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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林家成     卿本风流txt下载     卿本风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十九章 冯宛的试探

    

    卿本风流

    接下来的两天,冯氏兄妹天天都来到冯宛。直到第三天傍晚,忍不住破口大骂的兄妹俩,碰上刚好回府的赵俊时,被无法忍耐的赵俊令人乱棍打出。

    望着外面站得远些,却骂得更厉害,都引来了几个围观者的兄妹俩,赵俊大步朝冯宛起来,气呼呼地骂道:“这就是你的好家人?”

    冯宛垂眸说道:“夫主,他们这么骂着,万一吵开了?”

    她的话提醒了赵俊,赵俊脸一青,向几个仆人沉喝道:“你们出去,把那几人蒙着头脸打一顿,扔出都城”

    他提醒道:“不要让他们是知道是我派去的。”

    “是。”

    月娘在一侧小心地说道:“夫主,这样不好吧?”她朝冯宛瞟了一眼,说道:“毕竟还是亲戚。”

    赵俊冷笑道:“什么亲戚,四姑子都说了,便当没有这些人。”

    原来是得了冯芸的话,众人恍然大悟,她们更加同情地看向冯宛。

    这时,赵俊盯着冯宛,警告道:“宛娘,四姑子的话,你可记下了?那种亲人,不要也罢。”

    在赵俊地盯视中,冯宛低下了头,就在赵俊转身,以为她不会回答时,只听得冯宛低细的声音传来,“是。”

    她应了?

    赵俊回过头来,他朝着冯宛深深地看了一眼。

    几个仆人领命出去后,外面终于安静下来了。

    赵俊刚走到书房,又停了下来,踱了几步,低着头沉思着的他踱到了院落里。月娘朝他看了几眼,又看了看冯宛,想了想,她举步朝冯宛走来,还没有开口,月娘右侧的那老妈子已是嘎声说道:“哟哟,真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她声音一落,冯宛便缓缓转过头看向她。

    向前跨出两步,极为突然的,冯宛右手一扬,“啪”地一声,给了那老妈子一个耳光

    清脆的耳光声,惊醒了沉思的赵俊,在他愕然转头,众婢妾瞪大双眼看过来时。冯宛慢条斯理地掏出手帕,在自己的掌心拭了拭。

    终于,那老妈子反应过来了,她尖声嚎道:“天杀的……”,再一次,她刚嚎叫出声,冯宛左手一扬,朝着她的另一边脸,“啪”的一声又是一个耳光甩出

    老妈子的尖叫声戛然而止。

    月娘惊叫道:“你,你。”她含着泪,气苦地看向赵俊。

    所有人都在看着冯宛,看着赵俊。

    冯宛低着头,她似乎没有注意到赵俊也在场,径直缓慢地擦拭着打红了的掌心。然后,她转过身,缓步走向自己的房间。

    见她如此态度,月娘哇的哭出声来,她冲到赵俊面前,含泪叫道:“夫主,你看夫人啦,她怎么能这样?”明明她宫中的倚仗都关了禁闭,明明她的亲人刚被夫主驱逐了。她不是应该继续瑟缩着,自己不是应该趁机进上一步的吗?她怎么当着夫主的面打人,这是谁借她的胆?

    月娘可怜兮兮地仰头看着赵俊,等着他的裁决。

    赵俊唇动了动。

    他望着冯宛缓缓离去的背影。

    冯宛刚才地出手,也是出乎他的意料的。不过,好似一直以来,宛娘都是这样的,便有过胆怯,有过失落,也总是会很快平静下来。她可是宛娘。

    他依稀记得,他们刚成婚不久,宛娘在一次回门后,抱着他放声大哭。不止是那一次,似乎还有几次,她也是那般脆弱的哭着,瑟缩着。只是当时是为了什么事,他是怎么说的,他给全然忘了。

    蹙着眉,赵俊在老妈子的哭嚎声,月娘的泪眼中不耐烦地说道:“惹她干什么?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夫人这几天心情不好。”说罢,他衣袖一甩,挣脱了月娘的手,大步朝书房走去。

    这,这是什么情况?

    月娘呆呆地看着赵俊的背影。难不成,宫里的冯美人又有起色了,所以夫主才给夫人面子?可是不对啊。

    至于哪里不对,她也说不出。

    月娘收回心思,朝着一侧的弗儿使了一个眼色,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

    她一坐下,弗儿便来了。

    望着战战兢兢的小婢女,月娘蹙眉说道:“弗儿,你看刚才是怎么回事?夫主那么对付夫人的家人,都一点情面不留了。为什么夫人打我的人,他都不呵斥一句?夫主在怕什么?”

    弗儿低着头,好一会她小心地说道:“许是在郎主眼中,夫人的家人与夫人,那是两码子事吧?”

    “怎么会是两码子事?”月娘站了起来,她在房中转动起来,“对夫人的家人好,就是给夫人颜面。夫主如果看重夫人,怎么能不给她颜面呢?”

    弗儿傻傻地摇着头。

    看着她这样子,月娘觉得一阵气闷,她挥了挥手,不耐烦地说道:“出去吧出去吧。”

    “是。”

    弗儿连忙躬身退出。

    不一会,弗儿来到了冯宛身后。

    这时,冯宛安静的声音传来,“弗儿,你知道吗?我的弟妹,与我一直不和的。他们受罚,我并不伤心。”

    她竟然跟弗儿说起心事来了。弗儿受宠若惊,她呆了半晌,连忙躬着身,低应道:“弗儿知道,夫人的家人,是对夫人不好。”

    这个谁都看得出,那么破口大骂,出言不逊的,便是个泥人,也会心冷吧?

    淡淡的烛光中,冯宛轻轻恩了一声,她慢慢站起,转身朝塌上走去。直到她细细地呼吸声传来,弗儿才低下头,慢慢退了出去。

    第二天了。

    站在阳光下,冯宛的脸上,有一种淡淡的放松。

    望着夫人的表情,婢妾们并不奇怪,今天一大早,她们便听到了弗儿传播的话。也是,摊上那样的家人,气苦更多了伤心吧?再说夫人的弟妹不是说了吗,他们与夫人之间,并不是同母的。

    和风吹来,广袖飘然,月娘看到这样的冯宛,本能地卑怯起来:这才是夫人的本色。

    看到月娘走出,冯宛瞟了一眼,淡淡问道:“添置婢仆之事,办得怎么样了?”

    她的声音冷漠威严,月娘咬着唇,故意拖了拖才回道:“这两天办吧。”

    冯宛听出了她声音中的敷衍。

    她慢步向她走来。

    缓缓走到月娘身前,冯宛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在月娘的瑟缩中,她先是朝书房中的赵俊瞟了一眼,然后转向月娘,缓慢的,轻言细语地说道:“月娘,你信不信我这般赏你一掌,夫主不会说半句闲话?”

    她的声音虽轻,却也足够让旁边的人听清。

    嗖嗖嗖,众人惊愕地看着冯宛。

    月娘脸色一白,她咬着唇,好一会才说道:“你,你……”你了半天,她说不下去了。下意识中,她竟是有点相信冯宛的话。

    冯宛盯着她,慢腾腾地说道:“想保着这张脸,就管好你的狗。”她瞟了一眼那老妈子和两个婢女。

    老妈子浊眼一眼,上前急冲一步,她刚刚靠近,月娘急急的声音传来,“我明白的。”她咬着牙怯怯地说道:“夫人,月娘明白。”

    冯宛淡淡地说道:“明白就好。”她深深地凝视着月娘,心中暗道:聪明,又能屈能伸,竟是个不可小看的。

    月娘是超出她记忆中的人,她必须好好地看清她。果然,试探还是有用的。

    冯宛提步朝马车走去。

    现在,冯氏兄妹的事,也算是告一段落了。相信被扔出都城的他们,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赵俊动的手脚。

    这样多好,他们的恨意都转到了赵俊,转到了见死不救的冯芸身上。相信他们回家筹钱也罢,筹钱不果,又想动什么念头也罢,都不会刻意地针对她。

    对冯宛来说,她现在实在势力太小了。除了借势,她想不到别的办法。

    冯宛的马车刚刚驶出府门,便看到一辆马车急冲冲驶来。

    因冯宛恰好位于角落处,那辆马车的主人并没有看到她。不一会,那马车在赵府门口停了下来,接着,大公主跳下了马车。

    目送着大公主急步冲入府中,冯宛微笑道:“向府门靠近一些。”

    “是。”

    马车刚一靠近,只听得一阵打骂声便从里面传来。不用侧耳,冯宛都可以听到大公主高昂地喝叫声,“本公主找什么人,你这个贱婢也敢过问?”

    一阵嘤嘤的呜咽声传来。听这声音,正是月娘的?

    也是,赵俊宠爱月娘这个妾室的事,早就传遍了贵女圈中,大公主直到现在才过来教训,还是被事情给拖住了的。

    听了一阵,也不曾听到别的声音,冯宛暗暗想道:这月娘还真是沉得住气,她定然是喝止了她那几个奴仆,不曾让她们上得前来。不然的话,光是那老妈子的眼神,都能令得陈雅打杀几个人

    想到这里,冯宛朝着那驭夫说道:“令你打探的事,可有结果?”

    驭夫连忙说道:“回夫人的话,他们说,弗儿的父亲已经出狱了,说是有人使了钱帛。”

    “是吗?”冯宛淡淡说道:“那我们走吧。”

    “是。”马车驶动,稳稳地朝着街道中走去。几乎是她刚转身,赵府中,又是一阵打骂哭嚎声传来。

第一百章 风头

    

    卿本风流

    前线战局还在胶着,都城中并没有完全复原,无处的店铺还关闭着,粮店更是没有几间开张的。

    走在这样的街道,别有一种冷清感。

    冯宛回府时,已到了傍晚。马车驶入,整个院落里冷清得很,冯宛走下马车时,弗儿连忙迎上。

    经过眉娘和妩娘的房间时,她们的低笑声不时传来,“这下可不安静了?”“真真活该。”

    听着这笑声,冯宛低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弗儿低声说道:“是大公主来了,她打了月娘十几个耳光呢。”冯宛似是一怔,她轻声问道:“月娘的奴婢呢?她们便不曾护着主子?”

    弗儿道:“月娘没让她们上前。幸好郎主回来了,不然月娘都下不了塌。”

    冯宛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

    弗儿小心地看向冯宛,低声说道:“夫人,大公主她为什么这么生气?月娘明明都没有开口,大公主是一知道月娘的身份,便动了手的。”语气中带着试探。

    冯宛摇头,“我亦不知。”夫人不知么?弗儿盯了一眼冯宛,目中光芒闪动。

    似是感觉到了身后弗儿狐疑的目光,冯宛笑了笑。那一日,她借众贵女之手教训月娘和那老妈子时,确实想到了大公主。她相信,随着自己在赵俊眼中渐渐失去地位,月娘会替代自己成为大公主的眼中钉的。

    这不,出了禁闭的大公主,饶是前途末仆,也有心情跑到赵府来撕野。

    也好,终于清净一些了。

    冯宛提步入内。

    临近子时时,赵俊回了府。他一回府,便连忙赶到了月娘的房间。现在他这么多妻妾,月娘算是最合心意的,人美又温柔得掐得出水来,每每对上她仰慕的,直是把自己当成了天的眼神,赵俊便感到志得意满,便觉得,白天在朝中的不如意,也消去了大半。

    白日时,他及时赶回,阻住了大公主对月娘的毒打,好不容易把大公主送回宫,又被同僚拖住了。现在一回来,他马上就来见过月娘了。

    赵俊一来,月娘的呜咽声,便在院落里回荡着。听着那含着苦楚和委屈的哭声,冯宛怔了怔。前世时,自己一次又一次被大公主掌掴,欺凌,好似也只能这么倚在赵俊的怀中流泪。明明有很多法子,可她一样也不能使,不可以使。

    便是这般忍着性子啜泣,也得防着赵俊不耐烦了,得注意他的脸色,尽量不在他烦闷的时候耍性子。

    想着想着,冯宛慢慢一笑。

    一晃又是几天过去了。

    这几天,赵俊十分的繁忙,和亲的事,也被一再提起。随着使者地派出,便是冯宛也能感觉到紧张。

    在这种氛围中,大公主来得更勤了,不过她这两天都是跟赵俊一道前来,似乎与他说着话,便能让她从紧张不安中解除出来一样。

    大公主来时,众婢妾自动回避,饶是这样,月娘还被大公主特意叫出,找个差错罚跪了一次。至于冯宛,她白日里总是不在府中,也不曾与大公主相遇。

    这阵子,卫子扬也很忙,事实上,他从战场回来后,便不曾闲过。他把八千亲兵驻扎在城外,每日里都会带着他们训练。冯宛还知道,这阵子,都城四周的盗匪被一伙人肃清的事,便是卫子扬干的。

    事实上,冯宛便是到他府中去找,多半也是找不到的。

    二十天过去了。

    想来,使者那边,应该快有音迅了吧?

    这一日傍晚,冯宛的马车继续稳稳地驶入了赵府。

    马车刚停下,冯宛便诧异地低语道:“好似很安静?”

    驭夫的声音也压得很低,“夫人,有人在等你下车呢。”

    有人等我下车?

    冯宛收回心神,慢条斯理地掀开车帘,走了下去。

    一走下马车,冯宛便对上了十来双盯视的目光。

    冯宛静静地迎上去,在对上她的目光时,众婢妾下意识地躲闪了下。

    冯宛提步走近。

    刚走出几步,只见赵俊的书房走出两个人来。这两人一个是太监,一个是宫婢,望着他们,冯宛诧异地想道:大公主还没有走么?

    这时,书房门重重打开,赵俊走了出来,在他的身后,跟着一袭胡装的大公主。

    看到冯宛,赵俊的脸色有点奇异,他大步冲出,转眼便来到了冯宛身前。

    陡然止步,赵俊直直地盯着冯宛,眼神有点冷,有点恼,也有点说不出的奇异。

    大公主也来到了赵俊的身后。

    与以往每一次都不同,大公主静静地站在一侧,也是目光奇异地打量着女主。似乎想把她看清看透一般。

    见冯宛安静地看着自己,赵俊冷笑着开口了,“阿宛好本事啊。”

    都不叫她宛娘了?冯宛抬眸看着他,悄立风中,静等着他说下去。

    这时,大公主讥嘲的声音传来,“怪不得赵夫人天天往外跑,原来志向不小啊。”

    冯宛抬眸,不解地看向大公主。见到大公主一脸的讥嘲,冯宛也不想惹事,便微微一福,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饶是如此,她的态度也太镇定了些。

    大公主重重一哼,冷言冷语道:“本公主还真是看不出啊,原来一个小小的内堂贱妇,竟然还是一个人物。”她在说到‘小小的内堂贱妇’时,赵俊忍不住回头盯了一眼,神色中隐隐有着不满。

    不管怎么说,冯宛是他的妻室,大公主这话里话外,不是说他没有本事,名不经传吗?

    冯宛还是不明白。她朝大公主摆出一副束手听教的姿态后,美丽的翦水双眸不解地瞟向赵俊。

    赵俊沉着脸,把冯宛的手臂一扯,低喝道:“跟我来。”说罢,拖着她急急朝书房走去。

    冯宛被他拖得一个踉跄,连忙脚步放快。

    大公主站在后面,望着两人急急离去的身影,嘴角刚刚扬起一抹冷笑,却不知怎么的,双眼盯着那两只相握的手,怎么也笑不起来了。

    月娘一直老实地站在角落里,见到大公主这模样,她飞快地低下了头,在不远处,弗儿也同时低下了头。

    “砰”的一声,房门被重重关上。

    赵俊把冯宛朝着房中一推,便冲到塌几处,给自己倒了一斟酒猛灌几口。

    汩汩的吞咽声中,他把酒斟朝着几上重重一放。“砰”的一声巨响传来,若是旁人,少不了要惊一下。可冯宛静静地看着他,神色中依然平和。

    望着这样的冯宛,赵俊气不打一处来,他沉着脸喝道:“不错啊,真是不错。一个妇人这么大的本事,还真让我这当丈夫的不可小看了。”

    他腾地转身,直直地瞪着冯宛,冷冷说道:“你一妇人出这种风头,是想当官呢,还是博个王侯?”

    冯宛抬头看向他,灯火下,她乌黑的双眸透着静,“夫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赵俊向后退出一步,坐倒在塌几上。这一刻,他脸上的戾气,不满,沉怒,都消逝得差不多,剩下的,只有说不出的复杂和失落。

    好一会,赵俊才沉声说道:“鲜卑许会退兵,陛下想肃清边境,责令卫子扬出兵。”

    他抬起头来,冷冷的,带着恨意地盯着冯宛,说道:“卫子将向陛下举荐说,要你做他的幕僚,随他一道出征。”赵俊脸上的肌肉狠狠地跳动几下,他咬牙切齿地瞪着冯宛,说道:“他说,他与你交谈过数次,还说,你虽是个妇人,却见识不凡,又略晓兵家事,可为倚助。”

    赵俊沉沉的声音在房中响起,不等他说完,冯宛已呆住了,怔住了。

    卫子扬向陛下举荐自己了?自己一个妇人,他竟然举荐自己?

    其实,冯宛也知道,这个时候的胡人中,本就有用妇人为将的。不说别的胡人小国,便是陈国,妇人的地位,也远远高过她所知的晋地。

    卫子扬这番话,在他说来不荒唐,在陛下听来也不荒唐。

    真正觉得不可思议的,只有冯宛,还有习惯了冯宛这种安守本份的性格的赵俊。

    赵俊青着脸,恨恨地瞪着冯宛。

    冯宛自是知道他的恨意从何而来。他两番在太子和陛下面前显示出他的军事才能,可又数次让人觉得,他赵俊的才高则高矣,可总有点虚,总有不对头处。

    现在好了,卫子扬让天下人都知道,他赵俊的妻子是个知晓兵事的。这不是就是明示天下人,令赵俊大出风头的两次献计,实是他的夫人之功?

    赵俊还在冷冷地瞪着冯宛,等着她地回答。

    冯宛却是耳中嗡嗡作响,手心又湿又滑,一时之间,都呆了怔了,不知说什么的好。

    她根深蒂固的意识中,便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可以站到人前,可以与丈夫一样一比高低。

    那一日,卫子扬对她说,他会想法子时,她断断没有想到,他会想出这个法子来。

    ……只是一转眼间,她竟然给推到了世人面前。

    赵俊盯着冯宛那神思恍惚的模样,心下恼怒,他咬牙切齿地咆哮道:“贱人,贱人”一边喝叫,他一边用力地拍打着几面。

    整个书房中,只有他的喘息声传来。

    听着那喘息声越来越近,冯宛下意识地想退下,想躲开。

    可是,她不能那样。

    果断的,冯宛抬起头来,在赵俊右手一扬,那耳光就要扇向她的脸上时,冯宛清冷的声音传来,“夫主,明日陛下可会有召?”她直直地盯着迟疑了的赵俊,温言细语道:“夫主,仔细你的手。”

    听着她温柔的声音,望着她雍容的姿态,赵俊扬在半空的手,无力地僵在那里。

    现在是不能动她,不能动她……打了她的脸,会留下印痕,让陛下见了大是不妥。打了别的地方,她若借故不去宫中,难做人的也是他。

    送上三千字,我再努力一下,看能不能再码一更。

第一百零一章 等你

    

    卿本风流

    赵俊僵在当地,与冯宛大眼瞪着小眼。

    望着她气定神闲的样子,赵俊心下暗恨:这贱人怕是巴不得吧?

    想到这里,他咬牙冷笑,“我不会允的。”他瞪着冯宛,冷冷地重复道:“你的主意打得最好又如何?你是我的妇人,那事,我断断不会允”

    瞪着低头不语的冯宛,他按在几上的十指,紧紧的,都青筋暴露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赵俊压抑的咆哮声传来,“滚出去”

    冯宛朝他福了福,慢慢退了出去。

    她一出书房门,只听得里面便“叮砰叮砰”的传来物品被砸的声音。

    看到冯宛出来,大公主冲上几步,站在台阶下叫道:“贱女人”

    冯宛没有看她。

    见冯宛不理,大公主怒道:“贱女人,叫你呢,你耳朵聋了?”

    冯宛依然不理。她步履轻缓雍容地朝自己的房中走去,明明身份不显,却高贵如皇后。

    大公主先是气势一夺,转眼怒火上头,她一个箭步冲到冯宛身后。

    大公主的手,堪堪碰到冯宛的手臂,只听得赵俊的声音传来,“住手。”他站在书房门外,沉着脸忍着火地看着大公主,又叫了一声,“住手。”

    大公主回过头来,瞪大四白眼想要反驳,对上赵俊眼中的寒气,不由怔住了。

    这时,赵俊上前一步,他扯着大公主的手,拖着她进了书房。

    书房门砰的一声关上,冯宛这时已走到了自个儿的房间前。她停下脚步,仰望着月色下的天空时。一个压低的声音传来,“看到没有?郎主对大公主,便与对夫人一样。”

    “别说,便当什么也不知道。”

    背对着她们的冯宛,被这么一提醒,不由想道:前世时,他与大公主没有这般亲密,这般毫无顾及啊。是了,是了,冯宛稍稍一想,便明白过来,这一世,赵俊没有了无条件助他平步青云的自己,攀附大公主,或者说,维系大公主对她的好感,便成了他能熟悉使用的,最主要的手段。

    想到这里,冯宛笑了笑。

    她举步入内。

    望着窗外渐渐黑下去的天空,冯宛命令道:“准备热汤,我要沐浴。”

    “是。”

    舒服地洗了一个澡后,冯宛转过头来,对弗儿低声说道:“弗儿,你去外面转一转,看看夫主,还有公主她们说了什么话没有。”

    “是。”

    “多听一会,别跑来跑去回报,免得落人眼中。”

    “是。”

    弗儿出去了。

    冯宛踱了一会,寻思了一会,顺手把房门关上。

    她再次来到塌边坐下,给自己斟一杯酒,等着某个人。

    她想,今天晚上,他应该会来跟自己说些什么的。

    沙漏在无声无息中流逝。

    安静中,外面的人语声不时传来,隐隐约约的,有些听得明白,有些听不明白。不过冯宛也没有刻意去听,她只是让自己沉下心来,只是让自己静静地感觉着周围的一切。似乎这样,便可以让她的心真正的平静下来。

    慢慢的,马车滚动的声音传来,那是赵俊在送大公主回去。

    慢慢的,婢妾们的声音更响亮了。

    不知多久,弗儿敲了敲门。

    她来到冯宛身后,低声说道:“夫人,没有听到大公主和郎主说什么。”顿了顿,她说道:“郎主只是很不高兴,都砸了几次酒杯了,还差点跟大公主吵起来。”她小心地打量着冯宛的表情,嘀咕道:“郎主也是,把个公主弄到府中来干嘛?害得整个府中的人都要看她脸色,便是郎主自己,也时不时地要作揖赔礼。”

    冯宛这时回过头来,问道:“还有什么?”

    弗儿想了想,摇头道:“没什么。”

    “时辰不早了,你休息去吧。”

    “是。”

    弗儿走后,房中又恢复了安静。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一个低语声,“夫人不知犯了什么事,又恼了郎主。”另一个婢女压低声音说道:“是啊,前两天郎主还对夫人发誓呢。”顿了顿,这婢女说道:“夫人这样,月娘怎么并不开心?”

    第一个声音冷笑道:“她怎么可能开心?你没有看到大公主那架式吗?只要大公主一天没嫁,她就一天也开心不了。”那声音压低了叹道:“这几个晚上,我总是半晚听到她在哭。哎,她原本定是想着,压下了夫人就得意了。没有想到,夫人还是个不足惧的,真正可畏的,是对我家郎主有意思的大公主。”

    婢女低声道:“不是说大公主要和亲吗?再说,就是大公主不和亲,我家郎主也是有妻室的人。依奴看啊,这也只是一时的事,等皇室知晓了,自不会再让他们往来。”

    接下来的声音,就细小得多,冯宛也没有刻意去听。

    转眼,子时已过。

    冯宛等了这么久,也撑不住了,她干脆拿过一床被子,就这般盖在身上。然后人朝塌上一歪,睡死了过去。

    她是在一阵沉闷中醒过来的。

    还没有睁开眼,她便蹙着眉,小手无意识地伸出,想推开压在胸口的物事。

    可这一推,却碰到了一个温热的物事。

    嗖地一下,冯宛吓得睁开了双眼。

    然后,她对上了黑暗中,一双乌亮乌亮的眸子,这眸子带着笑,正贴在离她不过三寸的地方,细细地瞅着她。

    下意识中,冯宛便张开嘴想要尖叫,可她的嘴刚一张开,自己便反应过来了。

    连忙闭上嘴,冯宛睁大双眼,就着外面淡淡的月光,看着这个压在自己身上,脸孔离自己不过一拳头远的男人。

    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冯宛压低声音,试探地唤道:“卫子扬?”

    叫出这个名字后,她心下大定,这呼吸,这体温,这气息,可不就是卫子扬?

    结实覆在她身上的男人动了动,他一只手撑在塌沿,慢慢挺直上半身,随着他的动作,如泄的墨发披散在冯宛的脸上,眼睛上。

    在冯宛伸手把他的头发拂开时,卫子扬低低的声音传来,“阿宛果然温软。”他见黑暗中,冯宛的大眼中浮起了怒色,又说道:“那日我被下了药,都不知道这是什么感觉。刚才见到阿宛睡着了,便想再试一试。”

    他说的,是那日他与她在野外,他在冯宛身上睡了一个时辰的事。

    少年的声音,清而微靡,因刻意的压低,又有着沙,仿佛是吹过寺钟的晚风,实是说不出的动听。当然,更是说不出的理直气壮。

    对上他,冯宛一直有着无力感,此刻也是一样。

    她吸了一口气,借着夜色让自己砰砰乱跳的心平静下来,低低说道:“我在等你,你起来说话可好?”

    “不好。”少年地回答一向干脆。他放开撑着塌边的手,重新让自己压在冯宛身上,刚一覆上,他便在冯宛身上摇晃起来,享受着随着他的动作,身下越来香软酥骨的温玉。不等冯宛发怒,他用一种极为严肃认真的语气开了口,“阿宛,我向陛下举荐你了。我观你这妇人,见到个冯芸,也要向她低头讨好,大公主更是想打你就打你。你自己也说了,满街的贵女,哪个见了你都可以轻易打杀。我的阿宛,怎么能这般处处低头,时时小心着?”

    望着终于停止了摇晃的少年,对上他亮晶晶的凤眸,冯宛低声说道:“你向陛下举荐我,是想我这般站出去?”

    “不错。”黑暗中,他咧着雪白的牙齿一笑,“我就要让你站出去。成天这般瑟瑟缩缩的,明明有才,却老藏着掖着,便是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黑暗中,见到冯宛的双眸明亮如星,闻着她的体息温暖清香,他忍不住低下头来,叭唧一声,在她的眼脸上重重亲了一口。

    这般安静时,他这一亲,动静特别惊人。冯宛吓了一跳,她连忙伸手捂着他的嘴。

    少年的唇被捂上,倒也不恼,只是弯眸含笑,一脸享受。

    冯宛捂着他的唇,心神却在不知不觉中飘飞开来。

    今天这事,太出乎她的意料了。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她都断断没有想到过,要像个丈夫一样站在世人面前,断断没有想到过……

    刚才寻思了几个时辰,她都找不到应对的方法。此时此刻,她依然找不到应对的方法。甚至,她都不知道卫子扬这样做,对她来说是祸是福。

    就在这时,她感觉到颈窝一暖,却是卫子扬把脸埋在她的颈窝中蹭了蹭。他蹭着的样子,特别天真,仿佛一只小狗。

    可冯宛知道他不是小狗,那顶在她小腹上的,饶是隔了床被子,她也清楚地感觉到坚挺。而且,他的动作越来越急,呼吸在明显加粗。

    他的唇,也在慢慢游移,慢慢游移。转眼间,冯宛痛哼一声,却是他在她的锁骨上咬了一口

    他在锁骨上咬了一口?

    冯宛一惊,她完全惊醒过来。感觉到覆在身上的少年,越来越温热的抚触,冯宛先是瞪大了眼。

    转尔,她声音一提,突然的,清亮地唤道:“弗儿”

    在这安静的夜间,这叫声突如其来。在卫子扬腾地抬头,与冯宛大眼瞪小眼时,弗儿的声音立马传来,“夫人,你叫我?”同样,明明应该早就睡了的弗儿,她的回答也是下意识的,不但迅速,而且声音清亮,仿佛她一直没有睡着,仿佛她一直在外面侯着……

    奉上第二更。昨天本来准备再码一章的,无奈何有要事要忙,只能让大伙白等了。

    现在,还欠大伙二千字了哦。最后,嘿嘿,求粉红票。仔细想了想,我这个月好象还没有认真求过粉票呢。大伙有票的支持一下我嘛。

第102章 不安

    

    卿本风流

    几乎是弗儿一回答完,四野便是一静。紧接着,她压低的声音传来,“夫人,可是要入厕?”这一次,她的声音强行加上了沙哑,似乎刚刚睡醒一般。

    冯宛笑了笑。

    她转过头来,目光晶亮地看着卫子扬,低低说道:“卫将军,你先回去。”

    卫子扬定定地看着她,他低声说道:“那婢女?”

    冯宛回道:“她虽是我的贴身婢女,却不忠于我。”对上卫子扬微眯的凤眼,她把他推了推,低声求道:“你先回去。”

    她这话,已经向卫子扬说明了,外面的弗儿是在监视他们,甚至,她已听到了房中的异常。

    卫子扬定定地看着冯宛,看着看着,他的薄唇微微嘟起,咒道:“真想打杀了。”不过一个小小的婢女,冯宛做为主母,真要打杀她,也只是顺手的事,用不着他来动手。当下,卫子气扁了扁嘴,从她的身上怏怏爬起。

    他站在塌旁,低着望着仰脸看着自己,秀发披垂,双眸如星的冯宛。看着看着,他突然低下头,在她的颈上就是一咬。冯宛吃痛不住叫出声时,他低低的嘟囔道:“狡猾的丑女人”他哪里不知道,冯宛是故意叫破弗儿的她总是这样,总在要紧的时候把他推开

    想到这里,他嘴一张,又咬了一口,这一口有点重,他都闻到了淡淡的血腥气。就在卫子扬连忙住嘴时,一双手臂如蛇一样锁住了他的颈,然后,他的左耳被一温热的物事含住,那般暖暖的,靡靡的气息扑耳而来,令得卫子扬一阵欢喜。,突然的,一阵剧痛袭来

    却是冯宛嘴一张,狠狠咬住了他的耳垂。

    耳垂剧痛,吹入耳中的气息却是温暖的,便是那锁着他颈的手,也是温热的,卫子扬只觉得自己的心也火热起来。当下,他把耳朵朝她的唇继续凑去,欢喜地说道:“再咬一会儿”

    五个字一出,无力感再次向冯宛侵袭而来。她本不是任性的人,实在气不过他,这才狠下心来咬一口,本想借此半阴半阴的警告一句,让他下次注意些分寸。哪里知道,她什么也来不及说,便听到了他满含欢喜的这句话?

    感觉到含着耳垂的小嘴松开来,卫子握转过头,他对上双颊火红,因气恼,因无力,也因羞臊而双眼亮晶晶的冯宛。当下。他凤眼微眯,扬着唇低低笑了起来,“阿宛,滋味甚好”

    腾地一下,冯宛的脸更是红得要滴出血了。

    卫子扬见状,忍着嗓子低低一笑,他定定地看着她,身子平平掠出,转眼间,他便翻出了窗口。冯宛连忙扑上前,准备关上窗户时,却看到前方五步处的大树梢上,站着卫子扬随风晃荡的身影。月色下,他修长的身影飘渺如风,看不清五官的面容上双眸如星,正笑得灿烂。见冯宛看向自己,他朝她露出雪白的牙齿,指了指自己的耳垂,沙哑地说道:“阿宛,你可要记得,你今日咬了我,轻薄了我,以后可不许不承认”

    对上呆若木鸡的冯宛,他凤眼眯成了一线,身子向后一个优美的倒空翻,转眼便消失在围墙外。

    冯宛把窗户关上。

    她坐在塌前,直到脸颊不再火烫,直到整个人都平静下来了,才徐徐唤道:“弗儿,进来一下。”

    她的声音平静而淡然,似乎完全认定了,这会儿弗儿肯定不敢睡,肯定在等着她的传唤。

    门外,弗儿咬着唇,大袖下,她的双手绞了又松,松了又绞。最终,她脸上露出一抹坚毅的神色,步入了被冯宛打开的房门。

    月色下,她的夫人正静静地站在纱窗旁,背着月光的脸上,一双眼睛幽静幽静地盯着她。

    每每对上这样的,仿佛世事一切洞明的夫人,弗儿的心便悬得紧。不知不觉中,她低下了头,袖底的双手,却绞得更紧了。

    弗儿来到了冯宛面前。

    不等她开口,冯宛温柔的声音传来,“坐吧。”

    弗儿低声道:“夫人,弗儿不敢。”

    “无妨的,坐下吧。”她的声音,依然是那么温婉祥和,让人听了,不由自主地感觉到静谧。

    退后一步,弗儿侧着臀在塌上坐下。

    冯宛看了她一眼,转头望着外面的月光,低低开了口,“弗儿?”

    才这么一唤,弗儿便无法自制的一惊,她连忙应道:“是。”

    冯宛没有看向她,她静静地说道:“你想要什么?”

    弗儿嗖地抬头。

    冯宛徐徐说道:“月娘助了你,”才说到这里,弗儿的脸便白了白,她刚张嘴,只听得冯宛继续说道:“她是想你盯着我吧?你收受了她的好处,也答应了她的要求,却一直不曾说出什么事……”

    冯宛回过头来,她对上如见到鬼一般,脸色苍白中夹着惊恐的弗儿,淡淡说道:“卫将军夜来之事,你不曾上禀任何人,却又时刻留意,这般夜深了,还在外面听着。”

    冯宛的声音有点冷,“弗儿,你想要什么?”

    扑通一声,弗儿再也支持不住,她踉跄着从塌上站起,跪倒在冯宛面前。

    低着头,她颤抖着,袖底下双手,还在不停地绞动:夫人她怎么什么都知道?她怎么这么可怕?不行,现在不行,以夫人的身份,一定要捉奸在床才让人信服,现在那人已经离去,我便豁出去也是不成

    再说,便是捉了奸又有什么用?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转眼,她伏在地上,颤声说道:“夫人,夫人,奴婢不曾……”

    不等她说完,冯宛便打断了她的话,“不要害怕,”她的声音温柔如水,依然如平时一样,有种让人宁静的力量,“我不会处罚你。”

    冯宛淡淡一笑,轻声说道:“弗儿,告诉我,你想要什么?”

    弗儿哪里说得出来。

    她伏在地上,只觉得额头上冷汗涔涔,直觉得背心已然寒透。

    良久良久,冯宛宛如叹息的声音传来,“出去吧。”

    ……直过了好一会,弗儿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可,这么就让她离开?

    弗儿又惊又喜,她惶然地抬起头来看向冯宛,对上的,是背着月光的她,那双幽静得如深谭的眸子。

    这眼神明明温柔如许,明明敦厚依旧,可她怎么就是觉得害怕?一种在她面前无所遁形的惧怕?

    牙齿相击中,弗儿哆嗦着应道:“是,是。”

    一边说,她一边爬起,悄悄拭去流到了眼睛上的汗水,她佝偻着退了出去。

    弗儿刚退到门坎上,冯宛清柔的声音传来,“把门关上。”

    ……“是,是。”

    随着房门一关,冯宛收回了目光。

    这一收回目光,她的手,便有意识般,摸上了自个的锁骨。手指刚刚触上,她便痛得滋了一声。

    蹙着眉,冯宛寻思道:卫子扬的胆子似乎越来越大了,他对她这么了解,要是以后放得开了,可叫她怎么应对?

    这一晚,冯宛睡得一点也不好,她在床塌上翻来覆去,不停地想着卫子扬的话,想着他的眼神,想着他的动作……

    如此辗转反侧了一宿,醒来时,天色大亮。

    冯宛起塌,叫来弗儿帮忙洗漱。

    弗儿显然一夜没睡,两个黑眼圈清楚地浮在她苍白瘦弱的脸上。便是给冯宛梳头时,她的手也一直在抖。

    刚刚洗漱完,一个婢女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夫人可在?”

    “在。”

    “郎主令夫人前去书房。”

    冯宛恩了一声,道:“请郎主稍侯。”

    “是。”

    梳妆妥当,冯宛站了起来。望着铜镜中脸色青白如鬼的弗儿一眼,冯宛收回目光,步履雍容地朝赵俊的房间走去。

    弗儿呆呆怔怔地看着冯宛的背影,直到看不到了,她才发现胸口已忍气忍得疼痛。

    连忙吸了一口气,她惊惶地想道:不行,这样下去我会死的,我一定会死的。还是离开吧……可是,我的卖身契都在这里,外面又兵荒马乱的,我能到哪里去?

    院落里,月娘妩娘等人都在,她们看到冯宛走出,同时转头看来,神色中不掩惊愕。

    很显然,昨天朝中发生的事,已传到了她们的耳中。

    冯宛瞟过一双双惊愕的,不敢置信的眼睛,继续提步前行。

    这时,月娘碎步走出,她来到了冯宛身侧,低着头,轻唤道:“夫人。”

    见冯宛止步,她白着脸看向冯宛,唇蠕动了好几下,却没有发出声音来。

    冯宛淡淡瞟了她一眼,也不在意,继续提步前行。

    一直到她走远,月娘都没有发出声音。

    转眼间,冯宛来到赵俊的书房外,轻轻敲了敲门,冯宛温柔地唤道:“夫主?”

    “进来。”

    赵俊的声音沉而冷,他下了塌,大步走到房门旁,伸手猛然把房门拉开。

    对着阳光下气质宁静的冯宛,赵俊先是一怔,转尔冷声说道:“怎么,没有睡好?”他哧笑道:“不过一个鄙贱妇人,居然也想行丈夫事,你睡不好的日子还多着呢。”

    他的声音中有着厌恶,一种无处发泄的郁怒。

    冯宛抬头看向他,静静问道:“听说夫主找我?”

    “怎么,我便不能找你?”赵俊咆哮着,他手一伸,抓着冯宛的手臂朝书房中一扯。

    就在这时,一阵喧嚣声传来,只见二辆马车一冲入府,同时,一个太监尖哨的声音传来,“赵俊,冯氏阿宛可在?”。

第103章 陪同入宫

    

    卿本风流

    赵俊伸出的手,在一瞬间变得僵硬无比。

    而四周的婢妾们,这时纷纷掉转头来看向冯宛。

    见没有人回答自己,那太监不耐烦地尖声叫道:“冯氏阿宛可在?”

    冯宛轻轻甩了甩赵俊的手,挣脱他地掌握后,她走下台阶,盈盈一福,“妾就是冯氏阿宛。”

    那太监点了点头,他盯了一眼冯宛,又看向赵俊,尖声道:“你就是赵俊吧?陛下令你夫妇两人速速入宫。”

    “是。”

    “愣着做甚?走吧——”

    “是。”

    马车驶动,跟在那太监的身后,驶出了府门。

    马车中,冯宛和赵俊坐在一处。一直到驶出府门,冯宛还坐得端直,她的唇微微抿起,正侧着头,有点恍惚地看着外面的街景。

    晨光下,她素白的脸干净如瓷,长长的睫毛这般扑闪扑闪的,整个人于端庄娴静之余,另添了一分少女的温柔之美。

    也是,她才不过十八九岁的女子。

    这阵子府中的人都吃不饱,她却显得更精神更美了,肌肤白里透着红,眉目宁静温婉中透着淡漠。这般坐在他旁边,却仿佛隔了很远,仿佛他伸手也无法触及。

    赵俊发现自己的目光,有点不受控制地看向冯宛。每看一眼,他的心口便是一阵气苦和闷痛。

    咬着牙,赵俊以外面的人听不到的声音嘲讽地说道:“妇人就是妇人,真以为你那奸夫能送你飞上云天?”

    赵俊说的话很难听,可是冯宛依然安静的,神思飘飞地看着外面,似乎没有注意到他在说什么。

    这样的她,宁静如水,风姿雍容,更仿佛是赵俊无法攀越的。不知不觉中,赵俊脸色一青,他右手一伸,嗖地一下,重重地扣上了冯宛的手臂

    他扣得很紧,不用看,冯宛也知道,那里必是一片乌青。

    她慢慢回过头来。

    静静地抬眸,静静地看着赵俊,冯宛的眼神依然有着恍惚,因为这份恍惚,她整个人不但显得遥远,还显得冷漠。

    她慢慢地伸出左手,扯了扯赵俊紧紧锢制的五指,冯宛垂着双眸,淡淡说道:“夫主,使者在外面。”她静静地说道:“妾若疼得狠了,只怕无法控制自己的声音。”

    这是威胁,这是直白得不能再直白的威胁

    赵俊脸色青黑一片,他咬牙切齿地瞪着冯宛,却还是慢慢地松开了她的手。

    他一放开她,冯宛又看向外面,发起呆来。

    这样的冯宛,让赵俊既有被无视的恼怒,又有种无法掌控的恨苦。他咬着牙低低咆哮,“宛娘,你别忘记了,你现在还是我的妻子”

    这话一出,似是让冯宛从梦游状态惊醒,她回过头来。

    抬眸看着赵俊,冯宛轻言细语地说道:“大公主不是喜欢夫主么?她若和亲不成,你可借此休了我,娶她回家。”

    冯宛静静地说道:“她是当朝大公主,又是得皇后宠爱的,有他为妻,想来夫主的前程当更锦绣。”

    她明明是很温婉,很安静,很平和地说这些话,可是赵俊听了,心里就是闷得慌,不但闷,那胸口处还有一种绞痛。

    他咬着牙瞪着冯宛,冷笑道:“想我放手让你与你那奸夫双宿一起飞?冯氏阿宛,你别做美梦了”

    他恨苦地说道:“我断断不会放手”

    他说得咬牙切齿,斩钉截铁。

    这让冯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她知道,赵俊也是一个聪明人,前世时,赵俊虽然与大公主走得近,可他与冯宛情意浓厚时,也会说大公主的坏话。他说过,大公主那样的人,凶横顽劣,哪个丈夫娶了她,必被管束欺压一辈子。

    她分得出,赵俊说这话是出自肺腑。所以直到死,她都不敢相信,是赵俊借大公主的手杀的自己

    现在看他的表情,显然也是这个想法。

    赵俊见冯宛到了这个时候,依然神思恍惚着。他喘了一口粗气,又压低声音咆哮道:“冯宛,你别忘记,你是我的妻子你是我赵俊的妻子我想离了你就离了你,我不放手,你哪里也去不了”

    声音带着戾气,已是赌咒般。

    冯宛再次瞟了他一眼。

    她漫不经心地收回目光,静静地看着外面,冯宛的声音舒缓轻淡如春风,“随便你。”

    她说随便你

    她的表情也罢,神态也罢,是真正的不在意。赵俊与她共同生活了二年多,对她也是了解的。他看得出来,她是真正的无所谓

    她总是这么漫不经心,这么雍容平静,这么冷静得仿佛一切都不在意

    他曾经最喜欢看的是她这种天生高贵不凡的仪态,可现在,他却觉得面对这样的她,自己一腔怒火,直似重重地打在棉花中,直是没有半个着力点

    在赵俊急促的喘息中,马车稳稳的向前驶去。

    她的眼神中依然有着迷茫。

    她不知道,呆会会出现什么场景,她想,只能见招拆招了。

    马车来到宫门外时停了一下,赵俊一眼瞟到,前方有几辆马车正在驶入宫门,那些马车的主人,一看就是比他身份高贵的,他得侯一侯。

    只是一眼,赵俊收回了目光,他又不受控制地盯向冯宛,不受控制地想道:她怎么能变这么多?以前的宛娘,断断不会这般逼着我,漠视我。断断不会卖弄她的那一点才华,让世人耻笑于我

    她明明应该站在我的身后,明明应该这般助着我,应该小心翼翼地祈求我得到荣华,祈求她的努力有效后,我富贵了还能不抛弃她的

    她怎么能这样,怎么能这样?

    想到恨处,他又咬得牙齿格格作响了。

    气苦失落中的赵俊,没有注意到本应驶入宫门的一辆马车,此刻不但没有向前反而驶了过来。

    就在他双眼冒火时,只听得一个极为清悦靡哑的男子声音传来,“来了?一道进宫吧。”

    是卫子扬的声音

    愤恨的赵俊刚要抬头,想到卫子扬的性格和他今日今日的地位,又连忙压下自己的冲动。他不想让对方看到自己的恨意,便深深地低着头。

    事实上,卫子气也没有看他。

    他只是微笑地看着冯宛。

    好些时日了,冯宛都没有在白日里看到他。此刻的他,一袭黑色盔甲,肩颈处,那黑得发亮,寒得刺骨的甲刺耸起,衬得他那张脸,直是说不出的高贵,特别是那一双血色眸子,在黑森森的寒甲掩映下,直是冷得妖艳。明明波光流动,明明凤眸含情,可偏偏这波光是如此的冷,凤眸中的情意,是如此的戏谑,如此的绝决

    这少年,随着权势日重,竟是越来越美得高不可攀

    冯宛一眼看到他,竟被他的气势压得无法呼吸,在她下意识地低着头准备行礼时,她记起了他的身份:他是卫子扬,她可以亲近的卫子扬。

    当下,冯宛轻声问道:“将军也要入宫?”

    “自然”因是白日,卫子扬的声音于靡哑动听之余,有了些铿锵冷酷之音,他淡淡地说道:“我与你们一道见过陛下。”

    说到这里,他盯了依然低着头,佝偻着隐在阴暗处的赵俊一眼,嘴角一扬,慢慢浮起一抹嘲讽的笑容。

    收回目光,卫子扬命令道:“时辰不早了,走吧。”

    声音威严沉冷,不约而同的,赵俊和冯宛同时应道:“是。”

    卫子扬的马车驶动,他朝着那领着冯宛的太监轻喝道:“回去吧,我带他们入宫。”

    那太监连忙谄笑道:“是,是,是。”说罢,他的马车急急让路于一侧。

    太监一让,卫子扬的马车便驶入了宫门,在他的身后,自然是冯宛他们的这辆马车。

    明明卫子扬去得远了,窝在角落里的赵俊,还有点喘不过气来。他恨恨地暗骂道:不过是一个卖屁股上位的贱民,真把自己当成一个人物了?我呸

    骂是这样骂,他心中不免想道:这个卫子扬,以前见了也不怎样,怎么现在每见他一次,便发现他又威严了一分?此刻看起来,似乎比太子殿下还要像太子。

    卫子扬的马车,走得不疾不徐,他既然离得不远,赵俊便是心中恼怒,也不敢再吭声了。

    倒是冯宛,此刻收回恍惚的心神,开始平心静气。

    她还是没有想到应该如何应对,想来想去,也就是走一步算一步了。

    也许这次召见的冯宛,是个妇人,陛下所选的天恩宫,临近后宫。

    一路走来,无数个宫婢太监,权贵官人,都向这两辆马车看来。

    当马车驶入天恩宫前二百步的林荫道时,对面二辆马车急急地驶来。

    那马车驶着驶着,眼看就要与冯宛的马车擦肩而过时,突然一个女子的娇喝声传来,转眼,那马车一停,四公主娇脆的声音传来,“卫将军?”她的声音中透着沙哑,更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苦涩。

    在四公主转头看向冯宛时,她后面的那辆马车中,也传来一个娇唤声,“是你们两个?”这是大公主的声音。

    赵俊和冯宛同时抬起头来,就在这时,卫子气不耐烦地低喝道:“愣着干什么,走”

    声音沉沉,威仪天生。不知不觉中,两个公主气势一夺,而卫子气和赵俊的马车,则同时驶出,驶向前方陛下的所在。

    本想今天状态不错的话,码个六千字的,哪曾想到拖到现在才送上三千字来。哎,还是明天继续吧,看能不能振作些。

第104章 问话

    

    卿本风流

    马车到了。

    车帘一掀,赵俊便看到盔甲在身的卫子扬,侧过头瞬也不瞬地看着自己两人。这个身材颀长,明明还透着几分青涩的少年,此刻威仪天成,既冷酷又高高在上,赵俊只是看了一眼,便感觉到气为之一夺,他不由自主地看向冯宛。

    冯宛依然是那般温婉,她白净如瓷的脸上带着淡笑,正举步向前走去。明明是这种皇宫禁地,明明她的前方是威严高贵得让人心寒的卫子扬,她却自有一种风华,仿佛这皇宫内苑只是她的自家庭院,仿佛卫子扬,也只是她的兄弟姐妹,那种天生的雍容,祥和,使得她站在哪里也不失色。

    想她与眉娘妩娘站在一起时,也不见如何出色,怎么站在这地方,竟也不失半点颜色?

    赵俊没有发现,他在不知不觉中走到了冯宛身侧。似乎只有她的身边,才能帮他减去卫子扬带来的威压,还有陛下有可能问起两次献策的实情所引起的惶惑。

    高大的殿堂前,一个太监迎了上来,尖声问道:“可是卫将军,冯氏宛娘,赵官人?”

    “正是。”

    “进去吧。”

    “是。”

    在太监的带领下,卫子扬率先带头跨入台阶。

    在冯宛的旁边,赵俊一张脸又青又白,他看了一眼平静如昔的冯宛,突然之间大为后悔:我怎地老是对她发火,也不跟她交待一下,那两次献策之事绝不能提,便是陛下问起,也不可胡乱攀功。

    在府中,在马车中时,他每每看到冯宛,涌出心头的只有愤恨。只想着她是在勾结奸夫,枉图脱离他地控制。一直以来,冯宛对他体贴惯了,做事决事,也总是顾全大局惯了,他想也没有想过,在陛下地追问和卫子扬的怂恿下,她很有可能说出那两次计策的真相。

    在他的想法中,冯宛有才,不就是他有才?他的妻妾的能力,便是他的能力,这本是天经地义的事。

    赵俊的惶惶不安中,内堂处,另一个太监尖哨的声音传来,“宣——卫子扬,冯氏,赵俊晋见”

    叫声一出,四下肃穆,只有赵俊自己的呼吸声,和三人的脚步声传来。

    不一会,他张着嘴,木然地跟着冯宛唤道:“臣见过陛下。”

    “起来吧。”

    “是。”

    “看座。”

    “多谢陛下。”

    二人退后几步,一一在塌上坐下。当然,卫子扬盔甲在身,无法行大礼,他也就是入了殿后,朝着陛下双手一拱,便退到一侧站好。

    陛下近六十了,容色有点苍黑,双眼浑浊,眼袋耸拉着,他正眯着眼,定定地盯着冯宛。

    盯了一阵,陛下威严地说道:“冯氏阿宛,抬起头来。”

    “是。”

    冯宛应声抬头。

    对上她温婉宁静的面容,陛下徐徐说道:“倒是生得好相貌。”他本是见过冯宛的,不过冯宛这样的人,哪能让他记住?直到这时,他才算是把她的面容记下。

    陛下温声说道:“冯氏宛娘。”

    “在。”

    “你今年多大了?”

    “妾虚岁十九。”

    陛下点了点头,道:“十九啊,怪年轻的。”他看了看站在一侧,默不吭声的卫子扬,又转头看向赵俊。

    感觉到陛下的目光看向了自己,赵俊只觉得背心冷汗涔涔而下,手心也冰得惊人。

    陛下看向赵俊,温言问道:“赵爱卿,这妇人便是你的妻子?”

    赵俊连忙站起应道:“正是。”

    “成婚几载了?”

    “二载有余。”

    “可有孩儿?”

    几乎是这个问题一出,赵俊的汗毛便倒竖而起,他警惕地想道:陛下为什么问起我与宛娘有没有孩儿?难道说,他要借无子之由,逼我把宛娘转让给卫子扬?不,断断不可,断断不可

    且不说其它,宛娘的才华就不可小看。有她在身侧,他总是能感觉到安心,总是觉得,自己还会有机会平步青云。

    他断断不会与宛娘和离。

    心思电转间,赵俊哑着嗓子说道:“宛娘嫁臣二载,虽不曾育得一子,然,她伴臣起于贫贱,臣曾发誓,终其一生也不会休弃于她”

    他说,终其一生也不会休弃于她

    他竟然当着陛下的面这般说

    嗖地一下,卫子扬回过头来,他凤眼微眯,眸中的怒火已无法掩映。那扶在剑鞘上的手,更是青筋直露,仿佛恨不得一剑结果了他

    这个胆小无能的鼠辈,竟然这么大的胆子,竟是怎么也不肯放弃宛娘

    只有冯宛,她低眉敛目,安静如水。

    从一开始,她就知道,赵俊不会放开她。

    他既然在她提出和离时,不曾松手,现在就更不会了。

    他这人她了解,要他放手,必须让看到放手后的更多好处和利益。

    现在好了,陛下这一问,给绝了他们的和离之路了

    陛下一怔,他看着赵俊,慢慢地皱了皱眉头。

    不一会,陛下徐徐下令,“叫大公主前来。”为什么叫大公主来?赵俊一惊,差点抬头看向陛下。

    “是。”

    太监领命出去后,陛下也不急了。他向后一倚,闭目养起神来。

    陛下不说话,殿下的众人,自是更不会说话。偌大的宫殿中,一阵沉闷得让人窒息的气息,在慢慢流荡。

    赵俊低着头,还有七上八下地想道:陛下为什么会叫大公主前来?

    想到这里,他心中一惊,暗道:莫非,陛下有意把大公主许给我?

    想到尚公主,他刚才还失落的心,开始砰砰地跳动起来……大公主骄横,可在他面前还是温驯的。有他在,他那些美妾们是不能享用了,可她是大公主啊。凭着她的公主身份,自己的青云之路便容易得多。

    宛娘是才华不凡,可她献的计,都是自己所完全陌生的兵家之事。尚了公主就不同了,尚了公主,他就有更多的机会表现自己,可能做些自己擅长的事。

    可是,可是,宛娘这里?想着想着,赵俊忖道:反正我坚决不与她和离,最好能娶公主,把宛娘降为平妻。公主有势,宛娘有才,都能被我所用,世上还有谁能阻得我平步青云?说不得,便是太子也得让我三分

    至于那些美妾艳福之事,也不是没有解决之道。大不了上红楼解决便是。

    这个念头几乎一浮出来,赵俊便感觉到由衷的喜悦,便感觉到,这样的人生,已臻完美之境

    想着想着,赵俊一张脸时而涨得通红,时而又变得苍白,放在腿侧的拳头,更是时松时紧,显然他的心情处于无比期待和紧张中。

    冯宛无意中瞟了他一眼,便怔了怔。

    她虽聪明,对这个丈夫也自以为了解。可冯宛哪里知道,这世上最不可了解的便是人心她真对他了如指掌,前世时也不会落到那样的下场

    时辰一点一滴地流逝。

    终于,二个脚步声传来,不等太监传召,大公主压低的,显得恭顺的声音传出,“父皇找我?”

    “进来吧。”

    “是。”

    大公主提步跨入殿中。

    她一入殿,四白眼便嗖地瞪得老大,不受控制地看了赵俊一眼,又顺带在剜了冯宛一眼,大公主急忙看向陛下,叫道:“父皇?”

    陛下挥了挥手,打断了她的话,“坐下。”

    “是。”

    大公主侧身坐下后,还在不受控制地看着赵俊。

    陛下把大公主叫来后,却又不询问于她。他低头看向冯宛,温言说道:“冯氏,你夫主刚才所言,可有听到?”

    冯宛盈盈一福,低头应道:“妾听明白了。”

    “如此。你可有话?”

    冯宛垂下双眸。

    她清楚地感觉到,卫子扬正看向自己,赵俊,也在看着自己。

    好一会,冯宛低声说道:“妾一妇人,”才吐出这四个字,卫子扬的脸色便是一黯,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失望之色浮现在脸上。

    冯宛垂着眸,静静地说道:“本应听从夫主的安排。然,”她朝着陛下福了福,温婉地说道:“卫将军大才,他既然相信妾有才,愿意引妾行丈夫事,妾不敢也不愿辞却。”

    她抬起头来,也不理会赵俊瞬时变得铁青的脸色,径直和缓温婉地说道:“妾以为,妾为卫将军幕僚,和妾与夫主和离,本是二事。”她淡淡一笑,瞬那间风姿雍容,容光逼人,“妾既从丈夫事,行事当与丈夫同。这等婚姻之事,儿女之情,自可抛于脑后。愿辅佐我主逐了胡儿,清了边境,再复罗裙,着荆钗”

    她竟是说,她愿意着男袍,以男子之身行走,等平了边关事,再穿回妇人裳

    冯宛说话时,温温婉婉,柔若春风,实无铿锵之音。

    可她说的每一个字,还是让所有人都听清了,都记住了。

    在卫子扬凤眸微笑,赵俊脸色铁青时,陛下先是呆了呆,转眼他哈哈一笑。

    大笑过后,陛下挥手道:“坐下吧。”

    “是。”

    陛下的目光从冯宛的身上移开,他看向了赵俊,“赵爱卿,你夫人方才所言,你可听到了。”他温言问道:“你方才说,你曾发誓,终其一生也不会休弃于她。”几乎是陛下这句话一落地,大公主脸色刷地苍白如纸,她腾地转头,一脸不敢置信的,伤心欲绝地瞪着赵俊,要不是陛下还在说话,她已哭叫质问出声。

第105章 各有应对

    

    卿本风流

    陛下的声音娓娓传来,“赵爱卿,现在,你还是这么想的么?”

    赵俊呆住了。

    前方,是大公主伤心欲绝地瞪着他,身侧,是一切都无所谓的冯宛。

    冯宛说了,和不和离是另一回事,她只是想与个丈夫一样的行走。这是笑话,她明明就是一个妇人,扮什么丈夫?真上了战场,她这般与卫子扬日夜共处,便是还挂着他夫人名号又有什么用?说不定崽子都被卫子扬玩出几个来了。

    冯宛一席话,把他那句誓言的作用直接毁去,现在他面临的处境便是,大公主正在伤心地盯着他。

    他再坚持那句誓言的话,也留不住冯宛,还会失去大公主。

    可他如果不坚持,陛下会怎么看他?出尔反尔,唯利是图?

    一时之间,赵俊直觉得自己陷入了从来没有面临过的绝境当中。

    坐在赵俊身侧,冯宛静静地看着他。

    慢慢的,她扬唇一笑。这个男人,他现在怕是在后悔不该说那誓言的吧?明明是个只看重利益的人,怎么老喜欢用誓言说事呢?难不成,他还以为他说了那句誓言,便可以让自己束手无策?

    对冯宛来说,她其实没有想到,自己在战场上真能起什么作用。她只是不想顺了赵俊的意而已。

    冷汗涔涔中,赵俊突然心神一动。

    当下,他长揖不起,颤声说道:“陛下见谅,”在大公主四白眼地瞪视中,赵俊徐徐说道:“宛娘与臣起于贫贱,是臣的结发之妻。纵使她对我这个丈夫,有不忠不义,可臣,臣还是……”他似是颤不成声,后面的话已说不下去了。

    这席话一出,不说陛下,冯宛都差点击节叫好。

    看,他点出了冯宛与他的结发之缘,继续表明了他不会和离的决心,又说出了冯宛的不是,说她不忠不义。

    一个做妻子的对夫主既然不忠不义,那么便是不和离,小罚一下还是可以的,例如降为平妻,贬为妾室。他这话,完全是给陛下和大公主提醒啊。

    这个男人,果然还是有那么个时候,是极聪明的。

    陛下沉呤了。

    大公主却还在瞪着赵俊,她的脸色依然难看之极,表情依然伤心欲绝。很显然,赵俊此刻说出的话,与平素面对她时的甜言蜜语略有出入,更与她的心里所想,大为不同。

    陛下转过头去看着卫子扬,温声问道:“卫将军如何看来?”

    卫子扬淡淡一笑,清靡微哑的声音漫不在意地响起,“陛下,臣此番举荐冯氏,实因其才华难得,可为臣之臂助。至于她夫主如何,她与夫主的关系如何,似乎不重要吧?”

    这一次,卫子扬的声音一落,赵俊已沉声说道:“卫将军,”他咬牙说道:“冯氏乃是我明媒正娶的夫人。将军执意要把她带走,难不成我这个夫主,竟开不得口?”

    这是赵俊第一次敢直面反驳卫子扬。

    卫子扬有点诧异地瞟向他,淡淡回道:“赵官人何必着恼?你不是与大公主私情甚笃吗?如今你的夫人自愿退位,你当欢喜才是。”他凤眼微眯,似笑非笑,“莫非,赵官人对大公主往昔所言,通通都是假话不成?”

    这话恁的肆无忌惮

    朝中也许很多人注意到,骄横的大公主与一个有妇之夫来往密切,可绝对没有一个人,敢在陛下,敢在大公主面前这般漫不经心地说出更何况,听他的话气,赵俊已与大公主山盟海誓了?一个有妇之夫,一面与堂堂公主,一面又当着陛下说对自己的夫人绝不休弃,这是什么意思?

    嗖嗖嗖,赵俊直觉得背心冷汗涔涔而下,一种惊恐油然而生,这是一种自己将要掉入自己挖下的坑里的惊恐

    下意识的,他转头瞪向冯宛:卫子扬一个大将军,平素何等繁忙,他怎么会注意到这种小事?定是宛娘,定是这个贱妇透露给他听的定是他们商量好,要这般攻击自己,把自己拖入陷阱当中。

    幸好才瞪一眼,赵俊便注意到了现在所处的场合,收回了目光。

    陛下的眉头微蹙,他挥了挥手,不耐烦地说道:“卫将军,这种无凭无据的话,少说为妙。”

    面对明显不高兴的陛下,卫子扬也无所谓,他拱了拱手,朗应道:“是。”如他这样的人才明白,一个上位者,通常不会轻易表达自己的喜怒。很多时候,你只需要在他心下埋下刺,等着那刺发芽生根就可以了。

    陛下挥退卫子扬后,目光瞟向赵俊和冯宛。

    好一会,陛下沉冷的声音传来,“冯氏。”

    “在。”

    “卫将军说你有才,你有何才?”

    终于说到他所担心的地方了。

    赵俊的拳头开始不由自主地握紧,他开始屏着呼吸,开始懊恼地想道:宛娘这个贱妇,不会出卖我吧?

    冯宛垂眸,沉吟一会,她静而温婉的声音在殿中响起,“妾书香传家,识得字,懂得礼,”顿了顿,她低低说道:“也学过兵家书。”

    最后五个字一吐出,赵俊双眼欲裂,直觉得胸口砰砰地跳得慌。这个时候的他,连大公主兀自瞪来,兀自伤心欲绝的目光都忽略了。

    “学过兵家书?”陛下笑了笑,道:“一个妇人敢说这句话,倒也罕见。”

    他温言问道:“那你与你的夫主平素在府中时,可有讨论兵家之事?”

    来了,来了

    砰砰砰,赵俊的心跳,在一瞬间撞得飞快

    冯宛垂眸,她淡淡雅雅的声音温柔地响起,“讨论过的”

    四字一出,赵俊差点脱口骂道:贱妇

    可他不能骂,他不但不能骂,还不能让人发现自己的异常。因此,他老实地低着头,一动不动的。

    “哦,”陛下似是有点吃惊,他问道:“那这次和亲之事,你可有看法?”

    和亲之事?

    冯宛垂眸,这原是她挖给公主和赵俊跳的坑,可是不能承认的。

    当下,她在赵俊的胆战心惊中,摇了摇头,清清脆脆地说道:“和亲之事古来有之,妾没有看法。”

    陛下有点不信,他问道:“这计策可是你夫主所献,当初,他不曾与你商讨?”

    冯宛似是想了想,过了好一会,她慢慢摇头,道:“不曾。”

    两字一出,赵俊松了一口气,紧握成拳的手慢慢松开。

    主塌上的陛下点了点头,他的目光,移向了大公主和赵俊。

    瞟了两人一眼,陛下命令道:“卫将军,冯氏,你们退下吧。”

    “是。”

    同时应了一声,卫子扬和冯宛,慢步退出了大殿。

    来到殿外,两人并没有离去。特别是冯宛,她的夫主还在里面,说不定什么时候陛下有又召,所以侯着才是对的。

    两人站在台阶下,卫子扬朝里面瞟了一眼,转头看向冯宛,压低声音哑声笑道:“幸好你这妇人还知道好坏”

    冯宛抬起美丽的眸子瞟了他一眼,重又低下头,细声细气地说道:“将军此次所求,陛下未必全允。”

    卫子扬一怔,蹙眉道:“哦?何出此言?”

    冯宛低低地说道:“将军太重视阿宛了。”在卫子扬不解的凝视中,她压低声音,细细地说道:“将军大才,陛下是深以为忌的。一直以来,将军任性而为,飞扬跋扈,似是目中无人。如今将军对一个妇人表现出浓厚的兴趣,想来陛下也是想探究一二的。这探究之道,莫过于阻之拦之,给之予之,取之杀之。因此我以为,这一次陛下会否决将军的所求,他想通过将军的反应,来看看我这个妇人,在将军心目中的地位到底高不高。如果足够高,那我就是将军的软肋……”

    这一点,显然出乎卫子扬的意料之外,他薄唇微抿,沉着脸低低说道:“我当如何?”

    冯宛声音轻细的,温驯诚挚地说道:“将军志向远大,妾愿为软肋。”这个‘愿’字,实是假话。可古来成就大事的,有多少不是这样做的?至于那个被当成软肋示众的所谓所爱之人,在一次又一次的攻击中,能不能够存活下来,能不能够享受最终的胜利,那已经不重要了吧?

    身为帝王者,连子女也可当棋子,也可抛弃,何况是她?当年的汉高祖,在逃亡途中,亲手把吕后和子女推下马车以阻追兵事,后人也不曾非议过什么。

    她已为了一个男人失败了一世,这一世,她不想再失败,她想试一试,试试这个男人会怎么想试试这个男人值不值得她来托付,值不值得她来依靠。

    本来,冯宛还不想这么快就试验他的本性的,可他的动作实在太快,他给她带来的冲击,也太大。她原本只是想如一个臣子一样的攀附于他,可现在,一不小心就会成为他的女人

    她,是真的不想再错了,再悔了。

    一句话吐出,卫子扬的脸色变得铁青。

    他沉怒地瞪着冯宛,慢慢的,冰硬地说道:“阿宛是要我把你当成靶子,放在当风处,万箭下?”没有想到他会这么明白自己的意思,没有想到他竟没有装着不懂,冯宛一惊,直是颤抖了一下。

    他薄唇成一线,随风吹过来的声音,冷得如冰渣,“阿宛,你把我当成什么人?”

    说到这里,他高高地昂起头,决然转身,大步朝外走去。听着那盔甲摩擦时传来的声音,听着他远去的脚步,冯宛慢慢地抬起头来。

    不知为什么,这样看着他离去,她已泪水满眶。

    就在冯宛以为他不会回头时,男人脚步一顿,突然转过头来。

    他对上了冯宛满是泪水的眼。

    他似是怔住了,冯宛已迅速地低下了头。

    便这般,隔了十数步,他看着她,她低着头。

    这般盯着盯着,他那血色眼中的涩意在迅速消去,远远地瞪了她一眼,他薄唇蠕动,低声骂道:“又蠢又丑又自以为是的妇人”

    骂了这一句后,他毅然转身,大步走向广场处。

    就在这时,殿中一阵压低的呜咽声,引起了冯宛的注意。

    她回过头去。

    站在这个角落,只可以隐隐约约地看到赵俊的身影。此刻,在他的前方不远处,大公主似是匍匐在地,失声哭泣。

    而赵俊,也跪在地上,额头点地,一动不动。

    冯宛这一站,直站了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后,陛下在宫婢地扶持下走了出来。陛下离去不久,大公主冲了出来。

    她一冲出,便看到了冯宛。

    腾地一声,大公主冲到了冯宛面前。

    她直冲到离冯宛仅有半步处才停下,瞪着四白眼,大公主吐出的呼吸都扑在冯宛的脸上。

    直直地瞪着她,瞪着她,大公主含着哽咽骂道:“贱妇,你别得意”声音一落,她转身冲出老远。

    就在冯宛盯着她的背影暗暗寻思时,赵俊也走了出来。

    他步履沉重拖沓,也许是磕了不少头,此刻额头铁青一片,鬓发都有点凌乱,显得着实狼狈。

    他走到台阶上,一眼看到冯宛,脚步便是一沉。蓦地,他脸一拉,急冲两步。

    冲到冯宛面前,赵俊阴狠地瞪着她。

    瞪了一眼,他右手嗖地伸手,锢制着冯宛的手臂,大步走出。

    可不知为什么,才走出一步,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竟嗖地一下收回了手,他的动作十分迅速,仿佛冯宛的手是毒蛇一般。

    拉着脸,赵俊提步朝外走去,冯宛看着他走得老远也不曾回头叫上自己,便提步跟上。

    不过赵俊上了马车后,并没有如上次那样把她丢下自行离开。直到冯宛也上来了,他才命令道:“回府。”

    两人回到府中。

    几乎是前脚一入府门,后脚,便有几辆马车驶了进来。川流不息的人流中,一个太监尖着嗓子命令道:“陛下有令,一定要尽快建好冯夫人的院子。”

    冯夫人?

    难道说的是我?

    冯宛忖道:原本陛下唤我,都是唤的赵夫人,此刻却叫什么冯夫人,这是什么意思?

    在冯宛寻思中,一辆又一辆的马车还在驶入,这些人抬的抬物资,准的准备桌椅。在马车的身后,是上百人的工匠队。

    只见那太监在整个赵府细细地观察一片后,指着离赵府主院最为偏远的破败北院说道:“便选这里吧,动作快些——”

    众婢妾交头接耳中,月娘朝管事使了一个眼色。那管事本来见赵俊脸色不好,是不想靠近的,此刻只能硬着头皮上前,小心翼翼地问向赵俊,“郎主,这是怎么回事?”

    一句话吐出,赵俊勃然大怒,他青紫着脸,猛然回头,用要杀人的目光瞪向管事。他正要喝骂,一眼看到那群宫中来人,又硬生生地把怒火吞了下去。

    这般胸口生生堵了一口气的感觉,显然甚是难受,赵俊伸手在胸口重重捶了一下,喘息着衣袖一甩,冲入了书房中。

    这几章不好写,都是等有了感觉才码的,每次都晚了,请大伙见谅。

第106章 搬家

    

    百来个工匠还在忙活着,也不知陛下是怎么吩咐的,看这架式,多半会彻夜修建。

    从纱窗中看来,书房中人影双双,却是月娘正伴在赵俊身侧红袖添香。

    冯宛收回目光,在婢妾们地注目下缓步走向寝房。

    在她的身后,弗儿亦步亦趋。

    来到台阶上,见冯宛伸手推门,弗儿小心地问道:“夫人,你要搬到北边的院子里去吗?”

    冯宛回头。

    不止是弗儿,眉娘妩娘等婢妾都在朝这边张望,一副侧耳倾听的模样。

    冯宛瞟了弗儿一眼,淡淡一笑,没有理会弗儿。

    她提步跨入房中。

    静坐在塌上,自己给自己斟了一杯酒,慢慢地抿一小口,感觉到那微辣的酒液滚入咽喉,她一直急促跳动的心慢慢平静下来。

    果然,外面的工匠直忙了一晚。在这种叮叮砰砰地响声中,几乎没有人能睡好。冯宛更是,一会儿,她梦到了卫子扬那受伤的,如冰渣一般的声音,一会儿,她梦到了陛下那高高在上的审视目光。

    这般迷迷糊糊地睡了又醒,醒了又睡,等冯宛再次睁开眼时,外面天空大亮,赵俊中气十足地训斥声响当当地传来,“慌什么?一个个给我安静点”

    喝叫过后,他迟疑了一下,问道:“夫人呢?”

    弗儿恭敬的声音传来,“夫人还不曾起塌。”

    赵俊冷哼道:“她倒舒服”语气中,颇有咬牙切齿的痛恨。

    又过了一会,只听得赵俊低喝道:“滚开”再然后传来的,是他远去的脚步声。

    安静一会后,给冯宛打了盆水的弗儿走了进来,低声说道:“夫人可醒了?”

    “进来吧。

    “是。”

    汩汩的水花声中,弗儿细声细气地说道:“夫人,郎主刚才发了一顿火,现在上朝了。”

    冯宛‘恩’了一声。

    洗漱一新后,在弗儿地殷勤相扶下,冯宛走出了房门。

    院落中,婢妾们都在,一个个眼圈发黑,眼中血丝隐隐,显然都没有睡好。看到冯宛,她们齐刷刷回过头来。

    冯宛瞟了她们一眼,也不理睬,提步朝着修建中的北院走去。

    望着她离去的身影,老妈子走到月娘身后,小声说道:“女郎,夫人和郎主有点不对劲。”

    这个不用她说,在场的人都看到了,月娘点了点头,双眸怔怔地看着冯宛的身影。

    那老妈子又说道:“上天保佑,要是郎主休了夫人,那大公主又和了亲,可有多好?”

    这话一落,一个婢女在旁欢喜道:“对呀对呀,到得那时,我们女郎就是苦尽甘来了。”

    月娘听着两人的对话,低下头来,伸手抚上了小腹。

    好一会,月娘似是下定了决心,她咬着唇说道:“你们在这里,我去跟夫人说说话。”

    “女郎找她做甚么?”老妈子惊道:“好端端地,去听她闲话做甚?”

    月娘摇了摇头,她沉吟着说道:“从她们的口中听来,夫人真是个性温和的。”

    “女郎你就是心善,看什么人都好。”老妈子恨声说道:“你别看她那个样子,光是我们入府以来,你看哪个人能在她手中讨得便宜去?依老奴说啊,她就是个心机深的”

    月娘没有反驳,她头也不回地说道:“你们且侯在这里,我去见见夫人。”说罢,她提步上前。

    不一会,月娘便追上了冯宛。见冯宛对着北院已经建好的框架欣赏着,月娘紧走几步。

    她来到冯宛身后,福了福,脆生生唤道:“月娘见过夫人。”

    月娘?

    冯宛回过头来,她瞟了月娘一眼,淡淡一笑,也不停步,一边顺着林荫道走去,一边说道:“不必多礼。”

    “是,夫人。”

    月娘小心地端详着她的神色,忖道:夫人好似并不怨恨厌恶于我。她知道,有很多人喜怒不形于色,夫人也是那样的一个人。可不知为什么,她就是相信现在的夫人,对她既无怨恨也无厌恶,仿佛,仿佛她就只是一个不起眼的路人。

    便如以前她看到夫人,感觉她在冷眼旁观一样。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也是不应该有的感觉。

    月娘想到这里,快走两步,她靠近冯宛,低着头小心地说道:“夫人,前阵子大公主来了好些次,她还找过夫人呢。”

    一边说,月娘一边观察着冯宛的脸色。

    照样,冯宛依然是神色淡淡,她漫不经心地“恩”了一声,继续围着尘砂弥漫的北院转圈圈,似乎对她的话,一点也不感兴趣。

    月娘咬了咬唇,忖道:不妨直说吧。

    下定了决心,她轻声说道:“看夫主那样子,似乎与大公主甚为相好。”咬着唇,月娘望着依在漫不经心地冯宛,喃喃说道:“我看到他们,总觉得不妥。按理,夫主是有夫人你的,大公主她怎么也不至于……可是,他们又那么好,夫人,我真不明白。”

    她直说她不明白。

    冯宛终于被她的话触动了,回过头来。

    静静地盯着月娘,望着这张如花容颜上的殷殷期待,冯宛慢慢的嘴角一扬。

    “你不明白什么?”

    见到冯宛愿意解惑,月娘连忙说道:“我,我不明白夫主与大公主的关系。”顿了顿,她又说道:“还有,大公主她会不会去和亲?”

    冯宛又瞟了她一眼,她淡淡回道:“大公主便是和亲了,那又如何?”以赵俊的性格,走了一个公主,便没有什么郡主贵女的吗?收回目光,冯宛轻叹道:“其实,这些你明白的,只是你不想承认罢了。”

    简单直接的一句话,不知怎么的,却有千钧之力,直击得月娘倒退了一步。

    望着脸色苍白的月娘,冯宛同情地看了她一眼。有些事,说到这里就可以了。她可没有兴趣当她的闺中密友,给她解决这感情的烦恼。

    当下,冯宛提步向前走去。

    月娘白着脸,低着头一动不动地站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阵脚步声传来。转眼,那老妈子在月娘的身后关切地问道:“女郎,女郎,你怎么啦?”她愤怒地说道:“是不是夫人?是不是那贱妇说了什么难听的话,让女郎你不高兴了?”

    月娘摇了摇头,她抬起苍白如纸,泪水盈眶的脸,哽咽地说道:“妪,我错了,我错了……”她慢慢蹲跪在地,双手抱头,泪如雨下,“我应该听父亲的,我应该找一个阿虎那样的郎君,我当他的妻,他当我的夫,就这样和和美美的过一辈子。呜……”

    见自家女郎这么痛苦,老妈子心口大痛,她连忙也蹲了下来,伸臂抱着月娘,紧紧地抱着。

    冯宛的北院,一个晚上就框架大成,三天就整理一新,修饰妥当。

    到得这时,冯宛已可以搬家了。

    也不知陛下是怎么想的,他不止给她建了一个北院,还给她派了十五个婢仆老妈子护卫的,甚至连马车也送了两辆。至于各种粮帛财物,更是一车又一车,转眼间,有着十来个房间的北院,已各种家俱布置一新,粮帛填满仓库。

    真真是一夜暴富,前两天还是除了几套能够见人的裳服,连三顿餐饭也以稀粥为主的冯氏阿宛,这一转眼间,便拥有了都城中中等权贵家才有的豪华富贵。

    站在院中,接过圣旨的冯宛,转身朝着寝房走去。

    她也该收拾东西搬家了。

    看着她入房,弗儿低着头,形影不离地跟着她。

    远处,望着跟前跟后的弗儿,那老妈子恨恨地骂道:“呸一个贱胚子眼看夫人富贵了,生怕被甩了吧?这么跟前跟后不停当的,还当人家不知道她想些什么?”

    这阵子,弗儿跟在夫人身后,愣是没有传过来一个有用的消息,老妈子心中早就不满了。在她看来,便是关于大公主的事,夫人至少也是知道些什么的,至于这次陛下给夫人建院落的事,弗儿更是应该能听到什么。可她就是什么也没有说,呸,多半是个喂不熟的白眼狼。

    弗儿不知道老妈子的不满,她还在跟着冯宛,亦步亦趋的。

    这时,冯宛已令得陛下派来的婢仆人,把自己收拾好的东西,抬上了北院。现在她的手边,只剩下陛下刚刚赏赐的三个箱子。

    感觉到亦步亦趋的弗儿,她慢慢停下脚步。

    便这般静静地看着弗儿,冯宛的眼神宁静中带着寻思。

    见夫人看着自己不吭声,弗儿的双手绞了又绞,绞了又绞。人更是低着头,一副老老实实温温驯驯的模样。

    好一会,冯宛开口了,“弗儿。”

    “婢子在。”弗儿慌乱地应道。

    冯宛看着她,垂眸,“这里人手不足,你留下吧。”

    声音一落,弗儿抬起头来。

    冯宛看着面前这种苍白瘦弱的小脸,对上那乌黑的眸子。此刻,这眸光在闪烁,冯宛竟是看不出,自己不要她跟着,她是欢喜还是不欢喜。

    在弗儿呆若木鸡中,冯宛漫不经心地收回目光,提步朝北院走去。

    就在这时,一辆马车驶入了府门。看到那马车,妩娘欢喜地唤道:“夫主回来了。”

    确实,赵俊回来了。

    他跳下了马车。

    几乎是一下马车,他便盯向那一辆又一辆,迤逦驶入北院的马车,望向那一抬又一抬,精致高档的木箱。

    看着看着,他的喉结动了动。

    冯宛瞟了他一眼,朝着几个陛下派来的婢仆说道:“抬起来,我们走吧。”她要她们抬起的,是陛下刚刚赏赐来的金银首饰。

    赵俊回过头来。

    他看到四个婢女,两个老妈子,二人抬起一个沉甸甸的木箱,从不曾紧闭的箱门可以看到,里面金光灿烂,银霞流荡

    竟是满满三箱子的金银首饰

    刹那间,赵俊的双眼瞪大了。

    事实上,此刻瞪大双眼的,不止是他,妩娘,月娘,甚至眉娘弗儿她们,都是瞪大双眼,目光总是不受控制地瞟向那些木箱。

    不说别的,光是这箱子里的财富,就够赵俊过上以前冯宛当家时的风光日子,就可以让他那么挥金如士的过上五七年

    赵俊清咳一声,向一个仆人问道:“这些是?”

    那仆人回道:“是陛下刚才赏赐给夫人的。”

    一句话落地,赵俊的喉结滚动起来。

    赏赐给夫人的

    不知怎么的,这句话一入耳,赵俊第一个想法就是欢喜:他有钱了。

    不是这样吗?宛娘的,就是他的赏给夫人的,就是赏给他的

    可是,欢喜不过一瞬,他马上想到了陛下所说的话,陛下说:冯氏甚好,以后就唤冯夫人吧。

    他不是傻子,他听得明白,这是陛下在命令他,就算他与冯宛不曾和离,可他这个夫主,也没有权利碰宛娘了。

    宛娘,现在不是赵夫人,是冯夫人

    何况,陛下派了这么多的婢仆护卫,表面上这是保护冯宛的,可这些人,同时也是防着他与宛娘接近的啊。

    因此,他陡然明白过来,他无权动这些金银。

    除非宛娘自愿,千方百计的使法子把这些金银偷来给他用

    想到这里,赵俊抬头盯向冯宛。

    他对上的,是一脸娴静,正侧头吩咐了几句什么话,准备提步走入北院的她。

    喉结动了动,赵俊唤道:“宛娘。”不知不觉中,他的声音温柔了许多。

    冯宛抬头。

    对上她的脸,赵俊温和地说道:“宛娘今日迁居,可得好好庆祝才是。”说到这里,他朝月娘吩咐道:“去令人弄几个小菜来,为夫要与宛娘对月浅酌”他想,他明摆着在院落里与宛娘说些话,陛下总不会介意吧。

    对月浅酌?

    刚刚还恨不得把自己拆吃入腹,这么快又温柔似水了。

    对上赵俊眼中闪动的光芒,冯宛瞟了瞟那几个木箱:怕是瞄上了这些金银吧?

    因此,在赵俊温柔如水的期待中,冯宛淡淡说道:“不必了。夫主刚刚回府,想是累了。宛娘告退。”

    丢出这句话,冯宛娉娉婷婷地向前走去。在她的身后,是六个奋力抬着木箱的婢仆。

    见她这么不给面子的拒绝,赵俊脸刷地一拉。他正要发火,一眼瞟到那六个婢仆,又强吞了下去。

    盯着冯宛离去的背影,赵俊唇蠕动了几次,最终什么话也没有说出。

    好一会,他青着脸,沉声骂道:“不忠不义,给脸不要脸”这骂声压得极低,便是他身侧的月娘也没有听清。

    骂出这句话后,赵俊还不解恨,他衣袖一甩,急冲冲卷向书房。不一会,书房中便传来“叮叮砰砰”东西被砸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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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赵俊的迷茫

    推荐一个女人的新作《妾本贤良》。

    一个女人的作品大伙应该看过的多,便是不曾看过的,也是听过的。

    她的文以更新快,女主绝对不圣母小白,痛快淋漓尽著称,大伙要是被吞吞吐吐的宅斗种田文屈着了,不妨去宰她这本新书,反正她更新贼快,宰早了也不吃亏。

    呵呵,闲话少说,她这新文的简介如下:慈祥明理的婆婆贤德淑良又恭顺的小妾心底良善的妯娌性子温和、身体柔弱的书生丈夫这么好的一家人偏她是第三者插足,恶妇一枚;呃,和离虽然路漫漫为了幸福光明的未来她也要奋斗不是?在和离之前是做恶妇继续“欺负”人家良善还是去小柴院做凄凉怨妇?这还真是一个问题。

    ##

    冯宛施施然地朝着北院走去。

    走进这个焕然一新,处处都体现着大方和中规中矩的院落,冯宛令婢仆们把东西收好后,便走了出来。

    就着月光,她慢步走在院落中的每一处。与她以前的寝房一样,在这里,她的寝房也是紧邻围墙,同时,北侧处,还特意开了一张门,她出出进进,甚至可以不经过本院的大门。

    也就是说,她这院落,已是自成一府。

    站在院落中,望着渐渐洒了一院的月华,冯宛清声道:“置点酒菜。”

    一个婢女应道:“是。”她一转身,另外二个婢女已搬来塌几,把它们摆在院落正中,月光底下。

    冯宛缓缓坐下。

    不一会,一阵酒香袅袅飘来。冯宛抬着头,看着天空的明月,暗暗想道:我已有多久不曾这般清净了?

    与此同时,赵府本院中。

    赵俊在书房中发了一阵无名火后,双手扶着几喘着气。

    好一会,他慢慢平静下来,回头看着书房中,见房间寥落,竟没有一个婢妾过来温言解愁,不由恨恨地骂道:“全是些不忠不义的!”

    他也不是想骂婢妾们,平素里,他这般在书房中发火时,婢妾们本是不敢近前的。

    他就是突然觉得,房中冷清得渗人,自身似乎置于荒野中,无依无靠无伴无友。

    这种发自内心的寂寥孤单滋味,竟是如此荒凉冰冷。

    不由自主的,赵俊转过头看向冯宛以前的寝房方向。

    不知不觉中,他的眼前浮现了当年的情景。他的家世一般,父母虽有点资产,却在战乱中双双被杀。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总是孤身一人,他一人学习,他努力地与身边的每一个人交好,他学着那些晋地来的士子谈吐,他微笑,他彬彬有礼。

    直到那一次,他看到了宛娘。

    只是匆匆一眼,他的心在那一刻,竟体会到了一种从来不曾体会过的宁静。

    这是一种很奇怪,很舒服的感觉。因此,那时刻,凭着他的手段,也有比宛娘家世更好的女郎喜欢他,他还是选择了宛娘。

    她嫁给了他。

    新婚之夜,他揭开她的盖头,对上那双如星辰般美丽宽容,让人心悦神怡的眼,他突然感觉到了愉悦。

    他抱紧了她的新娘。

    后来,一切如他所想,她聪慧,她总是知道他想要什么,一件事,往往他还没有开口,她便替他办妥了。

    开始时,他是感激的,他觉得自己非常幸福,他觉得自己圆满了。

    时间一天天过去。

    到了后来,宛娘还是宛娘,可他的心,却不再觉得满足。他渐渐习惯了,宛娘替他张罗好一切,他想到的,没有想到的,她都替他想好,做好。对宛娘,他由最开始的感激,欢喜,变成了理所当然。

    然后,她偶有思虑不周之处,他会变得不开心,他会想,她怎么能这点小事都想不到,办不好?

    不过他忍着没有发作。而每次没有发作的时候,他就会想,世上只有自己这样的好丈夫,才会去容忍一个妇人。

    有时他觉得,他对宛娘真是太娇宠了。于是他会适当地流连花丛。

    当然,他流连花丛是挑时机的。如那几次升迁中,宛娘既然出了力,他怎么也得慰劳慰劳她,那时,他会如新婚时一样,给她十足的娇宠。

    在赵俊想来,宛娘这一生都是自己的人,自己对她好,是恩,是宠,对她不好,那也是告诉她不要恃宠而骄。

    他只是不明白,怎么那一次小别后回府,宛娘怎么会变化那么多?

    书房是空空荡荡,赵俊踱来踱去,却无法扫走那刻骨的寒冷。

    这种寒冷,在没有娶回宛娘之前,他是经常承受的。

    这是怎么回事?不过是迁到了北院,不过是不必天天看到一个不忠不义的妇人,他怎么就感觉到这般孤寂了?似乎举目四顾,再也没有能让他安心的港湾?

    转了大半个时辰后,赵俊是觉得四周越来越冷,那冷,已由皮肤渗入了骨骼。

    想了想,他推门而出。

    外面,妩娘和她的婢女在朝这里张望。她对上赵俊的目光,连忙福了福,小心地唤道:“夫主。”

    赵俊盯着她。

    这个妇人脸宠削瘦无肉,生就一副刻薄样儿,他没有心情在这个时候与她寒喧。

    点了点头,赵俊提步走出。

    不一会,眉娘走了出来,娇媚地唤道:“夫主?”

    赵俊回头。

    月光下,眉娘娇是娇媚,恁地从骨子里透着一种轻浮,让他更生烦躁。当下,赵俊蹙着眉低喝道:“退下吧。”

    “是,是。”

    眉娘退下时,赵俊一眼瞟过呆呆钝钝,显得有点蠢样的绢儿。

    他转过头来。

    这时,月娘正低着头,在那老妈子地扶持下,一步一步走来。

    看她的样子,似是不曾注意到自己这个夫主。

    赵俊盯着月娘,正准备唤她近前。正好这时月娘也抬起头来。她一看到赵俊,马上娇娇怯怯地唤道:“夫主。”眸子水汪汪的,似乎要滴出泪来。

    看看,又是这么一副小家子气,哪像是一个上得台面的妇人?

    赵俊眉头蹙得更深了,他也没心理会她,衣袖一甩,转身便走。

    不知不觉中,他推开一扇房门。

    房中,一个娇小的人影正在钻来钻去。下意识中,赵俊欢喜地唤道:“宛娘?”

    声音一出,那人影一僵。

    迅速的,她碎步跑了过来。朝着赵俊一福,这个瘦瘦弱弱的小婢女胆怯地唤道:“弗儿见过郎主。”

    不是宛娘,那贱妇早就迫不及待地跑到北院去了。

    赵俊收回目光,冷着脸低喝道:“你在干什么?”

    小婢女身子一颤,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看着她苍白如纸的脸,赵俊也不耐烦听她辩解,挥了挥手道:“去,把那时常给夫人驾车的驭夫叫过来。”

    弗儿见到郎主没有继续追问,连忙应道:“是,是。”

    不一会,一阵脚步声响起,那驭夫恭敬地唤道:“郎主,你叫我?”

    “恩,进来吧,那婢子也进来。”

    “是,是。”

    两人一走进来,便是一怔,只见赵俊坐在平素冯宛最喜欢坐的窗台旁塌几上,便是端直的姿态,也如夫人一般无二。

    见到两人,赵俊沉声说道:“进来吧。”

    “是。”

    待一婢一仆在面前站好,赵俊寻思了一阵后,徐徐说道:“今日叫你们过来,是想把你们派到北院处。”

    他抬头盯着两人,道:“你们是夫人用惯了的旧人,想来她是喜欢的。”

    这话一出,弗儿低下了头,那驭夫则是呆了呆。就在半个时辰前,夫人曾经把他叫到一侧,低声说了一句,“我到北院处,你且在这里安心呆着。想来郎主用不了多久,也会派你前来的。”

    断断没有想到,夫人的话音刚落,郎主果然做了这个决定。

    这时,赵俊抬起头来。

    他盯着两人,沉着声音徐徐说道:“不过,便是到了夫人那里,你们也得记着,我才是郎主,才是你们的主子。”

    顿了顿,他命令道:“如果夫人有什么异常,或者,有什么特别的人去了北院,一定要记得告知于我。”

    说到这里,他盯着两人,“听到没有?”

    “是。”“是。”相比起有点迟疑的弗儿,驭夫的回答干脆得到多,很早以前,夫人便说过,郎主如果有心问起什么事,他得记住谁才是他的主子。可一直以来,郎主便没有问过他什么事。

    现在看来,夫人就没有错的时候,看,郎主不就交待这话了吗?夫人真是强过郎主多矣。

    赵俊交待到这里,站了起来,他盯向弗儿,认真地说道:“以后夫人说了什么话,是不是见过卫子扬,还有北院里的那些婢仆说了什么,你都得一五一十地告诉我。”沉着脸,赵俊警告道:“记着,我这人可是不心慈手软的。”

    这是警告,弗儿吓得连忙跪倒在地,白着脸连连应是。

    赵俊又看向那驭夫,交待道:“你是夫人用惯了的老人,夫人出府,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需得一一通报于我。若是不然,休怪郎主我手辣了!”

    “是,是。”

    见到一婢一仆都还听话,赵俊点了点头,挥手道:“去吧,今晚你们就到北院去。”

    刚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迷茫地想道:我要不要一起去看看?几乎是这个念头刚起,愤恨之情便油然而生,赵俊拉下脸,咆哮道:“滚!还愣着干什么?”

    两人哪里知道他会突然发火,吓得急急退了出去。

    他们一走,赵俊便退到冯宛常坐的塌几上坐下。咬着牙,他伸手在几上重重一捶,恨声骂道:“不忠不义的贱妇,总有一天,总有一天……”

    弗儿和那驭夫,一前一后朝着北院走去。

    弗儿一边走,一边时不时地盯向那驭夫,想道:听说要到夫人这里来,他答应得这么干脆,现在又步履生风,没有半点犹豫徘徊的,显然,夫人平素对他是不错的,他自己,也是想来的。

    刚寻思到这里,她便想到那天晚上,被夫人叫破,并唤到房中训话的那一幕,便想到夫人那双如妖如鬼,一切都明白,都能看破的眼神,不由激淋淋打了一个寒颤。

    转眼,弗儿自己对自己说道:我怕什么,夫人要真调查了,便当知道我从来没有出卖过她,没有做过对不起她的事。再说,夫人身边都没有几个可用的人,她以前是怀疑我有二心,如果我一直对她忠心耿耿,她一定会放下防备的。

    想到这里,弗儿觉得脚下终于有了点力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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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不少读者说我的小说中,女配没有什么好人,甚至还上升到人品高度。

    本不想解释的,因为这是件很无趣的事,我早期的作品《转世为狐》《乱世红颜梦》中,有的是这种女主的好友,纯良的女配。

    后来想一想,实在听也听烦了,便说一说吧。

    大伙没有发现吗,我的书,基本线条单一,配角甚少,整个故事,都是随着女主的经历而铺展的。我刻画的,只是乱世中,一个女人的自强之路和她的狗血爱情。

    简单一点说,我的书中,只有女主,没有女配。便有几个女人出现,她们也不能算女配,只能说是为推动剧情而诞生的某一个人。这个人可以是张三,可以是李四,是一些具有代表性的人物。

    在我书中,每一个人物,都起着推动剧情的作用。因我不喜欢写种田文那种角度很广的小说,所以每个情节的设定,几乎都悬接下文,是有目的的。并不像流行的种田文和宅斗文那样,可以用大量的笔调描写可有可无的生活情景。

    我曾经也想过,要不要给女主设定一个好友,或一个有爱的妹妹。最后都是否决了,因为我的文基本有字数限制,七八十万字的文中,表达一个世界,写出一个女人的奋斗,基本上很多情节都要砍掉。就为了可爱或友情什么的,弄个女配出来,一不能服务于剧情推动剧情发展,二不能保持节奏的明快干净,我用着着吗?

第108章 绽放

    

    后面内容修改过,昨晚看过的记得回头看一遍哦。

    两人来到冯宛的身后,还没有吭声,背对着他们的冯宛便静静地说道:“你们来了?”她微微一笑,道:“管事在里面,他会安置你们的。”

    不曾回头,语气闲闲淡淡,似乎早就料到他们会来。

    夫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弗儿腾地抬起头来,她盯了冯宛一眼,掩住心中的惊惶不安,低下头与驭夫同时应道:“是。”

    月光下,冯宛一直独酌到子夜时分才入睡。

    这一睡,特别香甜,几乎是她从来没有想到过的香甜。前世时,她汲汲营营,总是在为赵俊盘算,说实在的,赵俊并不算聪明,也不算很有官场智慧的人。一个提点不到,他就会犯错,而他又自视甚高,躇踌满志,从来没有发现自己这一点。

    因此,冯宛要帮他,还不能帮得太明显,只得小心又小心地从他的话中,套出他那一日的交际,了解他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然后,再用一种巧妙的,绝对不会伤害他的自尊的方式给他提点。

    因此,她一直很累,便是睡梦中,也在琢磨着什么时候开口,怎么用辞。

    重生以来,她陷入了噩梦当中,一场又一场的往事,不停的在她的脑海中出现。无数个夜晚,她是睁着眼到天明的。

    她几乎都忘记了,原来睡得好是这么愉快的事。

    一夜无梦到天明后,冯宛人还没有醒,嘴角已是含笑,侧听着外面树林中的叽叽鸟鸣,听着四周不时传来的人语声,冯宛不知怎么的,一点也不想起来。

    赖了一会,她又沉沉睡去。

    这一睡,便是三天,这三天中,她每天都要睡够五到六个时辰,这三天中,她似乎放下了压在胸口的巨石,似乎要把以前所积欠的睡眠,全部补回来。

    第四天,冯宛清醒时,外面晨光甚好。

    她起塌的声音惊动了弗儿,使得她连忙碎步近前,“夫人,醒来了?”一边说,她一边捧着裳服走近,小心地问道:“夫人,要起塌么?”

    在弗儿的身后,是二个陛下派来的婢女,这二个宫中来的婢女,此刻正低着头,不声不响地站在一侧,似是不屑与弗儿一样对冯宛这般献殷勤。

    冯宛恩了一声,道:“起塌。”

    “是。”弗儿连忙应了一声,上前扶着冯宛起塌。穿裳,洗漱好,对着铜镜梳理长发时,弗儿见冯宛目光晶莹,显得十分愉快,不由诧异地问道:“夫人很开心吗?”

    冯宛浅笑道:“是啊,很开心。”她轻轻说道:“我都不知道,原来我可以这么开心的。”

    她曾经以为,离开了赵俊,离开了那个她已经熟悉的一切,她会茫然,她会不知所措,她会失去方向。

    她曾经以为,只有呆在熟悉的环境中,面对熟悉的人,哪怕那人最是不堪,可只要是熟悉的,她才会心安。

    可她错了。

    冯宛望着铜镜中,分外显得明亮的自己,喃喃说道:“该制两套衣裳了。”是该好好地打扮一下自己,好好的取悦自己了。

    弗儿站在身后,连忙笑道:“是啊是啊,夫人的裳服都是去年制的,都已旧了,是该制两套新裳了。”

    冯宛恩了一声,站了起来。

    她走到内墙安置那三箱金银珠宝的地方,也不顾弗儿和二婢在场,打开了其中一处箱子。

    几乎是箱盖一开,一阵耀眼的金银光伴着珠光便射入人眼。

    不知不觉中,弗儿的手心汗湿了。

    不知不觉中,她的眼睛粘着那些金银首饰,怎么也移不开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那箱盖一合,精心选出二套首饰和五十片金叶子,并把它们放入怀中锦囊的冯宛转过身来,弗儿才眨了眨眼,迅速地低下了头。

    她的心还在砰砰直跳。

    不过这个时候,她是在想着:夫人在本院寝房中,财物都放在塌下的地板坑里。那地板要不是我细细的,一片一片地敲过去,也不会发现里面是中空的。由此可见,夫人是何等谨慎之人。

    是了,这三箱金银,她之所以这般随随便便地摆着,是因为这是陛下赐的,是因为陛下派来的人,明里暗里都在盯着。她压根就不担心谁敢有异动……

    冯宛走出了院落。

    她跳上了赵府驭夫的马车,朝着那些亦步亦趋的婢仆们说道:“不必跟了。”丢出四个字,她也不再多言,便令那驭夫驱着马车驶出了北院。

    如今,陛下赏赐了大把的财帛,冯宛想,这些财帛白用白不用,且好好的享受一番。

    她知道,自己身边时常有陛下的人盯着。在这种情况下,陛下的赏赐再多,她也不能藏起来,或者交给曾老叔打理。

    她唯一能做的,便是把钱帛花掉。

    于是,她到了绸缎庄,挑了自己最喜欢的绸料,准备做几套晋裳。

    别看晋裳,它可一点也不简单,式样繁复,以飘逸为美,不说别的,上面的珠玉镶嵌,都是有讲究的。

    两世为人,冯宛还没有这般无后顾之忧的花过钱,当下,她硬是按照最严格的晋裳制做,给自己按春夏秋冬四季,各订制了四套颜色不一,样式在建康城中也是流行,布料显得极为华贵的晋裳。然后又按季节各定制了二套胡装。

    接下来,冯宛又逛了胭脂店,钗子店等。

    把她两世以来,想逛而不敢逛的地方转了一圈,花光了带来的五十片金叶子后。冯宛才回到北院。

    如此几日,当冯宛都想不起自己还要购买什么时,那三箱金银首饰,不过用去了微不足道的一角落。

    这一日,天气睛好,到了取裳的日子了。

    冯宛来到那绸缎庄,把这些华贵的,她亲自裁定式样的晋裳一一检看了遍。在两个宫中来的婢女的要求下,她还拿了几套晋裳在手,准备换上身看看。

    刚刚跨入试裳的内堂,一个熟悉的声音便从外面传来,“你这裳服是何人裁定?当真华盛。”声音充满了惊喜,却是大公主。

    伙计有点吞吐的声音传来,“这裳服是那贵人自己裁定的。”

    “何人,你叫她过来。”大公主傲慢的,不在意地说道:“你不必担忧。不过是一套裳服,本公主愿意开口要,那是她的荣幸!”

    一边说,大公主一边拿着那裳服进了内堂,看来是想试穿一下了。

    透过缝隙,冯宛看到那伙计急得满头大汗的样子,又瞟了一眼大公主拿在手里的裳服式样,淡淡笑了笑。

    她折身回去,重新把身上的晋裳脱去,换了一套与大公主所拿一模一样,只是颜色不同的裳服。

    不一会,大公主走了出来,此时的她,已换上了那套新裳。冯宛所裁的这些晋裳,全部是广袖高腰,玎佩环响,式样于繁复中见飘逸,极是衬身材的。因此,大公主便是身材略显高壮,穿了这裳,也显得清俊许多。

    她一边走,一边低头打量着自己,脸色因兴奋而泛着淡淡红晕,整个人倒少了三分凶横,多了二分少女的娇美。

    急急冲到门坎处,大公主朝着外面娇唤道:“三位郎君,这裳好不好?”

    外面停着的数辆马车中,三辆马车是大公主这一伙的。赵俊和另外二个青年郎君,以及三个贵女同时回过头来。

    六人眼睛同时一亮,赵俊率先赞道:“甚美。”

    二字一出,大公主喜笑颜开。她原地转了一个圈,格格笑道:“我也觉得甚好,这人甚是会裁裳,我且把她制下的裳服换来看看。”

    说这话时,她还不时地低下头,欢喜地欣赏着变美了的自己。

    好一会,大公主眉开眼笑地抬起头来。

    可是,她突然发现,原来盯着她细瞧,目露惊艳的六人,同时齐刷刷看向她的身后。

    大公主蹙起了眉,叫道:“怎么了?”语带不满。

    见没有人回应,大公主转过头来。

    这一回头,她也呆了。

    缓步走来的,正是冯宛。

    此刻的冯宛,穿着与她一般式样的白鹤秋空云裳。只不过,大公主的是色彩淡绿,冯宛的是色做淡紫。

    冯宛这人,本来身材极好,肌肤白嫩如瓷,双眸神秘美丽如星空,姿容更是雍华清越。

    以前,她跟着起于寒微的赵俊,便是擅于经营,那钱帛也都是进了他那无底洞,她经常是几年都制不得一套新裳。

    饶是如此,因她天生的风韵和姿容,便是旧裳修改一下,再绣些添些什么,也总是能穿出与胡人迥异的美丽。

    可是,那所有的美丽,都与现在不同。

    现在,她着的是便在建康,也流行着的新裳。

    这世间,原是三分人才七分打扮,世间真正的绝色有几个?大多数美人,其实都是精致的妆点和得体的裳服映衬出来的。

    冯宛明明这般缓步而来,明明那张脸上,除了肌肤和眼睛,便再无特色,明明她都只是一个普通身份的妇人。

    可是,在这一瞬间,包括大公主在内,都觉得眼前华光四射,都觉得眼前这个妇人,美丽华贵至极。便是那过于素净的肌肤,都透着一种低调的高雅,那美丽神秘的眸子,更是让她皎皎然,飘飘然,直似那夕阳下,金光中,正要振翅高飞去的丹顶鹤。

    在这种极致的优雅飘逸的映衬下,与她身着同样裳服的大公主,直如土偶泥人,直是呆蠢如土鸡,显得笨拙可笑。

    这种感觉,没有任何人告诉大公主,可她就是感觉到了。

    不知不觉中,她被冯宛的光芒所慑,向后退出一步,缩了缩脖子。

    不知不觉中,她转过头看向赵俊,看向呆呆怔怔,目露痴迷和狂热,又痛苦着的他。

    蓦地,怒从中来,大公主尖叫一声,冲到冯宛身前怒喝道:“这是怎么回事?你这裳服……”

    不等她反咬一口,冯宛已是优雅一笑,她明眸如水地转向大公主,在令得她气为之夺的同时,清雅地朝她福了福,温柔说道:“这裳服是妾所裁。大公主喜欢它,这是妾的荣幸,区区裳服,不成敬意,还请公主收下。”

    说罢,她双手捧上了一副玉带。这玉带是大公主这一套的,不过她嫌系上玉带后,反衬得腰身过粗,便取了下来。

    面对着恭而敬之的冯宛,面对着既然是行着礼,也优雅高贵如仙鹤的冯宛,大公主突然间,一张脸涨得通红通红。

    她突然觉得自己成了一个小丑!

    咬牙切齿的,大公主咆哮道:“谁要你的破衣裳?”一边喝叫,她一边向外冲去,刚冲出一步,她想到这身令自己感觉到低人一等的晋裳,又折了回去。

    不一会,已换回自己衣裳的大公主冲了出来,跳上自己的马车,几声暴叫中疾冲而出。

    不知为什么,一向骄横任性的她,这一刻竟是提不起胆量去面对冯宛。实实是那种天与地,云与泥的区别,令得她在那一瞬间只想逃避。

    目送着大公主逃之夭夭的身影,冯宛微笑着想道:这本是我为自己量身定制的裳服,你怎么可能适合?

    她又想道:这飘逸优雅,卓显风流的晋裳,可不是你一个胡人泼妇可以穿得出来的。

    就在她含笑而立时,一个身影罩住了她。

    冯宛慢慢回头,她对上了赵俊痴迷得痛苦的目光。他正一瞬不瞬的,如痴如醉地看着她,见冯宛望来,赵俊喉结动了动,低低说道:“宛娘,我……跟我回家,我们不闹了,可好?”

    倒映入他眸中的冯宛,有着他打从骨子里便向往的高贵,优雅,雍容,还有惊艳!

    这一刻,赵俊突然觉得,他的宛娘原来是如此的美!

    这一刻,赵俊直觉得眼前的宛娘,便是那去掉了所有暇疵后的极品美玉。

    他痴痴地看着她,仿佛回到了新婚时,他揭起她的轻纱,露出的,也是这么一张让他迷恋的脸。

    不对,便是身着嫁裳的她,也不曾有今日的华美。

    看到赵俊眼中的迷恋,冯宛淡淡一笑,心中却在那一瞬间有点悲凉:她前世,替他赚了那么多财帛,那些财帛,便是五百金币也有。她要为着自己,这样的裳服她可以再多制十套也成。

    不过是一套衣裳罢了,这个男人,却似忘记了所有的恼怒,恨苦,忘记了她所有的不好。

    又是一笑,冯宛转身。

    见她要转身,赵俊大惊,他嗖地一下扣住了她的衣袖,急急唤道:“宛娘,宛娘……”声音于无边温柔中,隐隐带着哀求。

    冯宛回眸。

    对上这个男人眼中的,满满的自己的倒影,冯宛似笑非笑地抽回衣裳,轻轻说道:“夫主,你失态了。”

    说罢,她一个曼妙地转身,优雅地跨入门口。

    是了,她叫我夫主,我还是她的夫主!

    赵俊心头一喜,一个箭步冲入店中。

    就在这时,两个宫婢走上前来,她们来到冯宛身侧,与她一起抱着那些制好的晋裳向外走去。

    把裳服一套套收上马车,两个宫婢时不时朝赵俊瞟来一眼。那眼神也很寻常,可赵俊不知怎么的,就是脚步一僵,再也无法提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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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赵俊夜访

    

    卿本风流

    冯宛坐上马车时,赵俊还在痴痴看着她,他几次想要近前,可是看到坐在冯宛身侧的两个宫婢,那脚步却有千斤重,怎么也提不起来。

    冯宛见状,淡淡一笑,信手拉下了车帘,道:“走罢。”

    “是。”马车驶动。

    赵俊一直动也不动地望着那车帘拉下,望着那马车离去,直过了许久许久才回过神来。

    而这时,与他一道而行的几个伙伴,早不知什么时候已然离开。回头寻了几眼,赵俊忍不住又看向马车离去的方向,苦涩地想道:那是宛娘啊!

    那般的华贵,明艳,那般地高雅脱俗,那可是他心心念念的,曾经幻想过拥有的梦中人啊。

    马车驶入了北院。

    交待婢女们把东西收好后,冯宛悠闲地躺在院落中,看着头顶上由绿转黄的树叶,享受着冬日阳光的温暖。

    煮一斟酒,焚一炉香,泡一杯浆,一边细细地品,一边感受着这难得的宁静。

    这一刻,冯宛甚至觉得,如果能永远这样下去,也是一件极美的事。

    在放松中,时辰飞快地流逝,转眼间,又入夜了。

    夜幕渐渐笼罩在天地间,碧蓝的天空中,一轮明月相照,几缕浮云来去,实是说不出的舒服,说不出的美丽。

    一阵脚步声传来。

    这脚步声一沉一轻,不用回头,冯宛也听出了,它是属于赵俊和月娘的脚步声。

    脚步声越来越近,在离冯宛十步处,赵俊站住了

    他脸色复杂地看着斜侍于榻,一派悠闲自在的冯宛。

    这样的冯宛,他没有见过。

    他知道冯宛是个喜欢清静的人。

    只是她嫁他那一年半中,她最多也就是在寝房中对着纱窗外的明月发发呆。平素里,总是温婉地交待着管事,总是小意地站在他的身侧,时不时为他暖上一斟浆,说上两句话儿。

    他躺着时,她总会轻步上前,给他在肩膀和头上轻轻按摩着,时不时地听他说一说官场上的事。

    至于这半年,她更是仿佛隐形人一样。总有偷偷地躲在房中,悄悄地享受着清净。她哪里敢,又哪里会如现在这般,优雅的,理所当然地侍于院落中,坐在月光洒下的光辉里,婢女环绕?

    现在的她,已是一个不再隐藏,不再暗无声息,而是悠然自得地享受着明月美酒的贵妇。

    最重要的是,这几个晚上,他不曾有一晚入睡,三番五次从梦中惊醒,他会下意识地看向冯宛曾经的寝房方向。然后,他会记起宛娘已经不在那里了,那时刻,无边的寒冷和孤独感铺天盖地袭来。那种感觉太难受,饶是他马上覆在月娘身上,从她温软的身躯中寻找刺激和满足,可那感觉还是如影随形。

    这样的次数多了,月娘虽然婉转相就,可她的眸中还是有了泪,有了苦。

    当然,这个赵俊根本就不放在心上。女人嘛,就是喜欢流泪罢了。

    问题是,他这样折腾着自己,折腾着月娘,也只是打发了时辰。却不曾减去心中的茫然。

    宛娘在时,他一连半年不碰她也无所谓,一连二个月见不到她也没有一点事。现在她也只是去了北院,可他怎么就觉得没有了依靠,好象落入了孤立无援的困境一般?

    盯着她,望着她一派闲适,赵俊下意识地脸一沉,嘴一张便想训她两句。可嘴是张开了,望着明月下她优雅美丽的面容,望着她那浑然天成的贵族气派,他又突然明白过来。

    他没有立场子!

    她,是陛下所说的‘冯夫人’,不是赵夫人,不是冯氏,而是冯夫人!

    按下复杂的心思,赵俊提步向冯宛走去。

    他来到了她身侧。

    明明他的倒影出现在冯宛脚前,明明她应该知道他已到来,可她既没有慌忙的起榻,也没有笑语相向,温柔相侯。

    她依然背对着他,似是他并不存在。

    呆怔了好一会,赵俊沉不下气了,他低声唤道:“宛娘。”语气中,多多少少有着被她忽略的恼。

    唤出一声后,见冯宛不应不理,赵俊大步走到她面前,盯着她说道:“宛娘好悠然啊。”

    明明他想温柔地跟她说话的,可他还是被她激出了怒火。

    冯宛抬眸。

    月光下,她眸如秋水,静静地瞟了一眼怒形于色中,眸中带着痛苦和几分痴迷的赵俊,冯宛晃了晃酒斟,温柔说道:“是夫主啊?请上榻。”说是上榻,依然不曾起身相迎,不就以礼相待。

    赵俊脸色一青。

    他刷地拉下脸,冷冷说道:“宛娘,陛下给了你几个仆人,你不会连自己的身份也忘记了吧?”他剜着她,咬牙切齿地说道:“我可不曾把你休弃,你可还是我的夫人!”

    说话之时,他放在腿侧的拳头紧紧握着,隐隐有青筋暴露,隐隐在颤抖着。也不知他是在控制自己地激动,还是忍着揍她一顿地冲动?

    冯宛瞟了他放在腿侧的拳头一眼,微微一笑,举起酒斟朝他晃了晃,优雅地说道:“郎君错矣,妾身现在是‘冯夫人’”吐出三字,令得赵俊向后退出一步后,冯宛温温柔柔地提醒道:“赵家郎君,如今,妾是陛下亲封的冯夫人,这左右侍侯的人,又是宫中派来的。郎君若想尚公主,有时候,适当的避嫌是有好处的。”

    这一句吐出,赵俊身子更是晃了晃。

    他双眼瞪得极大,愤懑地瞪着冯宛,薄唇一动想要反讽她,可找不到话头。

    这时的冯宛,似是觉得与他大眼瞪小眼很是无趣,已低下头来。她低着头,秀发如帘,轻柔地挡住了半边素白的脸,只露出一双星辰美闪耀的美丽的眼。

    她长长的睫毛扇了扇,华贵晋服的映衬下,容颜高贵而幽静,仿佛空谷幽兰,便时无人处,也自得芳香。

    把手中的斟晃了晃,冯宛轻抿一口后,对着又转为痴呆的赵俊温柔低语,“郎君,请入榻。”

    她再次要求她入榻了。

    可是,她白日里还唤他夫主,这一次,却左一句右一句唤的都是郎君,语气客气而疏离。

    对着月光下,华贵又幽雅的冯宛。赵俊那一口冲上来的怒气,在无形中消去大半。重新涌出来的,只有说不出的苦。

    他轻哼一声,退后一步,在冯宛的对面跪坐下。

    笔直坐好,赵俊瞪着因华贵美丽而倍显遥远的冯宛,压下最后一丝怒火,尽力温柔地唤道:“宛娘。”

    唤出这两个字,他的语气又温柔了两分,于缠绵中夹着情意,“宛娘,陛下并不曾要你离我,而我也是当着陛下说了的,这一世,我都不会休弃你,不会让你享不到我的荣华的。”

    他倾身上前,目光如水,吐出的话,也是低而软,带着无边情意,“宛娘,你是我明媒正要的妻室,我是你的夫主。在云城时,我们是何等恩爱甜蜜?为什么要与我赌气呢?宛娘,你与我明天就去见过陛下,你去跟他明说要与我永远在一起可好?”

    他的声音真的很温柔很温柔”语气中甚至带着些许哀求。

    瞟过他看向自己如痴如醉的双眼,冯宛想道:看来,这就是他今日前来的目的。

    这个念头刚一浮起,冯宛瞟向站在十步外,一直低着头,显得怯弱无依的月娘。

    明明特意前来,想求自己与他和好,他还不忘带上美妾。

    明明是他想与自己和好,却口口声声说,要她去面见陛下,要她去向陛下陈词。

    这个男人,连面对陛下的勇气也没有,只会把自己推在前头。是了,是了,这样的话,只有自己说了,他才进可娶公主,退也有颜面。

    冯宛的唇角,浮起一抹似是讥笑,似是漠然的笑容。

    在赵俊地盯视下,冯宛垂下双眸,她似是寻思了一会,慢慢抿下几口酒后,摇了摇头,低声说道:“不必。”

    两字一出,赵俊脸色大变,他压抑着怒火喝道:“为什么不必?”咬着牙,他冷冷地说道:“莫非,你这妇人还真以为可以攀上卫子扬?你莫要忘记他的身份!告诉你,你就算跟了他,也只是一个小小的妾室!”

    说到这里,他“啊”的一声,似是想到了什么一样的大声说道:“我倒是糊涂了,也许宛娘与那些蠢妇一样,觉得做个将军的妾室,要比做我这个六品官员的妻子更好,更威风,更荣光!”

    声音尖刻,语气中满是冷嘲热讽。

    冯宛抬眸瞟了他一眼,然后,她举起酒杯朝他晃了晃,慢条斯理地说道:“郎君,你又失态了。”

    七字一出,说得起劲的赵俊一噎。

    冯宛笑了笑,月光下,她漫不经心地说道:“妾之所以不想前去,并不是想嫁卫子扬,而是因为,妾觉得没有那个必要了。”

    她含着笑,慢慢说道:“妾现在当这个冯夫人,感觉很好,已不想改变什么。”

    赵俊本来发青发红的脸,在这一刻僵住了。

    与冯宛相处多时,他还是听得出来的。冯宛这话发自肺腑。

    她是真的不想前去,她是真地觉得现在很好。

    自己夜夜无眠,她却觉得如此甚好!

    赵俊腾地一声站了起来。

    他喘着粗气瞪着这个不识好歹的妇人!

第110章 卫子扬夜访

    

    卿本风流

    在赵俊的瞪视中,冯宛轻轻抿了一口酒,衣袖一甩,正准备说送客时,一个极轻极轻地哧笑声从一侧树林中传来。

    那哧笑声虽是极轻,在这静夜中也很响亮。

    赵俊嗖地抬起头来。

    他瞪向那片树林,可是处处树叶繁茂,哪曾有人?赵俊脸一沉,正要斥喝,突然想道:当着这么多人,这隐在暗处的人也肆无忌惮地发笑,莫非,他本是陛下派来的?

    一想到陛下,他脸色便是一白。当下赵俊连忙收回目光,脚一提,慌慌忙忙的朝外走去。

    在经过冯宛时,他还是忍不住回过头来。对着月色下,她恬静优美的面容,一时之间,那种苦涩和可望不可再得的痛苦又涌出心头。

    不说赵俊匆匆离去,冯宛把酒斟朝几上一放,抿着唇郁郁地说道:“将军来了?”也只有他来了,陛下的护卫才不惊不理,也只有他,会在这个时候发出哧笑声。

    这个卫子扬,总是这样神出鬼没的,难道他就不知道走正门吗?还有,也不知这家伙来了多久,偷听了多少。

    这时的冯宛,神色中哪里还有刚才面对赵俊的优雅雍容?浑然一副郁闷的小妇人模样。

    嗖地一声轻响。

    一个颀长的倒影与冯宛的倒影重叠。

    卫子扬来到了她的身后,望着月光下,低着头,强装出温婉平静的冯宛,少年一声不吭。

    见他不出声,冯宛有点恼怒地低语道:“将军何等身份,这北院,你自正门而入便是。”北院单独开出的那个门,不就是为他开的吗?再说,他这般偷偷的来,与明目张胆的来有什么区别?反正该知道的人都会知道。

    没有想到,冯宛生恼,少年更恼,他清靡的声音冷冷传来,“若不是这般前来,我也不知道,原来夫人觉得现在很好!”

    算帐了。

    冯宛马上明白过来,他定是听到了自己那句。“妾之所以不想前去,并不是想嫁卫子扬……”

    在冯宛怔住,不知如何是好时,少年走到了她身后。

    他伸臂搂住了她的细腰。

    几乎是他这个动作一做,冯宛便颤抖了下,她不由自主地压低声音求道:“快放手。”悄悄瞟了一眼四周的婢仆护卫,冯宛急急说道:“有人在呢。”

    少年没理。

    他不但搂上她的腰,还把脸搁在她的颈窝里。吸着属于她的体香,少年低低的嘟嚷道:“丑女人今日好似不丑。”

    说到这里,他另一只手伸出,两臂一齐环着她的腰,卫子扬侧过头,目不转睛地打量着冯宛,又说道:“换了新裳,看起来甚是舒服。”声音中有着不知不觉的温柔和沉醉。

    其实,这是夜晚。冯宛便是换了新裳,也体现不出那种让人惊艳的华贵飘逸。

    冯宛脸一红,她又朝四周低着头的婢仆们看了一眼,小心求道:“快放手。”

    “不放。”卫子扬说道:“那老头子给你建这个院落,派上这么多人看着,可不就是想知道些你与我的往来事?”

    冯宛一怔。

    卫子扬的声音,继续从她的耳边低低传来,“幕僚之事,我暂时不会再跟陛下说了。”他的大手,慢慢向下,一直握上她的小手,把她的手置于掌心,他压低声音都囔道:“我们得让老头子看到他想看的……阿宛多半要失望了,你嫁不嫁我,可不是你说得算的。”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冯宛的眼角瞟到,卫子扬说出这句话后,得意的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极是刺眼。

    也许是感觉到她狐疑的目光,卫子扬马上收起笑容,摆出一副严肃的模样。

    冯宛脸一红,伸手在他的大手上重重拍了一下。低声道:“别这样。”语声极其严肃,奈何脸红过耳。

    直过了一会,也没有听到卫子扬地回答,冯宛有点纳闷,她回过头去,只见卫子扬歪着头,双眼熠熠生辉地盯着她,目光火热中竟似有点痴迷。

    这一下,冯宛的脸更红了。

    她瞟了一眼四周,实在不想被这么多人围着看,可是,她又想道:要是躲回房中去,那我与他做了什么,岂不是说也说不清了?

    她放在腿侧的手松了紧,紧了又松。一张脸绯红绯红的,星辰般的眸光忽闪着,实是一副拿不定主意的模样。

    卫子扬侧着头,饶有兴趣地看着她。看着看着,他压低声音,有点欢喜有点温柔地呢喃道:“阿宛,每次见你,我都甚是欢喜。”暖暖的呼吸伴着暖暖的话语,在令得冯宛的脸更红更艳后,他喃喃补充道:“你以前见我,总是淡淡的甚是端庄,现在见我,想骂又不敢骂,还不曾说话,脸便红得透了,真好。”

    他这话一出,冯宛的气不打一处来。要不是他对她越来越轻薄,越来越胆大,她怎么会沦落至此?

    就在她气促的喘着气时,卫子扬把脸凑到她颈侧,唇与玉肤相接,呼吸与体香交融间,他极快乐地说道:“果然还是要晚上来呢。”

    冯宛一噎。直气得差点晕了过去。

    只见卫子扬在她的颈间轻轻一吻后,血色凤眸扫过左右,沉声喝道:“退下!”

    喝声一出,众仆婢竟是二话不说便躬身退下。

    见到他们要走,冯宛一惊,她也顾不得什么,马上清喝道:“回来。”强自镇定着瞪向众仆,冯宛薄怒道:“你们,你们要明白谁是这院落的主人!”

    在众仆齐刷刷低头时,卫子扬疑惑的声音传来,“阿宛怎地这么生气?”他不满地说道:“这么多人看着我们,甚是不便啊。”

    冯宛气呼呼地回道:“我留下他们,自然不是为了让他们看着。”一句解释刚出口,她便对自己羞恼起来。

    当下,她把他重重一推,蓦地回头,双眸明亮明亮地瞪着卫子扬,羞怒地说道:“你,你先回去,要来白日里再来!”

    这下,卫子扬更不懂了。他蹙着眉想了想。疑惑地说道:“阿宛喜欢白日里亲热?”

    嗖地一下,冯宛连耳朵尖都红了,她低低地尖叫道:“谁要与你白日里亲热?”

    这句话,本来是显得羞怒的,不顾体统的,如是别的女子,卫子扬说不定就生气了。可是,他面对的冯宛,是一直老神在在,处事雍容得体,永远难见喜怒的冯宛。

    如今,她这般像一个寻常少女一样,失控的尖叫出声,不知怎么的,卫子扬直觉得连毛孔都是爽快舒畅了。他压了压嘴角,点着头一本正经地回道:“阿宛此言甚是,我们要亲热,也得晚上才是。白日里实是大有不便。”

    果不其然,他这句话一出,冯宛直是身子晃了晃。卫子扬一惊,连忙上前一步,再次伸手把她搂在怀中。单臂搂着她,他另一只手按上她的额头,惊道:“甚烫,阿宛,你病了!”

    这不是疑问,这是肯定。因此一句话落地,他已把冯宛拦腰一抱,喜滋滋地朝着寝房跑去。

    冯宛又羞又急又恼又怨,她想要尖叫,奈何胸口堵得太厉害,一口气顺不过来,哪时能说话?

    转眼间,卫子扬已抱着她入了寝房,他把脚一踢,令得房门重重关上后,径自低着头,快乐地眯着凤眼打量着冯宛的表情,口中则说道:“阿宛你是着了凉吧?这着了凉就是这样,额头烫得很,实际上身子冷着。来,我给你暖一暖。”

    一边说,他一边把冯宛放在塌上,自己也往塌上一躺……

    这时的冯宛,终于艰难地找回了理智。她深吸了一口气,闭着眼睛想道:他如果解我衣裳,我就定要好好说说他。

    卫子扬与她这般并排躺着,把她朝里面挤了些许后,翻过身,伸臂把她搂入怀中,连她的双腿,也给夹紧。然后,他脸孔埋在她的颈窝里,极舒服,极满足地长吁一口气,嘴角一咧,露出一个十分天真欢喜的笑容来。

    在冯宛地紧张中,他放在她腰间的手并没有乱动。只是这般紧紧地抱着她,紧紧地偎着她,随着他越来越悠长平和的呼吸,冯宛暗道:莫非,他根本不是想那回事?

    寻思到这里,她自个儿红了脸。

    卫子扬软玉温香在抱,似是极为满足,他只是紧紧地抱着她,时不时在她的颈窝蹭了蹭,过了好一会才开口道:“陛下已经决定,由四公主和亲。”

    他的气息有点懒洋洋,“本来陛下是属意大公主的,奈何大公主行事和性格太过骄横。陛下怕她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只得勉强四公主嫁了。”

    他扁了扁嘴,嘟嚷道:“那丑八怪知道这事后,跑到我府门外,直哭了一个时辰。哼,害得我直到现在才能来见过阿宛。”听到这时,冯宛这才明白,原来在他的眼中,大部份女人都是丑八怪,那四公主明明长相美丽的,在他口中,居然也是个与自己同等档次的。

    再次在冯宛的颈窝里蹭了蹭,他又嘟嚷道:“现今已入冬,我这次若是出征,需在二个月内结束战事。不然,又要过一冬才能回来。你这丑女人恁地蠢笨,到得那时,也不知会不会被那姓赵的迷惑?”

    实在抱歉,昨晚答应送给大家二章的,却失言了。实在是这一章写着写着,怎么也写不下去了,直到今天有了感觉才把它补上。呃,今天可能还是会送上二章,过第二章会是十二点以后才送到,大伙先去睡吧,明天再看也一样。

第111章 冯宛的“好意”

    

    卿本风流

    冯宛听到这里,不知怎么的想要笑。她忍着笑意,低声问道:“那日我们出来后,却不知陛下对赵俊和大公主交待了甚么?”

    说罢,冯宛抬眸看向卫子扬。她是个妇人,消息相当闭塞,可眼前这个少年不同,她知道,他就是从这两个月开始,在朝里中广布眼线的。

    卫子扬淡淡地说道:“还有甚么?不就是说允赵俊所求,不让他与你和离,你依然是他的正妻,他还说什么,大公主若是执意想嫁赵俊,却也可以,就当他的平妻吧。最后陛下又对赵俊说了,你从此后唤作‘冯夫人’。”

    冯宛一惊。

    她看着卫子扬,不知怎么的,竟忍不住唇一扬,轻笑出声。

    虽只是笑了一声,可她语气中的愉悦,还是让卫子扬听得分明。

    不过他细细看来时,冯宛又低下了头。

    我仍是他的正妻,却唤作冯夫人?大公主想要嫁他,可以做他的平妻?

    有趣,甚是有趣。

    冯宛微笑着想道:真想看看当时大公主和赵俊的表情。真想知道,大公主放不放得下那个身份,屈身成为一个小小六品官员的平妻?从此屈居我的下面,见到我也要恭敬三分?

    想到这里,冯宛真想笑出声来。

    一直以来,大公主何等张扬?现在嘛,冯宛倒真想她嫁给赵俊的那一日快点到来。

    寻思了一会,冯宛问道:“那大公主她是怎么想的?”话一出口,她便知道自己问错了。这种事,卫子扬饶是神通广大,也不会知道的。她要想知道,还得会会大公主才成。

    卫子扬见她欢喜,却甚是不满,他冷冷地说道:“那老家伙便是不想我如意。”说到这里,他翻过身抑望着头顶,双眼目光灼灼,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弗儿恭敬而小心地声音,“夫人,赵,郎主求见。”

    赵俊又来了?

    冯宛一怔间,卫子扬懒洋洋的声音传来,“他是想亲眼看一看么?可,让他进来。”

    这话一出,冯宛直吓了一大跳。她腾地转头看向卫子扬,对上他变得冷漠的血色眸子,她涨红着脸低声说道:“不可。”

    在卫子扬不解的目光中,冯宛喃喃说道:“我毕竟与他不曾和离,这般离经背道之事,我心甚是不安。”

    她是守礼惯了,便是与卫子扬亲近,也是在无数次自我催眠,是在对赵俊的彻底绝望之下,才勉强想通的。

    不过,就算想得再通,真要当着赵俊的面,与卫子扬这般亲近,她无论如何也做不到。至少,现在还做不到。

    在卫子扬地盯视中,冯宛在不知不觉中红了眼,不知不觉中白了脸。

    慢慢的,卫子扬说道:“好。”他看着她,喃喃说道:“我离开。”

    说罢,他一跃而起,站在榻旁,他施施然地把睡乱的衣襟和头发整好,随着他地动作,那如云的墨发梳理一清,那若隐若现的锁骨,也被衣襟挡住。

    ……明明那么普通的动作,明明只是整理衣襟梳理头发,怎么这少年漫不经心做来,却如此魅感难言?

    不知不觉中看呆了去的冯宛,在他微眯的凤眼中惊醒过来,她腾地一下坐下,似是害怕卫子扬取笑,她胡乱踏上木履,几个箭步便冲了出去。

    房门刚一打开。冯宛便与急步而来的赵俊碰了个正着。

    两人同时脚步一刹。

    赵俊抬起头,瞬也不瞬地看着她明显凌乱的衣襟。

    而冯宛,却没有注意到赵俊的异常,她只是急急回过头去看向身后。

    身后,窗户洞开,夜风徐来,哪里还有卫子扬的身影?

    就在这时,她的手腕一阵剧痛。

    却是赵俊紧紧地锢制着她,他紧紧地盯着她被扯乱过的衣襟,青着脸,压抑着愤怒地低喝道:“谁?刚才那人是谁?”

    不等冯宛回答,他脸颊肌肉抽搐着,愤怒地说道:“是卫子扬对不对?我听出了,就是他的笑声!刚才他还入了你的房,对不对?”

    听到他一连串的质问,冯宛有点想笑,她慢慢抬起头来。

    这一抬头,她却对上了眼中泛红,泪光隐现的赵俊。

    见到冯宛呆住,赵俊薄唇抿成一线,他抓着她手腕的手,又加了三分力道,“冯氏阿宛,你妈的真是一个贱妇!不忠不义,不知羞耻的贱妇!”

    声音竟是愤恨难平!

    冯宛的脸一冷。

    她慢慢地抽了抽手,可他握得这般紧,哪里是她抽得动的?

    当下,冯宛垂眸,淡淡唤道:“来人!”

    “是。”几个声音同时响起。

    冯宛静静的命令道:“赵家郎君身有不适,你们把他送回去吧。”

    这句话一出,两个护卫同时站出,大声应道:“是。”他们大步走到赵俊身侧,一左一右把他一架!

    随着他们的动作,赵俊的手,不由自主地被松了开来。

    望着青着脸,依然愤恨地瞪着自己,却不敢做出任何反抗的赵俊,冯宛屈身盈盈一礼,细声细气地说道:“郎君何苦至此?宛娘如今与郎君,实实已是陌路人。”

    这话一出,赵俊愤恨的表情立马僵住,不由自主的,他薄唇抿得更紧了,眼眶也更红了。

    冯宛垂眸淡笑,“过去的已然过去,便是妾,也已是故人。郎君何必舍近求远?妾观那大公主对郎君,实是情深一片。郎君实实不该为了一个已经过去的人,得罪了大公主。”

    言词殷殷,诚挚无比。

    赵俊似是一呆。

    在两个护卫推搡中,他不由寻思起来:这贱妇说得对,她的事,陛下已有定见,只怕短期内不可改变。既然和亲之事已定了四公主,那大公主与我之间,还是有可能的。

    想到大公主,想到她身后的权势,赵俊的心又火热起来。他回头恨恨地瞪了一眼冯宛,暗暗冷笑:这贱妇之所以嚣张,不过是有卫子扬撑着。我只要得了大公主,只要我能把卫子扬踩了下去,这个贱妇,还不是会跪在我面前,求我收留于她?

    是了是了,我这般紧赶着,她只会越来越不识好歹,且冷她一冷。

    想通了这一点,赵俊马上后悔起来:白里时,大公主被气跑之后,他不但没有追上去,还直到现在,也没有派人送去一字半句的安慰。都怪这个贱妇,是她迷惑了自己的心智,是她让自己表现大不如平常!

    想到这里,赵俊已恨不得马上赶回去补救,因此,不用两个护卫押着,他已是急急转身。

    见赵俊迫不及待便要离开,冯宛轻喝道:“退下吧。”

    婢仆们一怔间,冯宛蹙眉道:“怎么还不退下?”语气严厉。

    众人连忙低头应了一声是,连同那两个护卫在内,缓缓向后退去。

    弗儿在退去时,看了冯宛一眼,在对上她的眼色后,马上伸手把房门带上。

    房门一关,偌大的寝房中,便只剩下冯宛和归心似箭的起俊。

    赵俊脚步微顿,回过头不耐烦地看向冯宛,低喝道:“你搞什么鬼?”

    冯宛微笑不语,只是向他走近。

    转眼间,她来到了他身前。

    在赵俊疑惑的眼神,冯宛慢慢倾身向她。感觉到馨香扑鼻,赵俊脸上的不耐烦,慢慢地变成了喜悦。

    冯宛凑近了他,她樱唇凑到他耳边,低低的,吐气如兰地说道:“夫主有所不知,这世间的妇人啊,总是对得了她身子的丈夫念念不忘的……夫主既然对大公主有意,何不快刀斩乱麻?”

    赵俊万万没有想到,冯宛靠近自己,只是为了说这句话。

    他腾地一声抬起头来。

    他对上了冯宛明亮中带着淡然的目光。

    这种目光,他见得多了,因此下意识中,他点了点头。

    不过转眼,他便记起了两人现在的立场,眉头蹙了蹙,赵俊警惕地问道:“你为什么会想我得到大公主?”

    冯宛垂下双眸。

    她也不看向赵俊,只是淡淡的,平静地说道:“我与夫主虽成陌路,然,一夜夫妻百日恩……大公主虽然骄横可恶,可唯有她才能助夫主平步青云。”

    说到这里,她转身返回,静静地说道:“自然,夫主若是不信,那也是没法子的。”

    她的语气极淡,她的理由倒是可信,这个妇人,以前总是这般为他着想的。

    赵俊深深地盯了她几眼,慢慢的,他唇一抿,衣袖一甩大步向门外走去。

    随着“砰”的一声房门重重关上的声音传来,冯宛抬头浅浅而笑,她的双眸在月色下特别明亮:真期待他与大公主和好,真真希望大公主情比金坚,便是丢了脸,罚了禁闭,也甘愿做他的平妻!

    到得那时,我一定要频频出现在他们两人面前……

    一晚时间转眼便过去了。

    又是一夜好眠后,冯宛走出了院落。

    随着四公主和亲之事成为定局,街道中似乎变得热闹些了,走在其中,到处都在谈论这件事。

    而这时,朝庭为了取信于民,也开始发放当初强行征收的粮草。虽然那粮草中掺了大量的陈旧不可用的物事,可有总比没有的好。一时之间,街道中的各家店面,又恢复了不少生机。

    远远的,冯宛便看到,妩娘站在自家店面前,正在命令着伙计们把朝庭返回的粮草收好。

    这一幕情景是如此熟悉,前不久,她还意气风发地站在这里,对着伙计们指手划脚,并命令他们把刚收回来的新粮入库。不过几个月时间,昔日张扬明艳的妩娘已瘦了一大圈,一张张苍白,身形更是削瘦得弱不禁风了。

    这时,感觉到冯宛目光的妩娘回过头来。在对上冯宛时,她下意识地缩了缩颈。也不敢与她对视,便急匆匆入了店中。

第112章 算计

    

    卿本风流

    冯宛在街道中转了一圈,又令驭夫向府中返回。

    在陛下派来驭夫之前,她也总是这般喜在街道中游荡的,这点喜好,自不能因为陛下派了人来而改变。

    不过她也知道,这时的陛下,对她很感兴趣,她的一举一动都有人在盯着,西郊周庄那里,她是暂时不能过去了。

    一回到北院,弗儿便急急迎了上来。她朝着冯宛福了福,乖巧地说道:“夫人,刚才大公主来了,没有见到夫人就走了。”

    大公主来了?

    冯宛微微一笑:脱离了和亲的阴影,大公主便是那脱了牢笼的鸟儿呢。

    她点了点头,道:“知道了。”

    举走走回院落中。

    转眼四天过去了。

    让冯宛奇怪的是,这一回到北院,弗儿便急急迎了上来。她朝着冯宛福了福,乖巧地说道:“夫人,刚才大公主来了,没有见到夫人就走了。”

    大公主来了?

    冯宛微微一笑:脱离了和亲的阴影,大公主便是那脱了牢笼的鸟儿呢。

    她点了点头,道:“知道了。”

    举走走回院落中。

    转眼四天过去了。

    让冯宛奇怪的是,这四天中,几乎大公主是天天报道。她先在本院里耀武扬威一阵,转又跑到北院找她。不过她的运气不好,每次来的时候,都碰到冯宛坐着马车全城游荡去了。

    转眼又是一天过去了。

    望着东方的日光,换上新裳,华贵美丽的冯宛,举步朝着马车方向走去。

    弗儿略略犹豫了一会,还是提步跟上,她在冯宛身后福了福,小小声地唤道:“夫人,你要外出吗?”

    冯宛头也不回地“恩”了一声。

    弗儿迟疑了一会,还是说道:“夫人,昨日儿大公主来时说过的,要你在府中侯着她。”

    侯着大公主?

    冯宛停下脚步。

    她慢慢转过头来。

    盯着低着头,乖巧无比的弗儿,冯宛眉头微蹙,想了想,她轻声问道:“大公主说这话时,是何表情?”

    啊?弗儿没有想到她会问这个,下意识地抬头朝冯宛看了一眼。才慌忙地低头应道:“夫人是想问?”

    冯宛蹙着眉淡淡地说道:“她可曾生气?”

    得到提醒,弗儿想了想后小心回道:“好似不生气,大公主双眼亮亮的,倒似,倒与以前一般样。”

    与以前一般样?那就是趾高气扬子!

    明明被陛下勒令了,如果要嫁赵俊,以她公主之尊只能做一个平妻,她竟然还趾高气扬的?

    寻思一会,冯宛又问道:“便无生气不满?”

    弗儿楞楞地摇了摇头。她见冯宛眉头蹙起,心下不解,嘴张了张想询问,却又不敢。

    这时,冯宛回过头去。

    她一边走向马车,一边暗暗忖道:她为什么不生气?为什么在提到我时不恼火?

    两世相识,她是了解大公主的,她就是一个喜怒壮在脸上的人物。按道理来说,她现在应该是一提到自己的名字就恼火,一想到自己就恨不得给自己几鞭子的?

    给自己几鞭子?不对!

    冯宛脚步不由一顿。

    她慢慢低下头来,寻思起来:如果我是大公主,以目前的处境,本身的性格,会做出什么事呢?

    良久后,冯宛笑了笑,衣袖一甩,来到了停放马车处。

    对着陛下派来的两个驭夫,冯宛回头招过两个宫婢和弗儿,命令道:“过来。”

    三女一怔,略略迟疑了一会,才提步走来。

    她们走近后,冯宛径自爬上那辆她不曾坐过的马车,丢下一句话,“坐上那车,我们出去走走。”

    夫人带着婢女出外,这在哪里都是正常不过的事。当然,有的夫人是会让婢女同车的,不过就算不同车,也是正常的举动。

    三婢不疑其它,爬上了那辆冯宛经常乘坐的马车。

    在冯宛一声喝令下,这两辆皇帝派来的马车同时启动,朝着院门走去。

    婢女们的马车见到冯宛的马车走得慢,正要侯她一侯,冯宛淡淡的声音传来,“无妨,你们走前面吧。”

    “是”

    那驳夫的应承声中,冯宛瞟了一眼把车帘掀开的宫婢,眉头微蹙,似有不满。

    这些宫婢,一个个都是察颜观色的老手,见到冯宛盯着自己,顿时吓了一跳,她连忙朝着冯宛低头行礼,顺手把车帘牢牢拉好。

    果然,她这车帘一拉,从车帘缝中可以看到,夫人一脸满意地移开了眼。

    话说车中的另外两婢都是人精儿,见到这宫婢的情形,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当下,她们老老实实地坐在马车中,再也不敢拉开车帘胡乱张望了。

    赵府的位置,稍稍有点偏僻,两车驶过二条巷道,才走上正街。

    几乎是刚刚一出正街,坐在后面那辆马车中的冯宛,便看到前方不远处,停着几辆华贵的马车,马车旁,还有几个精壮的骑士。

    那几辆马车中,一人正朝这边看来,见到冯宛的马车,其中一人连忙转过头去,对着旁边说了一句什么话。

    这一下,那几辆马车同时拉下车帘,朝着这边驶来,便是那几个骑士,也开始策马缓行。

    他们前来的方向,正与冯宛相对。

    一直规察着的冯宛,眸中光芒一闪。马车中,她淡淡喝道:“侯在一侧。”

    命令一出,驭夫一怔。不管怎么说,他们都是宫中派来的,对面那几辆马车虽然华贵,却都取下了家族标志,还隔得这么远,夫人这个举动,也太给对方面子了吧?

    虽然犹豫,两个驭夫还是应了她的要求,哟喝中把马车拉慢。

    就在冯宛的命令发出时,也不知怎么的,对方的那几辆马车却是突然加速,特别是第一辆马车,那马匹似是受了什么刺激一样,蹄子一甩,竟是疯狂地朝着冯宛的马车一冲而来。

    只是一个转眼,那马便尖啸的嘶鸣着,疯狂地撞向了弗儿等人的马车。不过因为冯宛吩咐及时,此刻恰好向一侧避去,因此那马车重重一撞,也只是擦车而过,只是令得车厢歪了歪,从里面传来的尖叫声可以听出,弗儿等人并不曾被伤到。

    就在驭夫急急稳住马车,想要让它停下,马车中的弗儿等婢,还在惊叫时,突然的,对面的几辆马车中冲出一辆来。

    这马车冲得极快,简直是气势汹汹而来。马车刚冲到近前,车帘便是一掀,瞪着一双四白眼,凶狠姿态毕露的大公主尖声叫道:“好无礼的贱妇!清阳郡主的车驾也是你惊得的吗?”

    声音刚落,她手中的马鞭已是重重挥起,只听得“叭”的一声,那马车朝着弗儿三人的马车中便是重重一甩!

    “啪”的一声马鞭击中人身的声音堪堪传来,又有两个骑士围上,他们同时抽出佩剑,叫道:“大公主休怒,这种事由我们出手就可以了。”嘴里说着,他们手下的动作也没有停顿,只听得滋滋滋几声,剑起剑落间,一左一右的车帘,同时被寒剑绞成了碎片,车中三婢的面容,也呈现在众人面前。

    一看到三个女子的脸,大公主的马鞭便高高扬起,混合着她的阴狠笑声,嗖地拍了过去!

    这一鞭,用了十足的力道,直对着离她最近的那女子的脸蛋打去!与此同时,那两个骑士也是毫不含糊地弹出长剑,一左一右分别划向另外两个女子的脸!这一幕变化太快太突然,三婢也罢,冯宛也罢,哪里会想到是如此情景?当下她们同时尖叫了起来。

    也许是冯宛的叫声,也许是大公主突然发现,自己鞭下所指的面孔,并不是自己要找的那一个。鞭声呼啸,三婢抱成一团中,大公主的手腕强行一定,同时嘴里急急喝叫道:“停下停下!”

    那两个骑士显然是高手,她这命令一下,二柄已贴到了宫婢脸上的剑尖,同时一顿。

    骑士们向大公主看来。

    而大公主,则是腾地回头,朝着后面那辆马车中的冯宛看去。

    晨光下,冯宛正静静地盯着大公主,她的身姿依然华贵美丽,白净的脸上,甚至还含着淡淡的,有点冷的笑容。

    见大公主看向自己,冯宛嘴角微勾,她的眸光从大公主的脸上,转向她的手中长鞭!

    也许是太过错愕在冯宛地打量中,大公主一直还有点呆楞。

    慢慢的,冯宛把看向大公主的目光收回,她静静地盯过那两骑士,又瞟向正紧赶而来的另几辆马车中的贵女,再瞟向前方惊魂刚定,花容失色的清阳郡主。

    这些动作,说起来复杂,实际上只是一瞬间。

    收回目光时,冯宛已经了然如心。

    她垂下双眸,就在马车中朝着大公主福了福,再朝着那清阳郡主福了福,清脆的,充满歉意地说道:“婢女无状,惊忧了郡主和大公主,实是该死。”说到这里,冯宛轻叹一声,“可是,郡主和大公主有所不知,这些婢女都是陛下指派给妾的。”她一脸为难地说道:“她们便是有错,也得交由陛下定夺啊。”

    此刻,婢女和驭夫还是惊魂末定,清阳郡主也是脸色苍白着还不曾还魂,能听清冯宛的话的,只有大公主和她身后的那些人。

    瞬时,四下一静。

    然后,那些贵女和骑士们,同时看向了大公主。

    大公主还在瞪着冯宛,表情中有着说不出的懊恼,还有着气愤和隐隐的不安……

    见到众人盯向自己,她的唇动了动,好一会才声音厉声说道:“既然是父皇派来的人,也就罢了。”

    她使了一个眼色,令两个骑士退后后,忍不住瞪了冯宛一眼,又说道:“清阳郡主自小体弱,若是这一次有个好歹,别以为你是什么冯夫人就能讨得好去!”声音尖厉。

    冯宛垂眸,她不无愧疚地说道:“大公主教训得是。”

    见她从善如流,大公主唇动了动,好一会才郁怒地喝道:“我们走!”

    喝声一出,她带头冲了出去。

    冯宛回过头,一直到大公主的身影消失在眼前,才淡淡地开了口,“回府!”

    驭夫连忙赶着马车驶回北院。

    一入北院,院中众仆便齐刷刷向这里看来,连那六个护卫也大步走来,目光眺向冯宛,带着询问之色。

    冯宛表情有点愤怒,她抿着唇徐徐说道:“把弗儿抬下去,叫大夫给她治伤。”

    然后,她转向那几个护卫,还有陛下派来的管事,沉着脸说道:“还请几位把两位宫婢抬回宫中医治,顺便把此事禀过陛下。”

    顿了顿,她苦涩地说道:“大公主已经说了,清阳郡主有个好歹,她还会回来算帐,我一个无依无傍的妇人,实是无策可施,只能把这件事上达天听了。”上传天子的事,一定要及时,所以她不能等治好了宫婢们的伤再去禀报,她得把两个宫婢一并送到陛下面前,由陛下本人定夺。

    管事和护卫们虽然不太明白,此刻见到冯宛的隐怒,见到两个驭夫脸上的愤懑,还有二个宫婢气苦不甘的表情,也约摸明白了一些:定是被大公主欺负了!

    当平,他们同时一礼,应道:“谨遵夫人之令。”

    冯宛走下马车,朝着两个驭夫说道:“有劳两位送人入宫了。”顿了顿,她长叹一声,余悸末平地说道:“刚才大公主和那两个骑士,每一鞭每一剑,都是朝她们脸上挥去。若不是我出声得早,只怕她们已毁了容,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了。”

    她打了一个寒颤喃喃说道:“本来,那辆马车原是我坐的,说起来,她们三个也是代我受过!”

    她这一席话,令得本来敏锐聪明的护卫和管事脸色微变,他们相互看了一眼,同时想道:大公主竟是想给冯夫人毁容?

    要知道,他们前来守在冯宛左右,自然是知道陛下对这个冯夫人的看重,以及冯夫人与卫将军之间的关系的。现在大公主竟想给冯夫人毁容,岂不是说,她想破坏陛下的计划?这可是大事。

    不约而同的,管事和那护卫统领同时说道:“夫人放心,我们这就上禀陛下。”

    说罢,他们同时跳上了马车。

    望着渐渐驶远的两辆马车,望着前来给弗儿诊治的大夫,冯宛一直站在院落中。

    她低着头,暗暗寻思道:大公主那几鞭,鞭鞭都是抽向她们的脸,那两个骑士也是一样。她想毁了我的容,我真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自是不配得到卫子扬的欢喜。而没有了卫子扬的后台,我冯宛在陛下眼中,也就没有了利用价值,也就只能任由她与赵俊欺凌辱杀了!

    她早在弗儿说起大公主几次前来时,就留了神,就想到她可能会有手段使出。只是她没有想到,大公主的手段,会是如此阴毒狠辣!

    是了,她定是以为,就算毁了自己,她做为一个公主,也不过是被训一顿被关一阵子。说不定陛下为了息事宁人,干脆把毁容了的我赐死,而她,自是顺顺利利地成了赵俊的正妻!

    想着想着,冯宛温婉的脸冷若冰霜,她脚步一提,走到自家那驭夫面前,低声命令道:“去卫将军府。”说罢,冯宛跳上了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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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在意

    

    卿本风流

    冯宛的马车刚刚驶动,只见通往本院的拱门处,一辆马车**,激起一溜烟尘地急冲而来。

    刚刚冲入院落,那马车中便传来赵俊气喘吁吁地叫声,“宛娘可在?宛娘可在?”

    一直以来,赵俊虽然不是一个很有修养的人,可在人前人后,他还是尽量维持自己的形像的。如这般慌乱的时候不多。

    冯宛一怔间,还没有开口,一仆人便大声应道:“夫人在。”

    “太好了!”赵俊笑逐颜开,他长吁一口气,顺着那仆人的目光看向冯宛的马车,见到她坐在车上,连忙喝道:“下来,快快下来。”

    一边叫着,他一个箭步跳下马车,冲了过来。

    甩开臂膀冲到冯宛的马车旁,赵俊仰着头,望着温婉华美,让他目眩神迷的冯宛,声音放低了些,“宛娘,你不可出去。”

    他伸手扣着车辕,强调道:“你这几天都不可出去。便是,便是有人来找你,最好也带着护卫同行。”

    说这话时,他定定地看着冯宛,表情最是诚挚不过。

    冯宛低头,她对上了他微抿的薄唇。和那一头大汗。

    眨了眨眼,冯宛问道:“为什么不能出去?”

    这么简单的问话,赵俊却是无法回答一般,他迟疑着,好一会粗气粗气地命令道:“反正你别出去便是。”

    冯宛看了他一眼,慢慢摇了摇头:低声道:“我有事。”说罢。她抬起头便叫驭夫起驾。

    这一下,赵俊恼了,他张口便想喝骂,话到了嘴边,却又变成了叹息和忍耐,“宛娘,我急急赶回家跟你说这事,可不是玩笑的。”他咬着牙,认真地说道:“你如果出去。会有危险!”

    再一次冯宛低头看向他。

    这个男人,英俊的脸上汗淋淋的。神情焦虑紧张,看向自己的目光也是诚挚一片。

    原来,他还是关心着自己的啊。

    冯宛暗叹一声,怅怅地想道:在他的内心深处,还是关心着我的么?我,我都几乎忘记了。

    她不知道,前世时,她被陈雅害死,尸体被抛于那寺庙中。

    约摸半个月后,赵俊与大公主陈雅大婚,就是大婚后三天,他逼令弗儿带着他来到寺庙,给弃于荒野的冯宛收尸……

    那一路,他的表现都很寻常。很平静,弗儿指着草草把冯宛的尸身埋着的草堆,还不曾开口,他突然冲了上去。

    他跪在地上,浑然不顾自己一袭官袍,不顾自己朝庭大员的形像。只是低着头,一声不吭地挖着那草堆。弗儿几次上前,几次想要帮忙。不知怎么的,看到他那白着的脸,却怎么也移不动脚步。

    不过一刻钟,尸体已经开始腐烂,面目被蚁虫咬得全非的冯宛出现在赵俊面前。

    像是被惊吓了一样,赵俊僵住了。

    他一动不动的,像根木头一样跪在那里,要不是还有呼吸,弗儿几乎以为他已化成了雕像。

    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弗儿害怕得忍不住向后退去时,突然间,赵俊啕啕大哭起来。他泪如雨下,竟是**的,不管不顾地扑上去抱出了冯宛的尸身,嘶哑地唤道:“宛娘,宛娘,宛娘……”

    他那样一声又一声,一句又一句的叫着,唤着,那般的声嘶力竭,那般的痛苦,不知怎么的,让弗儿直寒冷得牙齿打颤。几乎是下意识的,她低头看向脚旁的一块石头。

    不过只是一眼,她便收回了目光,因为她知道,不远处,还有四个护卫守着。

    赵俊如疯如癫的嘶吼着,直到筋疲力尽,他才僵硬地放下尸身,一瞬不瞬地低头看着她。明明那青白腐烂的尸身让人一看就作呕,明明那臭味熏得人无法呼吸,他就是看的认真,仿佛在他的眼中,那残破丑恶的脸还是那般温婉秀丽。

    望着这样的赵俊,弗儿第一次发现。原来郎主竟是爱着夫人的,她也是第一次感觉到那刻骨的寒意,那让她打从心底便恐惧的寒意!

    直过了一二个时辰后,赵俊才浑浑噩噩地站起,然后,她听到他面无表情地说道:“把夫人的尸身收起来,送回临丰安葬。”临丰,是赵俊的老家,他的父母便葬在那里。

    便站在那里,似乎哭得太多。似乎情绪已经恢复过来的赵俊,看着护卫们把冯宛的尸身搬走,看着那马车渐渐消失在眼前。

    在赵俊急切中,甚至有点焦虑的眼神中,冯宛垂下双眸,好一会,她轻声说道:“我已见过大公主了。”

    一语吐出,赵俊惊得向后退出一步,他急声道:“你见过?”他朝着冯宛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见她无恙,大大松了一口气,然后偏过头看向日光,此刻太阳刚刚挂上中天。

    冯宛点头说道:“是,见过了就在刚才,弗儿和另外二个宫婢。都被她打伤了,现在大夫还在里面给弗儿治伤。”

    赵俊欢喜地回道:“甚好甚好!”

    一句话落地,他对上了冯宛静静看来的目光,四目相对,冯宛随意地问道:“夫主是什么时候知道此事的?”

    她问得随意而轻快,赵俊想也不想便回道:“不就是刚才……”刚说到这里,他便是一哑。

    冯宛似是没有发现他欲言又止的表情,她静静地说道:“今天我运气很好,没有上惯常坐的那马车。”

    说到这里,她瞟了赵俊一眼,这一眼,宁静如昔,然,也洞明如昔,仿佛一切她都知道。

    赵俊呆怔地看着她,一时心潮起伏,思绪混乱无比。

    冯宛用这种洞若观火的目光再次瞟了赵俊一眼,就在马车中。朝他盈盈一福,温柔地说道:“夫主的好意,宛娘领受了。”她轻喝道。

    马车驶动。

    直过了好一会,赵俊还在呆呆的看着冯宛离开的方向。

    马车驶出了赵府。

    一直过了良久,冯宛才回过头来。她看着阳光下,赵府那有点沉黯的门牌,暗暗想道:有所谓一夜夫妻百日恩,他对我,并不是没有丝毫情义……只是,也就那么多罢了。

    她收回了目光。

    马车转眼间便来到了卫将军府。

    这里冯宛是来过,不过一直以来。她都是匆匆而来,匆匆而去,并不曾好好观赏过。

    当然,这次也会是一样。

    也不知过了多久,沉于自己思绪中

    的冯宛,听到一阵嘻笑声和欢呼声隐隐传来。

    见马车停下,她一边走下马车。一边看向那声音传来处,微笑道:“将军府来了客人啊?”

    一个卫府的仆人正匆匆迎来。见到冯宛,他怔了怔,转眼想起了她的身份,马上殷勤地笑道:“冯夫人来了?小的这就去报告我家将军。”

    冯宛见他识得自己,朝那声音传来处眺了眺,笑道:“今儿好生热闹。”

    仆人得意地说道:“那可不是,我家将军交游广阔呢。”

    交游广阔?卫子扬这人的本性,可不是这样的。看来,他在向他的计划前进了。

    那仆人领着冯宛一边向前,一边笑道:“夫人请,请……夫人,我家将军如果知道夫人来了,一定欢喜。”

    冯宛嗯了一声,微笑道:“将军事忙,无需禀报他,我自己过去也是一样。”

    那仆人也是这个意思,闻言连忙应道:“是,是。”

    喧嚣声便从小花园的背后传来。

    冯宛在那仆人的领导下,穿花拂柳,娉娉婷婷地穿过小花园。

    刚出小花园,便是一个池塘,池塘后却是一个很大的花园。这时的是冬天,草木已然凋零,可冬日暖阳下,花园中依然是生机勃勃。

    冯宛抬头,看着前方或坐或站。或举酒高歌的姑子郎君们。

    略数一数,约摸二三十个姑子郎君散坐在花园中,这些人,加上他们的婢仆便有近百人。

    这些人的中央,是懒洋洋斜倚于榻的卫子扬,今天的他,着一袭血红的外袍。冬阳似火,袍服似血。那一张难言难画的脸,仿佛烈日一般灼人的眼。

    饶是灼眼,也让人无法移开眼。

    这时,一个始子走到卫子扬的旁边,举着酒斟与他说了一句什么。卫子扬血色凤眼一弯,仰头把手中酒一饮而尽。就在那酒水顺着他的下巴流向衣襟时,冯宛直感觉到,万丈华光伴着无边魅惑,像网一样铺天盖地袭来。

    她连忙侧过头避了避,同时,在无人看到的角落,她伸手在胸口按。

    那里,跳得很快,隐隐的还有点堵。冯宛忖道:也许是这阳光太刺眼了,使得她的心有点乱,还有点莫名其妙的不畅。

    她想,她都是一个妇人,这心里不畅,定不会是因为倚着卫子扬,笑得格外灿烂的美貌姑子的缘故。

    领着冯宛来的仆人提步向前走去。见他准备禀报,冯宛温婉说道:“小哥,不必了。”她微笑着,“我自己见过将军便是。”

    那仆人连忙止步。

    而这时,已经按下所有的胡思乱想。恢复了心如止水的冯宛,提步朝着卫子扬走去。

    一个姑子无意中一瞟,突然一惊,她捅了桶旁边的女伴,低声叫道:“快看那是何人?”她瞪着冯宛。“那不会是卫将军喜欢的那个有夫之妇吧?”

    她的声音不小,散坐在她身侧的五六个女郎,同时转头向冯宛看来。

    这一看,她们同时安静下来。

    众女郎们的异常,引起了在座所有人的注意,不知不觉中,花园中的几十号人,齐刷刷地向冯宛看来。

    只有那个背对着冯宛,与卫子扬**说笑的姑子,以及被那姑子挡着目光的卫子扬,不曾注意到这一幕。

    好一会,一个姑子嘀咕道:“不是说,那个妇人长相平庸吗?你们认错人了吧?”

    她的话,没有人回答。

    事实上,这些人还在看着冯宛,目光中还有点移不开。

    一直以来,冯宛都不是那种让人惊艳,让人一见就惊叹的美人。可她本身还是有着二分姿色的,有所谓三分姿色加七分打扮,便是十分人才。现在,冯宛二分姿色加七分打扮,再加上一分罕见的气度,那也是十分人才了。

    在她这身浅绿与黑色织就,仙鹤渡海的图案如笔墨勾画出的晋裳映衬下。她这个人在阳光下看来,实有一种说不出的宁静,和说不出的遥远。仿佛,她本身便是一副从传说中的烟雨江南走出来的山水画,带着一种美,带着一种意境,带着一种神秘和飘逸悠远。

    这种完全渲染出了她的气度,完全衬托出了她的优点的华裳,使的在座的男**女,有那一瞬间的呆滞一一荒蛮胡地,哪曾见过这种晋地风华?

    安静中,冯宛走到了卫子扬身前。

    她盈盈一福,盯着他,微笑的,温婉地唤道:“冯氏见过卫将军!”声音温柔悦耳,如琴音荡过水面。

    这时的卫子扬,正举着酒斟朝嘴里灌去,猛然听到这熟悉不过的声音。猛然瞟到这熟悉不过的身影,对上冯宛温婉微笑的脸,不知怎么的,一口酒水却呛上了咽喉!

    “扑一一”的一声,卫子扬急急把嘴里的酒水**,慌乱地咳嗽起来。

    见到他墨发泄地,手撑着几不住的咳嗽,那蹲在他身前的美貌姑子连忙伸手过去。可那手举到了他背上,却怎么也不敢拍下去。

    这时,胡乱咳嗽几下的卫子扬清醒过来,他衣袖一甩,慌慌张张地推开那姑子,俯身向着冯宛问道:“你怎么来了?”

    此刻的他,脸上红晕犹存,唇角酒沫还在。

    冯宛静静地看向他的唇边,不知怎么的,感觉到冯宛的目光,卫子扬又是一阵气促心虚,他伸手伸袖重重一抹,在抹去唇角酒沫后,卫子扬咳嗽两声,板着脸做严肃状。

    然后,他上前二步,抓着冯宛的手臂朝自己身边一拖。

    一边拖着她朝后面走去,卫子扬一边向众人说道:“诸位自便。”

    望着卫子扬拖着冯宛大步离去的身影,四下还是一片寂静。

    关于卫子扬和冯宛的传闻,他们听过无数次,可还是第一次看到冯宛这个有夫之妇的真面目,也是第一次看到他们相处。

    对上那两个紧紧挨在一起的背影,几个姑子脸色煞白。好一会,一个少年郎君说道:“今日方知传言不虚。”

    众人频频点头:确实是传言不虚,看卫将军伸手抓那妇人的动作,看这两人相依离去的背影,要说没有私情,那是断无可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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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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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本风流介绍:

她助他得到富贵,却在他权势滔天时,被活活逼死。
重生回到当初,她将步步为营,借那倾城男子之势,为自己谋一个富贵悠闲。
————淡淡一笑闲袖手,转眼翻覆世间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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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朝凤华的作者孤钵携新书《保护皇上》卷土重来,书页下面有直通车,大伙去看看吧。
卿本风流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卿本风流,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卿本风流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