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队伍继续出发,卫洛坐在马车中,如往常一样,时不时的看向两侧荒野,看向漫漫山陵。同时,她心血来潮时,也会骑骑马,感觉一下与马车不同的颠簸。
昨晚的事,也不知道那宗师不曾上报,还是公子泾陵并不在意。
卫洛观察了一下,发现盯着自己的人,一如既往,并没有明显增多。
真是入冬了,天气一天冷似一天。
如此五天后,终于从楚境跨出,入了晋地。
一踏入晋地,队伍中便发出了一阵欢呼声。
卫洛含着笑与众人一样欢喜着。不过,他欢喜的时候,是目光熠熠神色奇异的。
时间到了下午丑时初,暖暖的太阳挂在天空,没有热意,只扫去了天空中的寒气。这种太阳太舒服了,卫洛纵身跳上马背,开始悠哉悠哉地策马徐行。
这时,队伍经过的是一片荒原,还原的尽头,泪手打,是两座平缓的丘陵山夹着的山道。山道不窄,有二十步宽。
卫洛望向那山道。那上到原本树木葱郁,不过现在是冬天,树叶已凋零的差不多了,到处是光秃秃的树枝。
他四下张望之际,突然间,“吁——唏——”“吁——唏——”一阵呼哨声地传出。
那哨声是从车队前面传来的。
声音传来瞬间,众剑客同时一凛,紧接着,一个中年男子粗豪的声音洪亮的传来,“山匪来袭!结阵—”
这声音一传,整个车队同时嗖嗖嗖地移动起来。只是一转眼,众剑客便拔出剑,马头对外,把众马车团团护在其中!
晋人的速度不可谓不快,可他们刚刚正好阵容,一阵汹涌的马蹄声便奔腾而来。
那马蹄声沉闷之极,声音传来处,二人高的烟尘冲天而起,形成了一条长龙。卫洛略略一望,便发现那山匪不少于五百人。
可是,五百人对抗公子泾陵的剑客,似乎犹有不足吧?
在卫洛如此寻思的时候,那些山匪越来越近,转眼间,一阵“嘘溜溜——”的马嘶声中,众匪在离队伍只有百步处停下了。
随着他们停下奔驰,众山匪的身形渐渐呈现了众人眼前。
这支队伍打扮十分凌乱,有的着麻衣,有的着锦,有的白发苍苍的,有的年未及冠。初初一看,宛如一支由各路江湖人物组成的队伍。
而且,这支队伍人人身形悍勇,身上有着血戾之气。光看那目光,卫洛便赫然发现,这批人中,十之七八都是大剑师级以上的高手!
这么多高手,果然是有备而来!
如此想着的不止是卫洛,晋人同时警惕起来。他们慢慢散开,整个队伍呈尖刀状铺出。
一时之间,整个荒原上,只有马嘶之声传来。
不知不觉中,卫洛缓缓策马,靠近了队伍最前面。
她刚来到队伍前面,便看到公子泾陵从马车中跳下,那车帘一晃间,那日作飞天之舞,向他**的美人,正娇慵地倚在塌间。
卫洛眼睛一瞟,搓人手打,便迅速地移开目光。她注意到,在她向马车看去的时候,公子泾陵正沉沉地盯着她的脸。
因此,纵有万千思绪,卫洛也是一脸冷落。
公子泾陵紧紧地瞟了一眼卫洛后,纵声跳上马背,策马来到尖刀中间。贴吧手打
他抬起头来,盯着那伙山匪,雄厚的声音沉沉地传出,“我乃晋公子泾陵。诸位是寻仇而来?还是打劫而来?”
他的声音,冷淡中透着煞气。
众山匪一份两开,一个中年长须,脸黑而苍的麻衣大汉策马而出。
他盯向公子泾陵,目光一瞟,扫过他身边的卫洛。
是瞟了一眼,他便向公子泾陵双手一叉嘶哑地说道:“某等,只是寻仇而来!”
他嘶哑地说到这里。
几乎是突然间,一声清啸从山匪后面传来!
那清啸声震耳欲聋,滔滔而来。在令得众人一怔,那麻衣大汉也是声音一顿后,一个有点尖锐的声音喝道:“废话作甚?杀——”
这一声“杀——”,直是响彻云霄,雄壮之极。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时,一人两马,已闪电般的从匪徒中冲了出来。直直的指向公子泾陵所在的方向!
人未至,气已凌,声刚止,剑已出!
而且那此处的长剑尖上,吞吐着半米长的寒芒!
这人,是一个宗师!
一个宗师在这种情况下,发出了突然一击!
瞬时间,稳公的惊喝声破天而出,“保护公子——”喝声中,三道人影如闪电般的飞出,直直地迎上了那个宗师。
这时,怔仲的山匪们也清醒过来,几个声音同时大喝道:“杀——”喝声中,马蹄奔飞。开始冲出队伍的只是几个山匪,紧接着,剩下的山匪也跟着冲出。再一转眼,五百个山匪已全部冲出,他们嘶喊着,手中长剑挥舞,气势凌人地重重地撞向晋人的队伍!
这一变故实在突然。
几乎是一瞬间,众山匪便在那个宗师的带领下,气势如虹地冲了过来。习惯了贵族式做战的晋人剑客,刚刚反应过来,对方便已一冲而至!
山匪们实在太凶太猛了,太突然了。一时之间,已有不少剑客们手忙脚乱。在这种情况下,闪电般腾跃而出的稳公等人,见那个大叫大喊的,最先发出攻击的宗师策马一拐,掠向后侧,避开了公子泾陵的方向。
他居然并不是想攻击公子泾陵!
稳公等人来不及细思,只是不约而同地放过他,同时闪身挡在公子泾陵前面,落在诸剑客之间,替他们架住了山匪们的雷霆一击。
就在山匪中,那个白衣黄脸的宗师冲出来的时候,卫洛便皱着眉头,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而这时,那宗师策马一拐,在电光火石间,竟是头一回,突然朝着卫洛眨了眨眼。
这,这家伙,是剑咎!
卫洛大喜。
她嘴角一扬,墨玉眼抽空向剑咎眨了眨,轻飘飘地跳下马,一闪一跃,几个腾挪,纵身一跳,便坐上了剑咎牵着的另一匹马。
这匹马四蹄如雪,分明是匹罕见的宝马。
这几个动作,卫洛做得干脆利落,而且时机也是抓得极准,正是山匪们急冲而来,晋人应对仓促之时。
直到她一腾一跃,跳上宝马,紧跟在剑咎身侧,策马离去时,一个惊喝声才震天介地传来,“咄——妇人逃矣!”
这是一个老者的声音,正是昨晚上,跟卫洛说过话的晋人宗师的声音。
这喝声一出,一阵破空声嗖嗖地响起,却是那宗师越过众人,长袖连甩间,直直地向卫洛两人追来。
这人一追,剑咎便是哈哈一笑。
他的笑声,响亮之极。大笑声中,剑咎右手一扬,嗖地一声拨去了脸上的面具,露出他那张俊逸的脸来。
露出真容的剑咎,笑声更响亮了。大笑声中,他回过头来,冲着那个越追越近的宗师,咧嘴一笑,大呼小叫道:“老小子,凭你一人,怕是挡不住我的,哇哈哈哈。”
随着剑咎毫不掩饰,得意之极的笑声传出。在众剑客保护下,正缓步退后的公子泾陵,嗖地一声,回过头来。
他这一回头,便对上了一袭红袍,正策马远去的卫洛!
他惊住了。
他瞪大双眼,暴喝一声,“小儿,你敢离我而去?”
这喝声惊天动地,含着无边郁怒!
卫洛正在策马狂奔,闻言,她回过头来。
她回过头来,任由狂风吹着她的青丝四散飘扬,任由狂风拂着她的红袍猎猎作响。隔着百步的距离,她的墨玉眼,水盈盈地对上了公子泾陵郁怒的双眸。
四目相对!
瞬时,卫洛灿然一笑。
她这一笑,很华美。
可是,这种华美,却不知为什么,竟掩不住她湿润的双眼,掩不住那双墨玉眼中,渐渐滚下的两行泪水。
泪眼中,纵马狂奔的卫洛,回头痴痴地望着公子泾陵,隔着百步距离,隔着上千人,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在泪水滚过唇角时,她再次冲着公子泾陵灿然一笑。
笑容还凝滞在脸上,她已开了口。她樱唇微张,无声地说了几个字,“放手吧,我的爱。”
这几个字,纵使不曾发出声音,公子泾陵却可以清楚地看出前面三字来。因为,那几个字,她是一字一字,缓慢地说出来的。不过后面的三个字,她的樱唇动得特别快,实是一闪而过。
在最后一个字说完时,两行清泪,从她那睁得大大的,望得痴痴的墨玉眼中流出,眼泪顺着她那白玉般的面颊,樱红的小嘴,莹润的下巴,缓缓渗入她正向后飘飞的大红袍上。有几滴,更是这么滚入飞扬的尘土间,转眼便不复见。
这时的卫洛,是绝美的,她骑在高大的黑马上,青丝飘散,被寒风吹起的大红袍鼓着风,呼呼飞扬,那小脸上露出的笑容,那么灿烂,仿佛是凝聚了所有的美丽,在一瞬间开出的昙花般灿烂!
她吐出那六个字后,再深深地凝视了公子泾陵一眼,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过头去。策马继续狂奔!
在她的身后,剑咎正纵身飞出,重重一掌,拍向那匆匆追出的宗师。那宗师见他一掌挥来,连忙扬掌迎上。
“呼——”地一声,两掌相击!
那宗师沉哼一声,不由自主地退后一步。
而与他对掌的剑咎,则是顺势飘出,清唱墨迹,大袖飞扬间,他竟是稳稳地落上他奔得老远的坐骑之上。
这一退一进,转眼间,卫洛两人离那宗师,已有数百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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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不是梦
“主母,到了。”
一个恭敬的声音传来。也许是因为夜色正浓,月光太浅,那走在前面,恰好处于寺院檐角与树影交织处的娇小身子,这时刻看起来很显阴森。
冯宛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她蹙眉问道:“弗儿,夫主呢?快带我去见夫主。咦,这里好生安静。”
那与她相处了三年,一直忠心耿耿的婢女弗儿听出了她语气中的不安,咬唇张望了一会,突然指着左侧方向欢叫道:“啊,那里有灯火,郎主必是在那里。”
冯宛心下着急着,闻言也不多想,提起裙套急急地冲了过去。一踏入殿堂,她便清声唤道:“夫主?夫主?”
连唤了两声,殿中依稀传来男子痛楚的喘息声。冯宛心下一紧,伸手推开殿门,踏了进去。
殿堂很大,泥塑的神像高大巍峨,牛油灯下正悲悯中透着阴森地俯视着两女。冯宛一眼便看到神像下,躺着一个身形依稀相识的年青男子。她急急跑去,冲到男子面前扑通跪下,伸手抚向男子的脸,声音仓惶地唤道:“夫主,夫主?”
就在她伸出的手,刚刚抚上男人的脸时,极为突然的,蜷缩成一团的男人,突然翻身向上,双手闪电般地一伸,同时扣紧了她的双臂。
他把她重重一扯,在令得冯宛身不由已地扑倒在他怀中时。只见男人右手扯上她的玉带,便这么重重一扯一撕。“滋——”的一声布帛碎裂的声音传来,转眼间,冯宛腰带脱落,外袍扯破,腰间细嫩晶莹的肌肤,在牛油灯下散发出诱人的光泽。
不等冯宛反应过来。那男人已是双手齐动,连连几下撕扯。
只是一个转眼,冯宛已是外袍碎裂,红色的亵衣系带脱落。
这一下变故极为突然,冯宛尖叫一声,嘶叫道:“你,你不是夫主。”堪堪叫出这几字,她的嘴便被人从后面捂住。她最为信任的婢女弗儿的声音从身后清楚地传来,“别摸了,快点办事。”
身上的男人淫笑道:“你急什么?”他啧啧叹道:“好肌肤,好身段!啧啧,怪不得,实在怪不得。”
他连赞几声,双手把冯宛一推一拉,便翻身坐到了她的身上。右手定住冯宛胡乱挣扎的双手,他双手齐动,三不两下便把她剩下的衣袍扯了个稀烂。
这时刻,冯宛双手被抓,双脚被压,嘴里的嘶叫求饶,也被实实捂住。她胡乱挣扎着,奈何体薄力小,哪里挣扎得动?只一下功夫,便是气喘吁吁,满头青丝凌乱不堪。
就在这时,紧捂着冯宛嘴唇的婢女双手一松,急急闪入神像后面。冯宛的呼救声还来不及出口,只听得“砰——”的一声沉响,禅房的门被数人重重撞开。五六人一涌而入。
所有的人,都被这一幕惊呆了。
直过了一会,一个女子才疯冲而上,她拳打脚踢地把冯宛身上的男人踢开,一把脱下外袍给冯宛胡乱披上,然后抓起冯宛的长发,惊怒地喝骂道:“赵夫人,你好不要脸!”
这个尖喝声打破了平静,另一个雍容中透着愤怒的年青女子声音传来,“赵夫人,你家夫君如此看重于你,你竟然在这寺院当中,神像之下行此苟且之事?你就不怕菩萨降祸吗?”
一个威严的中年男子厌恶地别过眼,右手一挥,喝道:“还愣着干什么?把这不知羞耻,亵渎神灵的贱妇拖起来!”
两人应了一声,刚走出一步,那中年男子又喘着气恨不成声地喝道:“把那奸夫拖出去砍了!”
几乎是他的声音一落地,“刷——”地一声佩剑出鞘,寒光闪动,那男人急急惊叫道:“且慢,你答。。。。。。”不等他把话说完,剑光已至。只听得“卟”地一声,男人的叫声戛然而止。
直是摇晃了好一会,瞪大双眼,死不瞑目的男人的尸身,才砰然倒地。
浓烈的血腥中,冯宛转动木然的双眼,她回头盯向众人。
目光一一在房中众人的脸上划过,冯宛定定地盯上了五步开外,那个雍容美丽的少女。盯着她,冯宛凄然一笑,吐出的话,嘶哑,却平静,“赵郎知道否?”
她盯着那少女,向前跨出一步,也许是她的表情太平静,也许是她的笑容让人毛骨耸然,那少女不由向后退出了三步。
冯宛直直地盯着她,嘶哑地再次问道:“今晚之事,赵郎知情否?”
少女一连退出几步,直到身躯抵上墙壁,无路可退这才停下。她朝四下望了一眼,见到己方人多势多这才心下大定。
回过头来,她瞪着冯宛,尖声叫道:“你胡说什么?你这贱妇不要脸,在这里私会汉子,还敢胡说八道?来人,把这贱妇砍了!”
少女的身后,一个二十来岁,长相精明刻薄的少妇尖叫道:“在神像面前做了这等丑事,岂能便宜了她?得脱光她的衣服游街!”
少妇的声音一落,那威严的中年人眉头一皱,他沉痛地望着冯宛,喝道:“不要说了!”咬着牙,他的声音中充满了无力,“阿宛。。。。。。这贱妇虽然行此无耻无羞之事。然而这些年,她为了俊儿,也是吃了苦助了力的。”
他转向冯宛,低哑地劝道:“还是把她交给俊儿吧。”他转过身去,这可是寺院重地,若是让那些秃子发现了这里的丑事,只怕会翻了天去。还是速速离开的好。
中年男人的声音一落,冯宛已是冷冷笑出声来。她目光转向杀机毕露的雍容少女,转向几个提着剑,一步一步向自己走近的护卫。那中年人蒙在鼓里,她却是明白的:这一次,她是必死无疑!那女人绝对不会允许自己踏出这个禅房的。
冯宛右手一伸,从一个靠近而来的护卫手中拿过他的佩剑。
那护卫看了对面的雍容少女一眼,任由冯宛把那剑拿走。
冯宛右手一反,把剑架在自己的颈子上。她昂着头,一瞬不瞬地盯着那少女,咧开雪白的牙齿森森一笑,冯宛嘶哑缓慢地说道:“陈雅,别得意,不出五载,你必死无葬身之地!”
说到这里,她仰头哈哈一笑,右手在颈上一勒,瞬时,鲜血如花,在牛油灯下纷落如雨。
砰地一声,冯宛尸身倒地。昏暗的灯火下,明明应该死不瞑目的她,却偏偏嘴角含笑。
这样的夜晚,这样的诡异笑容,令得那雍容少女陈雅不由打了一个寒颤。她急急向后退出,连声说道:“快走快走。”
中年人的叹息声中,几个护卫抬起冯宛和那男人的尸身朝外走去。
那长相精明刻薄的少妇追上了陈雅,她小心地打量着陈雅的表情,不安地说道:“阿雅,那冯宛向来聪慧,手段颇多,料事极准。她最后的话,不会是有什么。。。。。。”
不等她说完,陈雅已尖声叫道:“什么都不会有!”她右手一挥,打断了那少妇的话,瞪来的目光中愤恨中夹着掩不去的惧意。
陈雅尖叫道:“她死了!她已经死了,你没有看到吗?她已经死了!”
夜风飘荡,那一声又一声的‘死了’,如寺中禅香一般,袅袅不绝,久久不尽。
。。。。。。。
“夫人,夫人。”
连连地摇晃中,冯宛尖叫一声,直直地翻身坐起。
烛光中,她直直瞪来的目光实在可怖,婢女吓得向后退出几步,才挤出一个笑容,哆嗦着说道:“夫人,你又做噩梦了。”
“又做噩梦了?”
冯宛声音嘶哑,有点颤抖地问道。
“是啊,夫人你怎么啦,这几晚老这样做着噩梦?”
冯宛没有回答,她转过头,静静地打量着房间。看她这陌生的样子,仿佛这地方已是许多年许多年不曾见过一般。
婢女瞅着她,不安地想道:夫人这是怎么了?好几晚被噩梦惊醒,都是这个模样。
她正寻思际,冯宛已走下了床塌。婢女连忙上前,把外袍披在她的背上。
冯宛神思恍惚的在塌上坐下,再次朝四下张望了一眼,她低声说道:“前天,凤儿的娘真的过逝了?”
这两天,夫人对这事已重复问了五遍了。婢女抿了抿唇,最终还是恭敬地应道:“是。过逝了。”
“是被凤儿的大嫂毒死的?”
“是的,夫人。”
婢女回答到这里,又朝冯宛小心地看去。见到她双眼直直地盯着前方,依然一副神思恍惚的模样,不由暗中叹了一口气,琢磨着:夫人莫不真是中邪了?郎主明日回来后得跟他提提此事。
冯宛又对着房中的布置,细细地打量了一遍后,慢慢站起。
她低下头,任由青丝披下脸颊,望着地板上自己的倒影,她的声音恢复了平和和沉稳,“郎主明日回来吧?”
“是。”
“我做噩梦的事,休跟他提。”
婢女一怔,好一会才应道:“是。”
冯宛抬起头来。
这一刻,她的眼神恢复了惯常的宁静和深邃。一直以来,冯宛的眼神都有一种让人心灵平静的力量,此刻也不例外。望着恢复正常的夫人,婢女暗暗松了一口气的同时,隐隐感觉到,夫人似是有些变了。
对上婢女关切的眼神,冯宛挥了挥手,低声说道:“出去吧。我没事的。”
“是。夫人。”
“吱呀”一声,房门被婢女轻轻掩上。直到她的脚步声远去,冯宛才抬起头来。
她静静地看着那房门,好一会,嘴角噙起了一抹微笑,吐出的声音,更是轻软如呢喃,“菩萨也知道我心中不甘么,因此许我再生?”
一连几晚,直到今晚她才梦到自己的死因,也才完全相信,梦中之事便是将来之事。
冯宛又对着房中的布置,细细地打量了一遍后,慢慢站起。
她低下头,任由青丝披下脸颊,望着地板上自己的倒影,她的声音恢复了平和和沉稳,“郎主明日回来吧?”
“是。”
“我做噩梦的事,休跟他提。”
婢女一怔,好一会才应道:“是。”
冯宛抬起头来。
这一刻,她的眼神恢复了惯常的宁静和深邃。一直以来,冯宛的眼神都有一种让人心灵平静的力量,此刻也不例外。望着恢复正常的夫人,婢女暗暗松了一口气的同时,隐隐感觉到,夫人似是有些变了。
对上婢女关切的眼神,冯宛挥了挥手,低声说道:“出去吧。我没事的。”
“是。夫人。”
“吱呀”一声,房门被婢女轻轻掩上。直到她的脚步声远去,冯宛才抬起头来。
她静静地看着那房门,好一会,嘴角噙起了一抹微笑,吐出的声音,更是轻软如呢喃,“菩萨也知道我心中不甘么,因此许我再生?”
一连几晚,直到今晚她才梦到自己的死因,也才完全相信,梦中之事便是将来之事。
第二章 夫主
一晚转眼便过去了。
府中所有的人都起了个大早,今天是他们的郎主,也是这个府第的主人归来的日子。便连冯宛从娘家带来的侍婢们,这时也是个个喜形于色。
她也应该是欢喜的吧。
望着铜镜中青春逼人,颊生双霞,不过十七八岁的少妇,冯宛依稀记得,这时的她,嫁给他不过一年半。一年半前,他骑马从府门前经过,少年郎君英姿勃发的模样,得到了他父亲的好感。
而他,也在回眸一瞟中,对上了面纱后,她那异于常人,极为美丽神秘,仿佛是无边星空的双眸。
便是那一眼,让年少英俊,志向高远的他上了心,就此答应了她父亲的提亲。
便是那一眼,让她爱上了他,她怀着无边的欢喜和期待,想要与他白头偕老。
冯宛的恍惚,被婢女看在眼中,绒儿凑到她面前,嘻嘻笑道:“夫人定是欢喜得傻了。”
另一个婢女也说道:“夫人这下可以安心了。”
众婢的嘻笑恭喜声中,大门处人声大作。
一个僮仆急急跑来,一见到冯宛便大声叫道:“夫人,郎主回来了。”
冯宛淡淡一笑,在婢妇们地筹拥下轻步走出。
刚刚来到大门口,一个车队便越过众人,在门口停了下来。
驶在最前面的马车,正是她夫主的。
冯宛上前一步,含着笑,温柔地望着那马车,也望着紧随其后的那一辆马车。
车帘掀开,她夫主那英俊的脸孔露了出来。她这个夫主,双眉似剑,瞳仁略淡,五官生得很好,就是唇太薄太薄,几成一线。人常说,薄唇的人薄情,这话,她原本是不信的。
夫主纵身跳下马车,他含笑望着冯宛,扶起上前见礼的她,温柔地说道:“看,又瘦了,可是不曾好好照顾自己?”
这话当真温柔,冯宛一阵恍惚。不过一眨眼功夫,她便是嫣然一笑,道:“夫主不是回来了吗?”
她这话轻言软语,分明是在说,他既然归来,她便不会再因相思而消瘦。
这样的缠绵情话儿,她以前脸皮太薄,可是从来不说的。夫主惊讶地看着她,不由伸手环臂着她的肩膀,低低调笑道:“我的宛娘也会说甜话儿了。”
冯宛低头羞涩地一笑,只是在低头之际,她眼波斜睨,目光似水似星地抛了过来。
冯宛的眼眸,本是少见的美丽神秘,这一下波光流转,夫主不由痴在了当地。那搂着她双肩的手,瞬时都滚烫起来。
就在这时,一阵咳嗽声大煞风景地传来。
听到那咳嗽声,夫主动作一僵,他慢慢松开冯宛,挤了挤眼,笑道:“宛娘快看,谁来了?”
他的声音一落,一个清软娇脆的声音埋怨道:“姐姐眼中只在姐夫,哪曾有我?”
这声音,她确实是熟悉,太熟悉了。
从今往后的三四年间,这个声音一直在她的生命中,从没有消失过。
冯宛暗中冷笑一声,转过头去。
出现在她旁边的,是一个美丽的少女。这少女约摸十五六岁,眉细而颧高,唇又有点厚。这本是有点刻薄的五官,一搭配起来,却让人感觉到明丽无比。
少女撼着唇,一派天真娇憨的模样,她瞪着冯宛,嗔道:“姐姐作啥这般看我?我是阿芸啊。”
她自是知道她是她同父异母的四妹妹阿芸。
她知道,自己嫁给夫主已有一年半了,还不曾怀孕,四妹妹这次前来是有目的的。
冯宛含着笑,她轻声问道:“阿芸这次来?”
“什么嘛?你嫁给姐夫这么久,就不许家人来看一下?”阿芸像是没心没肺地瞪了她一眼,转向夫主叫道:“赵家大兄,你看姐姐啦,人家来了,她都不高兴呢。”
她总是这样,用一种没心没肺,状似天真的口吻向人告状,总是能在不知不觉中,把她拥有的一切都夺走。
夫主赵俊哈哈一笑,他牵着冯宛的手朝府中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宛娘,你猜为夫这次遇到谁了?”
他显得迫不及待,凑近冯宛低声说道:“我遇到了五殿下。”
她自是知道他遇到了五殿下。要知道,今年是他命运转折的一年。当年也是这样,她用尽所有的心力,用尽所有的计谋,帮他分析诸位殿下的实力,最后也是她认准了五殿下,也是她用计谋助他得到五殿下的重视。在其后的数年中,她屡屡出谋划策,帮他处理政事,解决难题,于是五殿下成为皇帝之日,他便理所当然地得到重用。可惜,他刚刚坐上那一国重臣的位置,她便落了那样的一个下场。
冯宛双眼明亮地回望着夫主,压低声音同样兴奋地说道:“五殿下?听说陛下极为宠爱这个儿子,夫主若能得到他的赏识,岂不是平步青云了?”
这话赵俊爱听,他莞尔一笑,转眼低叹道:“遇是遇上了,能不能得到他的赏识,还是难说。”顿了顿,他又说道:“听玉郎说五殿下会在这里呆上一阵,这是苍天助我。”
“玉郎?”时人有个习惯,会称赞美男子为玉郎,并不特指某个人。
望着冯宛眼中的疑惑,赵俊得意地说道:“是我路上结识的,他应了我过两天来府中做客。啧啧,那人的风采,那人的样貌,啧啧啧。”他连连啧叹,一副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模样。
冯宛正要说话,冯芸已蹦蹦跳跳地来到他们身后,叫道:“大姐姐,大姐夫,你们恩爱得把我这个客人也忘记啦?”
她轻跑到冯宛旁边,一手抱着她的手臂,笑嘻嘻地向赵俊说道:“大姐夫,你就行行好,把姐姐借给芸娘说说话。”她虽是抱着冯宛的手臂,那看向赵俊的眼神,却是亮晶晶的光彩夺人,说出的话,更是在意无意的含娇带糯。这是天下男人都懂的媚好。
彼时正是汉人统治的晋节节败败,不停向南方退缩的时候。冯宛所在的这个国家,也是胡人统治的,才建立几十年。不管是民间还是朝堂,对妇人的管制都极松散。所以冯芸也罢,冯宛也罢,她们地行事,都比晋人少了许多拘束和规矩。
赵俊望着冯芸那比妻子要漂亮的脸孔,眼中一亮,呵呵笑道:“好吧好吧,你们说话吧。”
第三章 相术
冯芸目送着赵俊气宇轩昂的背影去。当她收回目光时,赫然对上冯宛静静望来的眼神。
冯芸一阵心虚,转眼她便扁着嘴嘟囔道:“大姐姐作甚这么看我?”她眼珠一转又说道:“都说大姐夫受过伤,可现在看他好生生的呢。”
这解释还真是欲盖弥彰。
冯芸不想让冯宛多想,搂着她的手臂使劲摇晃,“大姐姐大姐姐,你不知道我们有多想你呢。嘻嘻。”
想她么?
冯宛淡淡一笑。这时,冯芸又说道:“你嫁出后,父亲老是记挂着你。大姐姐也真是的,一年半了都不曾回家看过。”
回家看什么?她那父亲最大的爱好,就是用她母亲陪嫁过来的财富娶娇妻纳美妾。明知母亲重病垂死,不但隔离她们母女见面,还以最快的速度把自己嫁了出去。他不就是怕母亲把嫁妆留给她吗?现在见到赵郎发展不错,他又把芸娘派来了。
当然,父亲最宠爱的芸娘可不是来做妾的。
冯宛慢慢转过头去。
她静静地盯着冯芸。
也许是她的眼神太过凌厉,冯芸目光躲闪着,结结巴巴地问道:“大姐姐?”
冯宛还在盯着她。
在冯芸额头汗水悄悄沁出时,冯宛嘴唇一扯,道:“芸娘,你快十六了吧?”
冯芸没有想到她会突然问起自己的年龄,不由强颜一笑,嘻嘻说道:“是啊,大姐姐好记心。”
冯宛还在静静地看着她。听到冯芸的嘻笑,她神色不动,徐徐说道:“十六岁,也可以嫁人了。”
一言吐出,冯芸的脸色白了白。她惊疑不定地看着冯芸,忖道:她知道什么?她想说什么?
这时,冯宛转过身去。
她慢步走到一株桃树下,伸手摘过一片花瓣,冯宛的声音清而悠远地传来,“芸娘貌美如花,鼻准丰隆如玉管,唇厚而润如水洗红玉,乃是至贵之相。。。。。。我从异人处学到这手相术也有一载,却是第一次见到真正的贵人之相。”
可怜的冯芸,从来都是在小地方生活,哪里听过这样的赞美,这样的肯定?一时之间,她的脸孔都涨红了。
冯宛的声音,还有如流水般传来,“再过几日,五殿下会来此地。”
她慢慢回头,静静地看着冯芸,微笑道:“芸娘可要大姐姐助你一臂之力?”
冯芸的唇动了又动,动了又动,好一会才颤声道:“我,我真有贵人之相?”
这时刻,对于相术算命之道,笃信无比。而且,那些相术算命之人,都各有流派,轻易不会传于世人,在民间并不多见。
冯宛点了点头。
冯芸一下子变得激动了。她双眼大亮,欢喜得连连旋转,“我是贵人?我是贵人?我是贵人!”
一连自言自语了几声,她冲到冯宛面前,握着她的手急急说道:“一切都听姐姐地安排!”
冯宛笑了笑,低低说道:“安静些。事关天机,不可轻泄。”
冯芸连连点头。她紧紧地握着冯宛的手,手心早就湿滑滑的一片。
强抑着激动的心,她暗暗想道:比起五殿下,赵俊算什么?
她实是欢喜之极,不由对冯宛道:“大姐姐,我若得了富贵,必不忘大姐姐今日指点之德。”
话气极其诚挚。
冯宛笑道:“芸娘要铭记此言才是。”
冯宛这话,充份表明了,她是真地相信冯芸会成为贵人。一时之间,冯芸激动得都说不出话来了。
冯宛笑道:“好了,别欢喜了。去学下礼仪吧,别到时候出了差错。”
“是,是,我这就去,这就去。”赵俊一心想向上爬,他与许多混得不错的胡人贵族一样,府中都养了一些精通汉礼的儒士。这点冯芸一入府便听下人吹嘘过。
泱泱中国,自有一种至高至上让人向往的华贵。便是现在晋国很不成气,便是胡人纷纷称帝,可不管哪一个胡人当了皇帝,他都会下意识地学习汉朝的那一套,所差的不过是学得多学得少的区别。
目送着冯芸离开的方向,冯宛转过身朝外走去。
看到她要出门,一个婢女急急跟来,她来到冯宛身后,问道:“夫人?”
婢女的眼神中充满不解。
本来也是,赵俊好不容易回来了,夫人怎么说也应该守在郎主身边,随时等候郎主地到来。
冯宛挥了挥手,微笑道:“如若郎主问起,你便说我去东山寺了。”
婢女恍然大悟,原来夫人是要到寺院去还愿啊。也是,夫人一直信佛,月前还说过,如果她的夫主平安归来,她一定要好好感谢菩萨。
冯宛走到门口时,已有老仆赶着马车过来了。这个老仆是冯宛从家中带过来的,忠心耿耿,极得她的信任。
这几年,元城都很安全,因元城令治理有方,如冯宛这样的妇人出门,连护卫都不需带。
马车稳稳地朝着东门驶去。
就在它来到东山寺脚下时,老仆提着两个包袱,跟在冯宛的身后朝东山寺走去。
走着走着,冯宛身子一拐,转向东山寺的后山处。
不一会,一排十数间的破旧石屋出现在两人眼前。
冯宛从老仆的手中接过包袱,轻声说道:“在这里侯着呢。”说罢,她转过身,朝着那石屋的后面走去。
石屋的后面,有一个小小的茅草屋。茅草前,一个乞丐般头发凌乱不堪,满脸污垢的少年正蹲在地上,用树枝写写画画着。
听到脚步声,他迅速地把地上的字迹擦掉,抬起头来。
饶是污垢满身,这少年那一双眼,也如闪电一般刺入冯宛的心口。
这是斜长斜长,于无边明澈隐现邪魅的双眸。便如那碧蓝天空中染上的血色霞光,极艳,极透,极美。
只是一眼,一缕脏乱的头发便垂落而下,挡住了少年的眼。
这个少年实是太脏了,要不是冯宛有备而来,也不会注意到这双眼是如何的澄澈妖娆。
望着这个将会令元城都名声大震,令得赵俊慨叹过无数次的少年,冯宛垂下双眸。
她轻步走到他的身边。
包袱还不曾放下,少年冷冷的声音传来,“我不是乞丐。”他的声音也极动听,只是被刻意压粗,有点沙沉。
“我知道你不是。”
冯宛理也不理,径自把包袱放下,然后,她也不顾自己身上精美的绸衣,便这么在地上一蹲。
第四章 驱逐
蹲在地上,冯宛一边拿起树枝,一边用一种自言自语的语气说道:“大丈夫生于世,难不成像落叶一般,泯于众人?风来了卷起,风落了任人践踏?”
她不看那少年,只是娓娓说道:“世间丈夫,有卑微时二餐难继,而有朝一日着朱衣,居高堂,指点江山,谁又记得你当日是如何幸进的?”
她说到这里,在地上用树枝,似是胡乱地写道:“五殿下来元城。”又写了“玉郎”两字。
这时刻,前方禅院中传来一阵人语声,似有几人正朝这个方向走来。
冯宛慢慢站起,她把树枝朝地上一掷,转身便朝来路走去,似是忘记了自己还扔了两个包袱在那。
在她的身后,那少年眸光复杂地盯着她。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了,少年也不曾叫住她。
冯宛来到老仆身边,轻声道:“回去吧。”
“是。”
两人一前一后走了十几步,冯宛回过头,朝那少年的方向看去。
从树叶的间隙可以看到,那少年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直到一行人眼看就要出现在视野中了,他才一咬牙,伸手把冯宛扔下的包袱提进了茅草屋。
看着少年挺得格外笔直的背影,冯宛悄悄朝自己眨了眨眼,得意地想道:成功了。
她知道,就算她不来,少年也会抓住这次机遇。
但她更知道,不管世人对这少年如何评价,有一点是共认的,那就是,他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今天她给他的只是几套华美的衣袍和钱财,它日,也许他能救她一命!
马车驶回了府中。
堪堪踏入府门,一阵笑声便传入她的耳中。走过一排桃树,冯宛一眼看到她的夫主,正与冯芸凑在一起说笑着。从她这个角度看来,夫主容光焕发,冯芸含情带怯,两人说着说着便凑到一块去了,彼此呼吸相闻,眼神相接,浑然如神仙眷属。
盯着这打情骂俏的两人,冯宛微微一笑:这才是冯芸,她永远都在做着多手的准备,永远也不会放过一个机会。是啊,我是可以想法子让冯芸见到五殿下,可此事通过我的夫主,不是更简单吗?更何况,让他上了心,那是进可攀上五殿下,退也有赵俊在那里。
不知为什么,看到这一幕,冯宛一点也不生气。
。。。。。。也许,她所有的伤心也罢,愤怒也罢,气恨也罢,都在那些噩梦里消耗一尽。
不过,冯宛可不打算黯然退场。
她缓缓朝着那对男女走去。
冯宛的脚步轻缓,优雅。她这人,有着一双极美的眼睛,也有着白嫩的肌肤和完美的身段,更有着优雅从容的气度。因此,虽然她的长相只是平凡,可凭着这气度,就让一直心怀大志的赵俊尊敬有加。
他一直相信,能娶到这样宛如大家闺秀的夫人,表明他的志向将得到实现。
冯芸格格笑了几声,刚刚含羞带怯地低下头,一眼瞟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不由身躯一僵。
看到她僵住,赵俊眉头跳了跳,他转过头,顺着冯芸的目光看去。
他看到了冯宛。
她就站在离两人只有五步的地方,嘴角含笑,长袖细腰如风中荷花那般淡雅,自在。
。。。。。。她见到这一幕,居然好不自在?
赵俊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
冯宛美丽神秘的眸光,静静地扫过赵俊后,转向冯芸。
她含笑瞟了一眼冯芸,朝着她上下打量几眼后,向赵俊温柔地说道:“夫主可能不知,我这四妹妹是奉我父亲之令而来。”
冯芸听到这里,双眼一瞪,警惕地盯着冯宛。
冯宛温柔如水地望着赵俊,轻声道:“我父见我一年多都不曾有孕,心下着急。”
听到这句,冯芸的心踏实了些。
可就在这里,只听得冯宛静静地说道:“父主,我看你也很喜欢我这个四妹,不知择良辰吉日,把她纳为妾吧?”
咚——
宛如晴天一个炸雷,冯芸惊得向后退出一步,脸色煞白的她也顾不得赵俊会如何想来,大声叫道:“不行!”
两字一出,早已意动的赵俊已是脸色一青,他冷冷地瞪向冯芸:敢情这个女郎频频向自己献媚讨好,不是因为看中了自己,而是因为本性轻浮?
可怜的冯芸,她根本还在等着时机呢。此刻看到赵俊不屑的模样,又看到冯宛温柔中透着冷漠的眼神,都差点急哭了:难不成,她想了好久才想出的好办法,这一下全泡汤了?她竟是一下子得罪了他们夫妻两个?
就在冯芸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冯宛蹙着眉头,一脸为难后叹了一口气,说道:“原来阿芸不愿啊?”她的声音中充满了不敢置信。
这种不敢置信,让赵俊有点狼狈,他曾以为冯芸是千肯万肯的呢。
这时,冯宛蹙着眉头,轻言细语地说道;“四妹妹乃是未出阁的女郎,这般呆在姐姐的府中,不是很好。”
她这话中的话,便是婢仆们也听得懂。
望着冯芸,冯宛细声细气地说道:“阿意。”
“夫人?”
“去帐房领上十片金叶子,给四妹妹在外面租一个院落吧,动作快点,今晚四妹妹就要搬过去呢。”
她转过头,对上脸色青白,不知如何是好的冯芸,轻言细语地说道:“四妹妹,休怪大姐无情。实是大姐刚才不该多嘴。你也知道,有些话既已说出,便当防着他人闲言碎语。哎,你就放心地住在外面吧,你是我的妹妹,大姐怎么也不会让你受到委屈的。”
冯宛说完这话,曼步走到赵俊的身侧,握着他的手,她含笑道:“夫主可知,我刚才在东山寺求的是什么签?”
她求签了?
赵俊心下一紧,这时的他哪里还顾得上美人?当下连忙握紧冯宛的手,急急朝书房走出几步,低声问道:“什么签?”
在赵俊急切的眼神中,冯宛神秘地一笑,轻轻说道:“上上签!”
“什么?”
“是上上签!”
赵俊喜不自胜,他紧紧握着冯宛的手,连连说道:“快说快说,那签上都写了什么?”
第五章 看戏
冯宛低声说道:“最后一句是,‘风云过后蛇作蟒。’”
蛇作蟒?
赵俊狂喜,他连念几遍,又要冯宛把那签从头背了一遍。不一会,双目精光熠熠,双拳紧握。
他实在激动,在原地踱来踱去。
直过好久,他才记起冯宛。转过头来看向妻子,只见她俏生生地站在那里,平凡的面容,在那双美丽神秘,深邃如星空的双眸地掩映下,平添了七分风采。一直以来,她宽衣喜欢如晋人那般,长袍广袖,腰间细细,此刻也是这样。风一吹来,倒有凌云之姿。
看着看着,他的心头有点火热了。走上前来,他伸手环上冯宛的腰。
堪堪碰到她,他便感觉到怀中的妻子身躯一僵。
赵俊一怔,凑近她的耳边温柔低语,“为夫冷落宛娘太多时日了。”吹出的热气,直扑她的耳洞。
冯宛放松紧绷的身躯,羞赧回眸,“夫主这是什么话?你不也是为了前程奔波吗?”
前程?她一提到这两个字,赵俊刚刚燃起的冲动,便被兴奋取代了。他放开她,快速地说道:“夫人见谅,为夫得在五殿下到来之日,把他的喜好再收集一下。”他刚走出一步,又回过头来搂了搂冯宛的腰,低笑道:“你也好好将养一下身子,好生给我生一个儿子,安安老丈人的心。”
声音是要多温柔有多温柔。
冯宛盈盈一福,轻声应道:“夫主所言极是。”
赵俊一笑,大步离开。
望着他匆匆离去的身影,冯宛的嘴角,也噙出一朵微笑来。
这时,她的身后传来冯芸怯怯的,带着哭泣的声音,“大姐姐,我不是故意的,大姐姐,你别怪我了,好不好?”
声音离她只有二步之遥。
冯宛不用回头,也可以知道,此刻的冯芸,那神情必是娇憨中带着可怜。
她这人有一个优点,善于察颜观色,只要你有一丝心软,便能缠到你认输为止。
冯宛没有回头,她只是淡淡的,冷冷地说道:“四妹妹,大姐这是为了你好。”她不再多话,衣袖一甩转身离去,把冯芸的泣求声远远抛在身后。
转眼三天过去了。
这三天中,赵俊一天到晚都在忙碌,都在为面见五殿下做准备。而冯芸虽然搬出了府,可白日里,她几乎是一直呆在赵府中。不管是见到冯宛还是见到赵俊,都是买嗔耍娇,亲密无比。
可惜她拒绝在前,现在不管如何做来,赵俊心下已生厌恶,便是婢仆们,也不由对她的轻浮有些闲言。
这一天,冯宛起了个大早。
她沐浴更衣后,把黑如缎的青丝挽出一个垂髻,髻上只斜斜插上一支木钗。然后蒙上面纱,穿上黑底绣着鸟雀的五鸟唱日袍,走出了家门。
她没有坐马车。
这时的赵府,只有一辆马车,那还是赵俊倾尽家财购置的,这几天赵俊出出入入都需用到它。冯宛要出门,只能走路。
带着一个婢女一个仆人,冯宛似是漫无目的地走着。来到最为繁体热闹的东城门处,冯宛的脚步加快,向最大的那家酒楼走去。
她一直行事很有主张,一婢一仆也不多问,只是安静地跟在她的身后。当然,跟在她身后的不止是这两个,还有一少女,也蒙着面纱,鬼头鬼脑地跟踪着冯宛。
走到酒楼前,冯宛的脚步一顿,抬起头来。
只见酒楼里传来一阵笑声,蹬蹬蹬的脚步声中,一个身材高挺,面目俊美中显威严,衣饰华贵的青年男子,在二个护卫地筹拥下缓步走了出来。
青年男子一踏出台阶,便有一辆极为华贵的红色马车驶了过来。马车旁,八个高大悍勇的护卫一跃而下,迎向那青年男子。
元城是个普通的城池,又刚建立不久,哪曾见过这么华贵的马车,这么悍勇的,气势非凡的护卫,这么衣着华丽,龙行虎步,一看就是天之骄子的青年男子?
一时之间,好一些目光都看呆了。
就在这时,冯宛身后冲出一人来。
那人一冲到冯宛前面,速度便稍稍放缓,只见她扭着腰,低头向前冲去。
虽说是冲,这少女行进的姿态曼妙无比,那一袭紧紧裹在身上的胡袍,把她少女玲珑的曲线,描画得极为娇俏。
看到少女低着头,没头没脑地冲向那青年男子,站在冯宛身后的绒儿目瞪口呆地叫道:“是四姑子。”她急急转向冯宛,声音压低,“夫人,不好了,那是四姑子。”
冯宛闻言,微微垂眸,她没有回答,只是嘴角噙起了一朵笑容。
她当然知道她是冯芸。她还知道,自己说的面相之语并不是编造的。前世时,冯芸在勾引赵俊,被自己发现驱逐后,很快便巴上了当朝权贵。当消息传到冯宛耳中时,她已成了陛下新纳的妃子。
从那后,冯芸每向上爬出一步,她的日子便艰难一分。她从不为难赵俊,甚至还提携他,她只把所有的恨记在自己身上。
冯芸刚刚冲近那青年男子,几个护卫地低喝声同时传来,“站住。”他们同时上前一步,挡在了那青年男子身前。
就在这时,冯芸似是受了惊,她娇叫一声,身子一晃,扑通一声向左侧歪倒。一手撑在地上,她脸上的面纱已在不知不觉中跌落。
抬起那受了惊吓也明媚的脸,冯芸张着小嘴,泪水汪汪地看着青年男子。似乎刚才那几个护卫的喝声,着实把她吓坏了。
美人受惊,那是相当动人的图景。何况,这个美人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都是经过设计的?
冯芸秀发斜斜倾泄,掩住半边明艳的脸,那撑在地上的手,也是弱不胜力,这种弱不胜力,配上她那曲线玲珑的身段,当真有种请君怜惜的动人滋味。
水汪汪的大眼,樱红微张的双唇,此刻的冯芸,每一分每一寸,都透着诱惑。
她在诱惑那青年男子。
冯宛目光中闪着笑意地欣赏片刻后,也抬头看向那青年男子。
被四个护卫保护着,青年男子也在看着冯芸。
不过他只看了一眼,便皱着眉头,衣袖一甩,“赶走她。”
三个字一出,冯芸低叫一声,楚楚可怜地唤道:“妾,妾这就走,这就走。”她泪盈于睫,水珠儿欲坠不坠的,看着青年男子的眼神,似是受了很大的委屈。
这一下,青年男子终于转过头,认认真真地打量起她来。
第六章 倾城少年
盯着冯芸,那青年男子嘴角扬起一个笑容,他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冯芸大喜,她连忙说道:“妾,妾姓冯,冯氏阿芸。”
“冯氏阿芸啊?”青年男子念了一遍她的名字,他望着冯芸含羞带怯的模样,特别是她对上自己的目光时,那含泪的眸,还抛了一个媚眼过来。
青年男子好笑起来,他哈哈一乐,道:“小姑子,你勾搭错人了,我这人啊,不喜欢你这种。”
他的声音又大,笑声也响,那带着戏谑带着不屑,也带着刻在骨子里的冷漠的笑声,一下子震住了所有人。
不一会,笑声哄然而起。不管是路人,还是护卫们,都哈哈笑了起来,一边笑,他们一边对着冯芸指指点点。
刷地一下,冯芸脸色变得紫红,而她那苦心维持的娇弱,这时已撑不下去了。
见她捂着脸,跌跌撞撞地冲出,冯宛低下头冷冷一笑:有了这么一曲,你就算真是贵人,那路只怕也不好走了!
对于青年男子来说,冯芸这样的女郎他见多了,也经得多了。便没有在意,转过头,他看向马车中,伸出手,声音放柔,“出来吧。”
他的声音中,有着他自己也不曾察觉的欢喜。
车帘于晃荡中掀开。
本来,众人还在取笑着冯芸,还在摇头晃脑地感叹着。可他们的目光一转,便同时哑了声。
冯宛也哑了声。
她听过传说,知道他很美很美,可直到这一刻,才真正明白,这冠绝古今的美,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从马车中跳下来的,是一个修长的少年。
少年乌发如墨,披泄而下,只有发顶用一根碧玉钗斜斜束起。
他五官轮廓分明,唇红而润,眼眸斜长斜长,眸光清透潋滟,如蔚蓝天空的一缕红霞,极艳,极透,极媚。
不,不,这所有的形容词都是虚幻。
所有所有看到这少年的人,第一感觉便是美,无与伦比的美。
无一处不美,无一处不风情。
少年一袭紫袍,这紫色既高贵又神秘,很少有人镇得住,可穿在这少年身上,却只让人觉得,它配得上他。
青年男子的贵气让人惊艳,可眼前这少年,却美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看着眼前这少年,青年男子上前一步,他握着他的手,温柔说道:“酒楼还不错,希望你喜欢。走吧。”
这种殷勤,这么温柔。
这一下,所有人都明白了,为什么他会对冯芸那样的美人主动**不但无动于衷,还出言嘲讽。实是眼前的男子,已完全被这少年给迷住了。
也是,见过这种美色,这世上,还有美人可以入目么?
对上青年男子的温柔,少年笑了笑。
他本来面无表情,这一笑,直让人觉得眼前光芒四射,可以灼伤眼。
少年低哑地应道:“好。”
他应过后,目光扫过众人。
他看到了冯宛。
四目相对,冯宛低下头来,几不可见的,她朝他行了一个下位者面见上位者时才行的礼。少年目光一闪,移过头去。
他随着那青年男从踏入了酒家。
四周的人还在呆怔,冯宛叫醒一婢一仆,缓步朝回走去。
直过了好久,四周喧嚣声再起。
一直走到府门口,一婢一仆才发出了声音。听着他们语气中无法掩藏的兴奋,冯宛摇了摇头。
冯芸不在府中,赵俊也不在。也是,现在五皇子都来了,想来他必是忙着找机会巧遇了。
回到寝房中,冯宛挥退仆人,闭上双眼养神。
饶是她经历也有不少,可那少年的美太具冲击性,这让喜欢头脑清醒的她有点不适,她要好好安静安静。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阵脚步声传来。
一个仆人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夫人,凤儿回来了。可要她前来叩见?”
“不必了。”
“夫人的家里也派人来了,一个婢女一个奶妈,还有一车书籍,夫人要不要看一下?”
家里派人来了?
冯宛睁开了双眼。
她坐直身子,轻声说道:“让她们进来。”
“是。”
片刻后,脚步声响。
两个脚步声,一个轻盈,一个拖曳,都是她听惯了的,熟悉了的。
“吱呀”一声房门打开,一个十三岁的丫头,和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妇人同时出现在冯宛的眼前。
那妇人中等身材,平凡的五官,老实巴结的模样。至于那丫头,面孔白净,眼神灵动,表情恭谨。
这恭谨的表情,冯宛见过太多太多次,都看得麻木了。许多年了,不管她是得意了,还是失败时,不管她遇到什么,也不管她的地位随着赵俊而步步提升,她永远这般恭谨,这么贴心。
她只做过一件对不起她的事,那就是,诱她到寺院,在最后关头捂上她的嘴,把她推向鬼门关。
她是弗儿。
两女都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喘一声,便没有人发现,冯宛的神思有点恍惚。
与妇人不同的是,丫头弗儿向后缩了缩,她虽低着头,却清楚地感觉到,冯宛直直盯在自己脸上的目光。
那目光太逼人,太尖利,让她害怕。
冯宛一直在盯着她。
眼前这个小丫头,她曾经花了许多金钱,找过许多人,只为了把她犯罪的父亲把牢中救出来。
她也给了她一些钱财,让她的二个兄长顺利娶了亲。
她还找到大夫,亲自带上门去,给她的母亲治过病。
她想,她那一生仁尽义至的,有两个人,一个是赵俊,一个是眼前的弗儿。因此,她直到死也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害她!
此刻,她便很想问,你为什么要害我。可惜,她就算问了,她也说不出来的。
垂下双眸,冯宛慢慢饮了一口浆,借那冷浆把心神抚平后,她徐徐问道:“你们唤什么?”
弗儿和那少妇拜倒在地,少妇率先开口道:“家人唤奴阿平。”这时,许多庶民都没有名字,这个少妇也是一样,她这阿平的称呼,是家人随意叫出的,叫久了,便成了名。
弗儿伶牙俐齿地说道:“家人叹奴为弗。”
“都起来吧。”
“是。”
“去见过管事,让他安排你们的住行。”
“是。”
第七章 风度
冯宛没有如以前那样,一见弗儿便把她放在身边。
时间在流逝,一直到入夜了,府门外才传来马车声。冯宛坐在塌上,望着铜镜中的自己良久,才慢条斯理地走出来。
当她迎出时,赵俊已踏入院落。他的脸上满是疲惫,还有点不自信。
见到冯宛,他皱紧的眉头松驰了些。来到妻子身边,赵俊叹息道:“实是不易。”
他望着冯宛,“宛娘,你说这情况,为夫当如何是好?”
他们成亲的这一年半里,每逢大事,必是冯宛为他出谋划策。
冯宛想了想,问道:“五殿下他很忙?”
“是啊,他新得一美少年,根本无心处事。”皱起眉头,赵俊喃喃自语道:“陛下诸子都已长成,五殿下虽是素有英名,可这等事一旦败了,便是诛连九族。宛娘,你怎么说?”
冯宛闻言,寻思起来。
就在这时,他们的身后,一个熟悉的身影飘了过来。
冯宛一怔,不由回头看去。赵俊见状,连忙笑道:“是你四妹。宛娘你有所不知,有异人相过,说她将来会是贵人。我想此事不论真假,善待她总是没错的,因此请她搬来府中。宛娘觉得呢?”
他的语气很客气,只是那闪耀的目光,冯宛太熟悉了。必是冯芸与他说了什么,使得他色心再起。
冯宛并不意外,她知道,冯芸这人,不会那么轻易从自己的生命中消失。今日她在五殿下那里受了羞辱,便不顾颜面地要回赵府。也许,她还是想着,就算攀附权贵不成,也有赵俊垫底。
不过冯宛也没有笑。
她袖手而立,静静地看着碎步而来,脸上带着艳笑的冯芸。
朝她盯了良久,冯宛看向赵俊,慢慢的,她朝他福了福,低缓而冷漠地说道:“妾累了,容告退。”
说罢,她也不等赵俊发话,转身便向寝房走回。
她生气了!
赵俊这是第一次看到她生气。他呆了呆,眉头一皱,冷声说道:“宛娘,你失仪了!”
失仪?
冯宛有点好笑,也有点凄凉。
她还真是不明白,这样一个男人,上一世的自己怎么就甘心情愿地为他付出一?
冷笑着,冯宛没有回头,没有理会。
望着她越去越远的身影,冯芸有点不安,也有点娇嗔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大姐姐,你便这么不喜欢我么?”
她说到这里,转向赵俊,声音哽咽,“大姐夫,姐姐她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本来,冯宛是不想回话的。
不过她想,迟早都要开口的,这也是一个机会。
于是她停下脚步。
缓缓回头,灯火下,她美丽神秘的双眸中,冷漠而雍容,盯了冯芸一眼,她看向赵俊。
慢慢的,冯宛朝着赵俊盈盈一福,缓缓说道:“宛娘自归夫主,二载不孕,实已失德。愿请归去!”
她说,愿请归去!
她居然说,愿请归去!
为了这么一件小事!
赵俊一张俊脸,瞬时变得铁青。他冷冷地瞪着冯宛,嘴一张,差点脱口便应了。可是看着星月下,冯宛那娉娉婷婷,比他见过的所有贵女还要雍容的身姿,想起这一年多来夫妻的恩爱。便吸了一口气,冷冷地说道:“满了二载你再说此话不迟!”
说出这话,他还是恼火无比。当下衣袖一挥,喝道:“真真不可理喻。”转身朝书房冲去。
望着他远去的身影,冯芸呆了一会,向冯宛惊叫道:“大姐姐,你这是干什么?你连我都容不下么?”
她盯着冯宛,不满地叫道:“大姐姐,你心胸太狭!”
她的声音不小,惊得四周的婢仆不时看来。
冯宛知道,她是故意的,她就是要当着众人落自己的脸。
不过,她虽然不在意了,可还真不能便宜了冯芸。
灯火下,冯宛盯着冯芸,淡淡的,徐徐地说道:“芸娘今日见过五殿下吧?”一话吐出,冯芸一张俏脸涨得通红。
冯宛却不放过她,她冷冷地说道:“赵郎定然不知,你已得罪了五殿下。他在这个时候还收你入府,便不怕前途尽毁么?”
她的声音也不小,这话也是说给婢仆们听的。
冯芸气得一噎,泪水汪汪而出,她尖叫道:“大姐姐!”
冯宛哪有心思看她作伪,当下转身离去。
回到寝房不过半个时辰,一阵脚步声从外面传来。不一会,一个仆人对着她的婢女说道:“夫人睡着了?”
“还没呢。”
那仆人朝着灯火幽幽的寝房望了一眼,声音微提,叹道:“夫人也是的,她既是好意,就应该轻言细语地说给郎主听啊。生这种无名气,怪不得郎主不高兴了。”顿了顿,那仆人又说道:“听说那冯芸小姑已答应了,明天搬回去。”
这是赵俊的意思。是赵俊听到了仆人们地传话后,变相地来向她示好。
冯宛坐在塌上,闻言冷笑一声。
那仆人又说了两句,才告辞离去。
书房中的灯一直亮着,这是赵俊在等着冯宛主动向他示好。
可是,一直到子夜,冯宛也没有前去。
转眼,一晚过去了。
冯宛刚刚梳洗罢,便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叽叽喳喳声。不等她询问,一婢女跑了进来,连声说道:“夫人夫人,府中来了一个客人呢。啧啧,那客人好俊,真俊!”
冯宛见到婢女们脸孔红红的模样,有点好笑,她站了起来,提步朝外面走去。
问了两个仆人,得知那客人与赵俊在书房交谈后。冯宛带着绒儿,朝着后面的小花园走去。
刚刚来到小花园中,她便看到冯芸红着脸,正悄悄地伸头朝书房方向望去。
绒儿看到这一幕,嘴一扁,厌恶地说道:“郎主也真是的,明明都赶走了的还带回府。”
她说到这里,看到冯宛似笑非笑,不由好奇地问道:“夫人,你说那玉郎,会不会相中冯芸。”她嘻嘻一笑,道:“他会不会像五殿下一样,又是一顿斥喝?”
冯宛闻言,却是一晒,“相中?不会,斥喝也不会。”不知不觉中,冯宛的声音与她平素不同,提得有点高。
“为什么?”
冯宛微笑道:“你不知道,这世上有一种人,他们极风雅,极高贵,见多了美人,也见多了风尘。阿芸虽美,入不了他们的眼,阿芸行事虽然可笑,也不值得他们开口斥喝。”
她悠然神往地叹道:“晋人对这样的人,造了两个字来形容,那就是风度!”
几乎是她的声音一落,一阵清脆的巴掌声从身后传来,同时伴来的,还有一个清雅的男子声音,“没有想到这胡人统治之地,还有知道风度两字的人。得卿盛赞,愧不敢当!”
第八章 多一条路
冯宛似被惊住了,迅速地回过头去。
大步向她走来的,是一个二十岁不到的俊美青年。
青年身高腿长,皮肤白净,眉目如画,颇见灵透。偏偏这种如画也罢,灵透也罢,因为他那一双斜飞的浓眉,显得阳刚十足。
正如婢女们所言,他是一个极俊的美男。这青年身上,有一种洒脱不羁中,隐带神秘的气质。
冯宛前世时,也是在今日见过他。那么匆匆一见,从此后便不再相逢。她几乎忘记了,她的生命中,出现过这么一个男子。
青年大步走到冯宛面前,盯着她的双眼,他轻赞道:“好一双眸子,如星如月,平生仅见。”
他的赞美脱口而出,直直打量她的目光没有半点避嫌。这让随后而来的赵俊眉头蹙了蹙。
转眼,赵俊笑道:“玉郎,这是拙荆。”
那玉郎嘴角扬了扬,他没有停下脚步,一直走到冯宛面前,朝着她上上下下打量一会后,突然说道:“可惜,可惜。”
众人一怔,反射性地想:夫人皮肤白嫩,双眸极美,偏生五官长得平凡,是可惜了。
只有冯宛在对上他的赞赏的双眼时,明白过来,他说的可惜,是自己嫁了赵俊那样的男子。
垂眸一笑,冯宛朝他盈盈一福,道:“得卿盛赞,愧不敢当。”
她把他的话,原本本地还给了他。
玉郎眉头高挑,他盯着她,笑吟吟问道:“我有赞你?”
冯宛学着他的样子,眉头高挑,笑吟吟回道:“君不曾赞我?”
玉郎哈哈一乐,他双手一拊,道:“好一个聪慧的妇人。”忍不住,他再次叹道:“着实可惜了。”
他们两人这样说话,旁边的人哪里听得懂?赵俊上前一步,笑容满面地说道:“你们这话,打的是什么机锋?”
机锋?冯宛心神一动,暗暗忖道:听闻晋人贵族说话时,最喜欢打机锋,争辩些儒道佛家的禅语。难不成,这玉郎是晋人?
赵俊说到这里,朝冯宛盯上一眼,目光比平素热切了些,似乎昨晚上的不快,已一扫而空:这个宛娘,居然得到了玉郎的欣赏,看来是个旺夫的。
这时,不远处的冯芸已娉娉婷婷地走过来,她隔得远,不曾听到冯宛与绒儿地对话。因此,她走过来时,姿势有着刻意的曼妙,脸上的笑容也是温柔明媚,那经过精心修饰的脸,更是容光焕发。
她轻步走到冯宛旁边,眼波如水般盯着玉郎,娇声问道:“大姐姐,这位是?”
声音有点高,足能引起玉郎地注意。
在玉郎打量而来时,冯芸眉目微敛,微微一福,那含羞带怯中显得温婉大方的仪态,很是动人。
冯宛朝她瞟了一眼,暗暗好笑:得了教训,她也改变策略,不那么主动了?
她哪里知道,冯宛可是听说过的,这玉郎与五殿下相识,她真害怕眼前如诗如画的美男子,又是一个只喜欢男人的。
冯芸的问话,冯宛自是不答。
这时,赵俊轻咳一声,道:“玉郎,我这院落里桃花不多,在那里有五六株,姿态甚古朴。”
在赵俊说话时,二个书僮捧着笔墨走上前来。
玉郎一晒。
他慢条斯理地说道:“倦矣,不想作画了。”
也不管赵俊愣在那里,他衣袖一甩,居然二话不说转身便走。
玉郎走出老远,众人这才反应过来,一时之间,一个一个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赵俊有点恼怒,他轻哼道:“行事当真任性无礼。”顿了顿,他又说道:“这样的性格,哪里像是能侍侯人的?”
冯宛听到后面一句,朝赵俊看来,见他一脸愠怒,竟是没有发现自己说的话有另一种含义。
见到他去远,赵俊这个主人没有追上去。冯宛看了赵俊一眼,脚步一提,跟上了玉郎。
她一走,赵俊松了一口气:这个玉郎太无礼了,要他送罢,他不甘心。可不送罢,又担心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现在冯宛替他送客,也可安心了。
冯宛跟上了玉郎。
他走路时,衣袂翩翩,明明一身胡服,双袖却习惯性地轻甩。步履中,有一种特别的从容。
冯宛打量着他,亦步亦趋地跟着,没有开口。
好一会,头也不回的玉郎笑道:“你家夫主都恼我的无礼,你这妇人却是不恼?”
冯宛微笑垂眸,“想来则来,想去则去,本是名士风范。”
名士两字一吐出,玉郎脚步一僵。
他慢慢回过头来,盯着冯宛,微眯起双眼浅笑道:“夫人很会说话啊。”
冯宛无视他眸中的冷漠,轻声说道:“妾祖父,本是建康人。甲丑年乱兵作崇,逃于此地。”
她抬起头看向玉郎,眼中有点湿润,咬着唇,冯宛低低地说道:“祖父错矣,圣上耽于江南美景美人,哪里还记得北土?”
玉郎依然冷漠地盯着她,他淡淡一笑,道:“夫人,你的夫主在盯着你呢。”
“夫主?”冯宛哧笑道:“他虽姓赵,却是胡人。”望着玉郎,她哑声说道:“蛮夷之有君,不如华夏之无也。蛮夷之有夫,不如寡也!”
轰!
这话极具份量!
只有极度的思念故土,并对自己的文化,自己的一切都极度推崇的人,才能说出这样的话!
玉郎动容了!
玉郎唇动了动,他有心驳斥冯宛对自己夫君的无礼,可他的观念中,本就有着疏狂任性。冯宛的无礼,可以说很合他的心意。
低叹一声,玉郎朝她作了一揖,道:“夫人便是思念故土,有些话也不可说得这般任性。”
他想起自己看到的,压低声音说道:“他日若归故土,可至颍川,报元城孤寡,某当倾力以助。”
想了想,他又低语道:“我为五殿下幕僚,会在他身边呆上半年,如有求,可前来相告。”顿了顿,他又说道:“半年之内,此地有灾,当速离。”
说罢,他衣袖一甩,转身离去。
冯宛再次提步跟上。一直目送着他上了马车,她才转身。
赵俊就站在她的身后,见她回头,他上前一步,目送着玉郎远去的身影,赵俊皱眉道:“这玉郎是个怪人。”他看向冯宛,“你和他说了什么?”
第九章 夜出
冯宛回道:“我在赞他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极有风度。”
赵俊哧地一笑,转眼他板起脸,严肃地说道:“这样也好,没有得罪他。”顿了顿,他又说道:“五殿下喜好男色,这玉郎必也是他的人。”
说到这里,他悔恨起来,“刚才我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点?好不容易才有一个与五殿下结识的机会啊。”
在原地踱了两步,赵俊瞟到悄然而立的冯宛时,心神一动。他连忙上前一步,温柔地牵着冯宛的手,“宛娘,我知道他住在哪,要不今晚你找个机会再见见他。”
今晚么?
冯宛静静地看向他,赶在晚上,去见过一个陌生的男人,他就不怕?
是了,他现在是不怕,他现在只要成功,哪会在乎她的名声?便有什么怀疑不喜,等成功了再清算不迟。
冯宛垂眸,怯怯地说道:“我一妇道人家。。。。。。夫主,何不等到明日?”
见她拒绝,赵俊不高兴地说道:“五殿下也不知会在元城停留几日,你明日再去,只怕迟了。”
冯宛仍然低头不语。
赵俊头痛起来,他看着赵宛,长叹一声,声音放软,“宛娘,你真是太任性了。”
任性么?
冯宛怔怔地想道:我就是太不任性了。那一世,你想要什么,我都帮你得到。你要我晚上去见哪个陌生的男人,我定会去见,你宠爱哪个小妾,我都客气有加。如果那时的我任性一点,为自己多想一些,也许一切都有不同。
他在向上攀升的过程中,有多少机会,是她制造的,有多少大人物,是她想法子结交的?可她永远永远只呆在幕后,做她的贤妻,她从来没有想过,为自己经营。
赵俊见她神思恍惚,也不说话,声音一沉,不悦地说道:“宛娘,你变了。你明明知道这次机会对我而言是多么难得,还这么任性。”
他大手一挥,道:“你不用担心名声,你是我的妻子,我都不计较,谁敢多言?”
见冯宛还是不动,他声音放软,温柔地说道:“宛娘,你也知道的,为夫愚鲁,远不如你聪慧会说话。我把礼物备好,你带上仆人,去见见他可好?”
他一边说,一边靠近冯宛,伸手搂着她的细腰,温柔地把她搂在怀中。抚着她的秀发,他温柔低笑,“自古以来,夫荣妻方贵,我的宛娘聪慧可人,怎么会不明白这道理呢?”
他低下头,在冯宛的脸颊上轻轻一吻。
冯宛脸露为难之色,直过了许久才说道:“我那四妹是父亲知道我无子后,特意前来的。。。。。。夫主,我不喜欢她。”
她的话没有说完。
可她的意思,赵俊非常明白,这是交易,她可以今晚去见玉郎,可他,要在冯芸面前表明他的立场。
这很简单。对赵俊来说,不就是少了一个愿意做妾的美人么?这时的他,已全然忘记了,冯芸跟他说过,她会是贵人的话。
当下,他温柔笑道:“好。”
伸手搂着冯宛的细腰,赵俊回过头去。
不远处,冯芸和婢仆们站在一起,她们还在议论着那俊美的玉郎。
感觉到赵俊看向自己,冯宛回眸含笑,模样既娇且艳。
赵俊双眼刚刚一亮,转眼想到怀中的妻子,清咳一声,皱起眉头大声喝道:“来人,把四姑子送回去。”
他这喝叫十分突然,婢仆人一呆后,同时看向冯芸。
赵俊地喝叫,简直一点颜面也不给冯芸。感觉到四周婢仆看来的轻蔑和嘲笑,冯芸嗖地一下脸涨得紫红。
她不敢置信地瞪着赵俊,这眼神充满着恼恨和羞臊。
仆人们已先后反应过来。当下,她的两个贴身婢女提步向她走近,冯芸想到这两天遇到的羞辱,哇的一声哭了起来。一边哭,她一边捂着脸朝外飞快地冲去。
赵俊盯着冯芸远去的背影,想着她看向自己时,眼神中流露出的怨毒,不由恼羞成怒地喝道:“真是个没羞没臊的小姑子。”
他心情不好,也没有心思与冯宛温柔,松开她的腰,气哼哼的大步离去。
等他走远,冯宛回过头来看着冯芸冲出的方向,忖道:他们之间有了怨怼了。
一直以来,他们两人互为助力,步步高升。这一世,不会那么容易了。
赵俊有点心急,太阳堪堪西落,他便催着冯宛沐浴更衣,坐上自家的马车出了房门。
赵府人口简单,婢仆加起来不过十来人。此刻,除了驱车的老人和绒儿婢女外,还有四个正值壮年的仆人担当护卫,跟在她左右。
这是赵俊为了安她的心派出来的。
玉郎居住的地方是一处酒楼。那酒楼虽然普通,可它面临江河,抬头一眺,便是碧波落日。
一阵脚步声传来,一个仆人跑到她面前,“夫人,人不在。”
不在么?
冯宛回头看着那蓝色的带状河流,还有那森森垂扬,道:“你们侯着,我且去那边看看。”
“夫人?”
冯宛微笑,“不用担心,此地客来客往,不会有事。”
仆人们应了一声,目送着她缓步离去。
此刻,夕阳甚好,一缕又一缕的火烧云铺陈在蔚蓝的天空,远处是青山隐隐,近处是碧水幽幽,垂扬归鸟,当真说不出的静谧。
这些时日来,冯宛的心中窝着这么多事,却连独处的时间都没有多少。她不要仆人跟上,只是想一个人静静地走一走。
岸边,数十株桃树花开正艳,冯宛穿花拂柳而过,几乎是很久后,她才发现,今日的河岸特别安静。这么好的所在,这么美的景致,居然只有她一人?
冯宛停下脚步,收起恍惚的心神,四下张望起来。
这时,一个极为动听的少年声音传来,“不必紧张,是我令护卫放你进来。”
是那绝色少年的声音。
冯宛一惊。
少年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不一会,他站在她身后,盯着她,他轻声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冯宛这才回过头来,她朝着少年盈盈一福,恭敬而诚挚地说道:“妾姓冯,名宛。”
“抬头看我。”
“是。”
冯宛抬起头来。
她的目光,明澈,平静,这美丽神秘的眸子,便如少年初次见到时一样的波澜不惊。
如上次一样,冯宛堪堪对上少年的脸,便被他的容光灼得低下了头。
第十章 抱一抱
不过转眼,冯宛便抬起头来,目光平静而诚挚温婉地看着少年。
少年斜长的凤眼波光流转,他似有情似无情地瞟向她,在勾得如古井般,已是沧凉一片的冯宛心跳漏了一拍后,他轻缓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的?”
冯宛知道他心里有着太多疑惑。她怎么会认出化身乞丐的他,她又怎么知道他有出人头地的想法。。。。。。
冯宛微笑道:“郎君有一双世间无双的眼,有那样眼的人,不应该泯于众人,混同粪土。”
少年慢慢一笑,道:“便如你么?”
声音尖利。
冯宛直视着他,道:“是,便如我。”
直接承认后,她苦笑道:“与郎君不同的是,宛娘只是一个妇人。”
少年看向她的妇人发髻,几乎是突然的,他伸出手,抚向那斜垂的发髻。
他这动作一做出,冯宛给僵住了。
少年的手,抚在她的秀发上,修长的十指缠绕在发丝间,他低哑地说道:“我可以杀你!”
冯宛一僵。
是的,他可以杀她。她亲眼见过他的狼狈,她建议他走上一条羞辱之路。
少年的手,慢慢的,慢慢的,从她的秀发,转向她白嫩的颈。
他的五指,修长有力,轻轻抚着她的咽颈,几乎是突然的,他五指一收,开始用力!
冯宛没动,没有挣扎,也没有开口,甚至没有看他。
少年收紧的五指,猛然一松后,那手拂向她的下巴。
食指一挑,他抬起了她的下巴,哑声问道:“你要什么?”
他冷笑道:“我已富贵,你要什么回报?”
冯宛看着他,她低低地说道:“你已富贵么?”摇了摇头,冯宛徐徐说道:“富贵者,当一令吐出,千万人俯首。富贵者,当他人生,由我,他人死,也由我。”
她看着他,温柔低语,“郎君此时,生死握于他人,谈不得富贵。”
她这话一吐出,少年猛然向后退出一步。
他侧过头。
负着双手,少年狭长的眼子微微眯着,唇也抿着。风吹起他单薄的身躯,在那瞬间,冯宛看到了他的孤凄。
几乎是下意识的,她上前一步,伸开双臂,搂住了他。
这个动作大大出乎少年的意料,他刚刚一挣,便听到冯宛含着哽咽的声音传来,“别动。”她喃喃说道:“别动,小郎,只有一会,只是这么温暖一会。”
两行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流下。
少年僵住了,他一动不动地偎在这个不带半分色欲的怀抱,低声问道:“你为什么哭?”
冯宛哽咽道:“因为我痛。”
“为我吗?”少年哧地一笑,声音有点冷。
“不是,是为我自己。”冯宛喃喃说道:“你没有发现吗?我们有着同样的眼神。”
少年歪着头,寻思了一会,他突然把冯宛推开,这一次,冯宛顺手后退。
可她刚刚后退半步,少年便捧着她的脸,盯着她的眼细瞧。
才看了一眼,少年双手一垂,冷笑道:“胡说八道!”
他双手愤然一甩,转身便走,兀自喝道:“胡说八道!”
他有点莫名的气恼,那脚步越去越快,越去越快。
直到他离开良久,冯宛才转过身朝回走去。
走了几十步,她记起一事,忙凑到河水边看了看。幸好,她的皮肤不容易青紫,没有指印现出来。
冯宛一走出,绒儿便跑了过来,她轻叫道:“夫人,你没事吧?刚才有几个怪人挡在那,不准我们入内。”
冯宛蹙眉不解地问道:“有这事。”她回头看了看,摇头道:“怎么没人拦我?”
绒儿也只是跟她说说,众仆见她平安出来,便不再在意这细节。
坐在马车上,冯宛命令道:“且去看看玉郎归来否?”
“是。”
不一会,一仆人在车外说道:“不曾回来。”
冯宛长叹一声,道:“既如此,我们回吧。”
“是。”
一入府,冯宛便向一脸期待的赵俊说明了原因,对上他那满是失望的脸,冯宛福了福,转身告退。
刚刚转身,赵俊嗖地上前,他一手握紧她的手臂,咬牙说道:“明日五殿下会在荟云楼用餐。宛娘,你与我同去。”
他狠狠地说道:“我就不信这个邪!”
冯宛低叫一声,惊道:“我也去?”
“当然!”赵俊的声音有点不耐烦,转眼他又压着火气,温和地说道:“有宛娘在,为夫有底气些。”说罢,他看着灯火下冯宛细小的腰肢,白瓷般的肌肤,心下一动,从背后搂上了她。
这时,僵在他怀中的冯宛“恩”了一声,讷讷说道:“但凭夫君做主。”声音有点虚。
一直以来,他有什么事,她从来都是充满信心的鼓励他,支持他,哪曾这么无精打采过?赵俊本来没底,听到她这语气更是不安了。他松开她的腰,皱眉道:“可我真是没法了,我只能这样了。”
他寻思一阵,又开始在房中踱起步来。
见他神思不守的模样,冯宛低下头,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冯宛朝自己的寝房走去。
还没有靠近,几个婢女压低的议论声飘来,“昨晚夫人与郎主吵架了呢。”“还好吧。我看郎主今天与夫人有说有笑的。”
第一个声音嘀咕道:“夫人真似变了,为了那么一小事,也对郎主生气。好在郎主宽宏。”
“不过那四姑子也是可厌。”
两婢说得起劲时,从旁传来一个怯怯的声音,“两位姐姐,这等主子之事,我们还是不说的好。”
这话一出,两婢哑住了。转眼,她们强笑几句,一一离开。
两婢走后,一个娇小的身影也从角落里走出。
她走出后,无意地回头瞅了瞅。就这样,她看到了冯宛。
那身影一僵,连忙一福,颤声道:“弗儿见过夫人。”
见到冯宛向她走近,弗儿的头更低了。
冯宛一直走到她面前,在离她仅有一臂远的地方才停下。望着弗儿,冯宛慢慢问道:“你愿不愿随四姑子归老家?”
弗儿大惊,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声说道:“奴不愿,夫人,你莫赶奴走!”她抬起青涩的,犹带稚气的脸,紧张地看着冯宛,求道:“夫人,你要弗儿做什么,弗儿就做什么,只求你莫赶弗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