦慕烟表现出来的强大自信让苏峥不知道怎么接话，默默跟着来到厨房，靠在门框边对准备做饭的秦慕烟说道：“今天看过报纸后我就总觉得心里没底，不知道之前囤的货够不够用，想要再下一批订单，又害怕价格跌回去。”
见秦慕烟扭头看过来，苏峥挤出一抹笑容：“要不，吃完饭后你给咱爸打个电话问问？”
秦慕烟直勾勾地盯着苏峥，这是苏峥在自己面前第一次主动表现出不自信。以自己对苏峥的了解，如果真是忐忑不安，他也会强装镇定不让人看出来。
事出反常必有妖！
放下菜刀，秦慕烟慢步走到苏峥跟前，审视问道：“你不对劲。”
苏峥继续以玩笑口吻反问：“怎么不对劲了？”
“你一直都很自信的，就算没把握也不会表现出来！”秦慕烟目光清冷，“你敢把贷款全部拿去囤货，足以说明你很看好价格上涨。现在突然说自己心里没底，这不是自相矛盾吗？说吧，你让我打电话到底什么目的？”
唉……媳妇太聪明也不见得是好事儿！
苏峥暗叹一声，却不得不硬着头皮撑下去，故意伸手在秦慕烟额头上轻点一下，“脑瓜里想什么呢？我要是真有别的目的，直接厚着脸皮打电话不就行了，就凭咱爸咱妈对我的态度，哪用得着你帮忙啊！”
秦慕烟皱眉躲开苏峥的手指，苏峥没有吹牛，父母对他的态度跟对亲儿子没啥区别，甚至比对亲儿子都好。
“真没有？”
“没有，我就是单纯的担心价格变化，你跟咱爸打电话问问就行。”
晚饭过后，苏峥难得主动收拾碗筷。
良好的表现让秦慕烟心情愉悦，走到电话机前拿起话筒。
“爸……”
楚青山纳闷问道：“你怎么突然关心起这个了？”
“苏峥让我问的。”秦慕烟老实回答。
苏峥让问的？
楚青山不说话了，无论是家里还是办公室的电话号码苏峥都知道，他如果真想问，哪用得着等晚上打电话？
不对。
肯定没有这么简单。
“你把电话给苏峥……”
秦慕烟下意识捂住话筒，扭头冲厨房喊了两声。
边走边擦干手上的水渍，从秦慕烟手中接过话筒，苏峥恭敬打招呼。
“说吧，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有什么事不能自己说，还学会指使人了！”楚青山没好气的催促着。
“没卖什么药啊，就是暮烟下班回来说学校老师看过报纸后催促家里人采买东西，聊到了物价上涨的事情。”
苏峥笑着回答，“我就是纯粹的担心价格不受控制。”
“你呀，前几天还说你脑袋聪明呢！”
楚青山笑着叹气，“社会体制不同，掌控力度就不一样，你要相信国家的管控力。”
“您说的道理暮烟也说过，我也不是不相信国家的能力。”苏峥慢慢隐去笑容，“可若是故意不管呢？”
“……”
电话那头瞬间没了声音。
楚青山紧锁着眉头，不由自主的回想起几年前的那次失败的价格闯关！
良久之后对着话筒沉声说道：“绕了这么一大圈，你就想说这些？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可以明确告诉你，截至目前为止，还没有出现旧声音，你的担心有些多余。”
“爸，不管您信不信，我都得说一句，我的直觉一向很准，要不然也不能提前囤了几千万的货。”
苏峥只能拿直觉说事，“说句自私话，我囤了这么多货，价格涨得越厉害对我好处越大，我完全可以闷声发财。”
楚青山无声点头，苏峥的话虽然不太好听，但却是事实，他确实没有失败过。
楚青山的沉默在苏峥看来是对自己的无视，勾起苏峥想要证明自己的欲望，脱口说道：“爸，我说句不该说的，我觉得您有必要在合适的机会反对一下纵容价格放开的想法……”
“要是没有别的事，就这样吧！”
苏峥话还没说就被楚青山打断，随后电话被挂断。
注意到苏峥表情不对，秦慕烟小声问道：“怎么了？”
“挂了！”
苏峥对着话筒苦笑摇头，或许在楚青山眼中，自己只是运气比较好吧！
放下话筒，苏峥迈步朝厨房走去。
说到底，还是人微言轻。
如果自己做出的成绩足够耀眼，老丈人一定会让自己把话说完的！
第二百九十二章 去琼省
“去年一条连衣裙才十二块钱，最贵也没超过十五块钱，今年就要二十块钱？”
五月份，气温开始快速攀升，特别是南方地区，已然有了炙烤的感觉。
“大姐，你自己都说那是去年的价格了，你看看现在有什么东西没涨价？”零售商贩笑着解释，“普通牌子的连衣裙都要十七八块一条，丽人牌连衣裙买二十块钱一条算贵吗？你没听人说嘛，还有可能继续涨价呢。”
“唉，现在的物价已经够高了，再继续涨价就活不起了！算了，给我拿一条吧！”中年女人嘴里抱怨着，却是麻利掏出两张大团结递给了商贩。
中年女人带着裙子离开之后，零售商贩立刻拿起柜台里面的电话，“莉莉姐，我是阿发，明天再给我搞两百条裙子……”
……
“就现在的行情，坐着不动等涨价就行了，还有什么事情需要你亲自坐镇的？我跟那边已经联系过了，确实放得很开，比鹏城最早时间都要宽松，人家听说咱们要过去投资，态度很是热情。”
《关于鼓励投资开发琼省经济特区的规定》出台时两人已经商量好准备亲自去琼省一趟考察投资环境，只是被突如其来的肉当糖价格放开消息打乱了原计划，不得不重新安排生产销售事宜。
现在已经趋于稳定，陈志高再次打电话催促苏峥前往琼省。
“你知道现在前往琼省的轮渡有多火爆吗？我一点都不夸张，跟春节坐火车一样的一票难求。再拖延下去，第一波机会真要眼睁睁地看着溜走了。”
“行，明天我过去。”
放下电话，苏峥开车前往服装批发商场，直接找到易小山。
“明天跟我一起出趟远门，抓紧时间把工作安排一下，顺便跟家里人打声招呼。”
易小山没有多问什么，直接点头答应。
五月二十日，苏峥带着易小山乘坐飞机前往羊城。汇合时，陈志高打量着初次见面的易小山，暗暗猜测他的身份。
“刚开放的特区，谁知道都有什么牛鬼蛇神早早溜了进去，小心无大错。”苏峥简单说了易小山的名字，并没有过多介绍易小山的身份。
听苏峥这么说，陈志高认同点头，当即拿起大哥大播打电话，“阿龙，你把手上工作安排一下，马上来羊城。”
当天下午四点钟的时候，赵龙风风火火赶到羊城，看到苏峥时脸色有些不自然，挤出笑容打了招呼。
“我跟湛江那边联系过了，明天中午的船票，咱们得连夜赶过去。”
陈志高的话让苏峥暗暗皱眉，现在的交通状况远远不如后世，别说高速公路了，很多地方连通畅都无法保证，夜间赶路总觉得有些不妥当。
心里虽然犯嘀咕，却不好打击陈志高的积极性，简单采买一些吃食饮料，赵龙主动坐到驾驶位。
“你说，咱们这次过去搞什么生意比较好？”
后排座上，陈志高主动问询苏峥的想法。
“你有什么想法？”苏峥反问一句。
陈志高嘴角带笑，目光不自觉地扫了一眼坐在副驾驶位置的易小山。苏峥心领神会，“没事儿，说吧。”
陈志高眼里闪烁着莫名神光，竖起一根手指朝上面指了指，“我打听来的消息，上面给了琼省很大的自主权，甚至允许琼省在不违反宪法的情况下，自行制定相关法律法规，也就是说口子会开的很大很大。”
陈志高的表现让苏峥没来由的心里一咯噔，他不会又想走捷径了吧？
“琼省相对于内地来讲太偏僻了，中间还隔着一道海峡，运输肯定是麻烦事。”陈志高笑容不减快速说着，“我觉得琼省不适合建工厂，无论是人力还是物力投资汇报都不如鹏城，甚至还比不上羊城。所以，我想……”
陈志高冲苏峥挤眉弄眼。
果然跟自己猜的一样！
苏峥直接摇头，“不行。”
“为什么？”陈志高紧锁眉头，“这么好的机会为什么不干？琼省现在急需发展，只要咱们能给他们创造好处，只要不触碰琼省自行设定的红线，肯定不会出事的。就跟鹏城刚开发时一样，只要胆子够大，就不怕赚不到钱。更何况，它还是行政区的时候就明目张胆搞过……”
“我明白你的意思。”
苏峥继续摇头，“你是不是忘了之前的事情，上次是运气好没有波及到你，琼省现在升级成省份了，还是人人关注的最大经济特区，你敢保证一定不出事？”
看陈志高有些不以为然，苏峥声音压低，“我说句不好听的，现在的琼省可是跟粤省一样级别，就算还有你家老爷子的关系，万一出事了，真有人敢保你吗？”
陈志高脸色微变，不再说话。
“好不容易甩掉了不好的东西，别为了一时的利益给自己惹麻烦。”苏峥幽幽开口，“就像你说过的，刚开放的经济特区，能赚钱的路子多了，没必要盯着风险最大的东西。”
陈志高轻叹一声，看着苏峥问道：“那你打算做什么？升级之前的琼州就是一个贫瘠农业行政区，我实在想不出来有什么项目可以做。”
“建房子怎么样？”苏峥嘿嘿一笑。
“建房子？”陈志高错愕瞪着苏峥，“你跟我开什么玩笑呢！”
“谁跟你开玩笑了，我是认真的。”
这次轮到陈志高摇头了，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过完年我就跟你说注册公司建房子，你一直拖着不动手。鹏城房地产公司年底时拿了一块地皮，上个月东晓花园的房子开始出售，一平米四百块钱，你知道有多少人抢着买吗？”
“有好机会时你犹犹豫豫，现在竟然想在琼省这种荒凉之地建房子，你脑子没毛病吧？”
不等苏峥说话，陈志高又是嘀咕道：“海州本地人口现在也就二十万出头，其中大多数都是农民，房子建出来卖给谁？谁能买得起！”
苏峥快速消化陈志高说出来的信息，保持笑容不变：“你昨天跟我打电话还说去琼省的船票一票难求，这些外来的人难道不需要住的地方吗？”
“琼省当地想要发展经济，要不要给投资者规划土地，鸟不拉屎的地方肯定不行，万一占用到老百姓的房子，要不要跟人家提供新的住所？再有，经济发展离不开人才，琼省想要吸引人才留下，是不是得想办法让人家安家在此？这不都是机会嘛！”
陈志高本能想要反驳，一时间却找不出合适的理由。
沉默了好一会儿，再次摇头开口：“你说的这些确实有可能，但一时半会儿肯定实现不了，鹏城开发多少年才有了现在这种景象，琼省同样需要时间。咱们是来快速赚钱的，你还打算长期留在这里？”
苏峥在心里否定陈志高的说法，他之前有句话说的很对，相对内地而言，琼省的地理位置实在太偏僻了，中间还隔着海，物资运输都是麻烦事。
说句难听话，现在在琼省搞制造业，完全就是跟自己过不去。
搞旅游？
开玩笑！
老百姓过日子都紧巴巴的，谁会愿意拿钱出来旅游？
想到这里，苏峥忍不住在心里感慨。
这么明显的道理，自己一个初中没毕业的人都能想明白，那些上过大学的人怎么就脑子狂热一心想来琼省捞金呢？
难道说，短时间涌入大量人口的繁荣景象迷住了人们的眼睛？
这么一想，苏峥似有所悟。
再对比自己刚才说给陈志高听的话，苏峥不自觉露出笑容。
自古不缺聪明人，自己能想到的理由，别人肯定能想到，而且不会少。
说白了，这就是一种盲目的信任！
且不说那几个经济特区的成功案例，后来陆续开放的沿海城市频频传出的捷报足以让人们为开放城市充满自信。
更何况，这是全国最大，也是唯一的省级经济特区，怎么可能不成功？
“咱们对琼省的了解仅停留在听说阶段，现在说什么都是虚的，等到地方看到实际情况之后再说吧。”
苏峥不想强行给陈志高灌输思想，也不想暴露自己记忆中的东西，更不想跟陈志高抬无谓的杠。
……
轮换开车一夜奔袭，终于在天色大亮时赶到徐闻县。
几人随便找地方吃了早餐，陈志高打了一通电话，十几分钟后有人送来船票，并且将几人带去坐轮渡的港口。
距离港口越来越近，从窗口略过的风裹挟着海水的味道，不由让人精神一振。
密密麻麻的人群聚集在港口，所见之人都带着大小包裹，空气中弥漫着不好闻的气味儿，各式各样的方言口音钻入耳朵。
陈志高抬手遮住鼻孔，皱着眉头扫视经过的人。
苏峥没想陈志高那般动作，眼神反倒更显明亮，暗暗嘀咕眼前这些人里面有没有后世如雷贯耳的大佬。
“有什么好看的，赶紧上船补一觉。”
在粤省的管辖范围内，陈志高依旧可以享受到超出普通人的优待，别人还在熬时间等待上船，自己几人就能率先登船，在船上等待时间。
第二百九十三章 琼岛，穷岛！
中午十一点半，检票登船的广播声从房顶大喇叭里传了出来。
早已被毒辣太阳晒蔫儿的闯海人群瞬间躁动起来，飞快拎起自己的包裹朝检票口奔跑，生怕晚一步上不了船似的。
站在轮渡上层甲板的苏峥看着人群蜂拥而至，挤着扛着往船上钻，神色变得复杂。
这些人中间，只有少部分看起来穿戴比较整洁，精神面貌看着不错的人，剩余大部分人都是一副朴素打扮，说是灰头土脸有些夸张，但若是说平庸普通，绝对算是公正。有些人的衣服甚至显得破旧，打着补丁。
不难想象，这里面有各式各样身份的人，怀揣着各式各样的梦想。只是不知道有多少人能真正在琼省站住脚跟，又有几个人能实现心中的淘金梦。
悠长浑厚的汽笛声响起，随着发动机的轰鸣声，船体传来轻微颤抖，而后开始缓慢移动。
蓝天白云，碧海清波。
鸥鸟趁风翱翔，海鱼跃浪而出。
苏峥不是一次见到大海，只不过前世是去蓝岛那边旅游，而且那时候工业发展已经污染了近海水质，根本看不到如此让人心旷神怡的海景。
“看什么呢？”
睡醒之后发现苏峥的位置空着，顺着赵龙手指的方向来到苏峥身边站定，陈志高伸了一个懒腰，点燃香烟之后轻声笑道：“有人说风水是迷信，在我看来，这是老祖宗留下的智慧。”
苏峥侧头，诧异打量陈志高：“你对风水有研究？”
“我倒是想研究，关键是没人教啊！”
陈志高嘿嘿一笑，继续说道：“没研究不代表着没听说过，我知道一个说法，说水是财气，有水的地方就有财，我觉得说的很对，不信你看临海开放城市的经济发展。”
苏峥笑着摇头：“你这是偷换概念，开放城市搞发展主要还是依靠上面放的政策和支持力度，再加上自身努力奋进才行。”
陈志高哼哼一声，“你能否认临海城市发展得更好吗？再说了，我的意思是琼省四面环海，这得蕴藏多大的财气啊！咱们此行一定能够满载而归，这是好寓意懂吗？”
苏峥不再说话，没必要打击陈志高这种自我安慰心理。
下午两点钟，船上突然传出一阵哄笑，隐约能听到有人大喊琼省要到了。
苏峥起身往外看，海岛就在不远处。
二十多分钟后，船只进港，已然能够看到港口全貌。
苏峥好奇打量着港口上的景象，陈志高却是轻皱眉头，“这也太破了吧！”
“跟咱们那边的小渔村看着差不多。”赵龙附和一句，语气中同样带着嫌弃。
“你俩就是典型的五十步笑百步，别忘了鹏城也是从小渔村发展起来的。”苏峥懒得听他俩数落琼省的不好，还没下船就开始嫌弃，这种先入为主的态度要不得。
船体停稳，工作人员刚打开栏杆，就有人迫不及待拎着行李包裹往下跑。
苏峥一行人在上面一层，并不着急下船。十几分钟后四人优哉游哉的下船，跟在人群后面朝港内走。
初次登岛的人们好奇打量着眼前的一切，不乏有人好奇询问随处可见的笔直高耸树木是什么，上面结的青色果实能不能吃。
“那是椰子树，果实不能吃，但能喝！”
人群中有戴眼镜的知识分子，微笑解答旁人的问题，言语间带着骄傲自信。
从里面出来，疾步而行的人群突然降低了速度，不少人驻足而立。
满怀理想和冲动来到‘遍地是黄金’的琼省，去哪里捡钱却成了闯海人士当前的共同疑惑！
你看我，我看你，眼中尽是茫然。
来之前光顾着做热血梦了，完全忘记了自己在这里举目无亲！
苏峥一行人自然不会像他们这样茫然无措，陈志高走在最前面，“这地方大哥大根本不能用，先找个有电话的地方，打电话让他们派车过来接咱。”
好在，轮渡售票厅旁边有一间商店。
“先来四瓶汽水！”
陈志高用粤语对老板说了一声，打开汽水灌了两口，这才拿起话筒拨打号码。
“等吧，十分钟就能到。”
十几分钟后，一辆稍显破旧的吉普车在商店门口停下，从副驾驶位置跳下来一个三十来岁的白衬衣男人，先是打量陈志高几人，然后走过来询问身份。
确定身份无误后，白衬衣露出尴尬之色：“王处长只让我过来接人，没跟我说你们的人数，车里坐不下啊！”
吉普车里坐着司机，加上这个白衬衣，就算挤着也最多上去三个人。
陈志高皱了皱眉，一点都不客气道：“给王处长打电话，让他再派一辆车过来。”
说话的时候扭头扫了一眼赵龙，“我跟苏峥先过去，你陪小山兄弟等下一辆车。”
等白衬衣打完电话，苏峥跟陈志高钻进吉普车后座，快速离开港口。
“这是王处长安排的，他下班之后就过来。”
白衬衣把两人送到海州招待所，帮忙安排好房间之后快速离开。半个小时后，赵龙和易小山赶到招待所。
汇合之后，苏峥主动提议趁着王处长没下班，出去溜达溜达顺便了解一下海州当前的真实情况。
“就这种地方，你还打算干房地产吗？”陈志高嘴角上挑，憋着笑打趣苏峥。
苏峥脸上泛起尴尬，琼省升级成省份之前，海州只是一个县级城市。即便是城区，也遮不住贫穷落魄之色。没有高楼大厦，路面坑洼不平，几乎很少看到临街的门面有商业行为。
陈志高说话的时候，苏峥眼瞅着一个光脚男人赶着一群脏兮兮的猪从身前经过，其中一头肚大腰圆的肥猪毫无顾忌的留下一坨粪便。
要知道，面前这条路可是县城主街道，主街道都能大摇大摆地赶猪而行，可见这座城市的管理制度如何。
如何能联想到遍地是黄金？遍地是猪粪还差不多！
再看街上的行人，破旧三轮车横冲直撞，仅仅几分钟的时间就看见了三起碰撞事件，好在三轮车冲击力不大，即便是撞到人也不会撞伤，三言两句就能解决。
还有，街上的人群很明显就能区分出本地人和外地人！
本地人皮肤颜色稍重，个头不高身材普遍偏瘦，要么优哉游哉地漫步而行，要么就是急匆匆地掠过，两极化非常明显。
外地人跟本地人除了相貌上的区别和手上拎着包裹，最明显的特征就是走走停停，围着路两旁的椰子树打转。
不是椰子树上有宝贝，而是因为椰子树干上贴着招工广告！刚上岛的外地人，最迫切需要的就是工作！
苏峥几人不是第一批登岛的，《关于鼓励投资开发琼省经济特区的规定》出台后的第一时间，那些早就憋着劲闯海淘金的人就迫不及待来到琼省，手上没有拎行李包裹，却围着椰子树找工作的人就是先行者。
眼瞅着两男一女从左边椰子树失望离开，从身边经过时苏峥开口拦住了他们。
“同志，我能跟你们打听点事情吗？”
两男一女闻言停下，到没有多少警惕表现，反倒乐呵呵冲苏峥点头。
陈志高冲赵龙使了一个眼神，赵龙赶紧从兜里掏出香烟给两个男人递了过去，其中一个微微有些胖的白衬衣中年男人接过香烟夹在指缝，另外一个年轻白衬衣则是摆手谢绝。
“同志，你们来琼省多久了？工作好找吗？”
这三人赤手空拳，穿着净爽，搭眼一瞧就知道经济条件比较不错。
唯一的女人大概三十岁左右，上身穿着白衬衣，下身是一条黑色褶裙，款式跟丽人服装厂生产的无异。白衬衣自腰间扎进褶裙里面，高耸的胸脯跟腰肢形成鲜明对比，让人忍不住多看一眼。
“嗨，别提了，我们上岛快半个月了，一份像样的工作都没找到。”女人摇头苦笑，目光在苏峥和陈志高之间游走，主动问道：“你们是来投资的，还是来找工作的？”
“投资。”没等苏峥回答，陈志高就抢先开口。
他的回答让手里夹着香烟的中年男人眼睛一亮，瞬间换上热情无比的笑容，“老板，冒昧问一下，你们打算投资什么生意啊？我过来之前在国营企业当办公室主任，懂管理，生产经营也会。”
女人不甘落后，赶紧换上热情笑容说道：“老板，我之前是在妇联工作的，我会搞人际关系。”
年轻的白衬衣最后开口，“我是去年毕业的大学生，之前分配到了机械厂，现在辞职了。”
陈志高两个字的回答瞬间摸清楚了眼前三人的身份情况，可见他们对工作的迫切需求。
“我们第一次过来，对这边的情况还不了解，这次过来主要是看看环境，暂时定不下来做什么生意。”苏峥快速回了一句，而后看向那个大学生问道，“全国各地的单位和企业都需要大学生壮大队伍，找工作应该不难吧？”
“在内地是不难，在这里……”大学生苦笑摇头，“我来十二天了，一份合适的工作都没找到。椰子树上贴的招工启事要么是去建筑工地下力气，要么就是小作坊找工人。”
“都是这样的情况吗？就没有投资商过来开办企业？”陈志高冷不丁插了一句话，看向中年男人问道。
“听说是有投资商来，一直没有看到真正的动静，有人说投资商还在跟海州政府谈投资政策，谁知道呢。”中年男人从兜里摸出火柴点燃香烟。
“你们这些天吃住问题怎么解决的？”苏峥看向女人，女人是最爱打扮干净的。
“吃饭倒是没什么问题，小饭馆不算少。”
女人回答的时候往苏峥跟前靠近两步，两人之间仅留下不到半米的距离，原本就觉得炎热，女人靠近的瞬间身边温度明显升高不少。
“住才是大问题，我来的时候带了一些钱，能住得起小旅馆。听说好多没钱的人只能在大街上游荡，晚上要么睡公园，要么就去海边沙滩上凑合。”
这个回答让苏峥心中窃喜，侧头看向陈志高。
陈志高知道苏峥看自己是什么意思，虽然有些不愿意接受，却不得不认真考虑来之前苏峥的说法。
第二百九十四章 奇葩观点
“老板，你们在哪住啊？”
女人再次挪动脚步，笑颜如花看着苏峥。
苏峥后侧一步，“海州招待所。”
中年男人眼底闪过一道亮色，海州很多小旅馆都已住满了，这时候还能住进海州招待所，足以说明眼前这几人实力不弱。
“老板，我叫周明全，住在你们如果要投资办企业的话，我可以过去工作。”
“老板，我叫何丽华。”
“我叫程建设。”大学生永远都是最后发声。
苏峥淡淡笑了一声，这三人连投资什么生意都不知道，就表现的如此积极，可见他们在岛上这段日子并不好过，像他们这种情况，岛上肯定还有不少。
“大佬，时间差不多了。”
赵龙假装不经意扫了一眼何丽华饱满的胸脯，对陈志高和苏峥提醒道。
陈志高看苏峥再无谈兴，“咱们走吧。”
眼看着苏峥他们要走，周明全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何丽华眼中带着急色，无意识地跟了两步又停下脚步，苏峥他们的背影在视线中消失时，狠狠跺了跺脚，似乎在生气自己没有抓住机会。
“妇联工作者都跑过来凑热闹了，刚成立的经济特区诱惑力可见一斑啊。”
拐弯之后苏峥笑着打趣，然后看向陈志高：“陈总，刚才他们透露出来的信息你听到了吧，现在为数不多的工作就有建筑工地。”
“万一是搞基建设施呢，想要吸引商人过来投资，基建肯定少不了。”陈志高撇嘴回应。
苏峥也不反驳他，继续笑道：“你说的有道理，但咱们亲眼看到的东西总不能是假的吧？海州算是琼省的一个缩影，你看看这里有商业气息吗？大街上有几家铺面开门做生意的？”
“环境相对原始，本土居民的生活都显得艰难贫苦。我妄谈一句，现在的海州存在严重的消费不足问题，没有工业和商业支持，根本无法给登岛人士提供充足的工作岗位和施展才华的舞台。”
“就像那个程建设说的，适合下力气的工作岗位有，但适合中高端人才工作的岗位少之又少。不可否认的是，城市要发展，中高端人才才是支撑商业和基础建设的中坚力量。”
“相信这里的城市管理者能看明白这一点，他们肯定会勾勒美好蓝图吸引更多的人才来琼省，可若是想把人才留下来，就必须拿出真金白银安抚人心，住房是基础条件，也是首要条件。”
陈志高没再继续争辩，因为苏峥说的对。
“这里适合搞房地产！”
苏峥笑得很轻松，“几乎没有经济基础的经济特区，就像是一张白纸一样。你说过上面给了琼省足够大的自主权，可以理解为不单法规相对宽松，经营政策方面的包容性也会很大。”
“咱们没有房地产行业的经验，在内地又暂时得不到机会，正好可以拿这张白纸练练手，只要咱们耐心去做，赚钱的同时还能积累相关经验，为以后转战其他城市打基础，这多好啊！”
这种说法让陈志高有所松动，“晚上吃饭的时候你可以跟王处长聊聊这个想法，探一探他的底。”
“要聊也是你来聊，你跟他能扯上关系。海州现在需要投资，你能满足他的需求，可以肆无忌惮地聊，这样才能试探出这边招商引资的底线。”苏峥认真看着陈志高，“我对他来讲就是一个无名小卒，就算是带着钱过来，他也不一定能说实话。”
……
如果不是陈志高提前介绍过王处长的个人信息，苏峥根本不敢相信眼前这个看起来得有五十岁的男人还不到四十岁。
矮瘦就不说了，本土居民生活条件有限，大部分人都拥有相同的体貌特征。关键是王处长脸上的褶皱，完全就是饱经风霜留下的痕迹，值得一提的是王处长那双眼睛很是明亮有神。
晚饭就在招待所内部的食堂吃的，用王处长的话来讲，饭菜稍显简单。但在苏峥看来，这顿饭放在后世足以让很多人羡慕。满桌子都是新鲜鱼虾制成的菜品，虽然种类不是很丰富，但胜在量足。
三瓶白酒下肚，陈志高终于扯出正题。
“王处长，我初来乍到，不太了解海州这边的发展方向，还得麻烦你给我指条明路啊！”
陈志高姿态放得很低，主动给王处长递上香烟，顺便帮忙点燃。
不知道是酒精的作用，还是说到正事王处长提高了精神头，眼睛愈发的明亮：“算不上指点，反正也不是什么不可说的东西……”
按照王处长的说法，自打经济特区成立之后，琼省从上到下所有行政工作者无一不是憋着劲儿谋发展。
能看到的，能想到的所有行业项目琼省都想试一试，所以根本不存在什么资源倾斜，只要是真心实意来琼省投资，都会享受到最大程度的支持。
王处长的话让陈志高暗暗激动，不自觉地问了一句：“进出口贸易能做吗？”
苏峥在一旁皱眉，这家伙怎么还不死心？跟一个政府工作人员聊这种生意，人家会怎么看你？
王处长先是一愣，随后似乎想到了什么，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前两年的汽车事件影响太大了，现在没人敢开这个口子。”
王处长的态度出乎苏峥的意料，影响太大，不是影响太坏！
一个字不同，意思可就大大不同了。
王处长没有表现出抵触情绪，说明他自己不反感这种事情，甚至不反对，这不符合他的身份啊！
“王处长，以前跟现在可不一样了。”
陈志高没有气馁，继续笑道：“现在是经济特区，经济发展才是首要任务，再说上面都放松了管控。”
“不行，不行。”
王处长依旧摇头，这次比刚才坚决多了，直视陈志高认真说道：“正因为成了经济特区，关注的眼睛更多了，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被人抓尾巴，扣一顶走旧路的帽子。”
“你不在单位上班，不太了解现在的情况。无论是上面，还是我们自身，包括社会人士都在积极讨论琼省经济特区的发展方向。”
“各种观点争执不下，有的主张贸易突破，有的坚持无工不富，有的认为旅游先行……”
说到这里，王处长突然停顿一下，犹豫几秒种后压低声音又是说道：“还有人认为应该让琼省‘吃小灶’，只要网开一面，放开‘晃度’，琼省很快就能追赶上东南亚国家和台岛地区的经济。”
王处长的话让苏峥瞪大了眼睛，前世自己只是普通百姓，根本不知道还有这种事情。放开‘晃度’，这得多奇葩的脑子才能想出这种建议？
陈志高的反应并不比苏峥强多少，诧异看着王处长：“王处长，最后这个观点能有人同意吗？”
王处长抿嘴笑了笑，“这个观点的支持者挺多的。”
易小山紧皱着眉头，这跟他在不对接受学习的思想大相径庭，一时间有些接受不了。
赵龙则是眼神闪烁，如果放开‘晃度’，琼省可就成了港岛和澳岛的结合体，去港岛和澳岛不容易，来琼省可方便太多了。
提出这种观点的是好人啊！
苏峥暗暗摇头，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坚持多年的社会体制，竟然要为了一地的经济发展打破，这些人脑子绝对有问题！
在饭桌下面轻轻踢了踢陈志高，示意他别扯闲话，赶紧说正事。
陈志高装作没有接收到苏峥传递的信号，继续问道：“王处长，琼省这边是怎么考虑的呢？”
“前两种考虑的比较多！”
王处长顺口回了一句，紧跟着补充道：“省里现在正在跟外商沟通谈判，准备划出一块区域打造自由港，贸易突破的同时大力发展工业项目。”
王处长的话让苏峥脑子里陡然浮现出一条记忆信息！
前世，某段时间全国大范围内声讨琼省，说琼省卖国辱权！
瞬间就把刚成为经济特区的琼省推到了风口浪尖，质疑声比比皆是，虽然最后得到了澄清，但这次风波对琼省经济发展制造了很不好的影响。
想起这件事，苏峥再也沉默不下去了，“王处长，方便说一下琼省对人才引进的态度吗？”
王处长扭头看向苏峥，见面时陈志高只介绍说是生意合作伙伴，并没有介绍其他信息。但在王处长看来，能跟陈志高成为生意合作伙伴，肯定有背景关系。
“态度肯定有，现阶段是先引资，等资金落后企业开办后再吸纳人才也不耽误。”
先引资后引人？
苏峥听后心里一咯噔，这跟自己预想的不一样啊！
这种态度如果放在其他开放城市挑不出任何毛病，但却不符合琼省的实际情况。
琼省的实际情况是，各种身份的人已经涌进琼岛，而且还在源源不断地赶来。如果现在不重视留存人才的问题，等这些先行者失望而归时，会散播出去多少不看好琼岛发展的言论？
怪不得！
没有人才支撑，缺乏工业基础资源，却一心想着招商引资。
一旦遇到挫折……
难怪其他行业发展不起来，最终成了炒楼花的泡沫天堂！
“怎么了？”
王处长发现苏峥反应不对，狐疑问道：“苏老板有什么不同想法吗？”
苏峥收起心思，微笑摇头。
且不说自己没必要跟他讨论留存人才的事情，就算自己说出来，他能信吗？
想想自家老丈人的态度，苏峥可不想再拿脸贴人家冷屁股。
更何况，来琼省的目的就是提前下手布局，为以后炒地皮做准备，让琼省按照前世的发展轨迹运行才是最符合自身利益的事情。
第二百九十五章 空手而归？
当陈志高提出投资建筑公司，要在海州搞基建时，王处长态度非常明确：“我们这里不比内地，本土国营企业数量比较少，一旦快速发展起来，根本不存在优先考虑国营建筑公司的说法。”
“琼省作为全国最大的经济特区，我们唯一的目标就是追赶老牌经济特区，力争在最短时间内给上级领导和全国人民交出一份满意答卷。所以，对所有投资商都是一视同仁，不会有任何区分对待。”
最后这句话，看似打消陈志高的疑虑，实际上则是把陈志高张嘴要优待的路子堵死。
“王处长，明天能不能帮忙调配一辆汽车，我们想多转一些地方，认真考察一下。”
既然不能张嘴要优待，行点方便总能行吧？陈志高如是想着。
“没问题。”
王处长爽快答应，随之面露窘色：“陈总是知道的，海州这边条件有限，路况也不是特别好，吉普车就是我们正常办公用车。”
“没事，只要能开，不让我们步行就好。”
第二天早上，昨天接陈志高的那个白衬衣再次来到招待所，将吉普车留下之后快速离开。
“去哪？”陈志高征求苏峥的意见。
“先在县城转一圈，多了解一下当地的情况。”
……
五月二十五日，一场由十多个部委共同参与召开的会议在京城拉开帷幕，会议主题只有一个，商讨价格改革事宜。
与会者中有两位经济学家，其中一位是中科院副院长刘国光，另外一位则是计委政策研究室负责人楚青山。
会上，多部门参会者都同意立刻进行‘物价闯关’。
耳边传来一声声赞同支持，楚青山脑子里却想到了前几天邓公接见外宾时说的那番话。
“改革也要过五关斩六将，过价格这一关很不容易，要担很大风险，因此要大胆细心，发现问题就做调整。但物价改革非搞不可，要迎着风险，迎着困难上。”
“我总是告诉我的同志们不要怕冒风险，胆子还要再大一些。如果前怕狼后怕虎，那就走不了路。”
邓公的威望毋庸置疑，多部委全都支持不足为奇，但楚青山总会忍不住想到那天晚上女婿打电话时说的话。
刘国光侧头瞄了一眼楚青山，见楚青山沉默不语，深吸一口气然后提出不同意见。
“由于连续几年的物价上涨，民众的通货膨胀预期正在形成。年初开始，各地已经发生了零星的抢购风潮，如果立即进行价格改革，势必促使通货膨胀预期完全形成，并爆发全面的抢购风潮。所以，应当先用一两年时间治理好经济环境，再来进行价格改革。”
刘国光的反对声音惊醒楚青山，深深看了一眼忧心忡忡的刘国光，再扫向其他参会人员，楚青山清了清嗓子，“我同意国光同志的看法。”
总共两位经济学家参加会议，两位经济学家都持反对意见，这让主持会议的大领导很不满意。
“你们这些经济学家的思想就是有框框，以为高速度一定会有高通胀，要求先治理环境，再放开价格。韩国就是先通货膨胀，后治理，打“时间差”，实践证明这是成功的经验。”
刘国光坚持自己的意见，并与大领导展开激烈辩论，楚青山时不时帮腔出声，据理力争。十余位部委参会人员面面相觑，牵扯到专业的经济领域，自己根本插不上嘴啊。
当天的会议不欢而散。
翌日，大领导接到正在拉丁美洲访问的体改委工作人员发来的电报，力陈高通货膨胀没有什么可怕，拉美的经济十分繁荣。
这一通电报打破了前日争辩的尴尬，会议气氛有所缓和，大领导坚持己见，认为通胀根本不可能发生，即便发生了，也不可怕。
当天，会议敲定‘价格闯关’的政策。
……
琼岛的人口数量每天都在增加，大街上充斥着外来淘金人群。
先来的人被现实给了迎头棒喝，为了填饱肚子继续留在琼岛等待机会，不得不降低要求接受原本看不上的工作。
不少看似知识分子的人白旗了擦皮鞋摊，为新登岛那些意气风发的人群提供劳动服务，换取微薄报酬。
“县城就这么一点大，咱们都好几天了，你倒是给个准话啊！”
这几天来来回回在海州城区转悠，时走时停跟当地人咨询一些信息情况，亦或者是跟淘金者交流。
此时不敢说对海州了若指掌，最起码大概情况已经了然于胸，陈志高耐性被一点点消磨掉。
“陈总。”
苏峥平静看着陈志高，沉声说道：“咱们这次很可能要空手而归了。”
“嗯？什么意思？”
陈志高皱起眉头，“你不是说要搞建筑公司吗？不是说积累经验吗？怎么突然打起退堂鼓了？”
面对陈志高的质疑，苏峥表情不变，冷静回道：“这四天时间，咱们几乎把海州转了两遍。总共发现五处建筑工地，全都是行政单位搞的基建工程，一处投资商的工程建设都没有。”
“再有，你看看街面上的情况，游荡找工作的人越来越多，真正找到工作的人少之又少。从内地过来的知识分子，以及那些从企业机关辞职的干部人群，有几个不是带着想法过来的，但有几个能把想法变成现实？”
苏峥说的都是事实，陈志高无力反驳，只能感慨道：“这不是刚开始嘛，过段时间步入正轨肯定会有所好转的。”
苏峥点头，说白了，自己来的还是太早了！
此时的海州还没制定好自身发展路线，无论是登岛淘金者，还是政府工作人员都处于脑热状态，满心都是经济特区经济发展速度快，能赚到大钱，根本没有实质性的推进动作。
省级经济特区的发展，政府可以慢慢捋顺规划思路，孤注一掷的淘金者能熬时间等待机会出现，但自己不能在这里白白浪费时间。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
陈志高轻叹一声，挤出一抹笑容对苏峥说道：“鹏城也不是一天建成的，咱们总要多点耐心。只要咱们态度不变，琼省绝对能给咱们创造丰厚的回报，我很坚信这一点！”
苏峥失效摇头：“陈总，道理确实是这样的。但你别忘了，咱们是生意人，追求的永远是利润。”
“你好好想一下，守着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看到希望的新经济特区划算，还是在已经进入快车道的经济特区多做事划算！”
“我说句不好听的，短时间内琼省不一定能找到适合自身发展的经济方向。与其死守在这里，还不如回内地多积累资本，等琼省这边方向明确时，咱们带着更多的资金过来，总比一直苦熬等待浪费时间强，你觉得呢！”
陈志高不说话了，按照苏峥的说法，一反一正中的差距可不是一星半点。
“满怀期待而来，就这么空手而归，我不甘心啊！”
看陈志高语气松动，苏峥换上笑脸，“也不一定真的空手而归。”
“什么意思？”陈志高精神一振，“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卖关子？”
“之前在报纸上刊登招聘启事没人打电话，现在岛上这么多人，肯定有咱们需要的人才。”苏峥挑起嘴角，“生意项目找不到，挖一些人才带回去总能行吧？”
陈志高闻言笑出声，来琼省这些人都是在内地辞了工作过来的，不管是为了面子，还是为了生活压力，老家肯定是回不去，就算回去也不可能再回到原先的单位上班。与其留在琼省找不到好的工作，还不如转道去鹏城发展，
“这个主意不错，明天咱们也印一点广告单，去椰子树上贴广告？”
“不去！”
苏峥摇头，“这些人宁愿睡公园大街都不愿意回去，一是没有退路，不想灰头土脸回去被人耻笑。二是心存幻想，幻想着机会就在不远的将来。在这里打广告招聘，几乎不会有效果。”
“那你想怎么做？”陈志高有些纳闷。
苏峥伸手朝着内地的方向指了指，“回内地港口打广告，等他们在琼岛待不下去，心如死灰返回内地时，咱们提供的工作岗位对他们来讲就是绝处逢生的希望，我相信只要脑子没有毛病的人，都会珍惜这次机会！”
一边是心存幻想苦苦等待，一边是柳暗花明绝处逢生……
陈志高冲苏峥笑道：“你可以啊，把人心看的够透彻！照你这样说，咱们其实也不算空手而归，多带点人才回去比投资一个项目强太多了，毕竟家里的生意是根本！”
“你要细心点，也能想到这个办法。”苏峥淡淡笑着，“你刚才那番话不就是心存幻想嘛！”
陈志高笑容一僵，没好气地瞪了苏峥一眼，“咱们什么时候回去？”
“明天下午吧！”
“为什么是下午？既然决定要走，何不干脆一点？”
“不得不说，这里的水果还是挺不错的，我打算带点回去给暮烟尝尝。”
PS：有心搞个加更，却想不出怎么搞。花钱打赏自动排除，你们有啥好点子？
第二百九十六章 停滞不前的电器商场
“你们瞧，走在前面那俩人一看就是当老板的，就是不知道是琼省出来的老板，还是内地过去投资的老板。”
“快看，跟在他俩后面的人，老天爷啊，麻袋里不会是装的钱吧？琼省真能大把捡钱啊！”
“你什么眼神啊？你家钱圆不溜丢的？”
“……”
苏峥一行人刚下船走出来，就引来无数等待登岛人的注意。
赵龙微低着脑袋，一双双目光让他面皮发烫。在琼岛时自己就提醒过大佬，羊城就有买琼省出产的水果，根本没必要费这么大劲扛着回去。
“你知道羊城的水果新不新鲜？”
这是苏峥说给大佬的话，大佬转头就丢给了自己，然后这一麻袋椰子就落在了自己肩膀头上。
侧头看向易小山，赵龙暗暗撇嘴，同样是跟着各自大佬过来的，为什么他就能比自己轻松？自己可是大佬手下排名第二的马仔，还比不上一个刚跟着苏峥干活的人！
易小山怀里抱着一只白色泡沫箱子，优哉游哉跟在苏峥身后。
从陈志高手里接过电话，苏峥拨打京城电器商场的电话。
“跟你哥说，让他立刻去买飞机票赶到羊城，我在羊城等他。”
董学武没敢多问，放下电话后立刻联系董学文。得知老板让自己立刻赶往羊城，而且指明让坐飞机过去，董学文心里暗含激动，虽然不知道老板要给自己安排什么工作，最起码能看出来老板没有忘记自己！
拿到汽车后，四人没有多做停留，直接启程返回羊城。
……
“二哥，技术员确实需要，财物人员是不是没多大的必要？二嫂可是大学老师，卫生巾工厂这点账目对她来讲不是小菜一碟啊！”
“秦老师是能帮忙算账，但都是简单的账目，财务工作可不单单是算账那么简单。”
苏峥知道马胜利是小作坊思想犯了，总想着不用花钱请人，自己亲力亲为。“老话都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舒乐卫生巾好歹也是国内销量排名靠前的品牌，必须得正规化要求自己。”
“……你别跟我臭贫了，抓紧时间把需要招人的工作岗位统计出来，你要是不清楚，就去找颜丙涛，看看人家国营厂怎么搞的。”
“老板，陈老板说运输公司的范定邦过来了，让你打完电话去隔壁房间。”看苏峥结束通话，守在门口的易小山赶紧出声提醒。
苏峥点头起身，来到隔壁房间。
“苏总。”
看苏峥进屋，范定邦赶紧打招呼。
“大概情况我已经跟范经理说过了，你看还有没有需要叮嘱的细节问题。”陈志高悠然点燃香烟，瘫靠在沙发上。
苏峥看向范定邦，“其实也没多大事儿，主要是担心其他人不能快速找准状态，想让范经理帮忙带着学习几天，等他理顺工作方法后，范经理就可以回来了。”
苏峥打算让董学文去南边港口负责招人，他知道董学文在这方面经验略显不足，再加上招聘目标不是普通生产工人，董学文在气势上不一定能压得住他们。
所以想到了范定邦，范定邦在国营运输公司时就是领导干部，让他对付那些人再简单不过了。
“我已经打电话让他们各自统计需要招聘人才的岗位，等他们报过来后，你们就可以出发了。”
范定邦应声点头。
中午，董学文抵达羊城，苏峥开车陈志高的皇冠轿车去机场接人。
返回宾馆的路上，苏峥跟董学文详细说了琼省那边的情况，以及对董学文的工作安排。
“原本我的计划是琼省如果有合适机会，就让你过来负责，但这次过去考察不太理想，现阶段没有合适咱们的项目。”
“你先跟着范定邦学习几天，主要是学习拿捏腔调……”
“噗嗤……”董学文没忍住笑出声。
“别笑，就是拿捏腔调！”
苏峥笑着强调，“咱们招聘的目标不是普通老百姓，招聘的岗位也不是普通生产工，那些从机关单位或者是企业单位出来的干部虽然在琼省混得不如意，但回到内地，他们还是有骄傲资本的。”
“如果说话姿态压不住他们，他们很可能会轻视你，甚至是轻视咱们的企业。”
听到这句话，董学文立刻收齐笑容。不得不说，光是想想那些人之前的身份，自己又有点底气不足。
“卫生巾厂、服装厂、劳务公司都需要填充各式各样的人才，这是发展壮大走向正规必须要做的事情。”
最后，苏峥严肃看着董学文，“你们过去之后先把咱们急需的人才招聘到位，这件事做完之后你不要着急回来，留在那边隔三差五的去琼岛转上一圈，你的第二个任务就是收集琼岛发展最新消息。”
“好，我记住了。”
吃过中午饭，范定邦带着董学文出发。
等他们离开之后，苏峥对陈志高说道：“等他们招来人之后，你一定要好好把关。不管是什么岗位，都得拿出真本事才行。一旦遇到滥竽充数的，直接清除出去。反正南边还有大把的人才，不怕找不到有真才实学的人。”
陈志高暗暗记下苏峥的叮嘱，顺势问道：“琼省既然没有合适的机会，咱们是不是在鹏城好好搞一搞？我之前跟你说过的……”
苏峥记得陈志高提起过的事情，无非是利用关系，把项目倒腾出来。
说好听点算是分工合作，说难听点就是‘官倒私’。
“可以试一试，关键得等咱们的人真正学到建筑行业里的东西，要么不做，要做就不能让人看笑话，这件事你跟我大哥商量着办就行。”
“听你这意思，你不打算去鹏城转一圈？”陈志高挑眉看着苏峥。
“有你们在，我去不去不都一样嘛！”苏峥笑着回了一句，“再说，从琼省带回来那么多水果，我得抓紧时间带回去。”
陈志高撇嘴，在心里暗暗嘀咕，女人就是男人事业的绊脚石！
下午，苏峥跟易小山乘坐飞机返回沪市。
“别急着走。”
苏峥打开后备箱，“给家里人带回去一些吃。”
易小山知道这是特意给老板娘带回来的，连忙摆手拒绝。
“拿着，天气这么热，我媳妇一个人吃不完也得放坏。”
分出两颗椰子，又给易小山装了一兜子荔枝和其他水果。
回到电器商场，苏峥拿出一兜荔枝递给于秀兰，“给大伙儿分着吃。”
于秀兰也没客气，清洗之后分给店内销售员，捧着十几颗来到柜台摆在苏峥跟前，“老板，按你的交代，之前的库存没敢往外卖，现在卖的都是新货。”
“电冰箱和电视机最近这段时间卖得很快，给经销商们分完货之后，咱们自己有点供不上。”
“供不上就给董经理打电话啊！”苏峥剥开一颗荔枝放进嘴里，甜！
“打了，董经理说生产厂家已经在全力生产了，只是各地区的销售渠道都卖的好，咱们能分到的也不多。”
看苏峥来回扭头，于秀兰从兜里掏出手绢递了过去，苏峥擦干净手上的果汁，“我打电话问问情况。”
拨打张大佬办公室的电话，很快便传来张大佬的声音。
“张总，我是苏峥。”
“苏老板，有何吩咐啊！”张大佬笑着开口，“你先别说，让我猜一猜，苏老板是不是跟其他人一样想多要货？”
“张总神机妙算啊！”苏峥配合着开起玩笑，心里却是一沉，张大佬能这样说，明显是想告诉自己要货的人多，这是要提前堵口子了。
果不其然，话筒里传来张大佬的叹息声，“苏总，你是不知道啊，最近这段时间全国经销商都在打电话催，催我们加大产能多供货。”
“如果是平时，我们肯定高举双手感谢诸位对海尔电冰箱的支持，可大家挤在一起要货，每个人都十万火急的态度，这让我们很为难啊！”
“不瞒苏总说，我们已经开始增加工人数量了，但产能实在有限啊……”
这是走不通了？
苏峥紧锁眉心，张大佬的态度很明确，如果继续厚着脸皮说话，就显得自己有点不识趣了。
结束通话，苏峥下意识地扫了一眼展示台，看着展示台仅有的几款冰箱型号，眼神开始闪烁。
于秀兰看苏峥不说话，悄悄走向别处。
好一会儿后，苏峥伸手拿起话筒，等电话接通后立刻说道：“学武，你把市面上卖得比较好的所有家电品牌整理一下，弄好之后给我打电话。对，不管什么电器，只要是国产的，卖得比较好且口碑不错的。”
京城电器商场成立三年了，沪市虽然稍晚一些，也有两年半的时间。
进口电器没有断绝之前，苏峥跟陈志高还计划着多开几家电器商场，后来因为进口电器的存在的风险导致计划搁置。
这两年时间，电器商场主卖国产电器，销售量虽然可观，但销售渠道却一直没有扩宽。如果不是遇到现在这种情况，苏峥或许还意识不到电器商场的发展已经停滞好久了。
既然看清了问题，那就得想办法解决。
仅依靠少量电器品牌，对电器商场的局限性太大，在没有增开分店的前提下，就必须多增加电器品牌提升单店销售空间。
第二百九十七章 承包神话破灭
掐着时间点，苏峥来到学校。
等秦慕烟出来时，忽然想起自己已经好长时间没来上过课了。
副驾驶车门被拉开，秦慕烟收拢裙子坐了进来，“几点到家的？”
“三点多钟，在电器商场处理一些事情，要不然早就过来了。”
启动车子朝外走时，苏峥主动问起自己不来上课，会不会被开除的事情。
“你还记得上课的事？我都以为你忘记了！”
秦慕烟抿嘴笑着，“咱俩的关系学校谁不知道，怎么可能会开除你？”
听她这么说，苏峥稍稍放心一些，“会不会影响我拿毕业证？”
“不清楚。”
秦慕烟蹙眉，“明天我找人问问。”
见她这般态度，苏峥心头一动又是说道：“媳妇，要不咱走后门直接给我弄一张毕业证得了。好歹我在沪市也算是小有名气，给我弄张毕业证，绝对不给学校丢脸。”
秦慕烟斜眼瞥向苏峥，哼道：“你以为这是做生意呢？大学毕业证哪能这样说给就给？”
刚正不阿的秦老师上线了！
刚从外面回来，苏峥不想给自己找不自在，这关系到今天晚上的生活能否愉悦！
“我特意从琼省给你带回来的水果，都是新鲜的，回去之后你尝尝。”
……
征得苏峥同意后，陈志高积极主动联系各种关系，有鹏城的，有羊城的，也有粤省其他开放城市。
陈志高的想法很简单，利用一切能够利用的关系，遍地撒网重点捕鱼。
就在陈志高满怀热情准备大干特干时，很少主动联系自己的老爷子突然打来一通电话。
“听说你这几天上蹿下跳到处请人吃饭？你又打算搞什么幺蛾子？”
陈志高敏锐感觉到老爷子语气中的不满，当即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临了还特意拉上苏峥。
“昨天传达下来一份通知，上面要严厉整顿干部作风问题了，其中就包括弄权渎职大吃大喝，你这个时候积极活跃，不是往枪口上撞嘛。”
“啊？我怎么不知道这事儿？”陈志高很是意外。
“你自己什么身份你不清楚？这是党内的通知，凭什么让你知道？”电话里语气更加不满，“什么事情都想往前冲，你就不能跟人家苏峥学学？”
电话被挂断，陈志高闷闷不乐看着话筒。
怎么就这么倒霉呢！
刚开始做事上面就下了通知，这还怎么搞？
失落之余，陈志高不自觉开始抱怨苏峥，要不是他一开始拦着不让搞，最起码也接到一两个施工项目了，已经开始的项目总不至于被勒令停工吧！
……
相比起去学校上课，苏峥更喜欢在家里一对一毫无保留的学习过程，这是发自内心的喜欢，主观能动性无限提高，学习效果立竿见影。
“能买菜的地方是有不少，但距离咱家近的就一个，卖菜的商贩也不固定，有时候多有时候少，稍微去晚一点就买不到新鲜的，有时候甚至连蔫吧的蔬菜都买不到。”
学习结束，秦慕烟枕着苏峥的胳膊主动聊起苏峥不在家这段时间的琐碎事情，不知怎么地就扯到了买菜方面。
“我跑空两次之后就不再去了，反正学校有食堂，我都是在学校吃完饭再回来的。”秦慕烟皱着鼻子，“按理说，价格放开之后老百姓的收入会提高不少，积极性应该被调动起来的，怎么就看不见效果呢？”
等了好一会儿不见苏峥接话，秦慕烟抬头用脑门在苏峥侧脸蹭了蹭，“跟你说话呢。”
“老百姓的收入是提高了，但跟物价整体上涨的幅度比起来，你觉得老百姓的生活是变轻松了，还是更紧迫了？”
秦慕烟皱着眉头似有所思，“你的意思是，老百姓多赚到的钱跟不上物价上涨的速度？”
“对。”
苏峥肯定回答，紧接着叹道：“不光是种地的农民，拿工资的不也是一样情况嘛。物价一个劲儿往上涨，工资却迟迟不见上涨，原本一块钱能买到的东西，现在要花一块五，甚至更多。这样下去，肯定要出事的。”
秦慕烟不说话了，上次给家里打电话时苏峥就跟父亲聊起过这个问题，只是结果有些不愉快。
苏峥的手抚在高峰上，却是不自觉地开始回忆，回忆前世这个时候自己过的什么生活。
物价还会上涨，而且会引发全国范围内的疯狂物资抢购，抢购出现之后上面才会意识到肉蛋奶价格放开究竟带动了多么可怕的事情。
想到这里，苏峥眼睛一亮。
对，就是今年！
抢购风潮平息之后，上面意识到看似不起眼的生活物资才是保障稳定的基础，很快便提出了‘菜篮子工程’的想法和计划，随之而来的就是各地建立的国营养殖场……
感觉到胸口传来的力度，秦慕烟不满哼了一声。
耳边传来的轻哼声打断了苏峥的回忆，看着怀里的玉人，学习劲头再次涌现。
……
“这段时间情况如何？还有没有敢伸手的人了？”
送完秦慕烟，苏峥来到顺发服装批发商场，询问上次抓到小偷的效果。
孙志强嘿嘿笑道，“上次抓到那小子已经判了，本该重判的，听说因为断胳膊的因素，最后判了十五年。这件事传出去后，咱们商场再也没有发生过一起财物丢失，杀鸡儆猴的效果出来了！”
苏峥了然点头，也就是现在能如此高效如此严厉的判决。
如果放在后世，别说判这么重了，现在能不能判决都是问题。
“老板，这段时间大部分商户的生意都很火爆，商场四楼全部租赁出去了，五楼也有将近一半的铺面租了出去。”孙志强主动汇报商场自身的情况。
“嗯，不错。”
苏峥先是点头认同孙志强的工作成绩，而后笑着说道：“想想咱们最初的规划，一年把所以铺面全部租赁出去，现在已经满一年了，还得再接再厉啊！”
孙志强笑容淡了几分，很快又自信笑道：“放心吧老板，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用不了两个月就能把全部铺面租赁出去。”
……
“浙省浦江造纸厂亏损打破马胜利承包不败神话！”
不经意看到的一则标题让苏峥愣住，仔细阅读内容后，苏峥重重叹了一口气。去年下半年风光无两口气冲天的国企承包第一人，终于还是迎来了他的迎头棒喝！
疯狂扩张的弊端开始显现苗头，不出意外的话，接下来还会出现更多承包企业亏损的消息。
这些之前高举双手恳请马胜利过去承包的造纸企业，会亲手把马胜利从承包不败的神坛推下去。
“叮铃铃……”
“二哥，你让我统计的电器品牌弄好了。”
稍稍停顿一下，董学武开始念各种电器的品牌名称，“电冰箱有新飞，容声……”
董学武一开口就勾起苏峥的熟悉感，不过还是耐着心思听董学武把所有电器品牌说完，每当听到熟悉的品牌，苏峥都是快速用笔写下来。
“我说一下，你拿笔圈下来。”
董学武说完之后，苏峥立刻接过话头：“电冰箱品牌新飞和容声，洗衣机品牌波浪和小天鹅，电视机品牌长虹……”
苏峥一口气说完所有种类的电器品牌，确定董学武都圈下来之后接着说道：“从现在开始，你想办法跟圈下来这些品牌厂家联系，详细了解他们的产品价格。”
“打电话时可以告诉他们，咱们会在未来三年内全力扩展销售渠道……最好是让他们派人来沪市，我跟他们面谈。”
“好，我马上就联系。”
……
跟苏峥记忆中的情况一模一样，浙省浦江造纸厂‘失利’的消息传出来之后，鲁省和其他省份多家造纸企业因亏损，宣布与马胜利中止承包合同。
滚雪球似的扩张承包，此时同样以冰雪消融的速度开始崩塌溃败。
一部分跟马胜利中止承包合同的造纸企业为了保障企业利益，迅速传递出新一轮的承包邀请。
“怎么办？”
京城造纸十一厂，林海涛办公桌上的烟灰缸堆满了烟头。
杨东来再次点燃一根香烟，哭丧着脸说道：“咱们厂现在虽然没有亏损，但利润始终不见提升，这样下去早晚会等待最坏的结果。”
年前还在喊冲出亚洲的口号，这才过去半年时间，承包神话不但被打破，马胜利造纸集团也面临着企业退出，濒临解散的窘境。
林海涛并不比杨东来轻松多少，手上香烟的烟灰因为太长自动跌落在裤子上，林海涛却顾不上拍打，忧心忡忡道：“现在只有两种选择，要么继续等，等转机出现。”
“马胜利造纸集团牵扯到全国各地这么多造纸企业，不夸张地说，马胜利造纸集团已经有了影响国内造纸行业发展的能力，这么多人看着，上面应该不会任由它倒下吧？”
林海涛自己都没底气，杨东来听后苦笑，“另外一种选择是什么？”
“抢先行动，就像那些亏损的厂子一样，主动宣布中止合同，另寻出路！”林海涛脱口而出，将烟头狠狠按在烟灰缸内，看着杨东来说道：“这样做对咱们最有利，趁着没有亏损，表面看着还不错，赶紧寻找下家。”
第二百九十八章 底气硬！
继续等待？
杨东来锁眉沉思，京城造纸十一厂的企业性质在这里摆着，如果被动等待，万一等来的是更坏结果，最终的烂摊子肯定还是十一厂自己来收拾。
到那个时候，需要面对的可不单单是全厂职工的埋怨，上级领导的问责肯定少不了，这对自己的前途没有半分益处。
良久之后杨东来冲林海涛苦笑道：“寻找下家不失为好办法，关键是马胜利这个承包第一人都失败了，在这个节骨眼上谁还敢冒然接手造纸企业？”
“这可不一定！”
林海涛果断回了一句，嘴角泛起莫名笑意：“企业经营跟行业类别没有关系，同行业还有效益好坏之分呢，只要胆子够大足够自信，肯定有人愿意敢接手咱们厂。”
林海涛表现出来的笃定让杨东来错愕，不由问道：“你有合适的目标？”
林海涛先是点了点头，而后眼中带着复杂神色说道：“目标确实有一个，就怕你不同意。”
杨东来不是笨人，看林海涛这般表现，再结合他刚才说的条件，脑子里立刻浮现出一张面容，表情瞬间变得不那么好看，“你是说苏峥？”
林海涛坦然点头，“咱们厂除了生产卫生巾，还要生产生活类用纸，说好听点是两条腿走路，说难听点就是没有没有主导产品。”
“马胜利失利消息报道出来后，我仔细想了好多，马胜利承包的很多造纸厂都不止生产一类产品，这么多造纸企业的生产方向也都不尽相同。”
“说句不好听的，马胜利集团就是一个庞大好看的空壳子，空壳子里面包裹着众多朝着不同方向使劲儿的企业，力气都用不到一个地方，怎么可能有好的结果？”
杨东来点头认同林海涛的分析。
“苏峥跟马胜利不一样！”
林海涛嘴角上挑，“苏峥做生意看起来东一榔头西一棒槌，你发现没有，不管什么生意，他都能做到行业领先。最重要的是，有了成绩之后没有看到他骄傲盲目扩张。”
“咱们厂用生产线，有熟练工人，承包咱们厂能让他节省很大的财力和精力，对他来讲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工人们也会举着双手赞成这件事。”
林海涛说的这些杨东来都能想明白，脸色不再那么难看，却是唏嘘问道：“你想过没有苏峥承包厂子之后会怎么对待咱们？”
林海涛脸上的自信瞬间消失，陷入沉默。
……
“陶经理过来之前，有没有对我们国民电器商场进行过了解？”
沪市电器商场三楼，一个三十来岁身穿淡蓝色衬衣的三七分头男人正对苏峥而坐，这是中原新飞电器的销售科长陶明飞。
“苏总首创的电器三包服务可是引领了一波行业风潮，我个人对国民电器商场的发展持看好态度，对苏总你的经营手段也是佩服至极！”
陶明飞笑着捧了苏峥一句，紧接着说道：“我们新飞电器公司接到董经理的电话后非常重视，公司领导特意开了一个小会，然后就派我火速赶了过来，希望能跟国民电器商场成为合作伙伴。”
不管真假，最起码陶明飞表现出来的态度无可挑剔。
“陶经理，只要产品质量和价格没有问题，达成合作并不难。”苏峥同样笑着回应，没等陶明飞张口，快速补充道：“关键是如何维持长期合作，你觉得呢？”
陶明飞不住点头，“苏总说的是，我们新飞电器肯定是想跟国民电器商场长期合作的。这方面的诚意我们有，来之前领导们已经拿出了态度，价格方面肯定能让苏总满意。”
新飞最早期是做无线电设备的，配套生产军用无线电通讯车，1984年才开始转型发展家电业务，主导产品就是电冰箱。
在国产家用电器技术刚起步的阶段，各种品牌只能在本地销售，最多也就是覆盖到周边临近市场，很难打开更远更多的市场区域。
在大家各自守着一亩三分地过活的时候，海尔‘砸冰箱’事件虽然在当时引发了不小的轰动，却并没有其他特别突出的作用。
如果不是国民电器商场搞出来的‘三包服务’，海尔哪能那么快在电器行业打响高质量的口碑，从而销量暴涨成为国产电冰箱的领军品牌。
正因为这样，新飞公司的领导得知国民电器商场主动联系时才会特意召开小会，会议主题只有一个，不管国民电器商场跟海尔电冰箱厂家是不是闹出了矛盾，都要争取这次机会，务必把新飞电冰箱打进国民电器商场。
“不，陶经理误会我的意思了！”
陶明飞主动抛出价格优惠确实值得高兴，但苏峥知道，如果一上来就谈价格，即便是便宜也不会便宜到哪里去，因为现在整体物价在上涨，生产厂家总不能赔钱给自己供货。
看陶明飞露出不解表情，苏峥继续说道：“我个人认为，产品价格只是合作的基础条件，想要维持真正的长期合作，唯一办法就是保持经营理念一致，只有大家奔着一个目标，才能一直结伴而行。”
“苏总说的对。”陶明飞不知道苏峥想要说什么，只能顺从点头等待苏峥具体解释。
“不瞒陶经理说，董经理挑选了很多生产厂家，每一类电器最少联系了两到三家，约你们过来详谈。”
看到陶明飞的表情变得有些凝重，苏峥又是笑道：“董经理给你们打电话时可能没有说太仔细，我们的计划是三年之内在国内所有省会城市开设国民电器商场分店，未来会以点带面覆盖更多城市。”
陶明飞眼底闪过一丝欢喜，别说覆盖更多城市了，单是全国省会城市开设分店组建起来的销售渠道，养活几个电器生产厂家绝对没有问题。
领导说的对，无论如何也要拿下国民电器商场的供货权，且不说苏峥还能不能想出媲美‘三包服务’的销售想法，就凭他这份野心也得抢下电冰箱的供货权。
就在陶明飞思绪飘飞时，苏峥又开口了。
“以前，国民电器商场主要是做销售渠道，凭借我们自身和下游销售渠道尽最大努力销售产品。但是这两年社会变化太快，经营思路如果跟不上的话，国民电器商场很难保障竞争优势。”
苏峥收起笑容，一本正经地看着陶明飞，“所以，我们准备调整经营思路，这次主动联系你们生产厂家就是为了寻找理念契合的合作伙伴。”
陶明飞压制住内心的躁动，积极问道：“苏总，您能说得更具体一点吗？我好跟领导们汇报。”
苏峥笑着点头，“这么说吧，我打算把国民电器商场打造成全品类家用电器的销售平台，不再是单一销售某个品牌的商场。”
看陶明飞露出不解之色，苏峥伸手拿起桌上的茶壶，分出两杯茶水之后指着茶壶说道：“打个比方，国民电器就是这个茶壶，不管是什么样的顾客过来，只能提供茉莉花茶口味的茶水。”
“有人愿意接受茉莉花茶口味，但也有人接受不了，接受不了的这部分顾客就有可能流失到竞争对手那边。”
陶明飞配合点头，这个比方简单易懂。
“可若是我能提供的口味更多，甚至是把市面上能找到，且容易被大众群体接受的都摆出来，成交率会不会提高？”
陶明飞听懂了苏峥的意思，却是皱起眉头：“苏总，你这个想法肯定是好的。但这样做的话，会不会没有主次之分，没有主次之分，如何保证基础销量？”
苏峥没有因为陶明飞的质疑不满，反而笑着问道：“陶经理，什么叫主次之分？主次之分怎么分？”
陶明飞刚张开嘴，就看苏峥摆手示意他先不要说话。
“如果单以销量来看，海尔电冰箱肯定是国产电冰箱中销量最大，这一点你不反对吧？”
陶明飞无奈点头，虽然心有不服，但事实必须承认。
“按照常规想法，哪个品牌卖得好哪个就得占据主位，我想问陶经理一句，你们新飞电器甘心落于人后吗？”苏峥玩味看着陶明飞。
“肯定不愿意啊！”陶明飞挺起胸膛，“我们新飞的产品研发人员一直在努力追赶进口电器，无论是质量还是款式功能，从未懈怠过一分一秒。”
“对嘛，你们新飞不甘心落于人后，我相信其他品牌的电冰箱厂家也有这种志气。既然大家都在努力朝着好的方向走，凭什么按个人意愿排座位？”
苏峥的话让陶明飞愣住了，他能感觉到苏峥的想法对其他电器品牌有利，一时间却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能更加殷切看着苏峥问道：“苏总，还请你明说。”
“对于商场经营者来讲，经营的产品肯定要有主次之分，就像你刚才说的那样，商场要保障基础销量，只有保障了基础销量才能有利润运转下去。”
苏峥抿了一口茶水，放下茶杯后沉声说道：“但这个主次之分不应该由商场决定，而是交给大众顾客决定。”
“商场给所有质量过关，价格合适的厂家提供销售平台，让老百姓从中选择最适合自己的品牌，最终得出的数据才是相对公平公正的。”
陶明飞彻底明白了苏峥的想法，心里忍不住泛起嘀咕。
正常情况下，各个品牌寻找自己的销售渠道，虽然有竞争，但却不至于在一个地方狭路相逢。
可若是按照苏峥的想法去做，把众多品牌聚集在一起，无异于白刃战，这么激烈的竞争，真的好吗？
最让人担心的是，每个厂家的产品设计不同，生产成本和销售利润也会不同，这明显是战斗力不对等的竞争嘛！
苏峥看陶明飞久久不语，再次笑道：“陶经理如果对国民电器商场有过了解，那就应该知道国民电器商场最早时候主卖进口电器，后来在大家都不看好国产电器的质疑声中，改成了主营国产电器。”
“事实证明，改变经营方向后的国民电器商场并没有失败，反而销量日益提升。这足以说明没有卖不出去的产品，只有没找到合适客户的产品。”
“国产电器相比进口电器价格便宜，产品质量一直在提升，产品质量日益稳定之后，老百姓更喜欢物美价廉的国产品牌。这跟情怀无关，主要还是自身经济实力造成的。”
苏峥看着陶明飞，打趣道：“海尔电冰箱比其他品牌的电冰箱价格贵，为什么不见海尔出现滞销的情况？因为大家都知道它物有所值。”
陶明飞暗叹一声，苏峥可真能说，听完他这一番话，竟然找不出可以反驳的点。
“国民电器商场从开门营业到现在，一直坚持只卖高质量的产品，久而久之老百姓对国民电器商场已经有了足够多的信任。”
“国民电器商场有口碑，只要产品丰富起来，客流量只会越来越多。在保证产品质量的前提下，老百姓有了更多的选择，生产厂家也能在激烈的竞争中清晰发现自家产品的不足，从而改进提升自己的产品价值，这是对双方都好的事情。”
“当然，不排除有些不自信的厂家不敢面对这种激烈竞争，亦或者是有些吹嘘夸大自家产品的厂家不敢接受老百姓的检验！”
说到最后，苏峥认真看着陶明飞：“有竞争才有发展提升，我的目标是把国民电器商场打造成适合所有家庭的一站式购物平台。无论价格高低，只要老百姓有购买电器的需求，国民电器商场就能解决顾客的需要。”
“在国民电器商场这个平台上，所有电器品牌都有展示自己的机会，只要你们真心想在国民电器商场销售自家产品，把控好产品质量和产品价格，国民电器商场就能给你们找到合适的顾客，给生产厂家制造更多的利润。”
苏峥描绘出来的画面确实让人心动，众多价格不等的品牌电器聚集在一起销售，虽然竞争会变得激烈，但吸引来的顾客数量也会增加，谁敢保证这里面没有顾客相中自家的产品？
陶明飞深深看了苏峥一眼，一旦国民电器商场真的这样做了，那些小型电器销售商店可就没有好日子过了！
销量和利润受到挤压，小型电器商店指望什么跟国民电器商场竞争？
长此以往，还有多少小型商店愿意费力不讨好继续销售电器？
没了这些小型商店帮忙销售，生产厂家怎么过活？
想到这里，陶明飞才算真正明白苏峥为什么敢第一次见面就暴露出他的计划和想法。
看似温和商量的态度，实际上却是在警告生产厂家，跟我合作有好处，不跟我合作大概率没有好果子吃。
人家这是硬气啊！
根本不担心被人听去想法计划！
“苏总，我能出去打个电话吗？”
第二百九十九章 跟老丈人的芥蒂消除
两个小时后，陶明飞回到电器商场。
“苏总，我们领导赞同你的想法……”
连续多日，苏峥每天都要接待不同厂家派来的人，不停重复那天讲给陶明飞听的说辞。
陆续敲定合作意向后，苏峥给陈志高打电话，让他抽时间跟自己一起回京城一趟，重新注册一家销售电器的公司。
两人都不算真正意义的忙人，三言两语便敲定了去京城的时间，紧接着陈志高调侃道：“定邦带回来几个条件不错的人，现在已经安排上岗了。对了，卫生巾工厂招人的事情你别抱希望了，定邦说人家一听是去沪市，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苏峥暗暗叹了一声，毕竟现在的沪市跟鹏城还有很大一段距离。
“秦老师，学生是不是快毕业了？”
别的地方找不到合适的人，苏峥只能打毕业大学生的注意。
之前苏峥就提过招聘学生的事情，此时再次扯到学生，秦慕烟哪能不知道苏峥的小心思，咽下嘴里的饭菜，“我总不能主动找学生问他们愿不愿意来咱家上班，一旦传出去别人不得说我闲话嘛。”
看苏峥露出失望表情，秦慕烟伸手夹菜的时候补了一句：“你直接去学校招人多好，把待遇摆在桌面上让学生们自己选择，这样谁也不能说闲话。”
对呀！
光想着近水楼台先得月了，怎么把这茬儿给忘了。
周静文就是在学校直接招聘过来的，那还是不让进学校的前提下，富单大学总不能不让自己进去吧？
再说，求婚那天自己也算是在富单大学出了名，总要比招聘周静文容易一些。
……
“苏老板？”
隔着大老远就看到有人蹲在路边扶着一个大大的告示牌，告示牌上‘高薪招聘’四个字煞是醒目。好奇心驱使学生们向告示牌走去，走到近处才发现蹲着的人是谁。
有人跟苏峥打招呼，有人则是盯着告示牌。告示牌上除了‘高薪招聘’再无一字，有学生好奇出声：“苏老板，你来招聘怎么也不写清楚都有什么工作岗位啊？”
“高薪到底有多高啊？”
“苏老板，你来学校招人的事情秦老师知道吗？”
有人一本正经的问询，也有人笑着打趣苏峥。
本就年纪相差无几，苏峥也不想在学生面前装模作样，嘿嘿笑道：“我们家我当家，哪用得着跟她汇报。”
说着，又看向关心工作岗位和工资薪酬的学生，“招聘的岗位太多了，这张牌子不够用。工资肯定比国营企业高，而且高出不少。除了正常工资，年底还有丰厚的奖金。”
注意到这里学生们围坐一团，有些不明所以却又好奇的学会慢慢靠了过来。被前面的学生当着视线，只能听到里面传出来的声音。
“苏老板，你别打马虎眼啊，具体说说。”
“就是啊，咱们知道你生意做的好，比国营企业不差什么，但你也得说清楚能给多少工资啊！”
“苏老板，你来招人啥也不写，不会是逗我们玩呢吧？你要是逗我们玩，我们会去找秦老师告状的！”
苏老板？秦老师？
苏峥！
猜出里面是谁后，有人踮着脚尖往里看，发现果然是苏峥后，扯着嗓门起哄道：“苏老板给多少工资啊？我马上就毕业了！”
苏峥顺着声音看过去，正好看到一个额头上挂着好几颗青春痘的男人冲自己笑，当即回道：“你学什么专业的？”
“会计。”
会计？
苏峥眼睛一亮，冲男生招手。
男生用力挤了进来，蹲在苏峥跟前笑声不断。
“管吃住，一个月一百五十块钱，过节福利一样不少，年底还有丰厚奖励，最少都是五百块钱起步。”
苏峥快速说出基本待遇，感觉到围观学生的情绪变化，接着笑道：“干满两年，一次性给一千块钱，算是弥补你们上大学四年积累的工龄。”
“前面的，蹲一蹲，给我们腾点视线。”
后面传来催促声，前面的学生很是配合的蹲下，最里圈的空间一下敞亮不少。不管是先到的，还是后来的，所有学生都保持安静，等待苏峥继续开口。
给学生们的工资待遇是苏峥跟秦慕烟一起商量出来的，为了保证优势，苏峥还特意给颜丙涛打了一通电话，问他们厂新进去的大学生一般都能给什么待遇。
“跟着我干，将来结婚时送你们一台大彩电。”
还送彩电？
围观的学生眼睛更亮了。
“干满五年，或者工作成绩特别突出的，买房子时还能拿到补贴。”
还有买房子的补贴？
“苏老板，买房子能给多少补贴啊？”
“苏老板，什么叫工作成绩特别突出啊？”
“苏老板，除了会计，你还要什么专业的？”
面对一声声问询，苏峥不紧不慢地回道：“之前他们买房时，一人给了两千块钱补贴……”
“两千？我的妈呀，还是补贴？”
“两千块钱能在我们老家买一套院子了！”
“盖三间大瓦房都用不完！”
“你们别嚷嚷，没听苏老板说是之前买房啊。现在物价上涨了，苏老板，以后是不是补贴的更多啊？”有心思活络之人，知道抓重点。
“干什么呢？围在这里干什么呢？”
就在学生们议论感慨时，伸手突然传来呵斥声音。
有人听出说话人的身份，脸上的嬉笑之色瞬间消失变得严肃。有人则是扭头往后看，看到来人是谁后，同样收声止笑。
“这谁呀？”原本欢快轻松的招聘气氛被这人搅和，苏峥心里很不舒服，冲着青春痘男生小声问道。
“教导主任。”
戴着眼镜梳着偏分头的教导主任走到跟前，严厉的目光扫向众人，学生们要么低头，要么扭头看向一旁。
目光最后停留在苏峥身上，教导主任似乎认出了苏峥，诧异问道：“你怎么……”
说话的时候才看到苏峥手里扶着的告示牌，表情变得更加怪异：“你来招人？”
苏峥大大方方地点头，“学生不是要毕业了嘛，正好我这里缺人才，就过来试试。”
说话的时候，苏峥快速扫了一眼不敢吭声的学生，继续说道：“琼省那边好多内地辞职过去混得不如意的干部和企业领导都回来了，一些人选择加入了我的企业，也有一些人选择去鹏城其他私营企业。”
“学校要是不让招人，我不招就是了。”
说着，作势要收起招聘告示牌。
教导主任盯着苏峥仔细看了两眼，忽然笑道：“没说不让招人，但你得注意方式方法，你看看这里围了多少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聚众闹事呢。”
扫了一圈学生，教导主任又以严师口吻说道：“不到毕业季的留在这里干什么？马上就要期末考试了，还不抓紧复习功课。”
在他的目光压力下，不少大二大三凑热闹的学生不情不愿的起身离开，片刻间苏峥跟前只剩下十几个学生。
教导主任扫了这些不愿离开的学生一眼，轻哼一声转身离开。
富单大学毕业，工作就是干部身份，哪是私营企业能比的？学生们到底是年轻！
“呵~忒，马上就要毕业了，还在咱们面前耍威风。”
“别管他了，苏老板，你接着说还有什么好处！”
这次招聘学生的反应超乎苏峥的预期，从学校出来时不自觉哼起小曲儿，苏峥的要求并不高，能有三四个大学生过来工作就行。
秦慕烟晚上下班回家询问苏峥招聘情况如何，听苏峥说完学生们的反应，跟着笑道：“有人感兴趣就行，以后时间长着呢。”
……
六月二十二日是苏峥跟陈志高约定在京城汇合的时间，两人各自出发，中午时京城电器商场汇合。
“注册资金一百万就行，咱们又不是生产企业，没必要弄那么多注册资金撑面子。”
陈志高提议多弄点注册资金，把电器销售第一公司的门面撑起来，却被苏峥否定。
转头看向董学武，“公司一旦注册好，以后就得照着正规走，人员肯定需要增加，你的工作也不再是守着京城这一家店，得做好心理准备。”
董学武刚接手电器商场工作才几个月，根本没想过会在这时候注册公司扩大规模。心里底气很不足，只能暗暗告诫自己，不懂就给苏峥打电话。
中午吃完饭，苏峥开车带着陈志高去工商局。
办理手续的时候，陈志高接了一通电话，随后跟苏峥说道：“东升说楚叔叔让咱俩晚上去家里吃饭，你是不是跟楚叔叔闹别扭了？”
“你瞎说什么呢！”苏峥佯装不满。
“我有没有瞎说你自己心里很清楚，东升不止一次抱怨楚叔叔对你比对他都好。楚叔叔要是想喊你过去吃饭，直接给你打电话就行了，有必要让东升转告？”
陈志高一副洞察本质的神色，“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我也不想知道，但我得劝你一句，闹情绪耍性子可以，千万别往心里去。”
“用你说？”
苏峥哼哼一声，本来就没多大的事情，除了当时心里有些不舒服，自己早已经看开了。
临近傍晚，苏峥带着陈志高，陈志高带着水果点心来到楚青山家里。
吃饭的时候基本上是秦淑芬引领话题，问询关心了陈志高父母的身体状况，又以长辈的口吻给了陈志高人生建议。
“暮烟打电话说你从琼省带回来好多水果，还说要给家里寄回来一些，被我拦着了。”秦淑芬笑着冲苏峥说道，“长辈不在你们身边，你们两个年轻人也不能太随意了，过日子还是要勤俭一些的，乱花钱的习惯要不得。”
苏峥顺从点头，没有辩解。
吃完饭，秦淑芬收拾好残局之后给三人泡了一壶茶，然后出门溜达。
楚青山给苏峥和陈志高分好茶水，主动发问，“琼省的情况怎么样？”
陈志高看向苏峥，明显是想让苏峥来回答。
“不怎么样！”
苏峥坦然开口，“我们去的时候根本看不出有序的管理，发展反向不明，侧重点不清晰，如果是投资商过去，大概率会跟我们一样失望而归。”
苏峥的话让楚青山皱起眉头，深深看了苏睁一眼，“前几天琼省那边传来消息，说是要跟岛国一家公司签订开发洋浦的协议，想采用引进外资成片承包，系统开发，综合补偿的方式开发。不出意外的话，这应该是琼省接下来的发展重心！”
陈志高暗暗感慨果真是一家人，苏峥刚说完方向不明，楚青山立刻给出提示。看看人家爷俩的默契程度，再跟自家老爷子比较，陈志高心情突然不那么美丽了。
“我在那边留了人，如果感觉可以，还会再过去考察。”
楚青山淡淡点头，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怎么突然想起注册公司了？”
苏峥把对电器商场的规划详细说了一遍，而后又说起闯海捞金那批人的情况，“平时不好招人，趁着这个机会多招一些有经验的人，正好可以把各项生意规整一下，有利于以后发展壮大。”
把单一销售渠道转变成集中销售平台的说法让楚青山陷入沉思，良久之后楚青山抬头问道：“你这样做就不怕生产厂家之间发生恶意竞争，一旦出现恶意竞争，生产厂家很有可能从你那里退出……”
“不怕！”
苏峥自信笑着，“生产厂家只能供货给我，商场内的最终零售价格还是由我掌控，就算他们恶意拉低出厂价，到我这里也会适当的调整平衡。”
“商场之外呢？”楚青山再次发问。
“商场之外没有这么激烈的竞争，大概率不会出现自降利润的事情，我相信没有哪个生意人会做这种傻事。”
苏峥脱口回答，“如果他们非要恶意竞争也没有关系，那就朝着质量和服务方面引导。价格贵的产品我都能卖出去那么多，还怕这种挑战？”
楚青山凝眉打量苏峥，“你一个人就能调控价格？”
调控两个字的音调楚青山说得格外重，苏峥赶紧摇头：“我没能力调控，我能做的就是尽量制定一个我认为比较合适的零售价，让市场来检验是否合适。”
“市场经济的环境，任何个人都无法掌控价格，真正能够决定价格的只能是老百姓。你价格定得高，老百姓可以转头去买别的品牌产品，想要把产品卖出去，只能调低价格。”
“相反，你价格定得低，势必会引发同行的不满，引来针对也是活该。实力强大还好说，但凡实力稍有不及，最终会搬石头砸自己脚。说白了，市场经济就得靠竞争才能发展。”
陈志高暗暗撇嘴，斜眼看着苏峥，你是不是忘记你之前就搞过故意拉低价格了？
楚青山也是听得紧皱眉头，“照你这样说，国营企业也没有干涉价格的能力了？”
苏峥不知道老丈人紧盯着价格问题不放是不是因为这段时间的物价上涨，但此时此刻容不得他想太多，“国营企业想要制定管控价格，除非不允许私营企业存活，就像之前那样。”
苏峥说为的之前那样就是改革开放之前，所有物资均有国家掌控，价格也由国家制定。
如果这样做，无疑是否定改革开放的成果，这是经济发展倒退的象征！
楚青山沉默了一小会儿，忽然叹道：“等几天会颁布《私营企业暂行条例》，确认私营企业是社会主义公有制经济的补充，国家会保护私营企业的合法权益。”
有明文规定了？！
陈志高和苏峥不约而同露出喜色，之前只是传出承认私营企业的性质，但也只是口头上的承认。有了明文规定之后，性质完全不一样啊！
两人一笑，屋内的气氛瞬间变得轻松起来。
“楚叔叔，以后私营企业的空间是不是会更大一些啊？”陈志高顺势问了一句。
“不确定！”
楚青山轻轻摇头，“现在只是承认私营企业的存在，私营企业究竟该如何发展，还没有明确的说法。”
“不过，我个人觉得私营企业还是要依靠自身，不要对外界抱有太大的奢望，努力做好自己该做的才是根本。”
说话间，房门出传来响声，秦淑芬溜达完回来了。
看她回来，陈志高跟苏峥使了一个眼神。
“爸，妈，你们休息吧，我们回去了。”
苏峥主动起身，楚青山也没有刻意挽留。
送苏峥出门时，秦淑芬拉着苏峥低声说道，“前段时间你爸开会时跟大领导吵起来了，好像是因为不同意价格放开的事情。”
这句话让苏峥愣住，随之心情变得舒畅，老丈人并不像表现出来的那样轻视自己的建议。
回去的路上，陈志高发现了苏峥的情绪变化，好奇问询他遇到什么好事了。
正是高兴劲儿无处分享，苏峥没有隐瞒把上次给老丈人打电话提建议的事情说了一遍，又把秦淑芬最后那句话说了出来。
“啧啧……我现在算是真切体会到东升的心情了！”陈志高语气中酸劲儿十足，幽幽叹道：“亲生的果然不如外来的呀！”
第三百章 扩建电器商场
大门关着却没上锁，整个院子漆黑一片，苏峥有些纳闷，都这个点儿了，爸妈上哪儿去了？
洗漱完毕躺在床上，苏峥不由自主回想起在老丈人家里听到的话，特别是临出门时丈母娘的那句话。
当时光顾着开心了，根本没来得及细想，现在静下心来一琢磨，简单一句话却蕴藏着别样的信息。
老丈人跟大领导吵架了！而且是在开会时候。
如果只是开会时简单提一嘴价格放开的事情，老丈人就算是反对也不至于吵起来，这足以说明开会的主题大概率就是围绕价格放开。
能跟大领导吵起来，说明大领导的态度跟楚青山相反，也就是说上面对价格放开已经有了明确决定。
再想起老丈人今天晚上对价格的敏感态度，不难想象丈母娘说的会议结果多半是跟自己提醒的那样。
放任不管，甚至是主动推进价格放开。
想到这里苏峥嘴角微扬，提醒老丈人时就没指望老丈人凭一己之力阻止价格放开，能公开表明态度刷一波存在感就足够了。
不远了！
结果有了，再加上老丈人对价格忧心忡忡的样子，价格放开很有可能已经在制定具体方案了。
一旦方案公布，新一轮的抢购热潮必然会像前世那样出现，提前准备了这么长时间，总算要看到效果了！
投进去五千万，能赚回来多少？
苏峥心跳速度不受控制地加快，胡思乱想中，苏峥又想起老丈人说的《条例》，渐渐地皱起眉头。
老丈人先说的颁布《条例》，当时苏峥跟陈志高都觉得是件好事。经过刚才那一顿分析，苏峥立刻没有了高兴劲。
但凡有点经济头脑的人都能想明白，《条例》对私营企业的保护肯定会鼓舞人心，刺激更多人出来搞企业，做生意。
可价格马上就要放开了……
难道说，这是上面为了预防抢购的手段？
用《条例》鼓励多开办企业，生产企业增加，市场供货量自然就能加大，可以在一定程度降低抢购造成的物资紧缺和价格进一步上涨。
按照这个思路，多开办企业确实有用，关键是企业开办需要时间，每个人的想法都不一样，投资企业的方向类别不一样，企业投产的时间点也会有前后之分。
具体效果能有多大？
“我这几天精神头儿是不是特别棒……”
院子里突然传出声音，苏峥听出是苏明强，立刻翻身下床。
“嗯，我也是，走路都轻飘飘的，肯定是师父说的练出气了。”两道身影不紧不慢朝着北屋走。
苏峥拉开房门，“爸，妈，大晚上的你们干啥去了？”
“练功去了。”
苏明强说话的时候从兜里拿出钥匙开门，林秀娥则是朝苏峥走过来，笑着说道：“小二，沪市有没有教气功的？我跟你爸才练一个礼拜明显感觉比以前有劲儿了，你跟慕言得空也去练练。”
气功？
听到这两个字，苏峥表情立刻变得怪异。记忆中，确实有段时间气功盛行，不管是城市还是农村，无论男女老少都跟着学。
原本黑暗一片的院子突然变亮，苏明强从北屋走出来，上半身已然没了衣服，对林秀娥喊道：“赶紧烧水。”
“烧什么水？没听师父说用凉水洗澡比温水洗澡对身体更好嘛！”林秀娥头也不回说了一句，继续对苏峥说道：“咱们胡同大部分人都在练，说是练得好的还能跟大师见面学习……”
苏峥连忙伸手打断林秀娥的话，“妈，我跟您说件事儿。”
“你说。”
“你看我这次回来是不是瘦了？”
听苏峥这么一说，林秀娥立刻伸手将苏峥拉到光线好的地方，仔细打量一番后点头，“好像就是瘦了，怎么回事儿？”
“你儿媳妇的手艺你又不是不知道，能做好的也就那几个菜，弄得我现在吃饭都不香了。”
在苏峥看来，父母跟着练气功就是纯粹闲得没事做。听他俩刚才的对话，明显是在兴头上，如果直接反对肯定不会有结果。
所以，必须得给他们找点事儿忙起来。为此，苏峥不得不拿秦慕烟的厨艺当借口。
看林秀娥犹豫着不说话，苏峥用玩笑语气说道：“您还想不想抱孙子了？”
“废话！”林秀娥白了苏峥一眼。
“我跟您说实话，这次回来除了办正事，就是要接您跟我爸去沪市。你们今晚就收拾东西吧，明天咱们一起回沪市。”
……
公司注册材料已经递交上去，当前的任务就是想办法扩大商场面积，满足敲定合作意向的品牌电器进场。
最简单的做法就是换地方，找一个大面积的铺面搬迁过去，但这明显不符合利益需求。
国民电器商场生意一直很好，这几年的经营已经成了京城人尽周知的存在，冒然搬迁肯定会影响到经营，风险太大。
电器商场可观的客流量带动了商场两侧的铺面租赁，董学文认为想要从别的商户手中抢到铺面，只能主动抬高租金。
“高价抢租倒是没有什么问题，关键是能否彻底打通铺面。”
苏峥对抬高租金没有异议，他担心的是商场空间完整度的问题，指着两侧的墙体，“承重墙肯定不能拆除，如果不能连贯打通，高价抢租就没有任何意义。”
“那就买下来！”
陈志高突然开口，一副财大气粗的口吻说道：“把这几间房子全都买下来拆掉，按照商场的需要重建。”
陈志高的提议让苏峥心头一动，转头看向董学武：“你这两天抓紧时间联系户主，尽量多问几家，有消息给我打电话。”
看董学武点头应下，苏峥继续吩咐道：“别忘了招聘工人的事情，商场成立三年以来第一次扩大规模，咱们必须做到万无一失。每个品牌的产品都要有专门的销售人员，你好好琢磨一下这件事儿。”
“放心吧，二哥。”董学武拍着胸脯跟苏峥保证，“遇到拿不定主意的事情，肯定第一时间跟你打电话。”
“我爸妈也会跟着回沪市，以后下班记得过去帮我看看房子，别进了贼都不知道。”
苏峥把汽车钥匙递给董学武，“抽时间去学个驾驶本，汽车给你留下，再有厂家过来也能把你电器公司经理的面子撑起来。”
董学武做梦都没想到自己能开上汽车，呲着牙接过钥匙，又跟苏峥一顿保证。
……
“这玩意儿不能掉下去吧？”
登机的时候，苏明强忐忑不安。
感觉到旁边人投来的不满眼神，苏峥连忙拉扯苏明强示意他别说不吉利的话。
上飞机后苏明强一直闭着眼睛，脸色异常难看。坐在他旁边的林秀娥虽然也有不安，却比他强了一些。
下午抵达沪市，从机场出来苏明强才恢复过来，摇着头对苏峥说道：“以后宁可坐火车晃荡一晚上，也不坐飞机了，打死也不坐。”
“瞧你那点儿出息！”林秀娥瞪了苏明强一眼。
回到家里简单休息一会儿后，林秀娥主动喊上苏峥一起去买菜。
“今天就算了吧，简单吃点就行。”
“那怎么能行？”林秀娥连连摇头，“你俩都半年没回家了，暮烟肯定馋我做的酱肉了。”
“我跟您说实话吧，现在这个点儿出去，肯定买不到菜。”看林秀娥不相信，苏峥只能搬出秦慕烟，“暮烟说过好几次了，稍微去晚一点，烂菜叶子都买不到。”
“什么情况啊？”苏明强诧异问道。
“物价涨得人心慌呗，见着啥都想买回家，生怕再涨价。”
京城是首都，哪里缺了物资京城都不能缺。
“那怎么办？总不能不做饭吧？”林秀娥为难看着苏峥，空有一手好厨艺，奈何没有材料啊！
“所以才把您二老接过来啊！”
苏峥嘿嘿笑着，“我懒得早起去买菜，你儿媳妇又要上班，您来了之后买菜做饭的活儿不就有人干了嘛！”
秦慕烟下班回来看到两位老人时很是惊喜，晚上吃饭话也多了不少，准备睡觉时问苏峥怎么突然想起把父母接过来。
苏峥把父母跟着别人练气功的事情说了一遍，“我要不想这么一个点子，他俩肯定不跟我回来。”
秦慕烟自动忽略练气功的事情，凝视着苏峥问道，“你吃饭不香还能吃两碗？”
“你瞧你，我这不是临时找个借口嘛！”苏峥干笑一声。
“临时找借口？心里要没这种想法，能临时一想就脱口而出？”秦慕烟明显不信，重重哼道：“家务活一样不做，你怎么好意思挑三拣四的？”
“今天有点累，睡觉，睡觉。”
……
有妈的孩子像块宝！
睁开眼就有热乎饭吃的感觉真好，要是能不被催着起床就更好了！
吃完早饭，苏峥送秦慕烟去学校，回到电器商场后把扩大规模的事情跟于秀兰说了一遍。
“你搞张招聘告示贴出去，只招年轻女孩，最好是要漂亮的。”
说话时，苏峥伸手去拿今天的报纸，根本没有注意到于秀兰的怪异眼神。
快速翻阅一遍，没有发现感兴趣的内容，苏峥放下报纸，不自觉看向对面的百货商场。
第三百零一章 承包百货商场
“兰姐，你最近去过对面吗？”
苏峥凑到于秀兰跟前，冲百货商场使了一个眼神。
“很少去，怎么了？”
“没事儿，我就是想问问百货商场现在生意怎么样。”
听苏峥这么说，于秀兰立即摇头：“除了粮油，其他东西都能在副食商店和零售商店买到，生意能好得了嘛！我两个礼拜之前过一次，里面冷冷清清的，售货员上班都能打盹儿犯困。”
于秀兰的回答让苏峥心中暗喜，百货商场生意越差，自己的想法就越有可能实现。
从电器商场出来，苏峥直奔招商局。
“百货商场不归我们招商局管啊！”
牛建国弄清楚苏峥的来意，摊手摇头。
“我知道不归招商局管，我今天过来是想请牛大哥帮忙介绍一下关系，我想承包百货商场。”
介绍关系对牛建国来讲不算什么大事儿，“你想见主管部门的负责人，还是想见更高一级的领导？”
不等苏峥回答，牛建国主动解释道：“如果只是见主管部门的负责人，我现在就可以给他打电话。如果想见领导，你得有具体的承包想法，承包之后做什么必须得让领导满意才行。”
“我有想法。”苏峥脱口回道。
牛建国审视苏峥几秒，忽然起身：“走吧，咱们去政府大楼。”
苏峥开车带着牛建国来到政府大楼，牛建国率先下车，扭头对苏峥说道：“我先上去跟领导汇报一下情况，你在这里等我消息。”
二十多分钟后，牛建国从院子里出来，示意苏峥下车。
一个小时后，两人从楼里出来。
“你筹划多久了？”
上车之后，牛建国主动询问。
苏峥没有隐瞒，坦言道：“建批发商场之前我就有承包百货商场的想法，只是当时主管单位领导不同意。没办法，我只能自己建商场。”
牛建国暗暗唏嘘，这么好的想法不同意，主管单位的负责人脑子里进水了吧？把百货商承包给苏峥，真要做出成绩，能少得了他那一份？总比经营惨淡强吧！
“我能看出来，领导对你的想法还是比较感兴趣的，现在又赶着物价上涨，我觉得领导们会同意你承包百货商场。”
牛建国主动帮忙分析领导的反应，说完之后故意装作不满问道：“兄弟，我跟你说投资建厂的事情不是一次两次了，你打算什么时候支持一下老哥的工作？”
车子启动，苏峥笑着回应，“牛大哥，我就一颗脑袋精力有限，你总得容我一件事一件事做吧？”
“年前我从工商银行贷款五千万，这笔钱全部拿去备货备材料了，资金总要一点点回笼。等我把这笔钱全部收回来，到时候不用老哥你说，我都得主动支持你的工作。”
牛建国本来就是试探，看苏峥如此说，赶紧点头：“有你这句话就行！”
……
六月二十五日，最高行政机关颁布《私营企业暂行条例》。《条例》确认私营经济是社会主义公有制经济的补充，国家保护私营企业的合法权益。
消息一出，无数私营企业老板欢呼雀跃，原本迷雾重重的道路有了明灯，每个人都对未来充满希望。
那些个犹豫不决，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辞职出去做生意的人，看到报道后坚定了想法。
各级政府更加重视招商引资，特别是开放城市的管理者，开始积极宣传。
一时间，各种大报上轮番报道不同地区对私营企业的扶持力度，鼓吹城市投资环境多么优秀。除此之外，也有城市另辟蹊径，大肆宣传辖区内私营企业取得的骄人成绩。
……
“什么？”
接到电话，齐国生脸色瞬间变得难看，却又不敢表现出来，“领导，我能问一下是谁要承包吗？”
“苏峥。”
话筒里传来的回答让齐国生心情变得极为复杂，有怅然若失，也有说不清楚的轻松感。
“市里已经开会表决通过了，国生，你对下一步的工作有什么想法吗？可以提前讲出来，局里也好协调安排。”
齐国生哪能想到建党节之后接到第一通领导电话会是这种事情，语气低落道：“领导，这个消息有些突然，你给我一点考虑时间。”
“行，你认真考虑一下，想好之后给我打电话。”
放下话筒，齐国生颓然靠在椅背上对着沙发出神，脑子里不自觉浮现出苏峥那张脸。
两人第一次见面是因为卫生巾的销售问题，齐国生让李向阳把苏峥请了过来。
那一次，苏峥就给齐国生留下了深刻印象。
百货商场占据主动权，苏峥却能表现得不卑不亢，头头是道的跟自己分析利弊。
后来的每一次对话，苏峥都能让自己对经营有新的感悟，特别是苏峥给百货商场提出的建议。
想到这里，齐国生忍不住唏嘘。
如果当时领导们同意苏峥租赁百货商场一楼的柜台卖健美裤，百货商场是不是能够一直跟苏峥保持良好的合作关系？
想想健美裤刚开始销售的火爆场面，苏峥说能带动百货商场客流量真的不难实现。有了客流量，还用发愁其他柜台的租赁问题吗？
如果柜台顺利租赁出去产生好的收益，苏峥提出承包百货商场时，领导们还会拒绝吗？
种种往事浮上心头，齐国生只能在心里暗暗感慨，苏峥的想法还是实现了，只不过是以不同的方式。
“噹……噹噹……”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断齐国生出神，整理好情绪后对着门口喊了一声进来。
房门被推开，齐国生准备好的笑容瞬间僵住，惊讶看着来人。
“齐经理，不欢迎我？”
苏峥反手关上房门，笑呵呵地在齐国生对面坐下。
“没有！”
齐国生重新挤出一抹笑容，暗暗猜测苏峥的来意，是以胜利者姿态过来炫耀的吗？
“齐经理，抽烟。”
苏峥主动递上香烟，这让齐国生再次想起以前跟苏峥打交道的画面。
“齐经理，我打算承包百货商场，领导们已经同意了。”
苏峥开门见山，注意到齐国生的表情变化，继续说道：“我这次过来，是想跟齐经理说说我承包商场之后的经营思路。”
“跟我说经营思路？”齐国生意外看着苏峥，随后苦笑道：“领导们都同意了，还有必要跟我说吗？”
“有！”
苏峥果断点头，冲齐国生笑道：“齐经理管理经验丰富，这是我不能比的，我想请齐经理留下继续工作。”
留下工作？
齐国生紧紧盯着苏峥，“你想让我给你工作？”
“可以这么理解！”
苏峥坦然点头，不等齐国生开口，快速说道：“齐经理，我说句公道话，百货商场走到今天这一步，跟你的管理并没有太大关系，主要还是企业性质带来的限制太强硬。”
“你知道我不是故意吹捧你，因为我说的是不争事实。”
苏峥主动找上门就没打算玩虚的，他确实需要齐国生的管理经验，如果能把齐国生留下，对接下来的经营会有很大的帮助。
“我有好的经营思路，你有丰富的管理经验，这两者相加，效果可以预见。我给你最大限度的管理权，让你自由发挥你的才能，我觉得这样的工作才能让人更有成就感和轻松感。”
齐国生表情沉闷，一言不发。
“齐经理，体制内的工作确实能让人高看一眼，但实际收入并不见得很高。”苏峥继续劝导，“前几天颁布的《条例》你应该看到了，私营企业未来的发展空间绝对无限大。”
“现在大把大把的人从单位辞职去南边寻找机会，我前段时间去琼省时，见了太多意气风发准备登岛大干一场的人，也看见大批大批失魂落魄从琼岛离开的人。”
“一时冲动的代价很大，从琼岛回来的人中，大多数选择去别的经济特区寻找机会。不瞒齐经理说，我在南边的企业就招聘了不少从企业或者机关单位辞职的干部。”
看齐国生一直不说话，苏峥轻轻叹了一声，“我跟你说这些，不是想炫耀什么。只是想告诉你，体制内的工作不好干，且不说条条框框，就说现在的物价，依靠死工资能让家人过上好日子吗？”
齐国生抬头看了苏峥一眼，表情有了细微变化。
“咱们都是男人，都是家里的顶梁柱，如果只看重个人面子，不管不顾家里人的生活质量，我觉得这样不好。”
苏峥真切看着齐国生，“齐经理你是看着我一步步走过来的，别的不敢吹嘘，但我敢拍着胸脯保证一点，只要是跟着我干事的人，经济收入绝对比绝大多数人高。”
“我之所以敢这么说，不是说我这个人对员工有多大方，而是因为我有能力让员工赚到更多钱。”
齐国生长出一口气，将烟头按灭，点头道：“你可真不谦虚。”
“伟大领袖说过，过分谦虚等于骄傲”苏峥呵呵笑着，他能感觉到齐国生的态度有了松动，趁机又是劝道，“齐经理，出来跟我干吧！”
“一个半死不活的商场在你手上重获新生，甚至有可能成为全国同行争相学习的榜样，这是何等的光荣？咱们一起享受这份荣耀不比你留在体制内喝茶看报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