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卿本风流TXT下载卿本风流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卿本风流全文阅读

作者:林家成     卿本风流txt下载     卿本风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十四章 卫子扬府

    

    院落中,一匹红色骏马正奔驰在广场上,骏马上,坐着一个全副盔甲的将军。他手挽强弓,弦如满月。

    只见他轻喝一声,箭如闪电射出,风声呼啸中,在空中划出一个弧形的,完美的弧度后,“卟”的一声射落百步开外的树叶,深深**另一棵树的树干中。

    旁边,几个亲卫同时欢呼叫好。少年将军纵身跳下马背,接过婢女手中的热毛巾,把脸上的汗水污渍拭去。

    就在这时,他一眼瞟见了冯宛。

    把毛巾信手一扔,少年大步向她走来。

    晨光下,少年腿长身长,墨铁般的盔甲,映衬着少年绝美的脸,有一种让人移不开目光的光芒。

    何况,他背负阳光而来,似乎他身后的万道金光,都只是他的点缀,都在给这个人间浊世的少年,增添风采。

    看到这样的卫子扬,冯宛目光避了避。

    他是那种天生便高高在上的人物,不管以何种途径,不管愿意不愿意,他注定会站在高处。这样的人,与她这种小人物相比,相距何止千里万里?

    卫子扬走到了冯宛面前。

    低头看着她,少年清脆靡哑的声音有点冷,“怎的才来?”

    冯宛听出了少年语气中的怨怼,为了他这份在意,她忍不住的扬唇一笑,轻声回道:“你刚归府,贵人出入如云,自是得候一候。”

    她说的是事实。

    甚至今天,也有很多人前来求见,只是被卫子扬不耐烦地挡回去了。

    卫子扬轻哼一声,他负着双手踱了开来,“以后不必想这么多。”

    冯宛微笑,她乖巧地应道:“嗯。”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喧嚣声,只听得一个叫唤声传来,“卫将军可在?”

    卫子扬蹙眉转身,不等他开口,又一个声音清朗地传来,“他这人不喜欢俗事,我们直接进去吧。”

    说话这人,正是五殿下。

    竟是五殿下来了。冯宛反射性地退后一步,也不抬头,她对卫子扬低声求道:“贵人来了,容阿宛告退。”虽然五殿下已经到了外面,不过冯宛想来,这种贵人前来,不会性急地直冲而入,她还有时间撤退。

    卫子扬正要点头,只听得脚步声大作,转眼间,五殿下的叫唤声朗朗传来,“子扬,子扬?”

    叫唤声中,五殿下领着十数人已浩浩荡荡踏入院落,出现在众人眼前。

    卫子扬抬起头来,提步迎上,声音清冷地说道:“殿下来了?子扬迎晚了。”

    五殿下呵呵一笑,正要说话,目光一瞟间,却看到了站在角落里的冯宛。

    看着冯宛,五殿下疑惑地问道:“这是,冯氏阿宛?”他转头看向卫子扬。

    早在元城时,他便发现卫子扬对这姿色普通的妇人很感兴趣。到了都城后,也没有见过他们之间有什么异动,他还以为卫子扬把这妇人给忘记了呢?没有想到,他不但没忘,在这种重要的日子里,别的贵女权贵都不可入内时,他却把这个妇人慎而重之地迎入他的院落中。

    难不成,这个不喜他人靠近的卫子扬,真是喜好这种妇人?

    面对冯宛,五殿下也不至于生出妒忌,他只是好奇又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她,笑了起来,“子扬闭门不出,却原来是在金屋藏娇。”

    金屋藏娇,这个成语用得可是不妥了。不说冯宛是个妇人,便是冯宛是赵俊的妻室这点,五殿下这样说,也太唐突了。

    冯宛脸色微变,暗暗想道:但愿这话不要被传扬出去。

    这时,五殿下已转向卫子扬,温和地说道:“子扬,回去都城,你还练得这般汗流浃背作甚?”

    责怪过后,他亲切地说道:“去洗洗罢。时候不早了,今天晚上的宴会,你是不想去也得去。”

    他瞟了冯宛一眼,笑道:“你这个妇人也不并同去吧。”

    冯宛脸色大变。

    她福了福,恭谨地说道:“殿下言重了,妾一有夫之妇,岂有背夫行事之理?”

    “背夫行事?”五殿下蹙起眉头,他又看向一旁的卫子扬,微微笑道:“你们这些汉人啊,就是心思事是非多。”

    他刚说到这里,外面一阵鼓躁声传来,鼓躁声中,四公主娇脆脆地唤道:“五哥哥也在这里?太好了。”

    一边说,她一边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远远地一看到卫子扬,她便低着头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

    四公主本来生得极美,此刻华服盛装,白嫩的手提着裙套,带笑的表情中隐含委屈和小意,竟似是生恐卫子扬一个不悦,便把自己呵斥一番。

    这样的天之娇女,摆出这么一副小心翼翼,媚好动人的模样,便是铁人也会心动。卫子扬瞟了一眼,却不经意地转过头去。

    一侧的五殿下见状,却是心神一动。

    他挥了挥手,唤道:“四妹,站着干甚?过来见过子扬。”

    四公主正要这么一个台阶,闻言她嗯了一声,娇俏俏地走了过来。悄悄瞅了一眼卫子扬,她敛襟一福,轻轻唤道:“卫将军。”

    朝着卫子扬,含羞带地一瞅间,四公主看到了站在一侧的冯宛。

    本来,冯宛的长相和妇人打扮,是不会引人注目的。可四公主和五殿下一样,都熟知卫子扬的性格,知道这两天他把很多权贵女郎都拒之门外,可为什么这个妇人能够进来?

    一时之间,一直以来卫子扬对上冯宛时的异常,都涌出四公主的记忆中。

    想着想着,四公主脸色微变。

    就在这时,卫子扬低哑的声音传来,“你所说的事我都知道了,你可以退了。”

    他这话,是说给冯宛听的。

    冯宛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她盈盈一福,对卫子扬低声说道:“有劳郎君费心了。妾告退。”

    说罢,她低头敛袖,缓缓退后。

    无声无息地从五殿下和四公主旁边退过,转眼间,冯宛已退到了院门口。就在她准备转身跨出房门时,四公主突然**唤道:“且慢。”

    蹬蹬蹬,她快步跑到冯宛身边,亲密地伸手挽着她的臂弯,嘻嘻笑道:“你叫冯氏阿宛吧?阿宛姐姐何必走得这么快呢?嘻嘻,我五哥的府中,今天晚上可是有宴会的。”

    她凑近冯宛,极亲密快乐地小声说道:“我五哥马上就要被封为太子了,今天晚上这场宴会,算是庆贺之宴。姐姐你都来了,怎能不捧场呢?”

    四公主贵为公主,这般亲昵的,温柔地与冯宛说着话,换做任何一个普通妇人,都会受宠若惊。

    冯宛没有。

    她警惕到,四公主一边这样与自己说着话,一边时不时地瞟向卫子扬,打量着他的表情变化。

    越是打量,四公主的脸色便越是发白。在卫子扬看不到的地方,四公主咬了咬唇,眸中泪光隐隐:他那么看我,是在害怕我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吓了这个丑妇人吗?

    四公主是不想这样想的,可她实在倾慕这个少年,每日每夜,都在不自觉中琢磨他的言行举止,分析他的想法爱好。因此,一想到刚才他投来的那一眼,她不由自主的,便泛起这么个想法来。

    四公主挤出一个笑容,慢慢离开冯宛,强笑道:“阿宛姐姐,我们可说定了哦。”言词娇憨,动作中却不由她拒绝。便这般扣着冯宛的手臂,四公主提步便朝卫子扬走去。

    冯宛暗叹一声,任由四公主拖着前行。

    其实,她早就想过这事,以卫子扬的外表,整个都城中倾慕他的人,那是不知凡几。自己想要平安,最好是离他远些,尽量远些。

    又是暗叹一声,冯宛忖道:从来祸福相倚,我既然一心一意想靠上他,就得承受这一切。现下当务之急,是静下心来,兵来了将挡,水来了土掩。

    两女来到卫子扬身前。四公主悄悄地瞅了一眼他,温柔小声地说道:“卫将军,时辰还早着呢,我与阿宛姐姐先在你府中玩一会可好?”

    声音娇俏小心,哪里是个公主的口气?

    卫子扬瞟了四公主一眼,又看向冯宛,他冷冷地说道:“随你。”

    说罢,他大步走向五殿下,笑道:“昨日有人送来一瓮陈酒,说是建康中人所喜欢的。殿下,我们喝一杯吧。”

    五殿下哈哈一笑,道:“好,好,今日便与子扬一醉。”

    四公主扣着冯宛的手臂,漫无目的地走了一阵后,在院落后的一个小花园中停了下来。

    打量着安静如也的四周,四公主笑道:“子扬也真是的,都当了将军了,也不肯添置几个奴婢,你看这院落空成什么样子?”

    冯宛在旁边忙陪笑称是。

    听着冯宛憨厚的笑声,四公主慢慢转过头来。

    她静静地盯着冯宛。

    明明日光甚好,她这般盯着,冯宛却觉得浑身寒森森的。

    四公主直直地盯着冯宛,直盯得她老实地低下头去,她才收回目光。慢慢转身,四公主低声说道:“他看你的目光不同。”

    顿了顿,四公主背对着冯宛问道:“这是为什么?”

    冯宛低着头,喃喃说道:“公主多虑了。”

    四公主回过头来,再次盯向冯宛。

    就着阳光看来,眼前这个妇人,肌肤白嫩,眼睛也生得美,身段也有可取之处。可是,仅此而已!如她这个样子,满都城的贵女,胜过她的十个有五个。刚才她站在卫子扬身后,便如明月与瓦石摆在一起。

    这样的妇人,别说是卫子扬,换做任何一个贵族,都看不上眼。

    想着想着,四公主对自己的判断,又生了疑惑。

    在她沉吟时,冯宛小小声地唤道:“其实妾与卫将军,也是有渊源的。”在四公主猛然盯来的目光中,冯宛低着头,讷讷说道:“昔日在元城时,妾与卫将军在贫贱中相识,便是妾的夫主能来都城,都是卫将军提携的。卫将军这人重情重义,一直把妾视作知交故友。”

    这些四公主是听过的。

    不过以前她没有放在心上,现在被冯宛这么一提,她倒是记起来了。

    可是,刚才卫子扬的眼神怎么说?四公主也说不出,可她就是觉得,刚才自己与这个妇人窃窃私语时,他看向自己的眼神是警惕的,他在防备自己伤害这个妇人?

    就在这时,四公主听得冯宛低低的,有点不好意思地笑道:“卫将军这人就是太重情义,在路上,他还说我就是他的姐姐呢。”

    姐姐?

    他把她当成姐姐?

    四公主心下一松,似是明白了什么。

    当下,她碎步走来,靠着冯宛,四公主挽着她的手臂,羞愧地说道:“原来是这样,阿宛姐姐,我刚才无礼,你可别见怪。”

    冯宛连忙笑道:“不会不会,公主也是性情中人,妾哪里会见怪?”

    她打量着四公主,抿唇说道:“四公主娇艳如花,身份既高贵性情又好,能看中子扬,那是他的福气呢。”

    她牵着四公主的手走到一侧坐下,低低说道:“子扬他,以前过得并不好,他又是个把恩怨看得太重的人。公主能够不以身份压人,我想子扬他一定会喜欢上公主的。”

    冯宛这语气,温柔敦厚,分明是大姐姐的口吻。四公主听着听着,不由真把她当成了卫子扬的姐姐。

    她咬着唇,**泪哽咽道:“我知道他不喜欢我。就是那一次我约他外出,反而害得他被人下了药后,他就怎么也不肯原谅我了。”

    她紧紧扣着冯宛的手,期待地说道:“阿宛姐姐,你可能跟他解释一下,说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也是被人陷害的。”

    冯宛连忙点头,她掏出手帕温柔地拭去四公主的眼泪,**道:“好的好的,我一定说。乖,别哭了。”

    听着冯宛这哄小孩的语气,四公主忍不住**眼泪笑出声来。

    这**与**之间,一旦好起来,很快就如胶似漆,两女凑在一起,亲亲密密说笑了一阵后。冯宛低叹一声,蹙眉说道:“今儿出来这么久,也不知夫主他会不会多想?”

    她苦着脸,感喟地说道:“世间流言真可畏,如我这么平凡的妇人,也总有人把我和卫将军扯到一块去。真担心夫主会相信这些流言。”她这话,是给以后做铺垫。万一冯芸大公主说了什么,四公主这里也被提了醒。

    听到她说出这种话,四公主那仅有的一点疑心,也消散了大半。她点头道:“那你回去吧。”

    对上惊喜的冯宛,四公主抿唇笑道:“五殿下那里,我会跟他说的。”

    冯宛连忙道谢,两女又亲亲密密说了一会话,冯宛这才告退离去。

    四公主站起来,她目送着冯宛离开的背影,歪着头,寻思着久久没有移眼。

    冯宛出了卫府。

    马车一出府门,她便伸袖拭了把汗水,长吁了一口气。

    这一关,暂时是过去了。只是,若是下一次又让四公主看到什么,只怕报复会来得相当剧烈!

    可那又怎么办?她能奈何得了自己,可她能奈何得了卫子扬吗?

    一想到卫子扬,冯宛便沉默起来。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她与他相处时,多了一些什么东西,那种东西,甚至在前世时,她与赵俊最是恩爱时也不曾有过。也许,是因为她与赵俊一直是夫妻,便是恩爱,那也是先恩而爱。

    它与卫子扬带给自己的感觉,不能相比。

    可纵使这样,她又有什么资格去奢想。前一世,为了赵俊她耗尽所有心力,这一世,她还不知道,自己有没有那个能力去付出,再次全副心神地去相信一个男人。

    是的,世人都说,卫子扬重情义,可自古以来,男人重情义,与看重**是两回事。当年刘备天下都说重情义,可他弃妻弃子,不也是做得很顺溜吗?

    寻思了一会,冯宛苦笑起来,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模样,还真这般胡思乱想了。

    这时已到中午,冯宛有点不想回赵府,便对驭夫说道:“去西郊周庄。”

    “是。”驭夫回答格外**,每次去西郊周庄,他都能吃个肚饱流油,在现在这个饥寒时节,那是他最欢喜的事。

    前几天,另外那驭夫和管事还缠着他问呢,他们就不明白,自己成天吃不饱,一个个越来越面黄肌瘦的,怎么就他红光满面,精神得很?

    马车来到周庄外时,正好看到曾老叔满脸喜色,搓着双手朝外急急走来。看到他低头行走,也没有注意到自己,驭夫唤了一声,“老叔。”

    曾老叔抬起头来。

    见是冯宛的马车,他大喜过望,连忙冲上前咧嘴笑道:“女郎,老奴正要去找你呢。”

    找我?

    冯宛对上他满脸的喜色,这种掩也掩不去的欢喜,让冯宛心神大动。

    她跳下马车,也不询问,只是**笑朝周庄走去。似乎对曾老叔找自己一事并不急着去问。

    直到两人入了府,曾老叔把房门掩上,冯宛才转过身来。

    不等她开口,曾老叔已欢喜地说道:“女郎,那里面真是金子。”他欢喜得声音都颤抖了,“真是金子,足足四十斤的金子。”

    曾老叔抬起头看着冯宛,狂喜地说道:“女郎,这下你有钱了,到哪里也不怕了。”

    我有钱了?

    到哪里也不怕了?

    冯宛抬起头来,与曾老叔一样,她也是欢喜得唇直颤抖。可与没有见过多大世面的曾老叔不同,她知道,自己那点钱财,在有钱人眼里,那是九牛一毛。自己所得的这些,只是能保证这些年来不愁吃穿罢了。

    可这已经很了不起了,以后,不管风云怎么变幻,不管她在都城呆不呆得下去,至少,她不用为一日二餐发愁了。

    垂着眸,冯宛低声说道:“放在哪里?我去看看。”

    “好,好。”

    曾老叔领着冯宛一边朝前走去,一边说道:“世人都说黄金难溶,老奴还令秀儿把铁匠的灶具都搬来了。”

    他领着冯宛来到一处极阴暗的所在,穿过那弄堂,进入一个柴房中。他掀开角落里的一块地板,朝露出的洞里跳去。

    站在一人深的洞里,曾老叔低声说道:“这是老奴这阵子挖出来的。女郎,你不用下来,老奴搬了那金石头过来。”

    不一会,一大块呈方形,如石头一样的黄金便出现在冯宛面前。

    只是一眼,她便被灼得双眼都睁不开。侧过头,冯宛双手抱了抱,笑道:“果然很重。”

    把金石头交给曾老叔,冯宛说道:“老叔,这东西不要与以前的埋在一块,你就在这下面的那角落处挖个洞埋起。”她伸手朝一个角落一指。

    曾老叔干脆地应了一声,抱着金子埋好。

    这一次,主仆两人依然吃了个肚饱肠肥才动身回赵府。

    刚刚来到赵府门口,一辆马车便驶了出来。大敞的车帘中,赵俊的那个远房老叔正向这边看来。

    四目相对,他右手一挥,命令道:“妇人,过来一下。”

    冯宛应了一声,令马车向他靠近。

    两辆马车靠在一起后,中年武将朝冯宛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然后,他蹙起眉头,温柔地说道:“阿宛啊,老夫听俊儿提到你了。”

    冯宛低低应道:“是。”

    “我看你这孩子是个不错的,眼如水明,双颊有肉,下颌饱满,不是个薄情无义之妇。你怎么就与俊儿闹成这样了?”

    这是一个长辈的殷殷劝导,冯宛只能垂眸束手地听着。

    中年武将又说道:“你可是嫌俊儿没出息?”

    冯宛连忙摇头,急急说道:“不,不是。”

    “那就好。”中年武将长叹一声,说道:“我听那些婢妾们说,你原来也是个擅经营的?可怎么就任性了呢?你看你们那院子,被水浸了几处,破败的围墙到处都是,还有那些倒塌的房屋,都没有清理掉。听俊儿说,你们现在没钱?哎,大丈夫在外面奔走,这家里的经营,靠的都是妇人,你怎么就不理事呢?看着好好一个家那么破破烂烂的,你当真心中无愧?”

    冯宛摇头,讷讷说道:“我,我不擅经营。”她苦涩地说道:“这都城与元城不同,妾日日看来,都寻不到可行之事。前不久,妩娘也经营了几家粮铺,可那粮全给朝庭征走了,是血本无归啊。”

    她说得诚恳,中年武将听了一会,倒也信了。他点了点头,道:“这样吧,我那手下还有一个擅商的,改天叫他过来帮帮俊儿。”

    说到这里,他盯向冯宛,说道:“依老夫听来,俊儿对你还是上心的,你回去后好好反思反思,万不可因一时意气坏了夫妻恩义。可有明白?”

    “明白的。”

    “明白就好,你回府吧。”

    “叔叔先走。”冯宛恭敬地蹲福着,直到那中年武将离开,她才令驭夫驱车驶入赵府。

    为了方便下次访问,请牢记,您的支持是我们最大的动力。

第八十五章 挑明

    

    卿本风流

    冯宛回府时,赵俊已经外出。

    他回来时,是亥时初。

    冯宛本来便有点失眠,听到外面传来赵俊和妩娘的交谈声,也没有在意。就在这时,卫子扬三个字传入她的耳中。

    卫子扬?

    冯宛一凛,连忙坐直,她轻轻套了一件外袍,走到窗边侧耳倾听起来。

    窗外,赵俊的声音带着酒意,“这卫子扬行事,当真肆无忌惮。四公主娇娇俏俏地跟他说着话,他当着陛下和五殿下的面,脸一沉便命令四公主滚,还要她永远别再出现在他面前。他还说,辱他羞他之事,他不会忘你不知道啊,当时那个场面,四公主真是无法下台了。”

    赵俊的声音说不出是幸灾乐祸还是惋惜,“本来陛下还有意把四公主许配给他,被他这么一搅,脸色也变了。便是另外几位殿下,包括五殿下也是脸色不好了。”

    五殿下等人当然脸色不好了,要知道,辱他羞他的人,可是包括几位殿下的。

    妩娘的声音传来,“那陛下有没有处置他?”

    “怎么没有?本来是准备给他升官的,可被他这么一闹,陛下当场拂袖而去,宴会也不欢而散,哪里还有什么升官之事?”

    赵俊道:“卫子扬这性格,大伙都说,实不是个当官的料。别看他现在爬得高,说不定哪天便摔得尸骨无存了。”前两天他还准备投靠他,现在提到卫子扬,竟有了怨怼和恼恨。

    听出赵俊语气中的不满,冯宛吃了一惊,转眼她忖道:摔得尸骨无存?错了,正因为这次卫子扬立的功太大,他又是五殿下的人,陛下并不想升他的官。因为真按功劳封赏,以卫子扬的年轻,用不了多久他会无官可升卫子扬这样做,正是给陛下一个台阶下。何况,连五殿下一并得罪,也是向皇帝表明立场。

    这事一过,卫子扬便是官职不变,他的实权定会有所增加。

    这时,赵俊似有点恍惚了。

    在妩娘的轻唤声中,他突然提步,朝着冯宛的房间走来。

    走到门外,他沉声唤道:“宛娘?”

    冯宛连忙应道:“在呢。”她知道,他凑到她房外提卫子扬,本就是说给她听的。不过他本是不想理自己的,这一会,怎么又找上门了?

    在冯宛的疑惑中,赵俊冷冷地说道:“这几见过卫子扬了?”

    冯宛轻轻恩了一声。

    不等她说什么,外面的赵俊声音一沉,喝道:“打开门”

    弗儿的声音在一侧传来,“是,是。”

    她连忙上前,随着吱呀一声房门推开,赵俊入内,他的命令声传出,“出去”

    弗儿连声应是。

    把房门重重一关,赵俊转过头来看向冯宛。

    房中没有点蜡烛,只有外面的月光,幽幽地映入其中。在这月色下,背着光的赵俊,双眼幽绿幽绿的,颇有点让人心惊的寒意。

    他朝冯宛走出一步。

    直直地盯着她,赵俊又逼出一步,压低声音,沉沉说道:“你这贱妇你与卫子扬说了什么?”

    冯宛在他的逼进中,向后退出一步。

    她不解地看着赵俊,声音清冷沉静,“发生了什么事?你把事由说出,我才知道如何回答你。”

    冯宛的语言,仪态,总有一种别样的沉静和雍容,饶是这个时候,饶是有点醉意,赵俊也似清醒了些。他停下脚步,恨恨地剜着她,低声咆哮道:“刚才在宴会上,卫子扬当着众人的面戏弄于我。他还说什么,你这妇人于他有恩义,跟在我身边实是糟蹋了,不如转让给他,他定当好好待你”

    说到这种恨事,赵俊一张脸孔变得铁青,他痛苦地说道:“你知道吗?他众人的面这样说我,叫我怎么下台?”

    他冲出两步,伸手紧紧锢制着冯宛的臂膀,嘶声吼道:“说你这妇人与他说了什么?”

    那锢制着冯宛的手,是如此紧,如此用力。脸色铁青的赵俊,正用吃人的目光剜着她,似乎想这般生生地把她的骨头抓碎,把她弄死

    与赵俊的愤怒不同的是,冯宛似是惊住了。她张着嘴,不敢置信地看着赵俊,目光却仿佛透过他,在想着宴席上的这一幕

    卫子扬他,终于忍不住了?他当着众人把这话说出,提到什么恩义,是正正式式地让世人知道,自己与他的关系匪浅么?

    是了,今天因五殿下四公主来了,她差点狼狈地逃离卫府,这对他来说难以忍受吧?因此他干脆把事情敞明,干脆当着众人表明对自己的好感。干脆让众人都知道,对他来说,自己是不同的?

    他不提情字,只提恩义,这是让那些对他有企图的人,不至于忌恨自己啊。

    既想把自己堂堂正正放在他身边,又不想让自己招人妒恨,他花费的心思,还真是不少。

    可是,他哪里知道她的苦处呢?

    这时,手腕处传来一阵剧痛。

    冯宛连忙回过神来,抬起头,对上赵俊双眼冒火,一副吃人的模样,冯宛垂眸。

    她能说什么?

    见到一直伶牙俐齿的冯宛木呆呆地站在这里,一言不发,赵俊更恼了。

    实际上,在宴席上时,他虽然受了卫子扬那番羞辱,可他的心里并没有太在意的。毕竟,卫子扬刚刚才羞辱了四公主和几位殿下,也气得陛下拂袖而去。在这种情况下,他再羞辱自己一个小人物,也算不了什么太没有颜面的事。

    只是不知如何,此刻他对上冯宛,却是越看越恼,越想越苦

    就在这时,赵俊恨苦的声音传来,“怪不得你想和离,原来是想攀高枝啊。”咬牙切齿地说到这里,他右手一扬,突然的,重重的,“啪——”的一声,甩了冯宛一个耳光

    这一耳光甩得到很重,冯宛闷哼一声,向后冲出几步,直撞到墙壁才稳住了身形。

    自成婚以来,两人虽有争持,可赵俊并不是一个喜欢动用暴力的人。这般甩冯宛的耳光,这还是第一次。

    随着清脆的巴掌声在房中响起,冯宛弯下了腰,而赵俊,也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裳,出起神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转过身去。就在转身的那一瞬间,他的眼眶变是发红,隐有泪光闪动。

    砰地一声,他大步冲出,撞得房门一阵摇晃中,越去越远。

    赵俊一走,弗儿小心地走了进来。她悄悄把房门掩上,碎步走到一侧,把烛光点起,弗儿瞅了一眼冯宛,又迅速地低下头来。

    不一会,她打了一盆热水,进入房中。

    这时,冯宛已端坐在塌上,月色中,她跪坐的身影腰背挺直,表情娴静,要不是脸上五个指印清楚可见,弗儿简直都要怀疑刚才不曾出事了。

    热水递来,冯宛便接过弗儿手中的毛巾,轻轻敷在脸上。

    垂着眼,冯宛长长的睫毛扑闪着,显然正在寻思什么。

    弗儿瞅了瞅,小小声地唤道:“夫人?”

    直唤了两声,冯宛才低声应道:“什么事?”语气平和恬淡,哪有半点被打过后的羞恼?

    “妩娘房中还有药膏,要不要奴去拿来?”

    冯宛摇头,淡淡说道:“不必。”

    她又说道:“退下吧。”

    “是。”

    弗儿转身退下。

    她退到门旁时,冯宛回过头来。就着月光,弗儿的身影瘦削得不成样。还记得上一世这个时候,她已是白里透红的一豆蔻少女,哪曾似现在这般风一吹就倒的消瘦苍白?

    也是,上一世时,她不曾有家庭的困扰,整个赵府,也没有这几个月的饥饿,对于成长期的少女来说,改变自然大了。

    冯宛收回目光,慢慢站起,在房中踱了开来:现在,她已被卫子扬推到了前面。只怕接下来的日子,关注自己的,想见自己的人,会数不胜数。

    哎,卫子扬那人,永远是自己生命中的变数。也罢,便想着如何应对那些人,从中寻找机会吧。

    琢磨了大半个时辰后,冯宛进入了梦乡。

    她醒来很早。

    一睁开眼,便再无睡意。摸索着起塌,对着铜镜中,依然清楚的五个指印瞟了一眼,冯宛自己给自己穿好裳服,朝外走去。

    一打开房门,她一眼便看到了睡在侧房角落里的弗儿。此刻的她,正缩成一团,瘦削苍白的脸上,正痛苦地蹙着眉。她的唇抿成一线,眼角还有泪水,似乎在梦中,她也是不开心的。

    冯宛只瞟了一眼,便缓步跨出了房门。

    刚刚步入院落,她听得身后弗儿的梦中低语,“父亲,钱……”

    是了,按时间推算,她的父亲现在入了狱吧?怪不得这么痛苦了。

    此时,天刚拂晓,东方只有一线光明。冯宛轻步走出,听着四野的鸟鸣声,踩着露水,双手笼于袖中,慢慢踱起步来。

    这时,书房中传来了一阵低语声。

    还有谁起得这么早?

    在冯宛的疑惑中,眉娘娇软的声音传来,“夫主,别恼了,你一宿没睡,歇一歇吧?”

    赵俊沙哑的声音传来,“我不想睡。”顿了顿,他似是在推开塌几站起,“这几日,我会出去一趟,你给我好生看管着……”刚说到这里,他骤然一顿,良久良久,他嘶声道:“总有一日,总有一日……”总有一日怎么,他却没有说下去。

    冯宛见他似要出门,不想与他撞见,轻步返回自己的房中。

第八十六章 他就一祸水

    

    赵俊一大早就出了房门。

    冯宛也是,赵俊前脚刚走,她后脚就出了房门。留在府中,不知会有多少人过来看热闹。想现在知晓卫子扬与她的事的,不是贵族便是官员,她实在不耐烦与这些人的家属打交道。

    走在街道中,好几次经过赵府时,远远便看到里面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冯宛脑缩着头,干脆又令马车驶远。

    这般驶来驶去,直在都城中转了三个圈,眼看夕阳西下了,冯宛忖道:还是回去吧。

    就在她的马车再次转头时,突然的,一个低哑动听的笑声从一侧传来,“终于敢回去了?”

    冯宛迅速地回过头来。

    她对上的,是头戴头笠,一袭青布裳服,脚上还束着绑脚,整一个普通行脚商人打扮的卫子扬。

    愕愕地对上斗笠下,少年斜长含媚的凤眼,冯宛低声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卫子扬笑道:“在你转第二个圈时,我在那客栈里看着,第三个圈时,我就跟上了。可你这妇人心不在焉,都没有注意到我。”他的语气中还隐带委屈。

    他还有脸委屈!

    冯宛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压低声音说道:“赵府都成市集了!”她无力地说道:“昨晚,你就不能想别的法子吗?”

    “不能!”不等她把话说完,卫子扬便干脆地回了她一句,他盯着她,冷笑道:“我想见谁便见谁,想近谁便近谁!”

    冯宛不知如何是好了。

    见到冯宛沉默不语,卫子扬便这般把她的车帘一掀,然后纵身一跃,跳上了她的马车。

    他本来只是一人,动作又利落,一直到坐在冯宛身边,都没有惊动任何人,甚至连冯宛的驭夫都不曾发现。

    安安然然地靠着冯宛而坐,卫子扬伸了一个懒腰,嘟囔道:“都不曾好好休息一下。”他命令冯宛道:“妇人,继续转下去。”

    声音一落,他向后倚去,闭上了双眼。

    然后,一阵细细的鼾声在车内响起!

    正在寻思着的冯宛一惊,她迅速地回过头来。

    这一回头,她对上了一脸放松,明显已陷入睡梦中的卫子扬!

    这家伙,居然跑到她的马车中,还这么快就睡着了!

    冯宛欲哭无泪,她瞪了他一阵,终是忍不住倾身上前,悄悄地取下他的斗笠,悄悄地拿过车柜里的外袍披在他的身上。

    进入睡梦中的少年,那双夺人心魄的凤眼已然闭上,只有那精致绝美的五官,在艳红的夕阳下,散发着慵懒的光芒。

    细细看去,他的眼眶下还有着黑眼圈,难不成,这几晚他都不曾睡好?

    冯宛看着他唇边淡淡的茸毛,暗暗想道:他还很小吧呢?

    是啊,他还很小,年方十七的少年郎,却似背负了太多的东西。只有这时刻,他才是放松的。他的唇线不再抿得那么紧,他的眉峰也不再倔强地隆起。

    就在冯宛朝卫子扬打量时,马车的颠覆,引得他歪了歪,不知不觉中,他偏过脸,朝着冯宛倚来。

    冯宛还在犹豫要不要避开时,他已就势靠在她的肩膀上,那温热的呼吸,也扑入冯宛的颈侧。

    冯宛脸孔一红。

    她悄悄地伸出手,想要把他的脑袋推开,哪里知道,手刚碰到他的墨发,一只大手伸出,顺势把她的手握在掌心。

    他的手掌修长有力,这般把冯宛的小手完全扣入掌心,那肌肤的温热,也随之渗入。

    冯宛轻轻挣了挣,没用,他握得更紧了。

    暗叹一声,冯宛想道:这里没有外人,便由着他吧。

    她不再挣扎,便任由少年枕着自己的肩膀,握着自己的手,进入了睡眠当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驭夫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夫人,时辰不早了!”

    冯宛轻应一声,道:“继续走吧。”

    驭夫看着天地间越来越浓的夜色,好一会才应道:“是。”

    渐渐的,夜色转深。

    渐渐的,华灯初上。

    在冯宛半边臂膀都失去知觉时,她听到一个低哑温柔的声音从耳边传来,“我睡了多久?”

    他睡(醒?)了?

    冯宛朝车外眺了一眼,轻声道:“约莫一个半时辰。”

    这时,街道中已经安静许多,两人的对话也传入了驭夫的耳中,他顿时一惊,唤道:“夫人,你在说话吗?”

    冯宛嗯了一声,温婉地说道:“卫将军也在,你不用怕,继续赶车便是。”

    驭夫呆住了。

    卫将军也在?什么时候的事?他想回过头来,却又不敢,只是不免寻思道:这卫将军当真身手不凡,直是神出鬼没。

    冯宛跟驭夫说了那句话后,右手轻轻一抽,想离开卫子扬的掌握。

    这一抽,依然是纹丝不动。

    冯宛轻言细语地问道:“你还想睡么?”明明醒来了,他还枕着她的肩膀,他吐出的呼吸,还喷在她的颈侧,他的手还握着她的手。因此她有此一问。

    卫子扬紧了紧她的小手,似乎感觉到那触感温软得美妙,又好奇地捏了捏。

    连捏几下,他是兴趣越来越浓,干脆低着头,举着冯宛的手一边细瞅一边捏来捏去,嘴里则回道:“不睡了。”

    “那移开好吗?”冯宛的声音说不出的温柔婉约。

    “不好!”他回答得相当干脆。

    冯宛诉苦道:“可我的手臂都麻了。”

    卫子扬终于把目光从她的小手上移开,侧头认真地盯着她一阵,他咧了咧嘴,哼道:“妇人,我都不嫌弃,你有什么好抱怨的?”

    冯宛低声道:“可我这手是真麻。”

    卫子扬歪了歪头,他斜长的凤眼如流波,似含情似含媚地睨了她一眼,道:“可我甚是舒服。”

    街道中的灯火,伴随着明月淡淡的莹辉泄入马车中。冯宛恰好此时回头,因此,她对上了这妖孽般的一缕眸光。

    嗖的一下,她脸孔一红,只觉得心跳漏了一拍。

    就在这时,卫子扬放开了她的手,不等她反应过来,他已纵身一跃,轻飘飘地落在了马车外。

    月色下,他回过头,凤眸流转地瞟向冯宛。

    也许是此时的夜风太温柔,直吹得他的衣袍猎猎作响,也许是天空的明月太清亮,直照得他的眼波如光华,也许是他的笑容太明亮,太妖艳。

    刹那间,冯宛直觉得有什么东西,重重地撞上自己的心坎。在一阵急乱的心跳中,她竟是慌乱地伸出手,嗖的一下拉下了车帘,隔开了她与他。

    冯宛的异常,少年自是看在眼里,因此他不但不恼,反而哈哈大笑起来。大笑声中,他长袖一甩,飘然离去。直到他走得远了,冯宛才记得他的斗笠还放在自己的马车上。

    就在冯宛举着那斗笠,却无法叫出声时,驭夫的惊叹声传来,“卫将军刚才那样子,当真,当真好看。”

    冯宛垂下手。

    月光下,她长长的睫毛,在她的眼睑下,投射出优美的弧度。好一会,她低声说道:“是啊,太美了……这样不好,会害得他人情不自禁的。”

    如她那古井一样的心湖,便差点失去了控制。

    艰难地从他的背影中移开,冯宛闭上双眼,轻声命令道:“回去吧。”

    “是。”

    驭夫一边走,一边还是忍不住说了起来,“夫人,很多人都说五殿下喜欢卫将军。原来我是不信的,不过现在我信了。”

    他啧啧感叹一阵,又说道:“卫将军这样的人,就是一个祸害。他若愿意,只怕陛下也可倾倒。”

    他脱口说出陛下,马上感觉到这样实是大不敬,连忙闭上了嘴。

    他等了一会,也没有等到冯宛的回答,看来他刚才的话,夫人并没有听清。

    马车终于驶回了赵府。

    刚刚停下,便有几个婢妾伸头看来。见是冯宛,眉娘清脆脆地叫道:“夫人,你到哪里去了?今日好些人来找。”

    冯宛微笑道:“有一些事。”

    弗儿也跑到她旁边,低声道:“夫人,冯美人和皇后都派人来了,说是要见你。可是奴在外面寻了一遍,也见不到夫人,便回了。”

    冯宛嗯了一声。

    她问道:“郎主呢?”

    其实她早上就听到了赵俊说要出远门的事,这话纯是明知故问。

    眉娘连忙回道:“夫主出门了,说要过几天再回。”她眉开眼笑地说道:“夫人夫人,昨晚夫主告诉我,说是五殿下又看重他了。这次出门,便是奉五殿下之令前去办事。”

    眉娘得意地说道:“只郎主那口气,这次的呈相当重要呢。五殿下什么人都不信任,偏信任我家夫主。”

    冯宛又轻轻地嗯了一声。她微笑地看着眉娘,道:“是吗?这是好事,夫主若是升了官,你我都是荣幸的。眉娘啊,你甚得夫主信任,当早日为我赵府添得子嗣才是。”

    听她提到生子,眉娘的脸一红,她低下头来,眼波神态中,也露出了一抹期待。

    冯宛跨入自己房间。

    也不顾跟上来的弗儿,她一入房,便把房门关上。

    背靠着房门,冯宛怔怔地看着外面的月光,看着看着,她伸手捂上胸口:那一瞬间的失守,那一瞬间的情不自禁,在她的生命中实在太过罕见。直到现在,冯宛的心跳还有点猛。

    良久良久,她低低地嘟囔道:“实是那家伙太过魅人,这不是我的过错!”

    为了方便下次访问,请牢记,您的支持是我们最大的动力。

第八十七章 有一就有二

    

    接下来的日子,冯宛还在躲避着。

    那些贵女公主什么的,正是对此事大感兴趣之时,她现在被她们逮到,应对妥当了,只是没有过错,应对不妥当,那就会平添烦恼。想了想,冯宛还是觉得只能避开。

    一天又一天地躲避中,时间渐渐流逝,转眼间,八天过去了。

    入夜后刚刚归屋的冯宛,听到外面喧嚣大作,婢妾们的问好声和笑语声不断传来。

    一刻钟后,弗儿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夫人,郎主回来了。”

    冯宛恩了一声。

    门外的弗儿沉默片刻,好一会,她低声说道:“郎主还带回了一个人。”

    冯宛慢慢转头,她轻声应道:“是吗?”

    “是的。”弗儿不知道外面的人如何说起冯宛和卫子扬,她只知道,卫子扬那样的男人,只能是公主们肖想的对象,不可能是夫人地选择。

    吐出这两个字后,她的声音中有着担忧,沉默一会,她小声说道:“是一个很美的姑子,郎主说,出身也很好的。”

    倾听了一会,见里面没有动静,弗儿又说道:“她还带了好些陪嫁,足有十几个箱子呢。奴听说了,这是叔爷作中的,是准备给郎主做平妻的。”

    里面,依然没有声响传来。

    此刻的冯宛,正在仰着头,静静地看着天空的那轮明月。

    这一幕,在她的梦中,只是被人提过,不过那时候,她刚流了产,又为赵俊出了一策,助他升了一个官位。他体谅她,便把这事压下去了。

    冯宛轻声应道:“知道了。”她的声音温柔和善,“弗儿,你去休息吧,这种事就不要管了。”

    不要管了?这怎么可以?

    弗儿瞪着房门,忍不住声音微提,气息有点乱地说道:“夫人,你与郎主本已生分,现在又抬了这么一个人,你以后……”她说不下去,只是无力地问道:“难道夫人真想和离?”

    门内,冯宛的声音依然温婉清雅,“知道了,下去吧。”

    “可是夫人!”弗儿忍不住轻叫道。

    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转眼间,一个面生的仆人走到弗儿身后,朝着她行了一礼,问道:“敢问夫人在否?”

    “夫人在。”

    “小人奉月姑子之命,前来向夫人问安。”顿了顿,仆人说道:“虽是夜了,可我家月姑子说了,礼数不能不到。她想向夫人奉茶。”

    房内,冯宛温柔和缓的声音飘来,“不必了。”

    说出这三个字,便再无声息。那仆人朝房内望了一眼,道:“可是,这礼数?”

    弗儿在一旁说道:“夫人说不必,就是不必,你退下吧。”

    那仆人应了一声是,缓缓退下。走出几步,他回头看来,暗暗忖道:这夫人多半是个心狭的,正在那里恼着呢。

    他们一走,弗儿朝房内盯了一眼,转身准备退下。

    这时,眉娘和绢儿急急走来。见到弗儿,她们唤道:“夫人呢,夫人可在?”

    弗儿应道:“夫人在屋里。”马上她续道:“可夫人不想见人。”

    “什么想不想的,”眉娘的声音有点急乱,她一个箭步冲到冯宛的房前,压低声音唤道:“夫人,出了这么大的事,你怎么还躲在房里呢。你不知道,那的婢子都在说,夫人你是个失德的,因此躲在房中不敢见人。”

    失德的?

    她和卫子扬的事,传到她们那里了?

    罢了,反正今晚是无法安生的。

    想到这里,冯宛吱呀一声打开了房门。

    看到冯宛衣袂飘然地走出来,婢妾们一喜。

    冯宛朝着院落里灯火通明处望了一眼,微笑道:“陪嫁不少啊。”

    “就是就是。”眉娘急急地说道:“一个小小的武将之女,就带了二个婢女,一个老妈子,还有两个仆人,那人数,都超过我们府里了。”

    怪不得众婢女们都一脸不安,便连妩娘也在悄悄看向自己。原来有这么大的声势啊。

    十几个箱子,两辆马车,婢奴五个,这声势,当真把在场所有的人都压下去了。

    在冯宛朝院落里看去时,只听得那里不知什么人说了一句,众人竟是齐刷刷朝她这个方向走来。

    不一会,包括赵俊在内,一行七个人齐刷刷出现在冯宛面前。

    此刻的赵俊,荣光焕发,俊脸微红,整个人不复之前的佝偻,显得精神得很。

    光看他这神采,便知他很得意了。看来,他不仅是得到了一个美人和强助啊,是不是五殿下也对他暗示了什么?

    转眼冯宛便反应过来,五殿下旗下,本有一个善战的卫子扬,可眼下卫子扬也向陛下靠拢了,他说不定还是想抬起曾经料兵事如神的赵俊,让他成为自己一大臂助。

    在冯宛向他们打量时,一行人也在看着冯宛。特别是紧跟在赵俊身后,那个眉目精致的少女。

    这个少女,有着江南晋人的秀美,比起时下的很多胡人女郎,确实是个美人。她怯生生地站在赵俊身边,正双眼滴溜溜地瞟向冯宛,眼神中,有着与她秀丽外表不同的灵活。

    见到冯宛瞟来,她连忙垂下眸,怯怯地朝着冯宛一福。

    她的表情虽然怯懦,可那眼神,那动作中,都透着一种底气十足。

    与这个少女一样,赵俊也在看着冯宛。

    他薄唇微抿,微笑地盯着冯宛,他温声唤道:“宛娘,这是吴氏月娘,你以后多多亲近亲近。”

    声音中,带着一种微妙的得意和痛快。

    冯宛看向他。

    此时,月色正好,她盈盈一笑,衣袂被风飘起几欲飘飞,赵俊目光痴了痴时,冯宛温婉轻柔的声音传来,“恩,甚好的一个姑子。”

    她像个没事人一样瞟过吴月,姿态雍容得像降尊屈贵,含着笑,冯宛说道:“礼数就不必了,月娘入了这门,便是夫主的人。”

    她危险道:“不过我这夫人向来是不理事的,这居住安置,还需夫主辛苦才是。”

    说到这里,她悠然道:“时已不早,妾告退了。”

    直到冯宛进了门,赵俊这才想起,自己还有一些话没有说呢。

    他瞪着房门一阵,转头朝吴月新来的两个仆人中,那个年长的说道:“听我叔父说,你是个会经营的?这府中之事,以后就多劳烦你了。”

    “郎主言重了。”

    赵俊回头看向冯宛的房间,声音微提,志得意满地说道:“有了你和月娘相助,想来我这后苑是从此无忧了。”

    做为郎主,他这话说得有点重了。

    在月娘欣喜恭敬的道谢声中,眉娘她们脸色都是一变,弗儿也在想道:郎主这么说,直把月娘当成了正夫人一样,浑然没有夫人放在眼里。她看向月娘身后的几婢,愁道:以后的日子不好过了。

    见到房中依然安静一片,赵俊声音再次一提,笑道:“好了好了,都散了吧。”他抬头唤道:“宛娘,你也好生歇息。”

    说罢,他转过身,搂着月娘的腰,朝着自己的院落走去。

    而这时,那老妈子已经吩咐开来,“你,你,你,都去收拾一下,先弄一个可以睡觉的地方。具体的明天再理。”

    “是。”

    喧嚣声渐渐远去。

    房中,冯宛坐在榻上,侧着头,眯着双眼欣赏着外面的明月光。

    明明对赵俊是否参与陷害自己一事无法肯定,可她不知什么时候起,就是对他不抱希望了。

    不再爱,不再恨,不再有痛。

    其实,前世时,她也有过痛得,每次他纳进一个新人,她便要痛很久。前世的她总是想着,她嫁了他,他便是鸡也罢,狗也罢,也得侍奉他一世。比起来,他既不是鸡,也不是狗,便是风流了些,对她还是很温柔小意的。

    她想,妻以夫荣,妻以夫贵,她只需尽心尽力对他,他就一定会记得她的好。他富贵了,自己的苦也会到尽头。

    可是,他不曾荣达时,她过得辛苦忙碌,他刚刚荣达时,左一个美姬,右一个妾室,每每刚来时,他又总是那么温柔得一心一意,于是,她总是在痛中煎熬。

    好不容易他荣达了,她好似是熬出头了,可不曾感觉到半天的幸福,她便入了鬼门关。

    有时,她甚至想过,如果她不帮他荣达,他们是不是就如最初般美好?

    直到再世为人,她才恍然大悟。

    其实,一切都不值得。

    其实,没有他,她可以过得更好。

    其实,,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前世时,她是真愚蠢,竟然试图用自己对他的恩义情爱,让他改变本性,让他学会如她对他那般对她。

    其实,有些人,根本不应该抱有希望,有些事,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退一步,才是真正的海阔天空,不要等到无可后悔时,才去后悔自己不曾早点放弃。她本是个有胸怀的人,为什么要把心思全放在这些汲汲营营,争斗困苦当中?她明明可以笑对春风明月,明明可以活得自在逍遥的。

    外面还在喧嚣,时不时地,可以听到那个老妈子中气十足地喝叫声。

    不一会,弗儿悄手悄教地走了进来。

    她来到冯宛身后,委屈地唤道:“夫人。”

    瞄着冯宛,弗儿抱怨道:“奴真不知道,夫人这算什么!”她鼓起勇气,认真地对冯宛说道:“夫人请恕弗儿多嘴。这几日是有很多人说您与卫将军亲厚,可是,卫将军他毕竟姓卫,他还要娶妻生子的,夫人与他走得近,难道近得过夫君?他再是信任夫人,难道胜得过他将来的妻妾?夫人想想,过个几年,卫将军宠爱的妻妾要是不喜欢夫人,说了什么话离间了夫人和卫将军。那夫人还剩有什么?”

    闷闷的,弗儿说道:“弗儿以为,只有郎主和夫人自己的孩子,才是夫人一世的依靠。”

    她的话,不可谓不真诚。

    冯宛回头看向她。她轻声道:“妩娘她们进来时,弗儿好似不曾这般不安?”

    “妩娘算什么?”弗儿干脆地说道:“这个月娘,带了这么多奴仆,嫁妆又多,还是好人家的女儿,最重要的是,她的身后还有叔老爷。依奴看来,郎主升她为平妻,那是迟早的事。便是不曾升为平妻,他有郎主宠着,夫人也会矮她半截。”

    是么?

    冯宛垂眸,好一会,她轻声说道:“我知道了。时已不早,弗儿也睡吧。”

    弗儿没动,她只是低低说道:“奴睡不着。”

    冯宛笑道:“这与你无关,你去睡吧。”

    “奴不是因为这个。”她绞着手,眼眶一红,忍不住哽咽道:“奴是家里出了些事。”

    冯宛停下了脚步。

    她还以为弗儿不会跟她提起这事呢。

    月光下,冯宛静静地看了弗儿一眼,她转过头吗,漫不经心地说道:“现在这时节,谁家里都不得安生,别多想了,去睡吧。”

    一句简单的话,便把弗儿准备好地倾诉词堵了回去。

    冯宛躺上了塌。

    冯宛咬着唇,低着头,拖着脚,沉重地走过去,慢慢地给她落下床帘。直到床帘拉好,她还在不甘地看向冯宛。

    冯宛却侧过身,闭着双眼,一直不曾向她看来。

    一大早,冯宛又醒来了。

    醒来后,她便在琢磨着,今天要不要继续出去躲一躲?听着外面那老妈子中气十足的喝叫声,看着奴仆收拾房屋,搬运倒塌的院落所扬起的灰尘,冯宛想道:这般嘈杂,还是出去吧。嗯,就到西郊周庄里坐一坐。

    梳洗后,她踱了出来。

    冯宛走到院落中时,正好听到那老妈子在喝叫,“喂,你不是赵府的吗?停在那里干什么?快上马车与大伙一道搬东西。”

    她喝叫的,正是冯宛的驭夫。

    冯宛缓步走进,来的那老妈子身后,她淡淡地说道:“你逾越了。”

    声音清淡雍容。

    因此,虽然她的声音不响,老妈子还是吓了一跳,她转过头来,瘦长的脸上一双精明的眼盯向冯宛。见是她,老妈子连忙陪上一个笑脸,道:“是夫人啊,老奴失礼了。”

    见冯宛毫不理会地向前走去,她在后面嘀咕起来,“怪了,郎主这是怎么管家的?一个妇道人家,说出门就出门的,也不怕风言风语?”

    这胡人治地,本是没有多少规矩的。一直以来,冯宛还是个讲规矩的人,可她此刻听了这比自己还要讲的话,不由一笑,慢慢回过头来。

    她回头时,正好对上了那个美丽的月娘急急而来的身影。()

    为了方便下次访问,请牢记,您的支持是我们最大的动力。

第八十八章 谁给谁下马威

    

    月娘急步跟来,见到冯宛后,朝她好奇地盯了片刻,才向她福了福,唤道:“夫人。”声音娇娇脆脆,还是挺好听的。

    冯宛点了点头,她淡淡说道:“管好你的家奴。”丢下这一句,冯宛转身。

    堪堪转身,那老妈子的声音传来,“夫人这是去哪里?卫将军府吗?”与其说是好奇,不如说是一种恶意的嘲讽。

    冯宛回头。她眼角瞟了一下太阳,忖道:时辰差不多了,那些贵女们如果前来,也是这个时辰到了。

    想到这里,她声音微提,淡淡喝道:“来人!”

    “是。”回答她的,是那驭夫。

    冯宛冷冷说道:“恶奴欺主,赶出去!”

    “你敢!”老妈子尖叫一声时,嗖嗖的,月娘带来的四五个仆人,已齐刷刷跑来,站在了她的身后。

    至于月娘,此时则表情怯怯的,似是搞不清状况一样地站在一侧,又是好奇又是不安地看着这一幕,似乎一切与她无关。

    驭夫大步走到冯宛身后,低声道:“夫人?”

    冯宛没有理会他,只是朝月娘冷笑道:“怎么?刚刚入门,不但纵容老奴欺主,还想杀了我不成?”

    “你别编排我家女郎!”老妈子瞪大一双小眼,尖声叫道:“整个都城,谁不知道你这妇人是什么底色?恶奴欺主?我呸!你算什么主子?”

    几乎是老妈子的声音一落,几个压低的笑声响起。

    笑着的,自然是月娘带来的几个仆役。

    冯宛嘴角扬了扬,她也不回头,朝着那驭夫微笑道:“月娘认定我这夫人与卫将军有私情,事关名节,不可不慎。你去一趟卫府,便跟将军说一说这个情况。”

    这话一出,众人都是一呆。

    不等那驭夫应承,那老妈子尖厉地笑道:“哟,哟,真是稀事,老奴说了她几句,她倒好,没羞没臊地去搬奸夫来救场了。”

    说得难听之极。

    冯宛悠然转身,看向眉娘等人,声音微提,说道:“月娘怂恿这老奴说的话,可记下了?呆会见到了郎主,惊动了五殿下和贵人们,可知道怎么说了?”

    她的声音一落,妩娘率先大声应道:“夫人放心,定然不偏不倚。”

    眉娘两人也叫道:“记着了。”

    冯宛一开口便提到郎主,还说会惊动五殿下和贵人们,这时,那老妈子终于脸色微变,她转头看向月娘。

    月娘美丽的脸上,水灵灵的眼珠子转动着,神色中依然怯怯,在对上老妈子时,眸中闪过了一抹不安。

    与夫主相识的这几日,她整日听着夫主对夫的抱怨和厌恶,她也以为,这个夫人是懦弱的,可看她现在,竟然是想把这件事闹大,月娘想着想着,有点没底了。

    不管夫人做了什么,她毕竟入这个府门不到一天。不到一天便这般闹着,说出去谁的脸上也不好看。便是夫主的叔父,只怕也会对自己大失所望。

    想到这里,又见那驭夫转身便走,月娘连忙陪着笑,她怯怯的,秀气地唤道:“夫人,”朝冯宛一福,月娘仰起巴掌大的脸,水汪汪的双眼尽是可怜,“夫人,是月娘教奴无方,你就别怪温姨了。”

    多么软弱的姿态,多么轻描淡写的一句话。

    冯宛淡淡的,神态雍容,以一种居于上位者的眼神,静静地瞟了月娘一眼,轻喝道:“还不去?”

    她命令的,自然是驭夫!

    驭夫双手一拱,大声应道:“是。”

    几乎是他的声音一落,月娘便咬着唇,哽咽着说道:“夫人是不肯原谅月娘了?”她拭着泪朝外冲去,“我去找夫主回来劝劝夫人。”

    想拿赵俊来压她?

    冯宛一笑,她眼角瞟向府门外,朝驭夫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别动。

    就在月娘冲出五六步时,一阵喧嚣声传来,转眼间,府门外传来几个女郎的娇沥声,“冯氏阿宛可在?”

    那些贵女又寻上门了。

    驭夫朝冯宛看了一眼,见她微微点头,便大声应道:“我家夫人在呢。”

    “在啊,太好了。”“哟,今天怎么会在呢?”吵嚷声中,一群莺莺燕燕冲了进来。

    这些进来的人,个个出身不凡,长相也是美丽的。卫子扬俊美绝世,又极有个性和才能,这样的少年郎,不管别人怎么闲话,怀春的少女总是仰慕的。

    她们就是仰慕卫子扬太久,就是想见过卫子扬也看重,也尊重的冯氏宛娘。

    一踏入,她们双眼在婢妾们脸上身上滴溜溜一转,便同时看向了冯宛。便是月娘妩娘的容貌远胜冯宛,可只要冯宛站在那里,便有一种雍容的风华,便让女郎们自然而然地觉得,卫将军喜欢的,只能是她。

    一个女郎最是灵慧,见到院落里这架式,她好奇地叫道:“你们在吵架吗?”她看向月娘,好奇地说道:“你是什么人?前两日来进,还不见呢。”

    驭夫在一侧应道:“有劳女郎垂询,这个呀,是我家郎主昨天晚上带来的妾室。”

    妾室啊。那女郎马上转过眼来,别的女郎们也是一样,对她们这种身份的人来说,婢妾之类,多看一眼也是抬举了她们。

    那女郎碎步跑到冯宛面前,笑道:“你就是冯姐姐吧?嘻嘻,跑了三日,总算见到你了。”

    冯宛微笑还礼,她朝一侧的驭夫瞟去,轻喝道:“还愣在这里干什么?快去卫将军府。”

    卫将军府三个字一出,众女郎一下子激动起来,那女郎连忙叫道:“去卫将军府?为什么要去?”

    冯宛闻言,淡淡地说道:“我这新来的妾室,硬说我视为弟弟的卫将军是我的奸夫,我想请他过来主持公道。”

    几乎是冯宛那个“卫将军是我奸夫”几字一出,众贵女齐刷刷脸色一变。这几天里,她们私下里也议论了很多次,说来说去,众女一致认定,卫子扬是个重情义的人,他是感念冯宛曾经对他的帮助,又见她被夫家欺侮,有心想把她纳在羽翼下给予保护。

    因此,他对她的行为是报恩,心中是把冯宛当成亲人的。

    此刻,冯宛这话一出,完全印证了她们的所想。同时,作为卫子扬的仰慕者,她们也对月娘生出一抹恼怒来:说卫将军是这个妇人的奸夫,这不是埋汰卫将军,诋毁他的形像吗?

    嗖嗖嗖,几又目光同时盯上了月娘!

    这些女郎,个个身份高贵,她们可不是冯宛这个好欺负的夫人!

    一时之间,月娘被这些女郎的目光盯得害怕了,心虚了,她眼眶一红,泪水便滚滚而出。

    那老妈子也一脸后怕,不过她还是咬牙挡在了月娘的前面。

    “一个刚入门的妾室,便敢如此诋毁你这个夫人?我说冯氏阿宛,你真不怎么样啊,怪不得卫将军不放心了。”那女郎率先叫出声来。她的声音一落,另一个长相最为秀气的女郎手一挥,命令道:“上去,给那贱货几个巴掌,敢诋毁卫将军,怎么也得长长记性!”

    “是!”

    两个仆妇大步上前,在月娘急急后退,泪如雨下中,她们冷笑起来,一个仆妇叫道:“哟,这里可没有男人,你这泪流给谁看呀?”另一个叫道:“看这骚样子,就是个喜给主子添堵的。可不能轻饶了。”

    一边说,一仆妇伸手抓向月娘的膊肘儿。就在这时,那老妈子尖叫一声,嘶叫道:“你们敢!这可是赵府,你们要发威,回你们自己的府中去!”

    她这话,说得是很不错的,说起来,这话如果由冯宛说出,那就威势十足,女郎们再骄纵,也得退缩一下。

    可是,她只是一个老奴,最主要的是,这赵府的当家主母站在一边,可是一脸默许的。

    因此,两个仆妇毫不犹豫,另一人用力一甩,重重推开那老妈子。不过她刚刚架住月娘,那老妈子又冲了上来。

    这一次,她一边冲一边叫道:“还愣着做什么?保护住主子啊!”她叫的,自是月娘带来的几个奴婢。

    奴婢们一愣,当真冲了过来。

    女郎们万万没有想到,不过是打一个不起眼的小官的妾室的耳光,便受了这么大的阻拦。一个女郎怒道:“当着我们尚且如此,真不知平素怎么对你们家夫人的。”

    她大叫道:“上去,通通上去,教训到这贱奴知道尊卑为止!”

    声音一落,几个奴仆同时应道:“是。”与此同时,另外几个女郎也在命令自家的婢仆上前。

    胡人不重家教,生的儿女便如暴发户一样,骄纵任性的多。这种人的性格,在她们恼火时,你顺着她们的毛摸一摸,事情也就过去了。要是抗拒,一般都会演变成不依不饶。

    此刻,月娘的情况便是如此,她毕竟是小门小户出来的,哪里有这种灵活变通?纵容那老妈子这一闹,顿时场面便变得不可收拾了。

    近二十个婢仆一冲而上。包括月娘在内,几乎每一个人,都被两个奴婢架着。特别是月娘和老妈子,被两个壮妇结结实实地架在那里,然后,一个仆妇抡起巴掌,“啪——”“啪——”“啪——”一个又一个清脆响亮的巴掌,毫不留情地扇了下去。

    最靠近冯宛的女郎叫道:“打,使劲打!不过是个小妾,打死了我再陪一个给赵官人。”

    打死了赔一个就是?

    这话一出,便是眉娘和妩娘等人,也是激淋淋一个寒颤。

    就在月娘的脸上,被扇了两个重重的耳光,一张小脸顿时高高地肿起,眼泪和鼻涕都糊在一起时,冯宛低弱的声音传来,“女郎仗义,阿宛感激不尽,可是我家郎主刚得了她,正是新鲜之时。她若因阿宛而死,只怕不妥。”

    她这话说得有理,那女郎寻思时,冯宛又说道:“阿宛与夫主一闹,卫将军又要操心了,说不定他会强令我住到卫府扶持。哎。”

    这句话一出,几个女郎同时一激淋,叫道:“住手。”“便看在夫人的面上,放过她们罢。”

    几女命令一下,婢仆们丢下扇得脸青鼻青的月娘等人,退了下去。

    几个女郎相互看了一眼,最后,一女郎走上前来。她走到月娘面前,朝她重重一踢,喝道:“今日之事便罢了,你这贱奴若是胆敢把此事告诉你家夫主,以后本姑子见你一次,便打你一次!”

    另一个女郎也说道:“正是,若是敢闲言碎语,便是我也见你一次打你一次,我倒想看看,你那夫主和你的父母,保不保得你这条性命!”她们想着,只要这小妾不敢告诉,冯氏宛娘的丈夫也就不会责备她。夫妻两不吵架,冯氏宛娘也不会被卫将军接去住在卫府。

    月娘本是小地方来的,是父母娇养大的,她哪曾见过这种阵仗,哪曾被这么羞辱责打过?

    软倒在地,泣不成声的她,听到了众女的训话,连忙叫道:“不敢,万万不敢。”

    一边说,她一边伏在地上啕啕大哭起来。

    教训一个小妾,不过是最寻常的事。女郎们见她应承了,便不再在意。她们转向冯宛,笑道:“阿宛,跟我们出去玩儿罢。”“就是就是,阿宛,我们出去说说话?”“这里太乱了,出去吧。”

    在众女的要求下,冯宛轻应一声,广袖甩动,步履悠然地跟着她们出了赵府。

    透过泪眼,目送着冯宛离开,月娘哇的一声,哭得更响了。

    她左右双颊各被扇了一掌,正火辣辣地疼。因此她一边捂着脸,一边痛苦地想道:夫主骗人,叔父也骗人!他们都说这个夫人是个温婉老实的,娘都说了,遇到这种人,就要给她一具下马威,第一下震住了,以后她见了我就会服服帖帖的,到那里,我就算不是夫人,也是夫人了。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样的事?

    那老妈子被打得最狠,不但脸上被扇了几个耳光,肚子上也被狠狠踢了几下。见自家女郎哭得厉害,她又心痛又愧疚,连忙爬过来,抽噎地安慰道:“女郎别哭,来日方长,她总不能把这些贵女公主的养在府中吧?我们人多,总能找到机会还回去的。”

    在她的叫嚣声中,一侧的弗儿摇了摇头,想道:吃了这么大的亏,还以为夫人是个吃素的!

    她抬起头,眺望着府门,眼中精光闪动,想道:从刚才驭夫维护夫人的样子看得出来,他已被夫人收为心腹了。这阵子府中饥寒,人人都吃不饱,可只有夫人和这驭夫,红光满面精神得很。都这么明显了,夫人还说她没钱,谁信啊?

    为了方便下次访问,请牢记,您的支持是我们最大的动力。

第八十九章 赵俊这个肩膀

    

    冯宛这一出去,直到入夜才回。

    她回来时,身上香气环绕,嘴角含笑,显得精神十足。

    而此时的赵府,也是灯火通明,却是众仆人忙碌着捡拾废旧倒塌的房屋,看这个架式,不过四五天功夫,赵府便会焕然一新了。

    看到冯宛过来,那老妈子急急几步走出,她来到书房外,脚步略沉,轻咳了一声,道:“主子,可要饮酒?”

    这是一句暗示,月娘听得懂的。这时的她,正被赵俊搂在怀中,他捉起她的小手,提着毛笔一字一画写着什么。

    听到外面老妈子的声音,月娘身子一颤,轻轻推了推赵俊,怯怯地说道:“夫主?”

    “恩?”

    月娘抚上自己的脸,这里还有二个痕迹分明的巴掌印。那些贵女们禁止她把此事告诉大主,可这怎么可能禁得住?于是,在赵俊问起时,她只知道哭,倒是她的婢仆们,把这事都推到了夫人身上,说是夫人怂恿贵女们做的。

    当时赵俊知道这事,气不打一处,他咆哮着令人赶紧喊回冯宛来问话。可此时冯宛正如贵女们在一起,月娘怎敢生事?她连忙制止了他。

    此刻,她就在等着冯宛回来。

    月娘抚着脸上的巴掌印,颤声说道:“夫人,夫人好似回来了。”她一边说,一边向赵俊的怀中缩去,仿佛受了天大的惊吓。

    宛娘回来了?

    赵俊脸色一沉,这个妇人,还真是越来超无法无天了!

    想到这里,他沉声道:“走,去见见她!”

    月娘连忙唤道:“夫主?”她小小声地说道:“毕竟她是夫人,夫主万勿动怒。”

    “什么毕竟她才是夫人,她那夫人之位……”他说到这里,月娘迫不及待地抬起头,目光晶亮地看着他,赵俊自己,却是一噎。

    他的脑海中,浮现了宛娘的身影,想着她那温婉含笑,若近若这的模样,不知怎么的,那下面的话,他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见到赵俊住了嘴,月娘的泪眼中,飞快地闪过一抹失望。不过转眼,她艰珠子一转,灵动地唤道:“夫主,夫主?”偎着他,她喃喃说道:“夫主别想了,我们还是去看看夫人口巴。”

    “恩,是要去看看她。”

    赵俊的脸继续一沉,他牵着月娘的手,推开房门走了出来。

    此时,冯宛正在一片灯火通明中缓步走来。夜风中,她衣袂飘然,有着与整个都城人迥然不同的自在洒脱。

    赵俊拉下脸,牵着月娘的手,大步走冯宛走来。

    冯宛走着走着,便看到赵俊走出,在他的旁边,是目光闪烁的月娘,和月娘身后不埯得意之色的老妈子。

    台阶上,还站着二婢,这些月娘带来的人,个个脸颊青肿,个个一脸恨意又得意地看着冯宛。

    算帐的来了?

    冯宛暗忖,她缓步上前,在离赵俊还在五步处站定。看着他,看着他紧紧牵着的月娘,冯宛嘴角一枥,轻言钿语地说道:“刚才相国之女还在说,只怕我这一回府,难免被人问罪。夫主现在,便是来问罪的吗?”

    赵俊对上她明亮的双眸,以及那双眸中的残谑和不在意,表情一滞。

    这时,那老妈子在身后叫道:“哟,看看看看,这就是当家夫人,居然用什么柏国之女来压自家夫主!”

    冯宛抬起头来。

    灯火中,她冷冷地盯了一眼那老妈子,转向赵俊,淡淡地说道:“我知道夫主想问什么。你是想知道,月娘和她手下的这些奴仆,脸上的掌印是怎么回事吧?想来,这件事的情由,月娘是仔仔钿细跟夫主你说了,可是眉娘,妩娘她们的话呢?夫主可以询问过?嫁给夫主两年,夫主也是明白宛娘的,宛娘什么时候,是那种喜欢生事的人?如果不是某些人迫不及待地想给我这个夫人下马威,何至于此?”

    因冯宛不管是说话还是行事,自有一种气场,自然让人不得不让她把话说完。因此,便是那老妈子几次想要插口,对上她的眼神时,不知怎么就怯了场了。

    她干干脆脆,无遮无埯地说到这里,双眼静静地看向赵俊。

    对上妻子美丽的双眸,不知怎么的,赵俊突然有点狼狈,突然想到了那一时。

    那时,他们新婚燕尔,他搂着她,直觉得这世间所有的女人,都不如眼前的妻子贴心。甚至觉得,自己永未这返也不会再喜欢上别的女人。于是,他对自己说,我有宛娘就够了,以后,我不纳妾,我不给宛娘添堵。

    情到深处,他搂着她说,“愿生生世世,白头偕老。”宛娘信了,她当时欢喜得泪流满面,她慎重地向他发誓,她一定会做他的好妻子,做一个好母亲,她要让他没有任何后顾之忱地去实现他的梦想,去像鸟儿一样翱翔。

    想着想着,赵俊突然觉得手心湿滑得紧,不自觉的,他松开了月娘的手。

    月娘怯怯的,不安地持在赵俊的旁边,在面对冯宛时,她本是紧紧地握着夫主的手的。

    她要让夫主知道,自己只有他,有他柏助,夫人才不敢欺凌自己。

    可月娘万万没有想到,夫人只是这么静静地说了一席话,夫主便乱了慌了,还这么急急地松开了自己的手!

    含着泪,月娘不敢置信地看向赵俊,她用那泪汪汪地大眼,向他控诉他怎么能忘记了,两人恩爱时,他对她许下的诺言和柔情蜜意。

    赵俊没有看向月娘,他还在盯着冯宛。

    盯着盯着,那隐藏的祁火开始冒头,他拉下脸,沉沉地说道:“便这么点事,你也要闹得满朝皆知不成?丶,他气恨地咆哮道:“冯氏宛娘,你别太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冯宛低下头来,她轻轻地说道:“夫主,月娘带来的奴仆太多了。宛娘是不想生事,可我这个做夫人的,势力却连妾室也不如,生事自是难免。”

    这话说得合情合理,赵俊眉头蹙了蹙。

    这时,他眼角瞟到伤心欲泣的月娘,又向冯宛喝道:“月娘本是个胆小心善的,她便有不当之处,你好好说说便是。把事情闹这么大,你嫌我赵府的脸丢得还不少吗?”

    见他终于开口撑腰了,月娘双眼更是泪汪汪的了。她眼巴巴地看着赵俊,等着他发威。

    冯宛垂眸,她慢慢地说道:“夫主,宛娘说了,我不是生事之人。若是他人执意生事,那宛娘也断断不能忍。”

    她抬起头来,静静地看着赵俊,说道:“今儿相国之女说,要给宛娘置一个别院。宛娘想了想,这也是好事。若不,夫主让宛娘暂时分鲁去吧。”

    就在众人错愕,心思各异时,赵俊果断地低喝道:“不必了。”他瞪着冯宛,喝道:“你是赵府的夫人,哪有做夫人的分出去的道理?”

    果断地制止她后,赵俊想到相国之女如此看重冯宛,气有点虚了。

    想了想,他朝冯宛沉声说道:“以后这种事,不可再发生了。

    说到这里,他回头喝道:“愣着干什么?都进屋去!”

    喝叫到这里,

    一边说,他一边衣柚一甩,也不理会眼巴巴瞅着他的月娘,大步跨向书房。

    直到赵俊砰地一声关上了书房门,月娘和老妈子她们才反应过来:这就完了?她哭诉了大半个时辰,费尽心思又是塌上媚好,又是曲意奉承,好不容易让夫主对夫人恼了火,那一把火,便这样熄了?

    他甚至重话都不曾对夫人说一句!

    这情景,与月娘设想的,实在差了千倍万倍。她呆呆地站在夜色中,只觉得寒风嗖嗖而来,遍体皆凉。

    就在这时,妩娘压低的哧笑声传来,“还真以为夫主对你甜言蜜语几句,便什么都听你的?我们这夫主啊,那是惯常温柔小意的,缠绵起来,那是一等一醉人的。”她的声音有点苍凉,“可真正让他上了心的,也就夫人一个而已。”

    月娘回过头来。

    她对上妩娘嘲弄中,含着泪意的眼神。只是一瞟,妩娘便昂着头碎步离去。

    月娘转过头来,看向早就离开了的冯宛的背影。

    望着冯宛的背影,她重重地咬着唇。

    老妈子走到她身后,压低的,有点气恼地说道:“女郎,老奴断没有想到,郎主居然是个惧内的。”

    是啊,不止她没有想到,自己,还有自己的父母也没有想到。

    记得那日初见,他不但英俊得盖过身边的那些胡人男子,他还那么温柔地看着自己。

    见到自己跌倒,他也不顾长辈在场,急急冲上抱着自己。那看向她的眼神,仿佛她就是他等了,盼了一生一世的人。

    于是,母亲在问她要不要考虑时,她坚决地摇了接头。

    便是父亲在说,他的女儿,可以不做妾时,她也是信心满满地告诉父亲,她虽说是妾,定做得比妻还要荣光。

    他对她那么温柔。

    他看着她的身子时,眼神那么痴迷。

    他搂着她时,说的话那么醉人。他说,他会一辈子对她好的。

    他还说,他不会负她。

    这些这些,她都信了,统统信了。

    因此,她要了父母的积蓄,除了两个老仆,把家里的仆人全带出来了。她要用这种势来镇住赵府的人,特别是那个所谓的夫人。

    她相信,她找到了自己等了十几年的良人。她柏信,夫主爱她,胜过一切。

    可她就是没有想到,夫主的温柔,不止是对她一人。

    她也没有想到,夫主口里厌烦不屑的妻子,在面对时,他的眼神会那么亮,她的话,夫主会那么毫不犹豫地相信。

    昨晚上她还以为,自己刚入这个家门,夫主便把治家大权交给她,那是在要她向他的妻子示威。她以为,今天夫主一定会帮自己出这个头,帮自己重罚他的妻子,好让家里的婢妾们都记得,自己虽是妾室身份入的门,实际上,他是把她当妻的。

    实际上,她就是这个赵府的夫人!

    可她没有想到,不管夫主说了多少甜言蜜语,她以妾室入这个家门,便只是一个妾室,而不是他的妻!他也没有把她当成他的妻!

    双手抱臂,月娘只觉得遍体生寒。

    夫主有妻有几个妾,她不在意,只是她没有想到,到头来,自己也不过是那些妾室之一一。

    感觉到自家女郎的伤心,老妈子低声安慰道:“女郎,不要多想了。郎主正恼着,你还是去……”

    不等她说完,月娘一个劲地拯头,她任性地哽咽道:“不去不去,我不去。”她泪如雨下,抽噎声声,“我要母家,我要回家,呜……”

    这一哭,老妈子和两婢都是一阵手忙脚乱。连忙把月娘带入房垩中,老妈子苦口婆心地说道:“女郎,你这是怎么了?哪有出了阁的姑子喊着要回家的?”

    月娘拼命地拯着头,抽噎得转不过气来。

    老妈子手足无措了一阵,向一个婢女叫道:“去叫郎主过来,要他过来哄哄主子。”她这个主子,虽然是小门小户出来的,可一家老小,直是把她捧在手心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久而久之,连这老妈子也以为,自家女郎被这样宠着,那是天经地义的事。

    不一会,那婢女便过来了。

    见她身后无人,老妈子皱眉问道:“郎主呢?”

    婢女低下头来,她讷讷地说道:“郎主一听便烦了,他说,真当自己是千金公主?哭哭哭,一天到晚就知道哭,这小门小户出来的,就是上不得台面,没有那气度!”

    月娘先是一哑。

    只是一个转眼,她便朝塌上一扑,用被子堵着嘴,啕啕大哭。

    冯宛回到房垩中。

    本来她还想着,如果赵俊坚持要为月娘出头,她便再度提出和离。

    哪里知道,根本不容她开口,赵俊便妥协了。

    吩咐弗儿准备热汤,冯宛决定好好的泡一个澡。今天与那些女郎们打交道,可真不容易。

    房垩中雾气蒸腾,冯宛挥退弗儿后,打散头发,解去衣裳,把整个人都浸在木桶中。

    她的皮肤本来便好,这被热水一泡,白莹莹的都发着水光。冯宛轻舒手臂,一边揉搓着,一边轻轻叹息一声。

    就在这时,只听得滋地一声轻响,似有一物跳入房垩中。

    难道是猫进来了?冯宛蹙眉:弗儿竟然没有窗户关紧。

    她头一抬,张口便想叫过弗儿。

    哪里知道,冈一动,一只大手便捂上了她的嘴。在冯宛惊极的吱吾声中,身后那人闷闷的,带着羞躁的抱怨声传来,“丑女人,迟不冼早不冼,怎么在这个时候冼澡?”

    为了方便下次访问,请牢记,您的支持是我们最大的动力。

第九十章 威胁

    

    卿本风流

    冯宛一动不敢动了。

    她僵直着身子,不敢回头,不敢动弹,直感觉到那捂着唇的大手温热无比,她才颤声问道:“你,你怎么……”因唇被捂着,声音含糊不清,细听起来,倒像是软软的嘟哝。感觉到她说话吐出的温热气息喷来,感觉到那唇移动间,软软的触感碰过自己的掌心,令得手心酥麻难当,又是说不出的舒服,又是说不出的让人脸红心跳。卫子扬下意识地一收手。

    刚刚收回手,刚刚接触到冷空气,他莫名的有点悔了。于是,他想也不想,便再把手掌伸过去,继续捂着她的唇。

    冯宛哪里知道他的心里变化,见他又捂上自己,还以为是怕被人听到了。她向来诚朴,哪里经过这种风流阵仗。想到自己光着身子泡在水桶里,身后便站着一个男人。当真是羞臊得无以复加。冯宛心乱如麻,只觉得脸烧得火烫火烫的,脑子乱成一片。

    直过了一会,她才语不成调的,颤着声音说道:“你先出去。”

    同样,因唇被捂,这话一出口便含糊嘟哝,也不知卫子扬听不听得清。

    身后的人没有回答,只是吐出的呼吸有点灼人。

    好一会,他闷声闷气地抱怨终于传来,“你也真是,”他的呼吸有点粗,声音也有点乱,“我这才第二次来,你要洗澡都不推一推。”

    听他这语气,自己就应该未卜先知地知道他要来一样。

    冯宛又慌又乱又哭笑不得。

    腾腾的蒸气中,她感觉到背心一阵灼热,忍不住低声说道:“你先出去一会。”她求道,“我马上就好。”

    再一次,因唇被捂着,吐出的话含糊不清。

    少年没有吭声。

    冯宛向水里又沉了沉,不一会,热水泡过她的下颌。

    见她还在向水里沉去,低着头秀发湿淋淋的的模样,仿佛准备把自己溺死在水中。卫子扬瓮声瓮气的声音传来,“你再缩,我就把你提起来”

    提起来?这还了得

    冯宛大惊,她连忙一动不敢动了。

    涨红着脸,冯宛突然记起他可以不捂着自己的嘴了,便伸出手想要掰开它。

    哪里知道,她的小手刚刚伸出水面,刚刚掰向他的手。几乎是突然的,他另一只伸出,紧紧地锢制住她的两只手。

    身后,他的呼吸声更急促了。

    发现双手被制,冯宛心中大乱,她结结巴巴地唤道:“卫将军,”三个字刚一出口,少年便堵了回来,“叫我子扬。”语气坚决。

    这个时候叫他子扬,不是火上烧油吗?

    忍着羞乱,冯宛喃喃唤道:“子扬,”刚吐出这两字,他便低低应道:“恩。”声音温软,有着欢喜。

    冯宛红着脸,继续说道:“子扬,我,我是一个嫁过夫的妇人。”她想说的是,凭我这身份,这姿色,你不应该饥不择食。

    卫子扬捂着她唇的手,似乎捂上瘾了,他轻轻摩挲着,用掌心感觉她唇的温软,吐出的声音,也是低低绵绵,“我早知道啊,你说这种废话作甚?”

    这是废话?冯宛又想哭了,她咽了一下口水,连忙用自己那晕沉的大脑想着词。

    就在这时,卫子扬低哑的声音喃喃传来,“阿宛,”他似是情不自禁地向她靠了靠,吐出的温热气息,都扑在她的裸颈上,“你肌肤真美。”

    这是他第一次赞美她。

    冯宛大羞,不等她开口,卫子扬无比天真和稚嫩的声音传来,“我想摸摸它……”他从来不是一个谦诚君子,嘴里说着,那只捂着她唇的手已经移开,转而摸向她的玉颈。

    他摸得很小心,先是伸出手指掂了掂,接着,整个手掌都印上去。再然后,他连唇也凑上来了,那吐出的湿热气息,都清楚地扑到冯宛的肌肤上。

    冯宛急急说道:“不可以。”也许是说得太急,心太乱,她的声音都有点哑,都带着哭音。

    印在她颈上,逐渐向背上游移的大手一顿。

    少年似是僵住了,他一动不动着。

    冯宛暗中松了一口气,她求道:“你先出去,可好?”

    这一次,少年地回答干脆利落,“不好。”

    冯宛急了。她涨红着脸,直不知道是继续哭好,还是求求他的好。

    也不知过了多久,少年倾过身来。

    不知不觉中,他的脸贴在了她的裸颈上,吐出的温热气息交缠着她的体息,少年喘息道:“阿宛,我,我……”他羞红着脸,似是难以启齿,好一会才说道:“你,能不能摸摸我?”

    可能他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有一天会说出这样的话,声音一落,整个人便是一僵。就在冯宛又羞又躁又乱又急,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他突然像惊弓之鸟之样地放开冯宛,整个人如仙鹤一般朝窗外弹了出去。

    只听得砰地一声轻响传来,转眼间,那个少年已逃之夭夭,不见所踪。

    这一下响动,在夜间还是挺大的。转眼间,弗儿的声音传来,“夫人?夫人?”

    冯宛正探头探脑,见窗外没有,便胡乱拿裳捂着自己,起身把纱窗关紧。听到弗儿的叫声,她深吸了一口气,以一种平静的语气埋怨道:“怎地不把门关紧?刚才一只猫跳来跳去,甚是骇人。”

    弗儿不疑有它,连忙恭敬地应道:“是,是,奴这就去关紧。”

    冯宛哪里还有心情洗澡,她一边胡乱拭着身,一边说道:“罢了,我也没有兴致。”她匆匆套上了裳服。

    套上后,外面还是灯火通明。月娘虽然闹着,那些修理庭院的仆人可没有停下来。冯宛套上木履,缓步走出。

    瞟了一眼毕恭毕敬侯在一旁的弗儿,冯宛淡淡说道:“不必跟着。”她提步朝外走去。

    似是漫无目的地走了一阵,冯宛来到自己的屋子后院。这里过去便是围墙,围墙外面是一条巷道。

    冯宛抬头,望着那二米来高的围墙,苦笑道:也不矮啊,他怎么就没事人一样地跳来跳去。

    一边寻思,她一边伸手关上窗户。琢磨着:明日得叫人把这窗户钉死。

    一夜无梦。

    让冯宛没有想到的是,第二天一大早,几乎是赵俊刚出门,她还在洗漱时,那驭夫便急急走了过来。

    见到冯宛,他朝她施了一礼,目光瞟过弗儿却不说话。

    冯宛挥退弗儿,问道:“什么事?”

    驭夫上得前来。

    他躬身呈上一柄木制小刀,道:“夫人,这是卫府送来的。”冯宛愣愣接过。

    小刀很粗糙,一看就是胡乱削制而成。冯宛一眼看到中空的刀柄。伸手扣了扣,她拿出一张小纸条来。

    上面只有一行字:丑女人,若是胆敢钉死窗户,休怪我刀剑无眼。

第九十一章 悔意

    

    卿本风流

    看着这一行字,冯宛突然觉得晕沉得很。

    咬了咬牙,冯宛涨红着脸寻思起来。寻思来寻思去,她还只能把那字条撕碎扔入香炉,至于木制小刀,只能暂时收起。

    恨恨地跺了跺脚,冯宛发现自己真是束手无策。

    冯宛没事人一样走出房间时,院落里,月娘带来的仆人们,又开始忙碌着收拾院落,弄得灰尘冲天。

    这烟尘中,冯宛远远地看到,月娘侧对着自己,一动不动,双眼无神地看着院落里这一片忙碌,秀美的脸上除了苍白,还有着木然。看她这样子,似乎正在寻思着,眼前这一片忙碌,对她来说,还有没有意义。那种欢喜和期待,还有没有意义?

    冯宛似乎从这月娘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她摇了摇头,干脆回到房中。

    走过侧房时,黑暗的角落处,蹭着一个影子。那影子努力地缩小着,缩小着,似乎是把自己挤成一个小团,似乎觉得只有这样才能感觉到温暖。便是这样,那影子还有点颤抖。

    竟是弗儿。

    因弗儿站的角落处很暗,很不起眼,冯宛如果不刻意,还注意不到。

    可正是这样,这般缩在角落里,瑟缩如风中小鸡的弗儿,才越发显得可怜。

    便如那晚一样,冯宛看到缩成一团的弗儿,看到那脸上掩不住的泪痕,可怜得让人怜惜。

    只是一眼,冯宛便收回了目光。

    对她,她已不会有半点怜惜。不提恩和义,便是人与人之间的温情,她前世时也给这个弗儿很多了。明知一个人煨不暖,喂不饱,又有什么必要去当这个好人?

    因此,冯宛踏入房中。

    直到冯宛换过裳服,重新出了房间,跨上马车,弗儿才慢慢地站起,擦干眼泪,努力地挤出一个笑容后走了出来。

    马车驶出赵府时,冯宛一眼便看到,卫子扬府的一个仆人,站在角落处向她望来。对上她后,那仆人大步走来。

    没有想到还会有仆人等在这里,冯宛嗖地一下,脸红得要滴出血来。

    那仆人大步走到冯宛面前,拱手一礼,恭敬地问道:“我家将军送给夫人的东西,夫人可收到了?”

    他说到这里,自失的一笑,道:“夫人休怪小人无礼,实是我家将军曾有交待,要小人这么问一问。”

    冯宛咬着唇,低声说道:“收到了。”声音嘟囔中带恼。

    那仆人恭敬地说道:“那小人回禀将军了。”

    他转身就走。

    望着那仆人的背影,冯宛唤道:“且慢”

    那仆人转身,恭敬地等着她发话。

    冯宛的脸红了又红,唇嚅了又嚅,最后她低声说道:“请转告将军,天冷人多,口舌不得不防”她又咬牙道:“因此我钉死了那里。”

    她的话含糊不清,不管是驭夫还是这仆人,都听不懂。对上他们不解的目光,冯宛命令道:“照实说便是。”

    “是。”仆人大步离去。

    目送着那仆人离去的背影,冯宛脸还是火辣辣的烫。她是有心想借这仆人的口呵斥卫子扬几句,指责一番。

    可是,卫子扬那厮,行事毫无顾及。惹恼了他,要是他这般直冲冲地撞入赵府,把事情敞开了,她可如何是好?

    不过也不能这样忍下去。她想,她这般向他诉着苦,也许他会体谅自己的难处,不再前来了。

    当然,说这话时,冯宛是没有把握的。要知道,卫子扬那家伙,与所有人的性格都不同啊。她在他面前,还真的只有忍气吞声的份。

    抿着唇,冯宛忖道:窗户我暂时不钉,如果过了几天,他并没有反应,我再把它钉上。

    转眼二天过去了。

    这二天中,不时的贵女们来找,冯宛跟着她们出去几次,让她们肆意地围观一阵后,她们的兴趣也慢慢淡去。因冯宛实在其貌不扬,言行中又不见妖媚,贵女们传来传去,也都相信了她与卫子扬的关系,当真是恩情夹杂其中的姐妹关系。

    自从那一日后,月娘也变得老实了,她的人把院落里修理一新,可以居住后,又忙着去盘了三家店面。

    赵俊每次回来,还是在月娘房中落宿。他新得了这如花美人,正是情热之时,两人耳鬓厮磨的,赵俊没有心,也没有精力再顾及府中的其它女人。

    这一晚,明月当空,冯宛坐在纱窗前,对着月明光,享受地闭上双眼,只用手指摩挲着竹简上的字迹,品味着书中的智慧。

    西西索索的脚步声响,一人走到她身后,略呆了呆,弗儿低细的声音传来,“夫人,前院在笑呢。”

    确实,这个时候,月娘的院落里,笑声不断传来。这些笑声中,间杂着赵俊得意欢快的笑声,在这夜空中,恁地扎耳。

    见冯宛不理会,弗儿上前,为她把浆水满上,压低声音说道:“奴听艳儿在说,自从五殿下成了太子后,对我家郎主便十分看重。现在郎主在太子府中,主管对外诸事的同时,还参赞军务。”

    弗儿看向冯宛,声音有点紧张,“太子亲口说了,只要他立一个功,便会升郎主的官。太子还对郎主说,不必羡慕卫子扬,郎主只要有心,将来必在卫子扬之上。”

    压低声音,弗儿说道:“郎主现在就为这事在欢喜着。”

    直过了好一会,闭着双眼,手读完最后一个字的冯宛把竹简一放,温雅说道:“恩,我知道了。”

    便说出这几个字,她又拿起一片竹简,静静的摩挲起来。

    看着夫人一动一动的唇,望着一侧散佚于几上的老旧竹片,弗儿真不知道,这些东西就这么有意思?都胜过夫人后半世的荣华?

    “夫人?”弗儿有点急也有气地说道:“你怎么就不上心呢?现在便是妩娘也是知道的,别看府中的婢妾众多,可郎主真正上心的只有你一个。现在郎主将有富贵,那是属于你的荣光啊。你……”

    她咬着唇,忍不住重重说道:“倚靠自家郎主,不是比倚靠那个什么卫将军要强吗?”

    冯宛睁开眼来。

    见到冯宛看向自己,弗儿倔强地咬着唇,低下了头。

    冯宛盯着弗儿,暗道:她这话是顺口说出的,还是说,那天晚上的事,她有所怀疑了?

    在冯宛地盯视中,弗儿一脸倔强,却又目光明澈,显得忠贞之极。

    冯宛又想道:如果不是梦到前世事,她这一世碰上弗儿,依然会重用,依然会甘愿为她付出钱财,只图她永远忠于自己。

    转过头来,冯宛温和地说道:“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夫人?”弗儿瞪着她,见冯宛虽然微笑着,却神色淡淡,显然是真不想再说这事,她抿着唇告退而出。

    弗儿刚走到门外,只见月娘在两个婢女地筹拥下,碎步而来。见到弗儿,月娘秀美的脸上带着甜美的笑容,问道:“夫人在吗?”

    弗儿低头应道:“夫人在呢。”

    月娘客气地说道:“你是弗儿吧?弗儿,还请说与夫人,便说月娘求见。”

    弗儿恩了一声,转身向里面唤道:“夫人,月娘求见。”

    好一会,冯宛温雅的声音传来,“不必了。”

    冯宛这般直接拒绝,显然是月娘没有想到的。她呆了呆,转眼,她朝着冯宛的房间盈盈一福,怯怯地唤道:“月娘来见过夫人。那日之事,实是月娘无礼,还请夫人不要见怪,原谅了月娘。”

    没有想到她竟然是来道歉的。

    一阵脚步声响,转眼,冯宛推开了房门。

    站在门口,就着一泄满地的明月光,冯宛静静地打量着月娘。

    这时的月娘,正蹲福着低下头,她一动不动的,月光下,她秀美的脸上神情温怯中透着几分诚恳。

    竟像是真的?

    冯宛所以出来,便是想看一看她这表情。

    见到月娘在自己地盯视下,一直一动不动的。她有点纳闷,也有点诧异。

    久久听不到冯宛的声音,月娘弱弱地说道:“姐姐,那日真是月娘错了,你可以原谅我吗?”她抬起头看向冯宛,乌黑的大眼中湿意,显得真诚无比。

    冯宛直直地看了她良久,见月娘一直这般蹲福着,不恼不起,她衣袖挥了挥,淡淡说道:“起来吧。”

    “姐姐这是原谅月娘了?”月娘惊喜地说道:“多谢姐姐,多谢姐姐。”

    她这才起身。

    便这般含泪含笑,月娘秀美的脸在月光下如梨花一样幽白,她脆脆地说道:“姐姐不恼,月娘也就踏实了。姐姐,月娘告退了。”

    说罢,她朝冯宛恭敬地行了一礼,慢慢退下。

    在退下际,不管是妩娘还是眉娘等人,都已站到台阶上看着这份热闹。见到月娘走来,几妾的眼中都带着一分讥嘲。不过惦记着她势大,又得郎主的宠,终是没有一人开口。

    月娘一走,冯宛便转身回房。

    第二日,冯宛刚刚洗漱完,一辆马车出现在府门口,同时,一个太监带着几个宫婢大摇大摆走了进来。

    “谁是冯氏?”

    弗儿连忙应道:“便是我家夫人。”恰好这时,冯宛的声音传来,“妾便是冯氏。”

    她走了出来。

    朝着蹲福中的冯宛打量几眼,那太监尖哨地说道:“你这妇人胆子不小啊,宫中来这么多人相请,都请你不动。”

    他说的,自然是卫子扬的宣言刚刚捅出的那二日发生的事。

    冯宛低眉敛目,讷讷说道:“那日妾得知消息时,天使已去,妾一外臣妇,不敢自作主张,一直呆在家中再等天使相召。”

    太监听到她的解释,尖笑了一声,不耐烦地说道:“跟我说这么多作甚?皇后娘娘想见你,走罢。”

    冯宛连忙应是。

    冯宛的马车跟在太监的马车驶到了街道中。

    不一会,两辆马车便驶到了宫门外,恰好这时,前面也停了几辆马车。冯宛的马车刚刚停下,只见前面一辆马车掀开车帘,赵俊露出头来。

    他盯着冯宛,蹙眉说道:“什么事?”

    冯宛说道:“皇后有召。”

    赵俊恩了一声,道:“好自为之。”

    “是。”

    这时,宫门大开,马车依次入内。

    冯宛的马车在广场上停下时,赵俊几人正匆匆走下马车,他们从冯宛身边穿过,一长胡文士低声说道:“鲜卑此次异动,实是大不寻常。我看太子急召我们,必是为了此事。”

    “哎,北方战事还在胶着,现又添了鲜卑,当真是多事之秋。”

    “赵俊,太子现在对你是寄望很深啊,若是你能一展大才,压过那个姓卫的,未必不能封侯。”这一句,冯宛却隐隐听出话中的嘲讽之意。

    步履匆匆中,冯宛看向赵俊。此刻,他一张俊脸笑得有点僵硬,右手更是紧紧握着,看来他很紧张啊。

    以前这种境地,他总喜欢找她述说。可这几日,他连这种事都没有来找她,这个男人,是准备对她放手了吗?

    冯宛寻思了一阵,又忖道:鲜卑来犯?

    这个,她却是知情的。

    就在这时,正在行进中的赵俊脚步一顿,停了下来。

    正在走下马车的冯宛,正好抬起头来,她一看,也是一怔。

    只见一辆马车急冲而来,转眼,那马车便冲到了赵俊的身前。

    它停了下来。

    马车中的那人,朝赵俊瞟了一眼,继续驱车前往。

    它越过赵俊,直直地朝广场驶来,也朝冯宛驶来。

    赵俊与几人一边寒喧,一边走着。走了几步后,他不知想到了什么,急急回过头来。

    这一回头,他正好看到了那急急停下的马车,以及从马车中纵身跳下的卫子扬。卫子扬显然注意到了冯宛,正大步向她走去。

    一人见赵俊停步不前,脸色变幻,不由唤道:“赵君,赵君?”刚叫了两声,赵俊脚步一提,朝广场中的两人大步走来。

    此时的冯宛,注意力全放在卫子扬身上,见他一下马车便直直地盯着自己,大步逼来,她不由自主地退后一步。

    这时,那太监在身后尖声唤道:“赵夫人,走啊——”

    冯宛回过头来,她勉强一笑,正要应是,那太监奇道:“噫,卫将军怎么过来了?”转眼他想起传言,皱眉说道:“赵夫人,卫将军来找你了。”

    背对着卫子扬的冯宛,直觉得手脚冰凉,她暗暗想道:我自是知道他正在向这里走来。

    说实在的,此时的她,真提好生后悔。那一天,她真不应该跟卫子扬的仆人那么说,更不应该在接到他的木刀警告后,还说什么自己把窗户已经钉死。

    实在是她千算万算,也没有算到会在此时此地遇上卫子扬。

    对不起,昨天停更了。欠下的那些字,会慢慢还上的。

    另外,替本月参加PK的孤钵宣传一下,她的新书《保护皇上》就算是实力老作者,新书PK,也是脆弱的,替她向大伙求求粉红票。

    简介如下:

    深夜,王府,两武林高手伏房顶,见一女提刀从王卧室出,于角落取一母鸡,手起刀落,眨眼间,手中母鸡已光洁如玉,只剩一地鸡毛和内脏。高手胆战心惊,王有如此顶级护卫,岂能得手?遂趁夜遁逃。

    他勾起她的下颌,双眸冷如霜,你究竟是何人?

    她苦着脸,我……我就是个厨子。

    他一愣,冰凉的眸中虽有了一丝笑意,声音仍旧冰冷,你是处子又如何?不要打岔

    她不解,我都说了我是厨子了,我是厨子,厨子,你懂不懂?

    他审度着她,良久才道,原来你想自荐枕席?那我就成全了你。

第九十二章 一并嫁了?

    

    卿本风流

    来到冯宛的身后,卫子扬清脆微靡的声音传来,“阿宛?”他吐出的温热气息,都扑到她的颈子了。

    冯宛背心冷汗涔涔而下。

    身后这个少年,他有嚣张的天性,也有嚣张的本钱,可她没有。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如他这般年少轻狂,只怕想不到她的诸多无奈。

    因此,感觉到身后之人的体温暖暖袭来,简直就要晕厥过去的冯宛。牙一咬,迅速地转过身来。

    她这一转身十足突然,不但突然而且仓促。卫子扬正要说话,见状定神望来。

    冯宛面对着他。

    此刻晨光正好,一袭浅红朝服的卫子扬,美到极致的脸上仿佛在发光。他那双流光溢彩,如血色宝石一样的凤眼,斜长斜长的,微睨的,含笑地望着她。

    这笑容有着让人温暖的华灿。

    对上这样的卫子扬,冯宛那万般的无奈,僵硬的笑容,都消失了。她不由自主地展颜一笑。

    就在少年弯眸回以一笑时,冯宛终于记起这是什么地方,于是她说道:“卫将军,皇后召我呢。”她双眼水汪汪地看着他,低低说道:“那个……”不等她提到木刀的事,二十步开外,赵俊的声音传来,“宛娘”

    他的声音是从牙缝中迸出来的,“不是皇后有召吗?”也不等冯宛回答,赵俊盯向了卫子扬。

    对上这个俊美得灼眼,神采飞扬的美少年,赵俊刚刚溢出咽喉的冷言冷语给缩了回去——现在还不行,现在他还没有得到重用,还不到踩践这个娈童的时候

    狠狠一吞咽,赵俊瞪向冯宛,厌倦的,极不耐烦地喝道:“还站着干什么?快走啊”

    冯宛应道:“是。”她低下头,也不看向卫子扬,便这么一福,“卫将军,阿宛告退了。”

    她向后退去。

    这时,一只手臂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便这般锢制住冯宛,卫子扬漫不经心地瞟了赵俊一眼,转向冯宛说道:“到一边说说话。”

    一边说,他已一边拖着冯宛,朝广场中心走去。

    为了跟上他的步伐,冯宛只得小跑着,见四个虽有不少人看着这里,因隔得远,也不必担心她们听得到。冯宛连忙压低声音说道:“卫将军,我还是一个妇人”

    卫子扬脚步一顿,回过头来。

    他看向冯宛时,总有点不自觉地盯向她的颈项以下,而且眼神过于专注。迎上少年的目光,冯宛不由想到那晚的情景,一时又羞又臊又恼,她咬着唇说道:“我,我是一个有夫之妇。前阵子你光是说了那么一句话,那些女郎便天天来找我。”

    卫子扬歪着头。见到她眼中泪光闪动,他凤眼微眯,忍笑说道:“你气了?”

    冯宛哼了一声。

    这时,卫子扬咧着白牙说道:“我喜欢你生气。”他的声音憨厚,冯宛敢以性命担保,他这句话完全出自内心。

    见冯宛的脸色由红变青,卫子扬愉快地咧嘴一笑。他问道:“那木刀你收到了?”

    见冯宛点头,他压着嗓子道:“那窗子,你真钉死了?”垂着眸,他的声音有点沉,“我明明警告了你,你还置若罔闻?”危险地眯着双眼,他笑容转冷,“丑女人,你胆子很大啊”

    天啊,这种大庭广众当中,他怎么能大赖赖地说起窗户的事?

    冯宛的脸红得要滴出血来。

    感觉到四周盯向自己的目光越来越多,她咬着唇老老实实地说道:“没有。”她气苦地说道:“我只是那么一说。”

    听到她说没有,卫子扬大为满意,他点头道:“算你识相。”哼了哼,对上冯宛畏畏缩缩的样子,他不满地说道:“你到底怕什么?我该说的都说了,你真到了我府中,那些女人也绝不敢动你。哼,借她们也没有这个胆”

    说到这里,卫子扬声音一沉,极为不悦地说道:“你四处跟人说,你是我的姐姐。”一提这件事,他的眉头便是一竖,声音也沉冷得很,重重一哼,卫子扬极为不善地说道:“在这地方找你,便是想警告你,以后,不许再跟任何人说,你我是姐弟。”

    他呸了一声,道:“叫我弟弟,丑女人,你比我大多少?你这样叫着,恶不恶心?”

    听到他恶劣的语言,冯宛抿着唇,她感觉得到,此刻卫子扬正是火气上,很显然,她逢人便说他们是姐弟关系的话,已完全触怒了他。所以,他便要在这皇宫中与她亲近,让她胆战心惊。

    见到冯宛老实地低着头,一句话也不敢反驳,卫子扬闷闷的嘟囔道:“你都欺我亲我,那天还故意在我前来时洗澡,让我什么都看到……有这样的姐姐吗?”

    腾地一下,冯宛的脸再次涨得通红。

    卫子扬欣赏地看着她羞怒的模样,歪了歪头,斜长的凤眼快乐地眯了眯,凑近了她,低低软软的嘟囔着,“宛娘,那一晚,我老想着你,都睡不着。”

    轰地一下,冯宛脸红过耳。

    这时,凑近她的卫子扬,目光再次专注地盯向她的颈项以下。他看得太专注,冯宛直觉得他呼吸都有急促。

    冯宛连忙退后一步,低声说道:“时辰不早了,我一外臣妇,万不可让皇后久等。”

    她的声音清冷坚定。

    卫子扬嗯了一声,道:“那你去吧。你不用怕,他们知道我着重你,在这个节骨眼上,不会怎么着你。”

    这倒是实话,现在陈国边关不稳,最是看重卫子扬的时候。谁也不会为了一个小小的妇人,去触他的霉头。

    说到这里,卫子扬见冯宛还在低着头,压着嗓子笑了起来。

    他忍不住伸手在她的脸上按了按,哑着嗓子说道:“丑女人,以后不要东怕西怕的,一切有我呢。”顿了顿,他嘟囔道:“其实你要洗澡,可以多洗几次。”

    刚才还怪她故意当着他的面洗澡,现在又要求她多洗几次?

    冯宛直觉得自己的脸都红色得要滴出血来。

    卫子扬对着脸红耳赤的冯宛欣赏了一阵,袍服一甩,大步离去。

    那太监见卫子扬终于走了,连忙跑来,尖声道:“赵夫人,快走吧。”

    “是。”

    冯宛走了十几步,赵俊跨出一步,挡住了她的去路。

    这时,那太监不客气的声音传来,“赵大人,莫非你也想学卫将军?再让皇后娘娘等下去,你我可担待不起。”

    卫子扬可是个连大公主也敢甩耳光,四公主也敢不给半点颜面的人,这些宫中太监见了,畏惧那是本能的。可对上赵俊,那就不一样了。因此这太监此时的话,尖酸难听得很。

    赵俊脸色一青,他忍着气向后退出一步,朝那太监一礼,道:“公公勿怪,是我唐突了。”在太监尖锐的哼声中,他低下头,目光瞟过冯宛。

    此时,冯宛也低着头。她似是没有注意到赵俊在一侧,只是静静地向前走着。

    在经过赵俊时,赵俊沉怒的声音低低传来,“他说了什么话,让你脸红至此?”

    冯宛的头更低了,恰好这时,那太监尖声说道:“走快点。”

    冯宛连忙应了一声,两人脚步加快,转眼便把赵俊甩在了身后。

    不一会,他们来到后苑所在。林荫树下,宫婢们出出入入。

    刚才的那一幕,很多人都看在眼底。见到冯宛走来,宫婢们的双眼,几乎粘在了她的身上。窃窃点评和私语声,更是不绝于耳。

    感觉到她们如火如荼的盯视,冯宛暗暗苦笑,忖道:卫子扬那家伙,连宫婢都迷倒了不少。

    她也不想想,以卫子扬那绝色的容貌,那任性的,爱恨分明的行事风格,哪个少女不怀春?这女人少时,最受她们欢迎的,通常不是端正的君子,而是那行事无所顾及,亦正亦邪的风流人物。

    不一会,皇后的院落便到了。

    那太监引她进入一个房间,道:“稍侯。”说罢,他走了出去。

    冯宛打量着这用来待客的普通厢房,慢慢坐了下来。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响起,同时,太监尖哨的声音传来,“皇后娘娘驾到”

    冯宛连忙起身,她低头束手,退到一侧。

    转眼间,一行人走了进来。冯宛深深一礼,朗声道:“妾冯氏阿宛见过皇后娘娘。”

    “起来吧。”皇后的声音平和温柔,一阵西西索索声后,她温和慈祥地说道:“给赵夫人备塌。”

    “是。”

    “抬起头来。”

    冯宛抬起了头。

    这一抬头,她才发现,除了皇后和几个不识得的嫔妃外,冯芸也坐在一侧。只不过这次见到冯芸,她似乎内敛了不少。不但衣袍的颜色不再那么浓艳,便是表情,也显得安静许多。她正侧坐于塌,低眉敛目的。便是看到冯宛,那表情也是淡淡的,浑没有以前那种外露的张扬。

    “赵夫人,”皇后平和的声音传来,“一阵子不见,一切可好?”

    “谢皇后问,妾一切都好。”

    一个嫔妃的尖笑声传来,“赵夫人连卫将军也攀上了,自是一切安好。”

    语气嘲讽,明显是有备而来。

    冯宛低眉敛目,没有开口。

    皇后温声说道:“有这回事?赵夫人?”她盯向冯宛。

    冯宛温婉地应道:“妾与卫将军,确是情同姐弟。”刚说到这几个字,她便想起刚才卫子扬提及此事时,语气中的愤懑,不由顿了顿。

    “好一个情同姐弟。啧啧啧,臣妾还真是佩服这位赵夫人,不但让弟弟记住了她的恩义,还令是弟弟不顾她的夫主和妇人身份,执意要收她于身侧。”那嫔妃道,“赵夫人这手段,真真了得。”

    她的语气含讽带刺,冯宛白着脸,似是惶惑地看了她一眼。只是一眼,冯宛马上记住了这个三十多岁,长相艳美的嫔妃。

    连忙低下头来,冯宛不安地绞着双手,一副不胜惶恐的样子。

    正如刚才卫子扬所说的,这些人现在不敢动她,最多,也就是口头上说点难听的话而已。不过饶是如此,她这惶恐不安的表情,是一定要有的。

    众嫔妃一直在盯着冯宛,见她如此,另一个嫔妃对冯芸笑道:“冯美人,你这个姐姐啊,怎么看也是一副贤德妇人的模样。真真想不到,她对丈夫也有如此手段。”

    冯芸清细的声音传来,“我这大姐,一直是聪慧的。”

    只是简单的一句话,却是直接承认了那嫔妃侮辱性的指责。

    就在这时,皇后身后的一个宫婢笑着说道:“刚才在广场上,赵夫人就与卫将军说了好一会话呢。嘻嘻,娘娘们不知道,赵夫人一边说话,一边脸红红的,看起来仿若十六七岁的女郎般娇美。”

    嗡嗡声四起。

    皇后低头盯向冯宛,清咳一声,在令得房中一静后,她温和地问道:“赵夫人与卫将军,已私相授受了?”

    声音极其温和,可声音入耳,冯宛直觉得寒风嗖嗖。

    冯宛摇了摇头,清声道:“没有。”她抬起头来,目光明澈地看了皇后一眼,再低下头说道:“卫将军乃天人一般的人物,我一平庸丑妇,何德何能与他私相授受。”

    顿了顿,冯宛声音略低,隐含无奈,“只不过我夫主刚纳了一门妾室,那妾室带来的私仆,已超过赵府的仆人数,夫主又对他极为宠爱。这事相国的女郎都知道,卫将军也是听了此等传言,深感气恼,又觉得我这妇人不知体恤他的好意。”

    她加重了‘他的好意’几个字,是在告诉她们,卫子扬又说出那要她离开旧夫,入他府中的话。而这话,也是令她脸红的根源。

    关于赵俊新纳妾室被女郎们围攻一事,宫中也有传闻。这些传闻,当然是女郎们和她们的奴婢信口说出的。人总是这样,不会说出不利自己的传言。因此那些话传到宫妃们的耳中时,她们听到的是那个新妾的无礼和嚣张,以及她们对冯宛这个主妇的欺辱。

    自己保护的人被赵俊的一个小妾欺辱,以卫子扬那性格,自然是受不了的。因此冯宛这话一出,众妃还真是信了。

    沉吟中,皇后温和的笑声传来,“赵夫人不必多虑,卫将军看重你,那是你的福运……这样吧,我来做主,让你与四公主同时入卫府的门,如何?”

    她笑得甚是慈和,“听四公主说,你与她相处甚好。她呢,对你也是喜爱的。这是福气啊,以后在卫府中,你们姐妹也可以相互扶持……”

    皇后的声音还有娓娓传来,冯宛却是什么也听不到了。她只觉得耳中嗡嗡一片:要她与四公主同时入卫府的门?也就是说,皇后想把四公主嫁给卫子扬,因担心他又不给情面,便嫁一送一,把她这个有夫之妇一并打包送去?。

第九十三章 哪容你们算计

    

    冯宛一直知道胡人荒唐,特别是胡人贵族,那个荒唐更是超出时人想像。可她还是想不到,身为皇后,竟然可以如此轻描淡写地提出这样的要求来。

    抬起头来,冯宛轻叫道:“阿宛,是有夫主的……”

    “自是知道你有夫主!”皇后笑得格外慈祥,她温和地说道:“你夫主那里,本宫不会亏待于他。”说到这里,她目光闪动,看到她这模样,冯宛心神一动:莫非,皇后是想趁机把大公主许给赵俊?

    前世时,她便知道,皇后对大公主一直是看重的,恩宠的。如今,大公主跋扈恶名在外,根本不会有俊杰或贵族求娶于她。眼看大公主一年一年拖下去,再加上她本人又是个固执的,皇后便是对赵俊印象一般,可耐不住大公主哭求。再说,若是能把大公主许配给赵俊,对皇室来说也是一个交待。

    想到这里,冯宛心思电转。

    这时,皇后温和的声音娓娓而来,“阿宛的长相和出身,自是配不上卫将军。不过阿宛不必担忧,此事本宫会求过陛下,请他允许阿宛以平妻的身份嫁给卫将军。”

    听到这里,冯宛终于清醒了些。

    平妻的身份?

    她冷笑起来,她一个毫无势力的已婚妇人,便是以平妻的身份嫁给了卫子扬,只要到了四公主手下,是生是死,还不是皇室和四公主一句话?便是今日她们碍在卫子扬的面子上不曾动她,可只要在她们手里,那是来日方长!

    见到冯宛呆呆怔怔,冯芸的笑声响起,“大姐何必犹豫?你不是几次跟大姐夫提过和离吗?既然早有离去之想,皇后娘娘的安排,岂不是正合你意?”

    慢慢的,冯宛抬起头来。

    她束手而立,低眉敛目,许久许久,才低声说道:“兹事体大,妾一有夫之妇,哪能不经过自家夫主,也不经过卫将军,便擅自作主的?”她朝皇后盈盈一福,徐徐说道:“还请皇后娘娘找来我家夫主,以及卫将军,交由他们定夺。”

    她喃喃说道:“妾一妇人,实无主见。”

    冯宛这话,倒是合情合理。

    皇后秀眉一蹙。

    可这事,正是因为不敢对卫子扬开口,她们才找来冯宛的。

    盯着低眉敛目,温婉本分,却一脸坚定的冯宛,皇后的眉头蹙了又蹙,看来,这妇人是认定这个理了?

    这时,一个嫔妃细声细气地说道:“娘娘既然找你,便是想问过你本人的想法。”

    冯宛依然垂眸,她喃喃说道:“兹事体大,妾不敢自专。”

    她绞着衣角的双手剧烈地颤抖着,颤着声音,白着脸,冯宛又说道:“阿宛书香传家,便是与夫主有所不和,所想的,也不过是和离……”她退后一步,伏倒在地,声音变哑,“娘娘所言,实是超出阿宛所知,此等事,还请娘娘与诸位丈夫定夺。”

    听到这里,众妃暗暗忖道:再这么逼问下去,眼前这个冯氏只怕要哭出来了!

    皇后眉头蹙得更深了,她还有很多话不曾说呢。

    皇后沉默时,伏在地上的冯宛,几乎是缩成一团。

    这时,一个嫔妃凑近皇后,低语了一句。

    皇后点了点头,唤道:“叫四公主过来。”顿了顿,她又说道:“把大公主也叫过来。”

    “是。”

    听着两个宫婢离去的脚步声,伏在地上的冯宛,眼神冷而清。她冷冷想道:看到自己这个模样,她们竟是还不愿意罢手。

    冯宛不知道,皇室执意把四公主嫁给卫子扬,是想把他收入自家人的范围呢,还是另有图谋。当然,皇室没有定下婚约的公主,也就是四公主和大公主两人。想来如果还有一位公主,皇室是乐意换人的。

    一阵脚步声传来。

    转眼间,四公主娇娇俏俏的声音与大公主略哑略粗的声音同时传来,“见过皇后娘娘。”

    皇后慈爱地笑道:“都起来吧。”

    “是。”

    移动塌几的声音传来。

    这时,大公主含怒的低叫声传来,“这怎么在这里?”

    她骂的,自然是冯宛。

    声音一落,皇后便怒道:“住嘴!”她怫然不悦,“坐下!”

    重重的落座声传来。

    静了静,皇后温和的声音传来,“冯氏,听人说,上一次你流产之事,是有缘故的?”

    她的声音带笑,也带着威胁。

    连这一招也用上了么?

    冯宛冷笑。

    伏在地上的她,身子剧烈地颤抖着,颤抖着。几乎是突然的,她放声大哭起来。

    便在这皇宫,冯宛泪如雨下,哭得声嘶力竭,上气不接下气。

    这冯氏阿宛,每每见到,都是气定神闲,仿佛天塌下来也不会惊慌,众女哪里想到,此时此刻,她竟是这么不顾体面,不顾场合地痛哭起来?

    皇后薄怒中,冯宛哭着哭着,突然一口气转不过来,竟是头一歪晕死过去。

    腾的一声,皇后站了起来。

    冯芸等嫔妃也站了起来。

    盯着冯宛,一个嫔妃低声说道:“娘娘,听人说这妇人深知汉礼,是个贤淑本分的……今日这事可能是骇着她了。不如听她所言,问过赵大人和卫将军?”她们都是妇人,不用想也知道,骇着了是其一,只怕被气苦了,更是一个原因。皇后后面那句话,直是诛心之言啊。

    皇后没有理会她,只是转头盯了冯芸一眼。

    冯芸马上明白了,她低着头直到皇后面前,朝昏倒在地的冯宛看了一眼,低声道:“我这大姐,在闺中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返(迈?)。”

    她没有说完。

    可是在场的所有人都明白了她的意思。

    皇后蹙眉想道:难不成,是真的逼过头了?哼,这些晋人女子,一个个又守旧又固执,还真是误事。

    她慢步踱到昏倒的冯宛面前,瞟了几眼,又想道:卫子扬的身份还没有得到证实,如果传言有虚,他也不过是一大将……罢了罢了,还是暂时放一放吧。

    想到这里,皇后淡淡说道:“冯美人,你把她送回赵府吧。”

    “是。”

    “有些该交待的,就交待一声。”

    “是。”

    冯宛是在痛楚中醒来的。她刚一睁开眼,一宫婢便连忙收回按在她人中上的手指,道:“赵夫人醒了。”

    传来的是冯芸的声音,“有劳了,你下去吧。”

    “是。”

    那宫婢一退,西西索索声传来。冯芸移着塌来到冯宛面前,嘲笑地看着她,说道:“大姐,阿芸长得这么大,第一次知道,大姐也会哭的。”

    她哧地一笑,“还哭得这么儿狼狈,大姐真是本事越来越了得啊。”

    冯宛低头坐起,她打开车壁,给自己斟了一把酒饮下。直到那酒水一滴不剩,她那颤抖的手才渐渐恢复平稳。

    没有人注意到,这个时候,低着头背对着冯芸的冯宛,脸上是带着冷笑的:我不哭,不晕倒,会这么容易脱身吗?

    这时,冯芸的声音还在继续传来,“好了,你也醒了。”她声音一沉,命令道:“回去了,便当什么事也没有发生,特别是卫将军那!”她盯着冯宛,笑了一笑,“你应该知道,这种大事,皇后娘娘是想亲口跟卫将军说的。”

    冯宛低着头,轻轻“嗯”了一声,却是应了。

    见她应承,冯芸放松下来。她兀自盯着冯宛,盯着盯着,突然说道:“这阵子很多人吃不饱,朝中大臣多的是脸黄肌瘦的,怎地大姐还这般好容色?”便是深宫中,吃饭也明显紧张了。冯芸自己的气色,便比不起冯宛。

    冯宛自是不答。

    冯芸冷笑起来,“好了,与你这人说话,恁的让人气闷。停车。”

    马车一停,冯芸便在宫婢的扶持下,走了下去。

    目送着冯芸离开,冯宛低下头来,任由额前碎发垂在眼前,久久一动不动。

    她实在不想生死束之人手的!

    马车稳稳地驶回赵府。

    回到府中,冯宛洗浴更衣后,便静静地坐在塌上,静静地品着酒水。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转眼间,房门砰的一声,被人重重踢开。

    接着,一人旋风般地冲了过来。带着无边狂怒冲到她面前、

    冯宛缓缓抬头。

    她无视赵俊铁青的脸,轻声命令道:“退出去,带上房门。”

    “是。”

    弗儿低头退下。

    房门一关,冯宛手臂便是一阵剧痛,却是赵俊狠狠地抓住了她。

    不等她开口,冯宛低声问道:“听说鲜卑来犯了?”她抬起头,目光明澈如水地看着赵俊,温婉地说道:“北方诸胡还不曾退去,鲜卑又来了,太子和陛下,定然是慌乱的吧?”

    没有想到她一开口便提到前线之事,赵俊狐疑地松开了她的手。

    他盯着冯宛,迟缓地说道:“你想说什么?”他的声音中,有着他自己不曾发现的期待。

    他这个妇人,很多时候是一问三不知,可有些事,她一旦开口了,那是一说一个准。这点,赵俊是深有体会的。

    冯宛缓步踱向窗口,温柔的声音在房中静静响起,“听说,鲜卑胡人,至今还不曾定下太子。鲜卑王年老,共有四位成年王子。这次带兵的是二王子。”

    她回过头,双眸亮得异常,静静看着赵俊,冯宛轻声说道:“夫主应该知道,太子一日不定,人心便是一日不安。”

    “你想说什么?”

    赵俊这时已听出了点名堂,他大步走到冯宛面前,认真地看着她,脸孔在这一刻变得明亮起来。

    冯宛轻声说道:“妾以为,若是我朝陈愿与二王子结盟,鲜卑兵未必不可退。”

    “说清楚!”

    赵俊因为激动,声音都有点高昂。

    冯宛抬头看向他,一字一句地说道:“学汉昭君事!”

    “学汉昭君事?”

    汉朝王昭君的事,他虽是胡人,也是听过的。事实上,不管时代隔了多远,那种与绝世美人有关的事,总是流传得广些。

    他知道,汉朝的王昭君,生得很美,后来被汉朝皇帝和亲了。

    和亲?

    赵俊嗖地转过身来,他盯着冯宛,低声道:“宛娘的意思,是和亲?”

    冯宛点头,她双眸明亮如水,温柔低语,“若是我陈朝愿意嫁一公主给二王子,并许下全力扶助他登上鲜卑王之位的诺言。夫主以为,二王子愿意否?”

    赵俊的脸涨得通红。

    冯宛又说道:“对我陈朝来说,不过是去一公主。却退了鲜卑兵,解去了燃眉之急。”她低低说道:“只要此关一过,想战想和,还是想一统鲜卑胡地,不是由陛下和太子决定的吗?”

    赵俊呼吸急促起来。

    他紧紧地握着拳头。

    没有人知道,他现在是多么的被动。太子给他许了又许,就只要他如上次一样,显出军事大才。可是他,明明对军事一无所知,便是绞尽脑汁,又哪里想得出来?

    不过,现在机会来了!

    宛娘给他出了一个绝好的主意!

    赵俊喘息着,他嗖地转身看向冯宛,直直地看着她,看着她,突然的,他朝她深深一揖,大声道:“宛娘,为夫这一世若是见弃于你,必将天打雷劈!”

    说到这里,他大步转身,风一般地卷出了房门。

    望着郎主欢喜离去的背影,弗儿张着嘴,愕愕地一动不动。直过了好久,她才转眼看向冯宛。刚刚郎主进来时,明明脸色铁青,简直是一副要吃人的骇人模样。万万想不到,他进去不到一刻钟,便这般欢天喜地地冲了出来。甚至,还向夫人许上了毒誓!

    木呆呆地看着冯宛,弗儿忍不住走到她身边,傻傻问道:“夫人,郎主这是怎么了?”

    冯宛瞟了她一眼,淡淡说道:“无事。”

    “他,他刚才向夫人发誓了?”

    对上弗儿惊愕的表情,冯宛微微一笑,想道:他发的誓还少吗?上一世时,我每帮他一次,他就会欢喜地抱着我,那个时候,他是什么誓也发得出,什么诺言也敢许。

    可那有什么用?

    甜言蜜语对有些人来说,只是他们的习惯而已。他们的话说出后,风一吹便散了。

    不过,冯宛自是不会说出。她眼角瞟过站在院落里的眉娘和月娘那老妈子,淡淡吩咐道:“嗯,夫主说他这一世若是见弃于我,必被天打雷劈。”她的声音清而静,不显得刻意,却也足够让院落外,侧耳倾听的那些人听得个明白。

    弗儿张着嘴,结结巴巴地说道:“奴听到了,郎主他,他真是欢喜夫人。”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带着欢喜。

    同样,她的声音虽然不大,可那些悄悄靠近,侧耳细听的人,还是可以听明白的。

    为了方便下次访问,请牢记,您的支持是我们最大的动力。

第九十四章 反应

    历史时空

    院落里在安静后,传来一阵低语声。

    月娘握着双手,看着缓步走出的冯宛,望着她在阳光下雍容淡漠的表情,眨了眨长长的睫毛,低声说道:“原来,夫主对她真是不一样。”到赵府不过数日,她似乎长大了很多,那双眸子中灵动仍在,只是还多了些什么。便是那神情中,也少了怯意,多了几分沉稳。

    老妈子走到月娘身后,与自家女郎一起看着冯宛的身影,低声安慰道:“女郎何必担心?听说她与郎主已有半年不同房了。这男人嘛,连那女人的身子也不迷恋了,再深的感情也是虚言。”

    老妈子又道:“再说,不是还有叔父吗?”

    月娘没有回答,她只是盯着冯宛,眸中闪动光芒。好一会,她低声说道:“听说夫人的婢女弗儿家里急需用钱?”她说道:“让苏儿去套一套,看看可不可以为我所用。”

    “是。”

    月娘抬起倔强的小下巴,见到冯宛转头看向自己,连忙低头避过,“去准备一下,我要入宫拜见冯美人。”

    “是。”

    走在院落里,冯宛感觉得到,婢妾们向自己投来的目光。这些目光中,有一道特别灼人。

    她顺着那眼神望去,这一望,对上了月娘秀美的侧面。她正神情怯懦地与那老妈子说着话。

    与自家老妈子说话,用得着这般怯懦吗?冯宛冷笑着想道:看来还是不安份啊。

    这时,弗儿来到她身后,低声说道:“夫人,可要用粥?”不等冯宛询问,她便解释道:“郎主说了,从今日起,夫人一日可食四顿浓粥。”

    冯宛恩了一声,道:“备着吧。”

    下午时,老妈子急急走入了月娘的房间,望着一脸期待的自家女郎,老妈子道:“人回来了,说是冯美人忙着呢,没空接见女郎。”

    说到这里,老妈子又道:“老奴给了那人一碇金锞子后,那人又悄声说了一句,好似是,在宫中郎主和冯美人吵起来了。”

    吵起来了?

    月娘一惊,她愕然问道:“怎么会吵起来?”

    “老奴不知。”

    月娘蹙着眉,忧心忡忡地说道:“夫主对冯美人一直是能让就让,这次居然会吵起来。难不成发生了什么大事?”

    月娘确实不知,此刻的皇宫,着实发生大事了。

    凤仪宫中,皇后青着脸,在房中不停地踱来踱去。在她的面前,是几个一动不动,束手而立,大气也不敢喘一口的嫔妃。

    沙漏流逝中,一阵脚步声传来。

    听到那脚步声,皇后急急止步,她转过头盯向门口。

    不一会,一个太监出现在房门外,他佝偻着腰,压低尖哨的声音说道:“回娘娘,陛下允了”

    四个字一出,皇后脸色微变。而旁边的嫔妃们,则发出一声小小的,压抑的惊呼。

    望着那太监,皇后问道:“陛下可有说,属意哪位公主?”

    太监摇头道:“还不曾说起此事。陛下听了太子的荐言后,与相国诸人商议半个时辰,便决定按太子所言行事。”

    “你还听到了什么?”

    “奴才听了,这和亲之言,出自太子门下,那个叫赵俊的赵姓官人口中。”

    赵俊两字一出,站在一侧角落里的冯芸嗖地抬起头来,她紧张地看着皇后,脸色变幻着。

    “赵俊?”

    “是。”

    皇后沉吟一阵,转头看向冯芸,问道:“冯美人,此事你可有所耳闻?”

    冯芸连忙上前说道:“臣妾不曾听说。”

    皇后闻言,低着头一动不动的,从她的脸上,嫔妃们都看不出喜怒来。

    好一会,皇后低叹一声,挥了挥手,“你们出去吧。”

    众女齐刷刷向她一礼,缓缓退去。

    冯芸刚刚退出皇后的院落,便看到大公主赵雅急匆匆地跑来。这个总是张扬跋扈的大公主,此时脸带泪痕,表情惶急。

    她急冲而来,一眼瞟到冯芸,立马脚步一刹。

    向冯芸冲出一步,大公主怒道:“冯美人,你这是什么意思?”火气冲天。

    冯芸知道,大公主想质问的是赵俊,是想问他是什么意思,自己只是受了无枉之灾而已。

    冯芸一张脸青中透着白,她咬牙说道:“我也正想问过赵俊。”

    她不提赵俊还好,一提到赵俊两字,大公主的眼中便闪过一抹伤心,她伸袖重重拭了一把脸,哽咽地说道:“赵俊他怎么可以这样?难道他不知道,宫中就我与四妹不曾婚配吗?他就这么急着想把我推出去?”

    声音恼怒中带着情意。

    四周还没有走远的嫔妃相互看了一眼,低下了头。

    这时,一个宫婢清声叫道:“大公主,娘娘唤你。”

    大公主再次伸袖拭了一把脸,转身朝皇后所有的房间冲去。只是转头时,她还不忘朝着冯芸重重地瞪上一眼。

    这眼中,有怨恨

    冯芸对上大公主这样的眼神,身子一凉。自进宫以来,她费了多少心思才交好这个大公主?虽然因为冯宛从中插手,她与大公主也生过嫌隙,可每一次她还是把这关系给弥补了。

    眼看她刚与大公主和好,赵俊又弄出这一曲,冯芸真是一想就怒火直冲。

    她一个无根无底,没有家世,没有族人相佐的美人,在这深宫中,要费出比常人多出三倍的努力,才能站稳。她好不容易通过大公主成了皇后的人,她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可这一下,她经营半年的地位直是摇摇欲坠了。要知道,万一选了大公主和亲,她与皇后之间,那就是有了永远也弥补不了的裂痕啊。

    只怪那赵俊,到了都城半年,怎么扶也扶不起来,甚至还屡屡做出让人轻视的事。他没本事成为自己的后盾,现在还在那里乱出主意,动摇她的地位实在太可恨了。

    想到这里,冯芸直是咬牙切齿。青着脸踏入宫中,冯芸喝道:“去清林宫,要是看到赵俊赵官人,便说我有急事找他。”

    “是。”

    这一边,大公主一冲入皇后寝宫,一看到端坐在塌上的皇后娘娘,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啕啕大哭起来。

    她任性惯了,哭起来那是毫不掩饰,真是响亮得震耳。

    皇后把杯子朝几上重重一放,喝道:“够了”

    两字一出,大公主立马哑了声。偌大的宫殿中,只有她强忍的啜泣声隐隐传来。

    瞟着大公主,皇后冷声说道:“人选还没定呢,你嚎什么嚎?”

    大公主闻言,重重拭了一把泪水,抬头说道:“宫中只有我与四妹两人没婚配,这事不是她就是我,娘娘,我害怕”

    她扁着嘴哭道:“娘娘,我不要去鲜卑,那里比这里还冷,我不要离开娘娘,不要离开都城。”

    听到她情真意切的哭求,皇后低叹一声,说道:“未必会要你去。”

    大公主虽然不算很精明,可她与皇后相处多年,听得出她的话中之意。顿时双眼一亮,四白眼渴望地看着皇后,急急问道:“娘娘难道是说,会由四……”

    不等她说完,皇后便瞪了她一眼,逼着大公主把剩下的话咽了下去。

    拿起几上的浆水抿了一口,皇后沉吟道:“鲜卑势大,这次攻击又猛,陛下决意要和亲的话,不会敷衍了事。你不合格。”

    ‘你不合格’四字,实是直白得不能再直白的否定。大公主欢喜的脸一僵,她想要顶嘴,最后还是闭紧了唇。

    皇后沉吟的声音继续传来,“说起来,你这阵子名声不好,也不是坏事。”

    大公主的脸色更难看了,不想让皇后看到自己的不满,她低下了头。

    “不过也不能掉以轻心,”皇后低声说道:“你四妹一向是得你父皇欢心的。就怕你父皇他舍不得,一时糊涂选了你。”

    大公主急急问道:“娘娘,那怎办是好?”

    “不用急,这个我会想法子。”

    “是是。”这次应答,大公主的声音终于有了喜意。

    皇后看了她一眼,道:“出去吧。”

    “是。”

    大公主刚刚退到门坎,皇后突然问道:“那个赵俊,你就真那么喜欢?”皇后的声音中带着薄怒,“不说他是有妻室的,便是他宠那妾室宠得没边,现在又不顾你的难处,向太子提出这样的建议。可见这个男人也不是个好的。阿雅,你回去好好想想,反省反省。”

    听到皇后的话,大公主咽中一苦,可不知不觉中,赵俊那英俊温柔的脸,又浮现在她眼前。一想到他那脸,想到他那温柔的话儿,想到他看向自己的眼神,大公主心头的酸楚,便在不知不觉中消得一干二净。

    她低下头,嘴角微扬,忍不住想道:他一定是无意的,他肯定没有注意到,宫中只有我与四妹没有嫁出。他那么温柔小意的人,要是知道会连累我,一定不会出这种主意。

    见她神思恍惚,皇后哪有不明白她的心思的。当下,她轻哼一声,喝道:“走吧走吧。”语气不耐。

    大公主惊醒过来,她连忙应是,大步退了出去。

    直到傍晚,冯芸派的人才逮到了赵俊。

    宫婢把他带到一个偏静所在后,冯芸冲了过来。

    此刻的赵俊,红光满面,精神焕发,一见到冯芸便是一笑。只是笑着笑着,他被她那铁青的脸色给弄迷糊了。

    看着冯芸,赵俊问道:“阿芸,你这是怎么啦?”他关切地说道:“脸色这么不好?可是身体不适?”

    袖底下,冯芸的拳头握了又握,要是她那大姐冯宛,她已一个耳光甩了过去。可赵俊不行,他毕竟是个丈夫,再说他还是能帮到自己的。

    咽下怒火,冯芸低喝道:“你今天给陛下出了什么鬼主意?”

    赵俊的笑容一僵。

    他本是信心满满之时,见冯芸一开口便是指责,也不由动了火,“什么意思?”

    “你还问什么意思?”冯芸站了起来,压低声音喝叫道:“你害了阿雅,你知不知道?”

    阿雅?大公主?这关她什么事?这个念头刚一浮起,赵俊马上明白了。是了,宫中适嫁的公主只有大公主和四公主,这次和亲肯定是在这两人中选一个。

    想明白这点,赵俊沉吟道:“阿芸,你何必这么大的怒火?你知道吗?今天太子和陛下都赞赏我了,他们不但升了我一级官位,还赏了我二车布帛。”说到这里,他喜形于色,“太子还说,事功之后还有封赏。”

    他负着手踱开两步,说道:“你不是一直责怪我,说我不能助你一臂之力吗?现在我终于得到了陛下和太子地看重,这是天大的喜事,你又生什么气?”

    冯芸不听也罢,一听就怒从中来,她压低声音咆哮道:“我生什么气?你知不知道,要是大公主和了亲,皇后那里我就绝了路。我在宫中有多难你知不知道?你怎么就不为我想一想?”

    原来是为了这等小事。

    赵俊转头瞟向冯芸,暗暗忖道:你一个妇人,少了依靠换一个就是。我的前途是何等重要,你怎么就不替我高兴?

    忍着不耐烦,赵俊低喝道:“不是还一定选大公主吗?就算选了,以陛下对你的恩宠,再加上我从中助力,你的日子也未必不比现在好。”语气也不善。

    冯芸听到这里,气不打一处来。她退后一步,无力的坐在塌上,冷笑道:“你这个蠢物你知不知道大公主喜欢你?你知不知道有大公主替你在皇后面前说话,你会得到多大的好处?”

    她咬牙切齿地喝道:“滚给我滚”

    在她的连喝中,一个太监上前,推着蹙眉沉吟的赵俊走了出去。

    赵俊一走出,便朝四下望了一眼,见无人盯着这里,便对着里面说道:“四姑子休急,我会劝陛下用四公主和亲的。”

    说到这里,他衣袖一甩向广场走去。

    走着走着,赵俊又开心起来。想今天在太子府,他这个计策说出时,太子和众幕僚那个赞叹惊讶的眼神,还有太子连连的赞赏。还有刚才见过陛下,陛下那满意的哈哈大笑声。这些,他已渴望太多了,整个人都要被逼疯了,幸好天无绝人之路,他赵俊又被重用了。

    他想,好好周旋一下,尽量用四公主和亲。大公主嘛,她还得留在宫中当我的帮手。

    只是笑着笑着时,赵俊的心底深处,终有着一丝不安。他对军务,实在是一无所知。饶是偷空看了一本兵书,可那些文字入眼,他是一个头两个大,直看不了一句就想睡觉。

    想他一连两次在太子和陛下心目中留下重要印象,都是兵家之事。真担心以后陛下要他上战场,或又有兵事前来问策……罢了罢了,以后的事以后再想。

    对赵俊而言,这两次献策,是他向外吹嘘的本钱,更是他在同僚和太子面前的资本。所以,他是绝对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这计策是冯宛给出的。不管是对谁,哪怕是对阿叔,是对冯芸她们,他也绝对不会透露。

    推荐孤钵的新书《保护皇上》,很有爱的轻喜剧,大伙书荒时不妨看看去。恩,风流的书页上有直通车呢。。.。

    如果无意中侵犯了您的权益,请通过系统信件联系我们,我们将在24小时内给予删除。

第九十五章 又来

    赵俊回府时,已是月上中天。

    他一下马车,月娘和眉娘,妩娘便急急迎上,望着三女,赵俊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向后面眺去。

    才眺了一眼,他便苦笑着想道:这又不是新婚时,宛娘才不会来迎接我呢。

    他一有开心事,就想与宛娘分享,可随着她目渐疏离和冷漠的态度,他那火热的心便越来越凉了。

    有时他会想着,这变化是从纳了眉娘开始的,如果他不纳妾,宛娘会不会与以往一样?可这个想法只是一闪而过,美妾们的柔情蜜意,香软的娇躯,岂是区区一个宛娘能代替得了的?不错,新婚之初,他是想过有她足矣,可女人嘛,给一点温柔就够了,用得着太过恩宠吗?

    见赵俊脸孔微红,目中神光熠熠,却神不守舍地望着自己身后,月娘温柔地笑道:“夫主可是想见夫人?夫人出门了,至今没归呢。”

    “什么,至今没归?”赵俊脸孔刷地一沉,本来期待的表情,在这一刻全变成冰冷。

    妩娘看在眼里,目光闪了闪,没有开口。一旁的眉娘,心神略动,嘴微微张开,又马上闭上了。

    事实上,冯宛出门不过小半个时辰。只是月娘这么一说,仿佛她已出门整天了。

    赵俊哼了一声,转眼又高兴起来。他朝月娘吩咐道:“叫人温一斟酒,弄上几个菜,夫君今天高兴,要与你们一醉!”

    他说的你们,自然是三个美妾。三女同时喜笑颜开地应道:“是。”

    府中热闹喧天时,冯宛进来了。

    她一入府,弗儿便急急迎来。凑近她,弗儿小小声地说道:“郎主回来了,他听到夫人不在,好似气着了。”

    冯宛恩了一声,朝里面走去。

    经过月娘的院落里,她回头看了看,嘴角微扬间,目中光芒闪动。

    看这欢笑声,他得很意啊,是升了官得了赏赐么?

    她这个夫主,实是功利心太重,行起事来甚少顾及。平素他掩饰得好,如她前世,也算得上聪慧,可只是明白却看不破。

    这一次,想来很多人看到了他这一点性格吧?大公主如此对他,他又是素来对大公主温柔备至的。可正是这么温柔备至的他,竟是毫不犹豫地向主上荐言,毫不犹豫地把他平素视作知已待如情人的大公主推上了和亲的不归路。

    做为一个太子门下的官员,谁会相信他不知道宫中只有两个适嫁公主呢?在知悉内情的权贵眼里,陛下是有意把四公主许给卫子扬的,那和亲的人,只能是大公主。对亲近如大公主,他都不为她考虑半点,都置她于无边苦海,那他这人,纵有些计才华,其品性,也只能用凉薄来形容了。

    赵俊,你哪怕是爬上了一二步,可那条通天大道,已越发崎岖难行了。

    当然,这一些,赵俊不会想到,他那刚从边关回来的叔父也不会想到。而那些想到的人,是不会跟他说的。

    弗儿亦步亦趋地跟在冯宛身后,她小心地打量着冯宛的脸色,见她表情沉静,嘴角含笑,似是心情不坏。

    暗中摇了摇头,饶是弗儿自认聪慧,对于这个夫人,也一直是看不明白的。

    她真是永远也不知道,夫人都在想着什么。

    一夜无梦。

    第二天,赵俊没有急着上朝,冯宛刚刚洗漱,便听到他温和的说话声不断传来。

    看到冯宛走出,赵俊急走一步。

    他来到她面前,抬着头细细盯了她一眼,赵俊问道:“何时回来的?”

    冯宛微笑道:“未时尾出门,申时二刻归的府。”

    赵俊似是怔了怔,他的脸色转缓,“哦。”原来宛娘才出小半个时辰啊?

    站在冯宛身后的弗儿,朝着容色稍霁的郎主看了一眼,暗暗想道:夫人怎么这般聪慧?郎主只是问她什么时候回来的,她却把出门和归府的时辰一并说了。难道另外有人告诉了夫人,昨晚月娘诬她的话?

    一直跟在冯宛左右的弗儿,自是清楚,这个府中,除了那个驭夫,夫人便不曾对哪个婢女亲厚。若说有人向她警示,那是绝无可能。唯一的解释是,夫人实在太过聪慧,或者说,她对郎主,对她们这些婢妾的性格行事,太过了解!

    不可能,弗儿摇了摇头,想道:夫人定是只是了解郎主,知道他想问什么。她断断不可能对我们这些人的性格也洞若观火。

    点了点头,赵俊道:“这府中破的破旧的旧,我已吩咐月娘,且找些人把西南角落全部收捡出来,还有,从今天起,恢复以往的饮食,宛娘你是夫人,该制的衣裳,想吃的东西,尽可吩咐下人去弄。”

    他瞟了弗儿一眼,温柔地说道:“身边只有这一婢,可是少了?若不你叫来人牙子,给府中添五六个婢女吧。”

    他含笑着,声音温缓如春风。

    看来是真了赏赐了。

    冯宛掩嘴,含笑道:“婢女的事,交由月娘就是。”她温柔地问道:“夫主可是得了赏了?”

    明明一句简单的话,赵俊就是觉得,宛娘一说出,就让他大为得意。他呵呵笑道:“是啊,升了一级,还得了些赏。宛娘,你短了花用,千万跟为夫说来。我会让管事给你都、添置齐当的。”

    他笑容可掬地说道:“我赵俊的夫人,怎么能穷酸了呢?宛娘你说是吧?”

    冯宛眉开眼笑地朝他一福,道:“多谢夫主。”

    “夫人多礼了。”赵俊见到冯宛这般温柔模样,心下一暖。

    又与冯宛说了两句后,赵俊这才转身离开。

    他刚跨出院落门,早早侯在外面的妩娘便朝他福了福,甜甜地唤道:“夫主。”小产刚愈的她,脸色苍白,下巴也尖了,使得敷了脂粉的脸上,少了几分往昔的明丽,多了一分苍白脆弱。不过她年不过二十,这般憔悴了,也颇有另一种楚楚之容。

    赵俊正是心情好时,见她这模样,心生怜惜,上前牵着她的手,温柔地说道:“怎么不多息几日?这般行走,小心着了风。”

    妩娘眼眶一红,她仿佛回到前阵子与赵俊关系最好时。抿唇一笑,妩娘娇柔地说道:“谢夫主。”她终是藏不住事的性格,撅着唇,忍不住说道:“夫主,府中那一辆马车,夫人老占着。”她小心地瞅了一眼赵俊,软软的,撒娇地说道:“夫主,妩娘也可以用一用吗?”

    昨晚月娘的话,她是听到了的。妩娘想,也许现在夫主对夫人频频出门,又与卫子扬不三不四的事大为恼火着。我提的这个要求虽有点过,说不定他就应了。

    其实,妩娘也不是要出门,她向赵俊开口,也就是性格作崇,想与冯宛争个高低,也是想让月娘看看,夫主对她更看重些。

    赵俊瞟了妩娘一眼。

    对上她含娇带俏的面容,他恼不起来。

    脸色微凝,赵俊淡淡地说道:“宛娘是夫人,那马车,她想用当然可以用。”这个答案,显然大大出乎妩娘的意料。她张着嘴,错愕地看着赵俊,口中讷讷地唤道:“夫主?”

    赵俊眉头蹙了蹙,他不想向她解释,宛娘虽然平素很不听话,可她与她们都不同。她聪慧有见识,这般日日出门,虽有与卫子扬幽会之嫌,可也正是这样,她才知道那么多丈夫才知道的事,她才能成为他的耳朵,为他出谋画策。

    妾室嘛,美则美矣,窝心的时候也窝心,可她们就是用来玩赏的妇人。宛娘与她们是不同的。

    凝着脸,赵俊警告道:“这事不必说了。”

    他盯了妩娘一眼,又道:“你这个时候,还是养好身子为要。”

    “是。”

    在妩娘的蹲福中,赵俊坐上马车,扬长而去。

    见妩娘转过身来,角落处,一个人影晃了晃,飞快地消失了。

    不一会,月娘走到了台阶上。

    她看着妩娘扭着腰肢,妖妖娆娆而来的身影,抿紧唇,目光不由自主地越过她,看向冯宛所在的院落。

    就算夫主知道了,夫人昨天出门只有小半个时辰,可他也不该如此信任他啊。他竟然说出‘那马车她想用当然可以用’的话!难道说,夫主真的那么爱重夫人?

    入夜了。

    冯宛今天出了一趟门,她找到相国女郎,与她一道在太妃那里坐了坐。虽是闲聊,下了两盘围棋,却也自得其乐。

    与太妃走近一些,是她这阵子的策略。冯宛想,要让皇后不敢动她,还得在太妃身上下手。

    在宫中玩了两个时辰,顺便听了一些宫中发生的大小事后,冯宛与赵俊同时回到府中。知道冯宛是从宫中出来的,赵俊一路上喜笑颜开,频频与她说着话。

    终于,被冯宛不冷不热的态度激得没趣了的赵俊,一入府便拥着月娘入了她的院落。

    今天晚上,天空被一层厚厚的乌云压着,看不到星月,只有风吹过树叶时的呜咽声传来。

    朝外张望了一阵,冯宛忍不住唤道:“准备热汤,我要沐浴。”

    “是。”

    不一会,热汤准备好了,望着蒸气腾腾的木桶,冯宛挥了挥手,命令道:“出去吧,不用着近侍侯。”

    “是。”

    “吱呀”一声,房门关闭的声音传来。

    冯宛举步走向浴桶。

    那日卫子扬来过后,后几天,她实在越想越臊,又不敢钉死窗户,便在白日里洗澡。

    可这般洗了三四日后,婢妾们便低语开来。连弗儿也忍不住问她,何不留待晚了再洗?要知道,沐浴后的肌肤最是水滑,这个时候要是夫主来了,会更愿意留房的。听她说,那老妈子还在私底下说,夫人肯定是有了不好说的事,便故意推开着郎主,还说什么连洗浴都改为白天,那是诚心不想为郎主生孩子了。

    冯宛没有想到,这么简单的一件事,竟然引出了流言。府中这些闲着无事的妇人,还真是除了说长道短,添是论非,便再也做出别的事来。

    她本不是一个喜欢引人注目的人,既然婢妾们说开了,只好从善如流,又改成晚上沐浴。

    冯宛一边走向浴桶,一边不由自主地四下张望。特别是那窗房,她是看了又看,张了又张。

    恩,纱窗关得甚紧,外面的风呜咽声声,令得整个房间都添了几分凉意。想来,今天可以洗个好澡了。

    冯宛放下心来。她转过身,慢条斯理地拉下帏帐,然后,解散墨发,再伸手脱下外裳和中裳

    裳服飘然落地,身着淡粉色亵衣亵裤的冯宛,因晕暗的烛光和蒸腾的水汽,越发显得光裸的手臂和双腿,修长白嫩,如粉如玉。

    她低下头,左脚一提,跨入浴桶,同时,双手放在亵衣衣带上……

    “叮——”地一声轻响,纱窗从外被撞开,以及一物轻轻跳入的声音,刹那间传入她的耳中!

    冯宛一动不能动了。

    她僵立在那里,无力地闭上了双眼。

    如猫如豹,优雅而轻飘的脚步声传来,转眼,一缕寒风吹入,再接着,一个温暖的躯体贴近了她的……

    一双手臂搂上了她的腰,然后,一个有点粗,也有点欢喜的声音传来,“来看了你这丑女人三次,总算今天你还识相。”

    他温热的呼吸,紧紧贴着她光裸的颈,每一次热气喷出,都激起她一串鸡皮疙瘩。

    感觉到他的呼吸越来越热,那搂着自己腰的手,不受控制的向亵衣里摸去。冯宛突然上前一步,在令得猝不及防的他不得不松手时,她三两下把外袍披上。

    转过身来,冯宛羞怒地瞪着他,咬着唇说道:“你出去!”

    没有人回答她的话,晕黄的烛光中,少年凤眸微眯,侧过头,墨发如泄,他双眸明亮明亮地盯着冯宛的光裸玉白的双腿,见到冯宛急急后退,他眨着眼睛好不善解人意地说道:“阿宛,水要冷了,你洗吧,不用管我的。”

    见到冯宛唇抿得死紧,他马上又说道:“要不,你着裳吧,我也喜欢看的。”

    抬起头看向冯宛的脸,见她的脸孔越来越红,越来越红,都红到耳根和颈项上了,卫子扬嘟囔道:“你这是不习惯,我再来两次,你就不羞了。”

    还要再来两次?冯宛深吸了口气时,少年却侧过头去,囔囔道:“那日后,我跑到红楼,也那般偷看了一个洗澡的姑子。”他轻蔑地瞟向冯宛,补充道:“她比你美多了。”刚刚说到这里,他绝美的面容,却在刹那间红了红,斜长的血色凤眼波光流荡中,他低低地说道:“可不知为什么,我就看了你睡不着,还老是想着再看看。”他的声音软到了极点,目光游移着,都不看向冯宛。

第九十六章 左右为难的赵俊

    

    卫子扬表现得这么认真,冯宛的脸更红了。

    她双手紧紧地抓着外袍,也低下头说道:“你,你不能来的。万一给婢女们看到,我可怎办是好?”

    她刚说到这里,卫子扬便哧地一笑。清脆微靡的声音漫不在乎地说道:“她们看到,我就把你领回去。”

    他不说这话也罢,一说这话。冯宛气得浑身颤抖起来。她瞪着一双美丽的眼,气苦地说道:“你说什么?”她咬着唇,哽咽道:“在你眼中,我便是那个无媒无聘的,你中意了,就可以领回家,不中意了,也可以抛去的轻贱妇人么?”

    天可怜见,她是不想这样对卫子扬说重话的,可她觉得,如果不打消他这个念头,说不定下一次他进来时,便被婢妾们撞了个正着。

    卫子扬没有想到,自己一句话令得冯宛那么生气。他瞪着冯宛,斜长的凤眼也睁得大大的。见她脸孔羞得红红的,眼眶中泪水滚动,那裸在空中的双腿,又是洁白得诱人。这种又是妖娆,又是楚楚动人的美丽,他哪曾见过?

    一时之间,他只觉得心砰砰地跳的飞快,整颗心软成了一团,都要掐出水来。

    他握了握拳,好一会才低声说道:“我不是无媒无娉。”声音中,有着不被她信任的气呼呼。

    冯宛见好就收,她脆弱地缩了缩肩。低声说道:“皇后找我了,她说,要把我与四公主一并嫁给你。”说到这里,她抬头看向卫子扬。

    卫子扬却是脸孔一沉,他冷笑道:“又是四公主?这些人怎地纠缠不休?”手按着腰间的长剑。他森森地说道:“恼了我,划花了她的脸!”

    冯宛张了张嘴,她正在说话,卫子扬已想起一事,说道:“不对,不是说陛下有意与鲜卑和亲吗?”他抬头看向冯宛,凤眼微眯,波光流转中暗带讥笑,“听说是赵俊提出的。这主意,应该是你这妇人说的吧?便是为了报复皇后逼你嫁我一事?”

    这家伙,年纪明明很小,却总有着超于常人的洞察力。

    见冯宛沉默,他冷笑道:“你要真惧怕,事发后便可找我。我说丑女人,你这般狡诈,从不肯让人欺到你头上去的。此刻呢,明明处理好了的事又跟我说起,是不想我再来找你吧?”

    冯宛哑了。

    卫子扬大步向她走来飞

    少年的怒火,总是来得快的,这时刻,冯宛清楚地感觉到,他是愤怒的,隐隐的,还有着伤心。

    他走到冯宛面前,伸出手,狠狠的抬起她的下巴,怒道:“你是真怕事,还是不想与我在一道?”

    说到这里,他抬起高傲地头,凤眼微眯,阴狠地盯着她,神色中说不出的傲慢,只有那眼眸底,隐隐透着孤寂和无边的失落。

    冯宛放在腿边的手,握了握。总是这样,面对这个少年,她总是无法占得上风,他太过聪明,而她也实是不敢绝了攀附他的路,再说,他不开心,她的心也不由自主的会难受。

    感觉到他锢着自己下巴的温热的手,感觉到喷在自己脸上的温热气息。冯宛长长的睫毛扇动着,她颤声说道:“那小郎要我如何?我便是想与你在一道,我敢嫁么?这数日间,我从无一天得到安宁,无数贵女前来见我,问我与你的事。那些贵女,任哪一个都可以把我轻易打杀了。是,我是可以逼着赵俊和离了,可是到了你的府中,你就真能护着我?你出征时,哪个贵人把我仗毙了,报一个暴病而死,你回来时连尸骨都见不到全的,你又能如何?杀了所有人吗?”

    她抬起头,眼中泪珠滚动,哑声说道:“我是怕事,也是不敢与你一道。”这是回答他刚才的问话。

    卫子扬呆住了。

    他一动不动地看着两串泪珠儿从冯宛的脸上划落,这个算不得美貌的妇人,此刻在昏黄的烛光中,流露出一种让他惊心动魄的楚楚之姿,让他的心缩得紧。

    慢慢的,他伸开双臂,搂住了她的腰。

    慢慢的,他低下头,吻去了她脸上的泪珠儿。

    随着温热的唇印在脸上,冯宛僵住了。

    少年生涩的,缓慢地吻着她,抱着她的身子,还不可控制的蹭了蹭。他沙哑着,喃喃地说道:“我知道,我知道的。”

    他紧紧把她摁在怀中,喃喃说道:“我是想侯上一阵,想再等等。可一不留神便跑过来了。”说到这里,他低语如呢喃,“阿宛,我看着你时,心中欢喜……”

    冯宛一怔,她眨着长长的睫毛,愣愣地看着他。

    卫子扬还在紧紧地搂着她,他用力很大,似乎想把她整个人摁到身体里。同时,那一处硬挺,也倔强地顶在她的下腹处,令得冯宛又是脸红心跳,又是害怕……

    她的咽中一阵干涩时,少年压抑的声音传来,“阿宛,我会想法子的。你等着,你等着。”

    呢喃两句,他咬了咬牙,似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得以放开她。他纵身一跃,闪电般的投向窗房外,转眼便消失在黑暗中。

    冯宛碎步上前,把窗户重新关上。回到帘帏中,解去裳服,重新泡在了浴桶中。

    这时,汤水已凉,冯宛不敢耽搁,三不两下洗了便起身穿上裳服。

    就在她系着腰带时,弗儿不确定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夫人,加热汤么?奴怕水凉了,刚烧了点热汤,要不要提进来?”

    “不用。”冯宛的声音温婉依旧。

    门外,弗儿收回叩门的手。她低下头来,这时,她的身边空空如也,哪有什么木桶热汤的。

    转过身,弗儿碎步走出,不知不觉中,她来到院落后方,望着那高高的围墙处,弗儿目中精光闪动,却闭紧了唇。

    就在这时,角落处,一婢朝她招了招手。

    弗儿连忙低下头,老实地向那婢女走去。

    转眼间,两人来到子月娘的房里。

    月娘坐在榻上,她温和地看着弗儿,轻声道:“弗儿,你刚才到夫人后院去,可是发现了什么?”

    弗儿连忙一福,低着头。老实恭敬地回道:“不曾发现什么。”

    “哦。”月娘有点失望,她吩咐道:“夫人有什么异常,一定要跟我说。”

    弗儿感激地看了月娘一眼,恭敬的说道:“主子救了我父亲,于弗儿有再生之德。弗儿便是肝脑涂地,也有所不辞,便是主子不开口,弗儿不管看到什么,也会前来禀报的。”

    她这个态度,令得月娘相当的满意,她点了点头,温和地说道:“好孩子,你出去吧。”

    “是。”

    月娘目送着弗儿佝偻着腰身。瘦小而老实的模样,满意地想道:这个弗儿却是个聪明的,她都为我所用了,谅那什么宛娘也跳不出我的掌心。

    弗儿刚刚踏上台阶,便看到夫人俏生生地站在门内,静静地看着她。

    不知怎地,一对上夫人的眼神。她便是一凛。便不由想道:莫非夫人看到了我从月娘那里出来?府中只有这么些人,如她们这种婢女,时不时地串一下门子,本不足为奇。可不知为什么,弗儿感觉到冯宛的眼神有种无形的压力,让她有点心虚。

    冯宛收回了看向弗儿的目光,晕暗中,她淡淡地说道:“月娘那里,还是少去为妙。”

    夫人果然看到了。

    弗儿一惊,连忙跪下应道:“是,是,夫人,弗儿不敢了。”

    冯宛恩了一声,也没有叫她起来。

    淡淡的烛光中,她瞟了一眼跪在地上,显得胆小瑟缩的弗儿,暗暗忖道:这个婢子一直是聪慧的,只要月娘愿意伸手相助,她倒向月娘是完全可能的。转眼,她又想道:这般卫子扬来来去去,只怕也瞒不过她的耳目。

    可是,冯宛还是不想动她。

    对冯宛来说,弗儿的一举一动,一个眼色一个动作,她都了然于胸。于其用一个又有可能背叛自己的婢女,她还不如用这个她全然了解的人。

    ……再说,所谓聪明的人,最是易被聪明所误,这个弗儿留着,她还有大用呢。

    一晚转眼就过去了。

    第二天第三天,赵俊都是忙到夜深了才回来。冯宛知道,这和亲的事,便是内部商量好了,也要派人与鲜卑二王子商量妥当,才算是事成。

    和亲一事,其实算不得好计。在汉朝,这是用惯了的。

    只是三国时,几十上百年的动乱。使得大量的书籍都遗失了,便是有那些智谋之士,有精通史书典故的人,也都是汉家的。那些人早早就投奔了晋人。便有一二个无奈何留在胡地的,他们是宁可把书烧了,宁可自杀了,也不会把知识传给胡人。

    在这种情况下,文明便容易出现断层,在建康比比皆是饱学之士时,胡人权贵中,还有超过半数连字也不识得的人。

    直到千多年后,那满族的蛮夷,也只能靠着一本文人瞎编的三国演义当兵书用。

    晋人多智,胡人多勇,这是世人共知的。

    据冯宛所知,赵俊果然向太子和陛下,再三建议由四公主和亲。他说的理由与皇后的理由一致。那就是四公主美丽温文,声名甚好,由她和亲,才代表着陈国的诚意。

    换了大公主,她那脾气只怕误事的可能性更大。

    在赵俊和皇后游说时,大公主也是跋扈更胜以往。她不但当众鞭死了两个宫婢,还与那些浪荡子在红楼中饮酒夜宿。

    对这种情况,皇帝大为恼怒。

    这一晚,赵俊回来了。

    他一回来,便坐在书房中默不吭声,良久后,他命令道:“把夫人叫来。”

    “是。”

    不一会,冯宛的碎步声传来。

    赵俊头也不抬,直等她坐下,他才低声说道:“太子对我发火了。”

    他抿着唇,气苦地说道:“我出那个策罢,那些人便说,我是无情无义之人,明明大公主对我甚好,还把她朝火坑里推。我现在举荐四公主,太子和陛下又说,我是胸有私念,不忠于主……”

    他腾地站起,握拳朝着几上重重一捶,恨声说道:“我就知道,陛下是怪我举荐了他疼爱的四公主。他是在怪我为了大公主,怪我不够体恤上意!”

    双手扶着几,赵俊痛苦地说道:“宛娘,为什么我怎么做来,都有人骂?这般不是得罪皇后便是得罪陛下,我可怎办是好?”

    冯宛站了起来。

    她静静地看着赵俊,好一会,她低声说道:“夫主出了那主意,便已圆满,这种举存四公主之事,实不该做!”

    这话一出,赵俊伸手扶上了额头,他痛苦地说道:“我知,我知。”声音中悔不当初。

    不管是他还是冯宛都明白,得罪了皇后,那实不算什么,得罪了陛下,那才是致命的。

    赵俊咬着牙,心中恨恨地想道:只怪那冯芸,要不是她又叫又骂地逼着我出面,我断断不会做出这种蠢事来!

    他一恨起来,便觉得冯芸实是太过自私,一心只想着她的富贵,从来没有为自己念过半点。这时的他,只觉得冯芸处处都是恶毒,前不久她见他困难,赐下财物助他度过难关的事,已是全然忘了个干净。

    咬牙切齿一阵,赵俊嗖地转头。他双眼通红地看向冯宛,沉声问道:“宛娘,你说当此之时,我可如何是好?”他试探在说道:“若不,我向陛下改口,便说大公主也可?”

    冯宛闻言,连忙摇头,断然说道:“不可,话既已出口,便不可朝今夕改,夫主万万不可既得罪了陛下,又再得罪了皇后和大公主。”

    她这话一出,赵俊连连点头。

    其实,这话不用冯宛提醒,赵俊过一会自己也能想明白,也是因为知道这一点,冯宛才果断地给他建议的。

    瞪着冯宛,赵俊红着眼喝道:“这也不可那也不可,你总得给我一个章程吧?”

    他这喝声一出,冯宛马上朝外看去。见到她的动作,赵俊心头一凛。马上清醒过来:是不能让婢妾们听到了,若是她们知道这个计策来自冯宛,必不会如前两日那么痴恋仰慕于他。万一流传出去,他一世英名就毁了。

    压低声音,赵俊又问道:“宛娘,你说怎办是好?”

    怎办?冯宛苦笑起来,她摇着头,喃喃说道:“这,妾也不知了,若不,夫主找叔父商量商量?”

    赵俊失望地说道:“你也不知么?只能与他商量?好吧。”声音中终是低落的。

    奉上迟来的更新。呵呵,新的一月,一直忘记求粉红票了。各位各位,你们上个月的保底粉红票都给了我吧。

第九十七章 “家人”

    

    卿本风流

    赵俊不甘心地盯着冯宛,见她低着头,双手绞动着,一副束手无策的模样,暗叹一声,忖道:宛娘就算是个聪慧的,现在这局面也是难解,无怪她没有办法。罢了,还是去问问叔父罢。

    一侧,冯宛见他陷入了懊恼当中,福了福,悄步退了出去。

    刚刚退出,月娘便捧着一碗参汤走了进来。看到冯宛,她微微一福,唤道:“夫人。”声音恭敬有礼。

    冯宛应了一声,转身便走。

    “夫人等等,”月娘唤住她,脆生生的,含着怯意地问道:“夫人,夫主这是怎么啦?好似今儿不高兴似的。”他才升官受赏不过两天,按道理应该欢喜一阵啊。

    冯宛淡淡瞟了她一眼,道:“月娘想知道,问夫主便是。”

    说罢,她缓步走下台阶。

    站在台阶上,月娘目送着冯宛离开的身影,好一会,才轻轻推开房门,温柔唤道:“夫主,饿了罢?”

    月娘如何,赵俊如何,自是与冯宛无关。

    转眼,又是一夜过去了。

    赵俊起了个大早,他直投自家叔父的府中,奈何他叔父只是个武夫,哪有什么良策?便是府中的二个幕僚,看那说话神情,还比不上宛娘有见识。赵俊只得怏怏返回。

    几乎是赵俊刚出府门,管事的声音便从门外传来,“夫人,有人找你。”

    冯宛应了一声,问道:“何人?”

    “说是夫人娘家的人。”

    娘家的人?冯宛冷笑一声,想道:我那娘家还有人么?对她来说,她的亲人只有母亲,母亲死了,那个家便与她再也没有任何干系。

    吱呀一声,冯宛推开房门。

    管事向她行了一礼,道:“夫人,客人已安置在厅里,你要现在过去吗?”

    冯宛点了点头,道:“也可。”

    在管事的带领下,冯宛缓步走向刚刚建出来的厅堂。

    在冯宛路过时,月娘的老妈子,妩娘的婢女艳儿等人,都在旁边出出入入,时不时朝冯宛和厅堂里打量而来。

    堂中,端坐着一个三十来岁的中年汉子,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郎,还有一个十六七岁的。三人都是容长脸型,有着与冯芸差不多的张扬精悍。

    他们坐在塌上,正大赖赖地喝着酒品着糕点,冯宛还在门外,便听到那尖利地说道:“你们夫人怎么还不过来?怎么,当了官夫人就摆起架子来了?我那阿芸妹子是宫中的美人呢,她对上亲人都有礼得很。”

    声音尖利,清楚传入冯宛的耳中。而且,以冯宛的视力也可以看到,那一边说,一边对着门口瞟了一眼。看来,她是知道自己过来了,故意说出这样的话,好给自己一个下马威啊。

    冯宛冷笑一声。

    房中那个,是她的同父异母的三妹,那个少年,也是她同父异母的二弟。中年汉子是她父亲的堂弟。

    当年,她在那家中,这两人没少欺负过她。凭什么他们来了,自己就得恭而敬之地招待他们?

    当下,冯宛停下了脚步。

    她看向准备退后的管事,声音微提,清悦地说道:“郎主什么时候回来?”

    那管事一怔,好一会才应道:“这个,我也不知。”

    冯宛轻恩一声,淡淡说道:“我的亲人远道而来,我这个妇人,需与夫主一道迎接,方显慎重。这样吧,你去问问郎主归来的时辰,他归来时你马上唤我。”

    一边说,她一边转身,竟是掉头便走。

    冯宛这个举动,大大出乎所有的人意料之外。那管事呆了呆,他瞪着冯宛,也不知道在冯宛的家乡,是不是真有这个风俗。

    在一阵安静中,厅里传来一个尖哨地叫声,“冯宛,你这是什么意思?都到了门口还退回去,你想把我们晾着不成?”

    尖叫声中,那一冲而出,在她的身后,跟着另外两人。

    冯宛缓缓止步。

    她回过头来,静静地看着那和少年。二年不见,她从他们的脸上,都可以清楚地看到鄙夷傲慢。当年,有多少次她剪烂自己的裳服,想让举止雍容的自己在众人面前丢脸?还有那一次,她把自己推入冰冷的池塘,害得自己差点溺水而死便是这个二弟,当年,他护着两个妹妹,给了她多少耳光?

    她的母亲,一个富家独女,扶助一个寒微的秀才,帮助他发家致富。然后,那秀才用她的钱纳妾养外室,在逼死她后,贪下她全部的嫁妆。

    她的父亲也罢,父亲的继室也罢,还是冯芸三兄妹也罢,他们全部是吸着她母亲的血,在践蹈她的基础上,过着挥霍的,富家大少一样的日子。

    她的母亲,是个典型的儒家女子,班昭的女诫从不离手,便是死,她母亲也只会流泪。

    上一世的她,明明与母亲一样聪慧,明明在心里明白,自己的良人不值得依托,却都只会守着女诫,只会固执地把自己束缚在礼教中。

    看着他们,冯宛温婉地一笑,她轻言细语道:“三妹何出止言?大姐不就是怕怠慢了你们吗?”她腼腆地说道:“既然三妹不喜,那大姐也不敢了。”她转向那管事,快乐地说道:“快去准备酒菜茶水,为我的亲人接风洗尘。”

    冯宛的温柔和客气,令得三人大为满意。他们昂着头,衣袖一甩,重新返回大厅。

    望着他们的背影,冯宛的目光闪了闪,慢慢的,一抹似是冷笑,似是讥嘲的笑意从眸中闪过。

    她慢步跨入厅中。

    一入厅,冯宛的脸上便含着快乐的笑容,甚至,她的眼中还有着微微的湿润。在塌上坐下好,冯宛双手扶膝,认真地看着那少年和,温柔地说道:“二弟,三妹,你们怎么来了?

    “怎么,没有你的允许,我们就不能来吗?”开口的,是那冯氏三妹。

    “不是不是,三妹你误会了。”冯宛急得眼都红了,她连连摇头。

    这时,那堂叔咳嗽一声,说道:“阿宛啊,你也有二年不曾归家了,你父亲想念你,便让我们过来看看。”

    是吗?父亲想念她?怕是在那小地方呆烦了,让儿女们过来探探路,想搬到都城来吧?

    冯宛暗暗冷笑。前一世时,他们也来过,可她惦记着赵俊和冯芸的前程,与冯芸一道,用计把他们气了回去。

    这一次,她不用这样了。

    垂着双眸,冯宛讷讷说道:“阿宛也甚是想念父亲。”

    见她这么乖觉听话,冯家二郎开口了,“宛娘,这都城的生活如此?我看你这二年,都变得比闺女时更美了。”这是事实,在家时,她穿不暖吃不饱,脸有菜色,哪有现在这般容光焕发?

    冯宛抿着唇,温婉地笑道:“甚好的,四姑子在宫中甚得皇上看重,连陛下的女儿都喜欢她,便是皇后,也对她亲厚得很。我沾了四姑子的光,日子还过得不错。”

    冯宛这话一出,三人同时瞪大了眼。

    冯氏三妹咬着牙尖声说道:“原来是这样?四妹真不地道,她刚才还想赶我们回去呢。”

    冯宛冷冷一笑,想道:你们在那个小地方骄横惯了,又没本事又都是不安份的,冯芸怕你们惹事闯祸连累她,自然要你们尽快回去了。

    可以说,冯芸虽然对她这个大姐极不喜欢,一有机会便会打击羞辱。可在她心里还是清楚的,她的姐妹中,能靠得住的还只有这个异母大姐。至于这个二弟三妹,他们的父亲太骄惯他们了,有所谓坐井观天,在他们的词眼中,已不知地高地厚,轻重是非了。

    微微一愕,冯宛惊道:“阿芸要你们回去啊?可你们刚来都城啊,怎么能这么快?”

    冯宛二弟在旁叫道:“就是就是,阿芸她做了陛下的美人,却整个人都变了。她们怕我们沾了她的光,占了她的便宜”

    冯宛闻言,眉目微敛,讷讷说道:“阿芸她,也许不是这么想的。”

    “管她是怎么想的。反正我们得在这里呆上一阵。”二郎开口了,他命令道:“阿宛,我们长途跋涉,也是累了,你安排一下吧。”

    冯宛却是一脸为难,她绞着双手,怯怯地说道:“我家夫主规矩甚多……”才说到这里,也不等三人责骂,她怯怯地说道:“若不,我找一家甚好的客栈?”仿佛怕得罪了他们,冯宛连忙说道:“二叔,二弟三妹,你们放心,客栈的食用花销,你们不必担心的。”

    三人相互看了一眼,冯氏二郎说道:“那好,就住客栈吧。”

    “就是就是,大姐你也不管管大姐夫,纳上这么多婢妾,害得我们看了也气闷。便住客栈也好。”

    这个府第,大多数房间都要刚刚修理的痕迹,墙上的泥还不曾干透,一看就知道住起来不舒服,比起冯氏的老屋都远远不如。再则都城饥荒严重,赵府虽然刚刚解去了危机,可连饿了二三个月的婢妾和仆人,对于这些趾高气扬,要来白吃白喝的客人是不欢迎的。这一点,三人清楚地感觉得到。

    现在冯宛愿意出钱让他们住客栈,三人自是满意得很。

    冯宛见他们同意了,掩嘴一笑,道:“好,姐去拿点钱帛。二弟三妹,你们难得来一次,可得好好玩玩。”

    冯宛这话,实在太对这二兄妹的胃口了。他们连连点头,大声应道:“就是就是。”

    冯宛回到房中,拿了一些钱帛,便带着三人走了出来。

    府门外,还有三人带来的二个仆人在侯着。一行六个人,浩浩荡荡地来到了街道中。

    坐在马车中,那驭夫得到冯宛一句吩咐后,这时正兴高采烈地说道:“郎君姑子,你们有所不知,在这个都城啊,四姑子都是说得上话的人。啧啧,陛下可真是宠爱她啊。前朝的那个什么什么美人,都不及我家四姑子一分的受宠。啧啧啧,难怪世人都说,我家四姑子是真正的大贵人呢。”

    驭夫说得神采飞扬,三人听得也是津津有味。一时之间,三个小地方来的,骄横不可一世的富家子女,直觉得这偌大的都城,与自己那乡下一般无二了。他们昂着下巴,朝着四下瞟去,脸上的得色和傲慢,是怎么掩也掩不住。

    冯宛挑了一间临街,二楼阁楼,显得十分气派的客栈安置了五人。看到她大方的甩出了三片金叶子,兄妹两人不由喜形于色。

    冯宛的节省,他们是印象深刻的。此刻,连这个向来节省的大姐也不节省了,提到四妹时,语气中还有着讨好。这说明什么?说明四妹真是混得很好,好得向来节省的大姐都可以不再在乎花销,好得向来傲气的大姐在听到他们的冷言冷语后,还谄笑着前来讨好他们。

    越是想,两兄妹越是喜笑颜开,冯宛要离去时,他们不满她的再三交待,把她推了出去,便大摇大摆地骑着马冲上了街道。

    冯宛没有回府,她直接坐着马车,赶向了西郊周庄。

    转眼两天过去了。

    每一天,冯宛早早出门,夜了才回。赵俊因为和亲之事,也是忙得不可开交,已二天没有归家了。他不归家,更没有人管着冯宛的行踪。

    第三天下午。

    西郊周庄中,驭夫急急地跑进来,他凑近冯宛,低声说道:“夫人,你母亲家的仆人急着找你呢。”顿了顿,他说道:“都找了半天了,奴看到那仆人都要哭出来了。”

    冯宛垂眸,她微笑着问道:“什么事,找得这么急。”

    “好似是冲撞了什么权贵,被抓起来了。”驭夫说道:“夫人不在,郎主也不在,婢妾们哪里敢做主。那仆人第二次来时,她们远远地便把府门关上了。小人刚才在外面打探了下,听说事情闹得很大。二姑子和三郎在街道中骑马,碰了人家的马车伤了人,他们不但不陪礼,还出手伤了那家主子,还在那里大叫大嚷,说什么他们的四妹,是陛下恩宠的冯美人什么的。特别是三郎,冲上去一脚踢了人家妇人,听说那妇人是成王的妻妹。”成王,是陛下的亲弟。陛下的弟弟虽多,这些年的战乱中,死的死,刺杀的被刺杀,剩下的也只有这个与他一起长大,特别得他喜欢的同母弟弟了。

    是吗?真巧啊。

    也是,能在这都城中横冲直撞的,除了不知天高地厚的冯家二个傻瓜,便是皇亲国戚了。她还以为,再过两天才会出事呢,没有想到那兄妹越发的骄横了,这么三天时间就闯祸了。

    驭夫凑近她,又说道:“我细细打听了一番,事情的经过并不是如此。好似是二郎和三姑子的马,惊了那贵人。那贵人身边的婢女便给了他们一鞭子。二郎和三姑子吞不下这口气,便与他们动起手来,二郎拳脚了得,还近了那贵人的身,打了她一个巴掌。不过那些大叫大嚷的话,三姑子倒是说了,她说什么四姑子是陛下恩宠的冯美人,还说什么会让她们好看。”

    垂下双眸,冯宛淡淡地说道:“既然事关冯美人,想来她已经知情了,便让她处理吧。”

    “是。”

    消息确实很快便传到了冯芸那里。

    彼时,她正急急地赶向大公主那里,她要把赵俊为了大公主,让陛下不快地事传给大公主听,她要让大公主知道,赵俊有多在乎她。

    就在这时,一个太监急急地跑了过来,还隔了数米,他便尖声唤道:“冯美人,冯美人?”

    在这宫中,没有要事不会这般大声喧哗的。冯芸连忙停下脚步。

    那太监气喘吁吁地冲到她面前,尖着嗓子,不耐烦地说道:“冯美人,都城卫收监了二人,那二人说,他们是你的兄长和姐姐。皇后要你去跟成王夫人解释解释。”

    什么?她的兄长和姐姐?

    冯芸脸色一白,向后急退一步。

    不过她毕竟是经过风浪的,飞快地镇定下来,冯芸连忙朝着太监一福,悄悄塞过去一片金叶子,轻声问道:“这位公公,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那太监顺手接过金叶子,他脸色稍缓,语气也温和了许多,“是这样的,那二人说是在街道中策马,然后冲撞了成王妻妹的马车。这也罢了,那个少年年少气盛,他把成王的妻妹从马车中扯下,朝她的肚子上就踢了一脚,还说什么你冯美人是他的亲妹,这个都城,他想怎么横着走就可以怎么横着走。”听到这里,冯芸的脸上已是煞白一片,那太监接着说道:“那个自称你三姐的妇人,也骂了一些难听的话。总之呢,他们现在被关押起来了,成王夫人找到了皇后,现在皇后娘娘要你马上过去。”

    冯芸只觉得眼前直冒金星,直过了好一会,她才清醒过来,连忙招过身后的贴身宫婢,冯芸急急说道:“去,去赵府找到赵俊和我那大姐冯宛,要他们想办法处理这件事,不管什么办法,一定要处理好。你告诉他们,我倒下了,他们也没有好果子吃。快去。”

    “是,是。”

    这时,那太监尖声催促道:“冯美人,走吧。”

    送上五千字。呵呵,上个月欠了四千字,还了一千字哦。另外,继续求粉红票中。

第九十八章 不作为

    

    卿本风流

    这一天,冯宛没有刻意回去那么晚。

    还是傍晚时分,府中就已灯火通明,吵嚷不休。冯宛的马车进入时,四下静了静。

    当她掀开车帘走下马车时,四下婢妾们一静,她们纷纷看向冯宛,神色各异。

    月娘站在台阶上,那老妈子走到她身后,幸灾乐祸地说道:“女郎,夫人家人出了这样的事,看她以后还怎么去仗冯美人的势”

    另一个婢女也低声说道:“就是,自家夫主都半年没有进过她的房了,她还谁也不放在眼里。不就是仗着宫中有个美人妹妹么?要是那美人妹妹打到冷宫就好了,看她到时怎么得意得起来。”

    议论声中,月娘安静地看着冯宛。关于冯宛和宫中冯美人的事,她也从夫主那里打听过,便是妩娘也透露过。不管是从夫主还是妩娘的口中,都可以听出,宫中的冯美人与夫人虽是亲姐妹,可她们的关系并不好啊。

    不过,便是关系再不好,她们毕竟是姐妹,妹妹得了荣华,便是什么也不给,做姐姐的也会沾光的。至少在外人眼中,在叔父眼中,做姐姐的有了这样的妹妹,那就是不能无缘无故休弃的。

    想到这里,月娘的嘴角慢慢扬起。

    冯宛的目光扫过众女,挑了挑眉,疑惑地向房中走去。

    这时,书房门打开,一个仆人叫道:“夫人,郎主唤你。”

    “是。”

    目送着冯宛踏入书房,一个婢女的声音低低传来,“这一下,夫人可要着急了。”

    冯宛踏入了书房。

    看到她入内,赵俊走出一步,沉着脸说道:“你去哪里了?这么晚才回?”

    冯宛垂眸。

    赵俊哼了一声,又道:“你那些家人出事了,你可知情?”他哧笑道:“你一天到晚在街道中乱晃,这么大的事没有听到?”

    冯宛睁大眼看着他,疑惑的,不安地问道:“家人出了什么事?”似乎预感到什么,她的唇都变白了,还颤抖着。

    赵俊厌恶地说道:“什么事?不过几个从乡下来的人,就敢在都城中横冲直撞,冲撞了贵人车驾,不但不请罪,还敢动人,还敢大叫大嚷,拿着冯美人的名号作威作福。”他瞪着冯宛,极为不屑地说道:“你怎么有这样的家人?”语气中,满满都是被连累的厌恶和不耻。

    冯宛垂眸,这时,赵俊又说道:“你那一家子,就没有几个聪慧的,这还是隔得远,要是隔得近,光是收拾你家人的那烂摊子,就够我恶心了。”毫不客气的语气中,满满都是指责。

    她为他不管做多少,都是应该的,而他呢?哪怕只是她可能的连累,他也厌烦着,也指责不休,若是前世的冯宛,听到这话,一定会很伤心吧?是了,若不是害怕出现这种情况,前世的她,也不会用那么多心力来避免。她的内心深处,是害怕被他厌恶指责的吧。

    只是前世的她,从不敢深思而已。

    冯宛抿着唇,低声说道:“四姑子可知情?”

    赵俊哧地一声冷笑,“她怎么不知情?这事还是她通知我的呢。”

    他衣袖一拂,大步走向塌几,大赖赖坐下,赵俊沉着脸喝道:“这是你家人惹出来的事,你想法子收拾吧。”

    说罢,他自顾自斟起酒来。

    冯宛看了她一眼,垂下头来。

    见她低着头站在房中,一言不发,显得脆弱又瑟缩。赵俊把酒斟朝着几上重重一放,青着脸说道:“说话啊,怎么不说话了?”

    冯宛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便马上低下头来,她讷讷说道:“妾,妾不知说什么。”

    “又是不知”赵俊怒道:“你这妇人,除了说不知,还会说什么?”

    咆哮到这里,赵俊想到冯宛的非凡之处,咬着牙忍着火,说道:“去从月娘那里拿二十片金叶子,其余的事,恕我无能为力”

    冯宛垂着眸,良久才朝他福了福,低声说道:“多谢夫主。妾先回去想想。”

    她刚刚转身,赵俊的冷哼声传来,“你那妹子成天在那里说,她要倒下了,我们也讨不了好。”他的声音充满了郁怒,“她还有脸说这样的话?这一次她害得我还不够?若不是她在那里泼妇一般叫骂着,我怎么会向陛下建议由四公主和亲?又怎么会惹得陛下心头不快了?”

    说着说着,他腾地站起。

    在房中转了二圈后,他脸色越来越青,越来越难看。

    其实,赵俊也知道,说一千道一万,有个冯芸在宫中替自己吹吹枕边风,那好处是说不尽的。他也知道,虽说四姑子有不是处,这半年来,她在背后还是替自己做了不少事的。便如上一次,因自己不肯前赴前线,陛下便大为震怒,要不是她时不时地说几句好话,这一次陛下根本连见也不会见他,更别提赏赐和封官了。

    若是可以,还真得扶她一把。

    想到这里,赵俊向后退出一步,一屁股坐倒在塌几上。

    见他扶着额头一动不动地,冯宛停下脚步,她低着头,老实地看着地板上自己的倒影。

    这时,赵俊疲惫的,厌烦的声音传来,“宛娘,你怎么说?”

    他终于冷静下来了,也终于准备理智地处理这事了。

    冯宛垂眸,她抿唇说道:“我们,什么也做不了。”

    一言落地,赵俊腾地抬起头来盯向她。

    冯宛垂着眸,安静地说道:“事已通天,做什么也来不及了。”在赵俊的点头中,冯宛低声说道:“若不,等一等四姑子的消息?”

    赵俊低声说道:“等?”他浓眉成结,喃喃说道:“只能等吗?”

    冯宛没答。

    她只能给出她的看法,最后的决定,得出自赵俊的口。

    好一会,他薄唇抿成一线,道:“也是只能等了。”正如冯宛说的,事已通天,陛下,皇后,成王都惊动了,此时此刻,他们还能做什么?

    想了想,赵俊命令道:“这几天你安静一些,你那所谓的家人,便让他们在狱中呆着,不可去看望。”他还得观察观察,不管怎么说,这事主要连累的是冯芸,只要不沾得太深,他还是可以抽身退出的。

    冯宛迟疑良久,才低低应道:“是。”

    听出她语气似有不甘,赵俊冷笑道:“那二十片金叶子,你也别去领了,听着没有,这阵子你给我安静一下,不可去探望他们”

    听到他语气中的沉怒,冯宛低声应道:“是。”

    这次她总算应得爽快了,赵俊点着头,道:“现在当务之急,得想想怎么帮助四姑子。宛娘,你那几个只会惹事的家人,便当没有吧。”这是命令。

    冯宛自是没有应。

    赵俊也不打算她会当面应承,他继续说道:“四姑子,你可想到了相救之法?”

    冯宛呆了呆,喃喃说道:“妾,妾心乱得很……”不等她说完,赵俊便厌恶地喝道:“这个时候乱什么乱?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冯宛的头越发低了。

    赵俊沉怒地瞪着她,良久良久,他咬牙低喝,“出去”

    “是,是。”冯宛慌乱地应了两声,退出了书房。

    她刚一出来,便听到门内赵俊的喝声,“你们听好了,这几天看好夫人”

    “是”

    在一阵朗应声中,冯宛转身踏下台阶,在婢妾们或讥笑或幸灾乐祸的眼神,她低着头慢慢进入了自己的房间。

    弗儿紧跟在她身后。

    见冯宛坐在塌上,低着头一声不吭,弗儿轻轻唤道:“夫人?”声音中有着不安。

    良久,冯宛‘恩’了一声。

    弗儿正准备开口,只听“砰”的一声巨响传来。这声音太响太突然,不管是冯宛还是弗儿,都打了一个寒颤。她们同时转头看去,这时,弗儿低声说道:“夫人,是书房传来的,郎主他发火了?”

    赵俊发火了?他当然会发火。本来便为和亲的事焦头烂额,现在冯芸又出了这种事,他怎么能不发火?

    弗儿打量了冯宛一眼,见到淡淡的夕阳光下,冯宛忧形于色,连忙低下了头。

    第二天,冯宛果然哪里也没有去。

    而赵俊,他本不是个有急智的人,想了又想,他都不知道除了束手旁观,他还能做什么?

    下午时,赵俊的叔父派人传来音信,意思与冯宛的一样,也是让他静观其变,不可惹火烧身。

    第三天傍晚,赵俊回府了。

    他一进书房便令人唤来了冯宛。

    瞟了她一眼,赵俊说道:“陛下开口了。”

    冯宛嗖地抬起头来,巴巴地看着赵俊。

    对上她这副模样,赵俊不耐烦地皱了皱眉,他说道:“陛下说,冯美人事君甚恭,虽有管教家人不严之错,因她居于深宫,算是情有可原,令守门思过三个月。至于那二人,骄横跋扈,愚蠢无知,杖三十,罚金三百。”

    罚金三百?冯宛低呼出声。这三百,可是三百片金叶子,在都城,金叶子也算是一种流行货币。

    赵俊听到了她的低呼声,冷笑道:“罚金三百,这下那二个蠢人不死也脱一层皮了。”顿了顿,他警告道:“你是出嫁之女,一切与你无关,万不可插手?”

    他的家当,便是加上月娘的,都凑不到二百金叶子。三百金那个无底洞,他可是无能为力的。

    冯宛低着头,呆呆说道:“这么多金,妾哪有能力?”

    “知道就好”赵俊说到这里,终是不放心,声音一提命令道:“叫管事和月娘过来。”

    不一会,两人进入了书房。

    瞟了两人一眼,赵俊命令道:“从既日起,夫人除了日常花用,不可从帐上挪用钱帛。哪怕是一片金叶子,也断断不行,可知?”

    两人连忙应道:“是。”

    月娘一边应着,一边偷眼看向冯宛,眸光亮晶晶的。

    赵俊见两人应了,挥手命令道:“出去吧。”

    “是。”

    两人一走,赵俊站了起来。他在房中踱着步,慢慢说道:“陛下对四姑子,还是恩宠的。这次连皇后都对四姑子不理不睬了,有人说,四姑子多半会被打入冷宫。哪里知道,不过半天功夫,陛下便下了这个命令。恩,闭门思过三个月,算不得重罚。”

    他说到这里,脚步一顿,暗暗忖道:不过这一次我束手旁观,只怕四姑子是记恨上了。

    转眼他又想道:便是记恨上又怎么样?她一个宫妃,不管做什么事都有不便,除了依赖我,她还能依赖谁?

    想到这里,赵俊对冯宛吩咐道:“这三个月是无法求见四姑子的了,明儿我打点一下太监,跟她说说原由,到时你也一并说说。”

    “是。”

    “出去吧。”

    “是。”

    冯宛躬身,慢慢退出。

    淡淡的烛光下,她修长的身影,给拖得长长的。一直走出书房外,冯宛才抬头向自己的房间走回。

    走了几步,弗儿迎上,冯宛没有理她,自顾自地垂眸沉思着,一入房便关上了房门。

    ……前世时,冯芸是在半年后,升了贵人的。这贵人之位,仅在皇后之下那一世,她与皇后沆瀣一气,帮助皇后与另外几个贵人对抗。现在嘛,她与皇后之间的裂缝已成。再经过这件事,便是皇帝不怪罪,她的跋扈纵容的错处,也是入了人心的。陛下无意也罢,陛下若还是有意升她为贵人,定会被众人阻止。

    她的前程,也就这么多了。

    冯宛缓步走到纱窗下,望着开始浮现在天空中的淡淡弯月,淡淡一笑。

    三天后。

    赵俊刚刚出门不久,府门便响起了一阵敲门声和叫嚣声。远远的,只听得冯家二郎嘶哑地叫声,“你们夫人呢?快开门,我要见过你家夫人”

    管事冷漠的声音传出,“夫人不在。”

    “不在,这个时候她怎么不在?”这是冯家三姑的声音,她尖声叫道:“狗奴才,快点开门我们急着呢。”

    那管事闻言,沉着脸衣袖一拂,转身不再理会。

    这时,那冯家三姑声音更尖了,她大叫道:“狗奴才,快叫你们夫人出来,听到没有?我们是她的弟妹,叫她过来”她这么一尖叫,冯宛才听出她这声音中中气不足,叫着时有点上气不接下气。

    这时,凑在一旁看了会热闹的老妈子向冯宛这边走来,啧啧连声地说道:“哟哟,好好的郎君姑子,怎么走起路来一拐一拐的?啧啧啧,那背上还有血迹呢,真可怜,真是可怜。”

    一边说,她一边盯着冯宛,脸上尽是幸灾乐祸。

    冯宛淡淡瞟了她一眼,转过身去。

    这时,门外的叫声已变成了骂声,“冯氏阿宛,你敢不理我们?你这个六亲不认的奸货”这是冯氏三姑的声音。

    “还在老家时,本郎君便知道你不是个好货色果然一出事就装聋哑。”

    就在冯宛以为,他们会如在老家那样,一骂起来便是一二个时辰时。门外的叫骂声消失了。

    在冯宛看不到的角落处,那堂叔压低声音怒喝道:“好了好了,你们还有求于她呢,连人也没有见到骂什么骂?三百金呢,你们不想她帮忙了?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4545/ 第一时间欣赏卿本风流最新章节! 作者:林家成所写的《卿本风流》为转载作品,卿本风流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卿本风流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卿本风流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卿本风流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卿本风流介绍:

她助他得到富贵,却在他权势滔天时,被活活逼死。
重生回到当初,她将步步为营,借那倾城男子之势,为自己谋一个富贵悠闲。
————淡淡一笑闲袖手,转眼翻覆世间云。
##
满朝凤华的作者孤钵携新书《保护皇上》卷土重来,书页下面有直通车,大伙去看看吧。
卿本风流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卿本风流,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卿本风流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