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零章 憋屈的生气
一觉睡醒，浑身疲倦一扫而空，年轻真好，十六岁的身体素质，还是比二十多岁饱受工作摧残的社畜强太多。
今天她要出门，李威还一直等着他们，货先带回来这些，看看李威谈的如何。
“再吃点，咋又出门。”
“不吃了，一会儿坐车，吃多了总想上厕所。”
霍启东在不远处等着，田小芽跑出去，二人一起走了。
周冬梅看着两人的背影，皱皱眉，小姑子也不小了，天天跟霍启东厮混在一起，公婆也不说管管，还信小姑子说的那些鬼话，两人这样早晚要传出难听话的。
霍家也不太平，霍丰年媳妇听到霍启东说，今天不回来外面有事，他不在家吃饭的话，气得差点把饭碗摔在地上，还是被眼疾手快的霍丰年按住。
“自家东西，摔坏了不心疼！”
“你看看你外甥，养大了翅膀硬了，天天不着家，出门一走就是十几天，回来睡个觉又跑，这里是啥，是旅馆吗？地里那么多活，他一把不干，还要白吃饭。”
说白了余小桃是嫌弃霍启东这次啥都没带回来，也没给钱，除了给老太太买药，他们连块布头也没有，地里的活也不干，她气不过。
倒是把那个老太太照顾的那么好，回来居然还说老太太瘦了，这话说给谁听，不就是说给自己听，嫌自己没照顾好，余小桃越想越气。
“我今天非要找老田家好好说道说道！”
霍丰年本想拉住，想了想没动手，以前不觉得，现在霍启东不在家，地里的活家里的粗活累活，全都指望他干，他觉得老腰都要累断了，儿子也指望不上，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
“你去问吧，客气点，张春花不是啥好欺负的人。”
“你、你不去？”余小桃心里有些没底，老田家光四个儿子往她面前一杵，她就有些心里打鼓。
“这事我要是出面，就不好谈了，你一个女人说点不讲理的话，他们也不好跟你计较。”
余小桃咬咬牙，撂下碗就走了，霍丰年扛着锄头下地，心里期盼媳妇能带来好消息。
“张嫂子。”
余小桃推开门轻轻喊了声。
“婶子来了，有啥事吗？”
周冬梅客气地把余小桃让进屋里，周冬梅的态度，给余小桃增添了三分胆气，“我找你婆婆。”
“姆妈，姆妈。”
周冬梅大声喊着，张春花听到后从屋里出来，她没下地，屋里这么多货，她不放心，她要守着，便把能干活的老大媳妇派去下地。
看到余小桃，张春花一点都没客气，“你来干啥？”
余小桃刚刚升起的勇气瞬间消散，“嫂子，我来问问，今一大早启东这孩子又走了，说是跟小芽一起有事？你知道啥事不？”
“我不知道她两有啥事，不过你那外甥我的说几句，干活也不行，带他去魔都，花来回车费吃住那么老些钱，结果干活还得我姑娘动手，走了十几天硬是把我姑娘累瘦了。
你也别总舍不得，多给那孩子吃点，那么大个小伙子，瘦的浑身都是骨头，欠了我家钱，咋地甩给我家了？指着在我家吃香的喝辣的长身体呢？实在不行你们替他把钱还了得了，我也不耐烦我姑娘天天带着他，啥活没干饭不少吃，一点用没有。”
余小桃一听，心惊肉跳，“那孩子大了，他的事情他做主，他欠的钱又不是我们借的，嫂子你还是找他，那啥我家地里就丰年一个人忙活，我得赶紧回去帮忙。”
说完不待张春花做声，连忙走了。
“哼，想找事？也不看看这是谁家。”
且说到了汉正街，三人碰面，李威连忙拿出资料，田小芽细细看了起来。
“他们还要收费？”
“对，实在谈不下来？老板说这就是借他们场地卖东西，所以肯定要收钱。”见田小芽皱眉，李威连忙解释道：“那个老板还是挺客气的，听说咱们要卖的货，她也心动。我看她还是想让我们把货批发给她，所以咱们货物直接进去卖，她有些不情愿。”
“那是她根本不懂，我们的货物能带来多大的流量？”
“流量？”霍启东挑挑眉。
“就是客流量，我卖的都是最俏而且又适合普通百姓的产品，所以她店里的生意一定因为我而好起来，她的盈利也会比以前多，我跟她是合作关系，而且我是优质资源，我跟她再谈谈，如果她真不愿意那就算了，想抽点是不可能的。
威哥，你跟这老板约个时间，尽快见一面，除了后天，那天我有事。”
事情说定，田小芽要请李威吃饭，这段时间她跟霍启东在外面跑，李威一个人辛苦了。
李威却连连摆手，自己事情没办成，哪好意思吃饭，然后把田小芽给他的活动经费余款拿出来，要还给田小芽，还有一张纸，记着他这些天的开销。
“田姑娘，这是剩下的钱，你数数。”
“那就用这个钱吃饭。”
“真不用，你跟启东吃吧，这都过了饭点了，我都吃过了。”
“吃过了可以下午吃。”田小芽笑道：“这怕啥，这顿吃过还有下顿，我正好在这转转。”
李威笑容中带着勉强，“晚上我还得赶回去给父母做饭，不然他们就要饿着了。”
李威的声音越来越轻，田小芽突然想起李威的父母和弟弟身体都有问题，“那些日子你天天出去，你父母和弟弟都怎么吃饭的？”
“我早上把中午的饭做好，我姆妈中午热一下给爹和弟弟吃，晚上回来了我再做饭，然后把家里活干一干，还跟隔壁左右的婶子嫂子们说了一声，我出去麻烦她们帮我照看一下家里，还好左右邻居都挺照顾我家。”
“今天晚上别做饭了，这些钱买几个菜打包带回去，这些日子你辛苦了，家里人也辛苦了。”
“这不行，这怎么能要，本来田姑娘你就给我开了钱的。”
田小芽拽着李威的手，死活把钱塞在李威手中，却不知霍启东在一边儿盯着李威的手，看着这只手，跟田小芽的手推推搡搡，握来握去。
“要你拿着就拿着，小芽让你给你爹妈和弟弟买点好吃的，你就别省着，肉鱼都买一些，别舍不得，以后日子只会越来越好。”
李威诧异地看了眼霍启东，这小子咋生气了。
第一二一章 馒头很香
“行了，今天早点收摊，以后跟丽红的生意，还得你张罗，放心吧我不会让你吃亏的。”
田小芽笑着伸出两根手指比划了一下，“每个月工资，不低于这个数。”
这次帮田小芽卖袜子，李威就拿到了两百多块，半个多月赚了两百多，他算了算，自己比国企的职工赚的还多，心里干劲越来越大。
他相信霍启东的话，从一开始他就没有小瞧田小芽，现在他更是越发佩服，这个姑娘不光有路子，还有脑子，更重要的是她还能吃苦。
一会儿去菜场买条鱼，爹喜欢吃炖江鲢，在买块五花肉，弟弟喜欢吃红烧肉加鹌鹑蛋，再买一包核桃酥，对了鸡蛋糕也要买一包。
一时间李威想到很多，这么多好吃的，比过年还丰盛，他自己都没发现，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不一会儿他便收拾完自己的摊位，忙其他的事情了。
“我想让李威成为我们的员工之一。不是因为他家境困难，而是他做事认真，在汉正街干了上十年，家就住在这里，耳濡目染对小商品的定位更准确。
当然也因为他家境困难，他工作会更努力，只是他能一直保持自己的本心，是个可用之人。”
“你是跟我商量？”霍启东有些差异。
“不然呢，咱两是合伙人，我也不好直接做主。”
霍启东倒是很想拒绝，他一想到李威这小子今天跟小芽的手来来回回解除了那么久，他心情就恶劣，“哼，我倒觉得他喜欢耍心眼。”
田小芽有些差异，耍心眼，她还没发现，那就再考察一段时间。
“那我们先试试他，要是干得好就让他干，干不好咱们再找人，反正你这么聪明，谁跟你耍心眼都没用。”
听到田小芽夸自己，霍启东仿佛被人撸猫的小猫咪，露出满意又开心地笑容。
“晚上你先跟李威联系下，看看他跟丽红的老板约好没？”
说到这田小芽感慨了一下，还是要装个电话才好，自家装不划算，村里可以装一个，如果小卖部能装也行，不然联系起来太麻烦，她都没办法留电话号码。
两人一路无话，霍启东送田小芽回家后，又被张春花留下吃饭，他又立刻答应了。
田小芽皱皱眉，这不过是姆妈的一句客气话，这人咋还当真了，不过想想他回去，他大舅和舅妈也不会给他留饭吃，算了就让他吃一口吧，就算是可怜这孩子。
吃了饭霍启东恋恋不舍地回去，一回屋自然先去看外婆，刚进堂屋就看到舅妈沉着脸瞪着自己。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这些日子家里忙成这样，你现在恨不得天天往外跑，都不着家。”
“我知道我没干活，所以不敢在家吃饭，舅妈你要是嫌弃我，实在不行我搬出去。”
霍启东已经想好了，不行他就找村长要一间以前的破教室，住在外面还安心些。
“呦，你长能耐了，我们把你养大，你就要搬出去，真是个狼崽子。”
霍启东沉下脸，“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让我怎么办？”
余小桃望着霍启东，对上他那双黑沉沉的双眸，不知为何心里有些恐惧，那黑色的双眸不反光，仿佛黑洞一般。
霍启东等了一会儿，见大舅妈只是发呆，冷哼一声进了外婆屋里。
霍家的冰冷，跟田小芽家中的温馨成了鲜明对比。
田小芽刚吃了饭，张春花就把点心水果搬出来，让她继续吃，大有不把老姑娘瘦下去的肉补起来，她就不是一个合格姆妈的决心。
田小芽实在没办法，跟母亲说了实话，说自己要减肥。
张春花哪里同意，这时候姑娘养的白白胖胖就是有福气，她也怕老姑娘瘦了身体不好。
无奈下，田小芽哄骗张春花，说自己在魔都做了身体检查，太胖了有很多问题，把现代的医学知识一说，肥胖能带来太多毛病了，果然把张春花成功吓住。
原来身体好，不是越胖越好，尤其是年轻人更不能太胖。
“老姑娘，你真的检查了？”
田小芽笑道：“姆妈，我哄你干嘛，不信你问霍启东。你不是总担心我是早产儿，体质差吗？所以我去医院做了全面检查，医生说我身体没问题，就是太胖了，现在年轻扛得住，以后等过了三十岁，身体眼瞅着垮。
所以医生要我注意饮食，增加运动，让自己慢慢瘦下来，身体会比现在还好，就比如这个梨子，糖分太高了，晚上不适合吃太甜的。”
张春花点点头，突然扯着嗓子喊道：“爱民，爱民！”
“把这梨子吃了。”
“姆妈，咋舍得给我吃梨子，这不是给妹妹的吗？”
“你妹舍不得，留给你了。”
“还是小妹对我好。”
田爱民乐呵呵，屁颠屁颠地抱着梨子走了。
天黑了后，霍启东又来了，找田小芽，二人站在门口说了两句话，李威已经约好了，明天上午十点，在丽红小卖部见。
这正合田小芽的意，丽红的小卖部，目前在汉口开了三家，李威约见的是总部。
第二天一大早，霍启东在大舅妈恨恨的目光中出门，他没吃早饭，没想到田小芽给他带了个馒头，抱着热乎乎的馒头啃个不停。
“这个馒头做的真好吃。”
“那当然，我大嫂家往上数三代，是豫省人，就是做面食的地方，这面粉是在集市上买的，说是河南那边儿的面粉，吃起来有一股麦香气，再加点碱，馒头香味更浓了。”
霍启东连连点头，“这馒头拿出去卖，绝对有人买。”
田小芽心中忽然一动，拿出去卖，不是不行！每次赶集的时候，那么多卖吃食的，馒头包子糖粑粑，她打算回去研究研究这个事。
“霍启东，我觉得你还是挺有经商头脑的。”
“啊？”啃着馒头的霍启东有些茫然，不过听到田小芽夸她，心里还是挺高兴，不由露出笑容，透着一丝傻乎乎的味道。
田小芽忍不住测过脸，辣眼睛啊！这跟梦里那个冷酷无情面瘫脸的反派大佬霍启东完全是两个人！她会不会把未来反派大佬带歪了？
第一二二章 静静看着你
办公室里，其实也不算办公室，里面堆着不少货物，旁边儿有一个桌子和文件柜，周围是几把散落的椅子，柜子侧面还有一个折叠的行军床。
“熊老板，你好。”
刚进门的时候，田小芽已经观察过这个丽红副食批发部的大概情况了，批发部大概两百来平，中等大小，里面主要卖副食品还有生活用品，刚才进来的时候，她也观察了一下，屋里大概有七八个买东西的，有人买鸡蛋，有老太太买挂面，还有大人给孩子买点小饼干啥的。
这个总店在武昌青山区，这是武汉市最大的钢厂所在地，华国第一个钢厂，最伟大的国家领导人亲自来看着第一炉钢水出炉，这一片可以说有上万个国企职工，还有几万个国企家属。
钢厂效益极好，在武汉市只要有人穿着钢厂的工作服走在大街上，没有人不投去羡慕眼光的，年轻小伙子只要说自己是武钢的职工，那不知道多少人上门说亲，媳妇随便挑。
小卖部放在钢厂职工家属区的红钢城内，生意好是必然的，整个青山区都是由钢厂各个分厂组成，来到这里感觉都不一样，苏联人盖的红砖房，映衬在绿树中，仿佛油画一般艳丽。
一排排整齐的四层小楼组成了一街、二街、三街，一直到多少田小芽也不知道，反正刚才她听一个婆婆聊天提到十六街，可见有多大，还有各个工业区跟商场组成的建设一路、二路、三路等等，具体多少她也不知道。
这里的人精神面貌极好，穿得也比其他地方好些，但大部分都是工作服，干净整齐，墙上画着各种宣传标语和图片，还有宣传栏，恍惚中她心头突然冒出一句话，未来共产主义也许就是这样。
“我叫熊丽红。”
“熊老板，我叫田小芽。”
熊丽红看着眼前胖嘟嘟，脸上还没褪去婴儿肥，眼神清澈的小姑娘，心里有些吃惊，李威一直说他老板今天来跟自己见个面，她却没想到李威的老板是个还没长大的小姑娘。
看到熊丽萍眼中差异情绪闪过，田小芽猜到她心中的想法，很正常自己这个年纪，出来谈生意不惊讶才怪。
“熊老板，您这个店生意好，店面大，选址也好，青山区的人消费能力强，而且您店内商品也比较丰富。”
熊丽红面露微笑，这个店是她的总部，其实并不是她起家的店铺，但三家店铺里这个店做的最好，她当初是从一个不足五平的小门脸干起来的，只用了不到三年的时间，居然做到了三家店铺最大，可见青山区的职工收入多高，也舍得买好东西。
“田姑娘观察很仔细，我这个店里的生意确实很好，说句不夸张的话，到了过年的时候，门口人山人海挤都挤不经来。”
田小芽微笑不语，听熊老板说着她店里一年四季的生意。
“所以田姑娘你的货不如法给我卖，只要是紧俏货，我可以比别人的批发价高一点都行，这样你也不用操心其他事情，每次现结，这多放心。
如果你把货放在我这销售，我这边儿要做专门的账本，批发部还要理货清货，员工卖货等等，这些都是我们在做，那最少要从你的利润里抽三分之一。”
熊丽红说完，观察着田小芽神情，她心里其实有些不信，这个小姑娘怎么可能拿到魔都的商品，那些都是紧俏货，她这里几个月都到不了一批，还是她求爷爷告奶奶找人高价拿货。
魔都的紧俏货，百货公司都缺，她能弄到一些已经是花了大成本了，不做不行，这个店在青山区，大家消费能力很强，每个人工资都一两百，技术员三百的都有，买点十几块几十块的东西算什么，所以她更想这个姑娘给自己供货，而不是自己卖，因为这样自己才能赚的更多。
“这是我这次从魔都进的货，我每样那么个样品，熊老板可以看看。”
田小芽从书包里掏出各色产品，擦手的、擦脸的、玻璃丝袜、还有漂亮的头皮筋、现在最流行的有机玻璃发卡以及健美裤等等。
熊丽红眼睛发亮，先拿起一盒雅霜，揭开盒子里的银色锡箔纸，轻轻挖了一块擦在手背，然后又闻了闻香气，是正品。
紧接着她又迅速拿起红盒子包装的永芳珍珠膏，这可是现在大姑娘小媳妇最喜欢的粉膏，擦在脸上显白鲜亮，而且珍珠还能养肤，对皮肤可好，这个货她上次拿到都是上半年的事情，百货公司现在还断着货呢，每次一到必定一抢而空。
紧接着她试用了安安补水霜、茉莉香膏、宫灯杏仁蜜、友谊雪花膏、万紫千红等等俏货，全都是正品，至于玻璃丝袜，那上面带着商标，魔都景纶厂出品，她刚一拿起来，就知道这是正品，丝滑的手感和大弹力，这也是大姑娘小媳妇问得最多的东西之一。
这个小姑娘能弄到这么多好货，熊丽红在心里重新评估田小芽，并调整自己的态度，笑容满面。
“田姑娘，这些商品你都有多少？”
这是在打探自己底细，田小芽笑道：“这些商品我这次带的不多，每样也就几百个，不过随时可以进货，只要我一个电话，可以跟火车皮发货过来。”
随时进货，还能联系火车皮！这个小姑娘这么厉害？
“不过紧俏货之所以紧俏，就是它的稀缺性，如果敞开了供应，能引得一时的生意火爆，但长久下去，会引来同行嫉妒，出什么事就不好说了。
货熊老板您也看过了，没有问题，我能保证每批货都是正品，但是条件我们要重新谈。”
熊丽红露出认真表情。
“我不做供货批发，这是我的货，我想借熊老板的店面卖货。卖多少钱都是我的，我不能让出自己的利润。”
熊丽红一听急了，“你一点不让，我请工人要花钱，水电费门面费都是钱，田姑娘你这想得也太好了，摆明占我便宜。”
田小芽只静静看着熊丽红，面露微笑。
第一二三章 谈判
熊丽红说了一阵，田小芽却不接话，她的跌跌不休，反而暴露出她内心的焦躁。
没错！她急了！
但这不能怪她定力不够，任谁看到这么多紧俏货一股脑地摆在自己面前，还告诉你每个货都可以要多少有多少，不动心是傻子。
等她反应过来，自己说的太多，当她停住后，对上面前小姑娘那双清澈的大眼睛，仿佛看透了她内心的想法，让她更焦躁了。
“熊老板，有句老话，嫌货才是买货人。您说了这么多，为什么不一口拒绝我，不就是因为你知道我的货价值所在吗？
这些货物的价值，不是能赚多少钱，而是能给你带来多少客流量。你现在的小卖部可以吸引隔壁左右的人来购买商品，可是步行时间超过二十分钟地段的客流量，绝大部分都不会来你这买东西。
因为他们要么被就近的小卖部吸引走，如果就近小卖部没有她要买的东西，她就去百货公司了，而不会到你这来。
因为你的小卖部跟其他大部门小卖部相比，同质化严重，同质化的意思就是你们卖的相同产品较多，你这有饼干，别人那也有饼干，了不起你多几种饼干而已。
可你觉得谁会为了多的这几种饼干，走半小时到你这买，实在没这个必要。
但是我的货物只要在你这上架，那就不一样了。因为我的货物是紧俏货，也叫稀缺资源，这里面很多东西百货公司都经常断货，如果大家知道你这里能买到，你说走半个小时他们来不来？别说走了，就是坐车半小时一小时他们也会来的，因为别的地方买不到，只有你这有。
而这些来你店里的人，除了购买我的商品，其他商品他会不看吗？不可能，只要是女性，其他商品她们都会顺带瞅一眼，这是女人的天性，她们购物不像男同志，目的性极强，我要打瓶醋，我就只打瓶醋，豆腐乳我看都不看。
可女同志买东西绝大多数是无目的新的，只要他们进了小卖部，就会把其他商品全看一遍，有没有便宜实惠的，有没有啥紧俏货，十个人最少有七八个都是女同志，她们看了你的货品，其中三四个都会买点其他的，这样你的客人越来越多，销售额自然也会增长。
你说我占你便宜，连人工水电房租钱都不出，其实不然，我没有不出，我只是换了一种方式，提高你的营业额，就是我出的人工水电房租。”
熊丽红目瞪口呆，这小姑娘太厉害了，而且她说的好有道理，自己竟然无法反驳，可她心里还是不想答应。
“万一这些人只买你的东西，买了就走，我岂不是白给你贴了人工水电。”
这句话就是退一步了，田小芽笑道：“不然这样，我们签个协议，先在这个小卖部，试卖一个月，当然账目您这边儿要做清楚，我也会派李威在这帮助您，一个月下来，您看看，如果您的利润能增加十个点，那我们再正式签合同，我以合作方的身份进入你的小卖部。
其实我跟你合作，咱们两双赢，我可以赚的更多利润，您也因为店内客流量增加，销售额上升，赚更多的钱。有时候跟别人合作，看似吃亏，实则会得到意想不到的利益。”
熊丽红笑笑，“你就用这个跟我合作，田姑娘你的诚意还是不太够。”
田小芽这下真笑了：“熊老板，你不会以为我只找过你吧，或者说你不会以为你是第一个想让我当供货商的人吧。实不相瞒，百货公司的经理也提出跟我合作，提高批发价，只要我保证货品供应。
如果只是供货，我为什么选择你，毕竟百货公司的销量怕是你的十几倍都不止，我批发给他，货物走的更快赚得更多。
您别嫌我说话难听，您现在还不能跟百货公司比，但未来我跟你合作，倒是可以跟他们争一争。”
熊丽红眼睛一亮，这姑娘野心真大，不过光今天见面，此人就不容小觑，虽然是个稚气未脱的小姑娘，可说话头头是道滴水不漏，甚至在气势上都隐隐占上峰。
“我不跟百货公司合作，第一是利润不够，第二这些货品全部要现结拿货，我没有那么大的现金流去给百货公司当供货商，他拿着我的钱压货，自己赚钱，世界上没这么好的事。
我其实曾经动过开自选商场的事，但是开店太麻烦，选址、请人、商品的选择和匹配等等，我不想操这个心，或者说付出跟我期望的收益不等。
所以我才在众多小卖部中进行挑选，最后我觉得丽红副食批发部是个不错的合作伙伴，当然我也不瞒您说，除了您之外，我还有备选的三个老板，我只是觉得您未来最有潜力，所以第一个找您，我也是带着诚意来的。
您的顾虑我也理解，我可以提供一个月试用期，不知您是否愿意合作。”
熊丽红觉得自己有点落了下沉，各种问题都被这个小姑娘考虑到了，自己再挑刺也没意思，犹豫再三道：“那我考虑一下吧。”
田小芽笑了，这么好的事情，就跟天上掉馅饼没什么区别，她还要考虑一下，也难怪女老板少了，在机会面前，她们没有男人有魄力，或者说不如男人敢搏。
她要再给熊丽红加一把火。
“那好，熊老板您考虑，我呢也不能一直等下去，后天下午我让李威过来，您给他一个答复，那我先走了，您忙。”
熊丽红觉得心头一沉，好容易压下去的焦躁又浮上心头，“我送送你。”
“不用，您忙。”
熊丽红还是跟着出来，这个小姑娘手上有好货，就这一点她都要客气些不想得罪。
“怎么又没有啊，上个月说这个月到货的，永芳怎么这么难买，百货公司也没有。”
一出门就遇到三个小姑娘穿着武钢工作服，要买永芳珍珠膏的。
“没有珍珠膏，那雅霜有吗？茉莉香膏呢？”
另一个姑娘一脸问出其他几个产品，服务员一脸为难地摇摇头。
“怎么都没有啊，之前不是这里偶尔还有货的吗？”
“你们要的都是紧俏货，现在百货公司也买不到。”
服务员的话，让熊丽红心头一震。
第一二四章 同意
“田姑娘，请留步。”
熊丽红见田小芽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咬咬牙道：“我想跟田姑娘合作。”
田小芽没说话，她知道熊丽红为啥突然变了，因为他们之前有货现在断货太久，已经开始让顾客抱怨，再过段时间，怕是连客源都要流失了。
“烦死了，当初是另一个服务员跟我说，让我今天来，说给我留货的，我们住在八大家，到这来还要转车，坐了个把小时公交过来，怎么没货！”
“就没有货！再说也不准留货，哪个服务员说的，你找哪个人去。”
“你这人什么态度！”女孩不乐意了。
身穿武钢工作服的小姑娘，这比男孩子还稀缺，是更加稀缺的资源，谁家都想找个有工作的媳妇，如果还是武钢的职工，那就是找了个宝贝回家，这收入绝对是全家最高的，说出去有面子，而且将来孩子还能进武钢。
婆婆们见到武钢的儿媳妇，笑得眼睛都没了，那都是当祖宗一样供着，家里啥活不让干，好吃好喝，儿媳妇上夜班，吃喝全都准备得妥妥当当，谁让人家是武钢职工。
所以女孩子从小被人捧着，哪受得了服务员这样说话，当即不乐意了。
“你怎么说话的！我上哪找你们服务员，没有货就别瞎承诺，啥态度！没货就说没货，把我们骗来，现在说没有，还这个态度，找你们老板出来。”
“对，啥态度！给谁甩脸子看呢，我打小就没受过这个气！没货你开什么店！”
三个姑娘闹起来，各个都是姑奶奶。
服务员不做声了，冷着脸走开，几个姑娘更生气了，熊丽红连忙上前。
“对不起，我是这的老板，是她态度不好，我给你们道歉。”
“老板又如何，谁态度不好让谁道歉，你道歉我们不接受，让她跟我们说对不起，还要鞠躬。”
“对！”剩下两姑娘异口同声。
服务员哪受过这个气，看到老板递过来的眼神，红了眼眶死活不肯上前。
“不道歉是不是！这是红钢城，这是我们单位的门面，明我就去找领导，明年这店铺，你们别想租到，你就看我做不做得到。”
熊丽红心里一惊，这怎么行，这边儿的门面全都归武钢房管科管着，门租都是一年一租，万一这姑娘真有后台，明年不租给自己，那自己岂不是赔死了。
“姑娘，你消消气，要不我给你拿两个蛤蜊油，你要的东西实在没有，你看这个香香行不行？”
“不要！我又不是买不起！要么让她过来给我们鞠躬道歉，要么你们就拿出永芳来，否则这事没完！”
年轻气盛的武钢小姑娘，店员也是个大姑娘，觉得鞠躬道歉丢面子，哭着说自己不干了，气氛一下子僵住了。
这店面可不能丢，田小芽上前道：“各位姐姐们，你们是要这个吗？”
说完她从包里掏出永芳。
“哎呀，永芳。”
一姑娘惊喜地从田小芽手中抢过，打开一看，被人用了一点点，不过没关系，这跟全新的差不多。
“妹妹，这永芳是你在哪里买的，武汉市三个百货公司我都跑到了，都没有货，或者到了货也被一抢而空，买都买不到。”
“是的，这个确实紧俏，丽红小卖部有货，只是晚了点，后天到货，到时候让老板一定给三位姐姐把货留好，谁买都不给，专门留给你们。
三个姐姐一看就心地善良，也别生气了，为这点小事不值当。”
田小芽一口一个姐姐叫着，叫得三个姑娘眉开眼笑，加上她肉嘟嘟的模样，也让人心生喜欢。
“哎呀，你还有宫灯杏仁蜜。”姑娘看到田小芽包里的东西。
“这些都是样品，刚打开试用了，不能卖，不过这些货后天店里都有，姐姐们如果想要，还是早点来，毕竟紧俏货，也是有限的，但是三个永芳，老板肯定给你们留着。你们别生气了，不然那个姐姐要被老板开除了。”
三个姑娘翻看着田小芽包里的东西，全都是好东西，哪里还顾得上生气，直接问老板娘什么时候开门，后天准时到，就这样三人走了。
临走的时候，还不忘叮嘱老板娘，三个永芳珍珠膏必须给她们留着。
店里其他客人看到这一幕，也七嘴八舌地围上来，田小芽干脆掏出包里所有东西，告诉大家这些后天都会到货，健美裤是个好东西，大姑娘小媳妇甚至都大妈都能穿，一下子店里所有的人全都围了上来，然后各个都说后天一定来。
熊丽红既高兴又有些发愁，顾客的热情这么高，田小芽现在的货肯定不够，还有这些人来，只买她的东西，自己的商品怎么办？
“熊老板，客人来了，怎么留住客人你就要动动脑筋了。我给您几点建议，第一服务员一定要热情，你又不是百货公司，你是私人老板，人家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你热情了别人不买可能也会买点东西。
第二我的商品既然是引流，那么久限购，不能敞开了供应，否则紧俏货很快也会变得烂大街。比如早上八点卖什么卖多少个，十点卖什么卖多少，这个你可以根据店里客流量和销售量定。
第三一定要杜绝留货行为，这些东西服务员不是不能买，每个服务员限购，只能她自己用，不然可能出现倒买倒卖的情况，每个人只能在化妆品里买一样产品，半年一次，别的产品也一样，化妆品尤其要限制，只能选一款，半年买一个。
第四你们也可以改变一下其他商品的销售方式，比如也做做促销。”
“促销？”
“买十个鸡蛋送一个，这就是促销，但是要针对量大的的货，能保证供应，然后呢还要家家户户都经常用到，快速消费品。”
熊丽红有些蒙了，什么叫快速消费品，她现在越发不敢小瞧眼前的小姑娘。
她迅速跟田小芽签订了协议，尽管协议中增加了许多条件，但她都答应，因为她知道，这个小姑娘放出去，总有一天一定会成为自己的竞争对象。
现在她只庆幸，田小芽选中了自己的小卖部。
第一二五章 书能开智
事情进展顺利，田小芽让熊老板草拟一份协议，后天来签约。
现在轮到熊丽红急了，还等什么后天，顾客要货这么急，她恨不得现在就签协议。
田小芽带着霍启东再次来到办公室，李威在外面等着。
她提出，现在拟协议也可以，但是她想找个律师草拟，还需要熊丽红提供她近一年的销售收入和利润。
熊丽红自是有些不愿意，谁也不想告诉别人，自己一年能赚多少钱，而且一听到请律师，她心里也有些别扭。
田小芽看出熊丽红不太情愿，跟她解释了一下，为什么要请律师拟协议，第一是律师考虑全面，第二具有法律效力的协议，是对双方的保护。
她细细讲来，熊丽红的抵触情绪慢慢消散，她心里已经愿意合作，甚至是迫切合作，拟了协议后，田小芽不能给其他商场小卖部供货，是对自己的保护。
当然有得到也就有付出，她现在必须提供近三年的月销售额和盈利，一旦因为田小芽的供货，提高自己产品利润达到10%以上，双方在自愿原则下，可以签订合同。
合同里要求她必须按合作方要求进行销售，当然她会根据熊老板店内的经营情况进行调整。
熊丽红确实急着要货，最后找了个律师所，请了个律师草拟了协议，两人检查没有问题，互相签了字，田小芽告诉熊老板，明天每样产品提供五十个，先试试水。
五十个不少了，只是熊老板知道，五十个绝对不够，这些俏货，青山区有条件的职工，一口气买几个都不心疼的。
看着熊老板喜忧参半的模样，田小芽想了想道：“熊老板，我还可以给你支个招，但是这个慎用。”
“你说。”
“每天拿出一个商品做捆绑销售，比如健美裤，只有购物满五十元的顾客，可以买一条健美裤，这样你的东西会卖得更快！”
熊丽红望着田小芽半天没眨眼，内心是滔天巨浪，生意可以这么做？她从来没想过，逛商场这么多年，只知道有些东西买不到要开后门找人，有些东西价格贵，你没钱服务员都不给你拿货，却从没想到，把好卖的货物跟其他产品捆绑起来。
不对，她更高明，直接跟购买金额捆绑，你买多少钱东西，可以享受购买一条健美裤的资格，这姑娘的脑袋里都有什么！
熊丽红震惊，李威和霍启东同样张着嘴半天没合拢。
“但是这个办法要谨慎，用不好会拉仇恨的，而且武汉嫂子们都厉害，很容易扯皮，我就是一个提议，熊老板你可以参考下，反正操作的时候一定要谨慎再谨慎！”
熊丽红若有所思地回去了，田小芽跟李威约好时间，让他明天来自家拿货，明天就在超市守着，看一下销售情况。
折腾了一上午，到了下午两点多中饭还没吃，三人找了个小饭馆叫了三碗粉，在田小芽的强势下，从三碗素粉变成三碗牛肉粉，然后还给他们两人一人点了三个面窝，她自己加了个虎皮鸡蛋。
吃着碗里的牛肉，望着青山区的马路，这里车来车往，好多解放牌大卡车，还有很多人骑着自行车，看着繁荣热闹，就连小餐馆都比别处多一些，餐馆里的人也多。
回到家已经快六点了，村里家家户户屋子里传出饭香味，有的人家已经端着碗开始吃了，几个嫂子端着稀饭咸菜三三两两站在一起，吃着饭聊着天。
看到田小芽跟霍启东，众人眼神变了，闪烁着八卦光芒，那眼睛贼亮，就跟探照灯似的，往田小芽身上全方位扫射。
霍启东反正一惯冷着脸面不改色目不斜视地往前走，田小芽招架不住了，喊了婶子后，加快脚步离开。
“咱们先把明天的货分出来，我去找几个袋子，你先弄。”
霍启东点点头，打量着田小芽的屋子，其实这时候的屋里能有啥，大家都一样，可在他眼中，田小芽的屋子里就是比别人整齐，花被子也比别人好看，然后他目光定格在桌子上的几本厚厚的书。
《经济学》、《资本论》、《人性的弱点》、《人性的有点》等等，一共八九本书，他不由自主地拿起其中一本看了起来。
田小芽找大嫂要了几个干净些的尿素袋和塑料袋，一进门看到霍启东抱着书一动不动地站在书桌前，地下的袋子都没解开。
“弄完了再看。”
声音惊醒了霍启东，他这才发现，自己被手上这本书不知不觉所以吸引，都忘记要做事了。
“这本书真好看，我一下看得入迷了。”
田小芽伸头瞄了一眼，“卡耐基的书还不错挺有意思的，就是不太好买，我也是偶尔遇到的旧书。先干活吧，你要喜欢到时候借给你。”
两人一个数一个装，虽然动作快，但十几个品种也花了一个多小时，干完后田小芽又给霍启东塞了两个馒头，把他打发回家了，还有一本书。
“芽芽，吃碗鸡蛋羹，我刚给你蒸好的，你说不能总吃点心，鸡蛋羹可以吧，你要的啥蛋白来着。”
田小芽看着嫩黄的鸡蛋羹，突然道：“姆妈，你对我真好，我真不知该怎么报答你。”
张春花笑道：“这孩子又说啥傻话呢，你是我姑娘，我对你好是应该的也是自愿的，不图报答！这当父母的都希望子女好，自己吃糠咽菜咋地都行，只要子女过得好，我们心里就舒坦。”
田小芽边儿喝鸡蛋羹，边儿跟母亲说话，看到母亲情绪不高，总是走神，不由问出什么事了。
张春花想想，问问老姑娘，便说后天就是中秋节了，往年全家这一天都要去田老太屋里过节，可今年闹成这样，她不想去，也不想让自己姑娘去受气。
“就这！这有啥愁的！中秋节那天我跟你去外婆家，让爸带着四个哥哥去奶奶家。奶奶看不惯我，总还是看得惯田家的孙子的，至于咱两就不在她老人家碍眼了，正好我也想外公外婆了，回去看看挺好，爹绝对同意。”
张春花一想，田志泉不敢不同意，心里发愁的事一扫而空！
第一二六章 你算什么东西
李威搭乘最早的一班公交，在车上晃了快两小时，才到山坡村，在小巴司机的指引下，沿着土路笔直往里走。
一大早村里就来了陌生人，村里好管闲事的嫂子们问李威干啥，李威实话实说找田小芽，顺着几个嫂子指的方向走远。
“找老田家小姑娘的，你说找她干啥？难不成看上这姑娘了？我瞅这年轻人穿的还行。”
“你见谁家提亲来这么早的，怕是有啥事吧？”
“一个年轻后生，能有啥事？你说田老三家的小姑娘，咋也不去上学了，天天不知道折腾啥？”
“对，去年去了几次学校就不去了，该不会是让学校开除了吧。那次回来带回来那老些麻袋，也不知里面装的啥。”
几个一大早就在村里八卦点蹲守的妇女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眼里闪过嫉妒，说的话也不好听。
到了田小芽家门口，李威正要上前敲门，听到有人喊自己，回头一看，不远处树林里站着霍启东，他一下子如释重负，刚才被几个嫂子盘问，他还是挺紧张的。
毕竟武昌县这边儿治安出了名的乱，打流的比较多（混混），这边儿民风彪悍，武汉市的人没啥事，都不往这里来。
“霍兄弟，这就是田姑娘家吧。”
“对，她可能还没起来，在外面等，别催她。”
李威默默站在霍启东身侧，霍启东不爱说话，他肚子里的话憋着也说不出来，他总觉得霍启东似乎不喜欢自己，两人在一起全程冷脸。
快八点了田小芽推门出来，手里拎着好几个袋子，李威才看到，霍启东已经上前了。
“小芽，今天我陪你去火车站。”
“李大哥你来了，这是货这是清单，你送过去的时候对照清单点一遍，让熊老板写个接收单，标准是未付款的，这个要写清楚。”
“我知道，田姑娘放心，今天我就盯在那。”
“这些货你拿得了吗？要不让霍启东跟你一起去。”
李威感受到一阵寒意，他立刻拒绝，表示自己绝对没问题，田小芽也不勉强，她知道霍启东不太喜欢李威，但为啥不喜欢，具体原因她不清楚，毕竟反派大佬的脾气，就是这么琢磨不定。
“给。”
霍启东抬手接过一个热乎乎的东西，低头一看是馒头。
“我猜你没吃饭，给你带的。”
霍启东心里一下热乎了，比馒头还热乎，比馒头还柔软，小芽怕自己饿着，小芽在关心自己，心中仿佛瞬间开满了花一般开心。
尤其是这个馒头，小芽只给了自己，没有给李威。
李威悄悄退后一步，离霍启东远点，他有些怕这个比自己小两岁的男孩，脸上的表情太诡异了，对着一个馒头似笑非笑想干啥。
三人坐车，李威中途离开，田小芽带着霍启东九点左右到了武昌火车站，在火车站外面广场上等着。
等了二十多分钟，霍启东脸色渐渐沉下来，“他们如果敢赖账，我就去找他们领导。”
“不急，九点半再不来，咱们就走。”
话音刚落，远处两人径自朝他们方向走来，列车长看到田小芽，还笑着招了招手，她旁边儿是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妇女，穿着长长的卡其色风衣，盘着头发，一脸严肃。
“田姑娘，不好意思来晚了，这位是熊宝华的小姨彭红，也是我们的工会主席。”
“熊宝华今天不来了吗？”
“他那天出事摔了一跤，下巴和嘴巴全都磕破了缝了七针，不方便出门。”
彭红看着眼前的小姑娘，就是她要一万块，还真是狮子大张口，
可列车长跟她说，这姑娘虽小，还是挺厉害的，她今天便来看看，多厉害的小姑娘。
田小芽点点头，那次她看到黑气聚集在熊宝华嘴边儿，果然出事了，她瞟了眼霍启东，果然不能招惹反派大佬。
“你看我们在哪里谈？”
“到我办公室吧。”
众人跟着彭红，来到她办公室，办公室墙上挂满了锦旗，后面的文件柜里摆满了奖杯，一张办公桌，旁边儿有沙发和茶几，众人落座，田小芽没有作声。
彭红以为田小芽会问钱的事情，可等了一分钟，茶都泡开了，这姑娘都没做声，她不得不开口。
“我为上次宝华做过的事情跟你们道歉，我姐就这一个孩子，所以从小娇惯了些，加上小伙子本来就脾气大。”
田小芽没做声，静静听着彭红说着熊宝华的事情，脸上微笑不变。
彭红说了半天，见小姑娘不接话，跟列车长对望一眼，这姑娘果然不容易打交道，她说了这么多，一般年轻人早都跟着附和两句，而她一言不发。
待彭红说完，田小芽微笑道：“熊宝华上次跟我道歉了，所以您没必要这么客气。另外我对熊宝华个人家庭状况和成长经历没什么兴趣。
我今儿还有事，所以想问一下，上次谈妥的方案，是不是有变动？如果有变动，我目前还在追诉期内。”
彭红一滞，有些不高兴，当领导的威压渐渐释放，她本就长得严肃，不笑的时候给人压力颇大。
“田姑娘，宝华是有不对，但你要一万块钱未免也太黑心了，我看你还是个半大姑娘，不希望你小小年纪这样做人做事，一千块钱我们赔偿，再给你五百块足够了，一万块是不可能的。”
听到这话，田小芽放下茶杯，“看来是变了，那就这样，我去报警。”
彭红坐在沙发上冷笑，“报警又如何，警察受理案件调查直到出结果，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到时候你又有多少时间能折腾此事，我劝你别那么贪心，一千五不少了。”
“你劝我？你什么资格来劝我？工会主席吗？彭主席，你好大的官威啊，当了个小小主席，管天管地连老百姓你都管起来了！”
彭红脸色立变，狠狠瞪着田小芽。
“怎么，我说你，你还不高兴！我又不是你们铁路系统的职工，别说我说你，我就是指着鼻子骂你，你不也只能听着，你是这里的领导，不是我的，在我这你算个什么东西！”
“砰！”
彭红气急，拍桌而起。
第一二七章 板子不打在自己身上不知道疼
“拍桌子！吓唬谁呢？到时候我不光要去铁路局告熊宝华胡乱罚款、损坏旅客个人财物，我还要告你这个工会主席，以权谋私，包庇自己外甥。
铁路局不管，我就去总局告，总局不管我就去铁道部告，这天下不是你们家的，我坚信自己一定能找到个讲理的地方，到时候你跟你外甥，别想好过。”
“你去告好了！”彭红气急败坏地喊出来。
“彭主席！”
列车长拉住她，她就知道彭红这个急脾气，不适合跟这姑娘谈，这姑娘明显吃软不吃硬，而且她说好的事，很难改变。
“我当然要告！我要问问看，这还是不是我们老百姓的铁路总局！现在不光列车员欺负人，连工会主席都欺负人！你跟我拍桌子，你算什么东西！
在位之时以权谋私，农民辛苦种的粮食养出你这种败类，真是糟践东西！别以为你是城里人了不起，别以为你当官了不起，当官不为民服务，不如回家卖红薯！
你吃着老百姓种的粮食，拿着国家发给你的工资，给你家谋私利，国家的蛀虫，铁道部的败类！”
“你、你……”
彭红一只手死死扣着桌子，气得直喘气，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田姑娘，你说话也太难听了！”列车长忍不住皱眉道。
田小芽却突然笑了，“列车长，彭主席，我的话您别生气。我不过说几句话，您就气成这样，您想想当时在火车上，熊宝华当着全车那么多人，说我们是农村人，啥破烂都往家里拿等等，我当时心里什么滋味。
您这办公室还没什么人呢，您都觉得气得不行，那我被他当着一列车的人，跟训孙子似的！而且他凭啥说农民，没有农民种粮食，他熊宝华吃啥喝啥，吃喝都没有，他还有力气嘚瑟！
更别提他在我几次提醒下，依旧使劲踢我的行李，就是故意欺负我，还指着我冷嘲热讽让我交罚款，他的罚款单开出那么多钱，您自己说说，这是难道不过分吗？”
彭红没想到，田小芽这是做了个局，让自己体会呢，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板子不打在自己身上，永远不知道疼！你们让我原谅他，觉得我过分了。我就想问问凭啥！如果这样，是不是杀了人，只要求得死者家属原谅，这个杀人犯就不用坐牢了？
熊宝华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不管，但是我现在这样做，给他一个教训，是为了他好，他今天不过得罪了我一个小老百姓，一万块钱可以保平安，如果以后他得罪了大人物呢，人家不要钱，就要给他一个教训，你们谁又帮得了他，保得了他？”
彭红沉默不语，列车长在一边儿也不知道说啥了。
彭红年轻，又是领导，平时听到的都是顺耳的，难道遇到田小芽这般对她毫不客气的人，不过她心里觉得田小芽说得对，熊宝华真不是一个合格的列车员，还是去工段当个养路工检修工都比这个强。
他那个熊脾气，不适合跟人打交道。
“彭主席，列车长，要没事了，我就先走了，这事情我交给警察处理，处理的不公我就找铁路局，我就是要为自己讨个公道，还有赔偿。”
看着田小芽出了门，彭红紧紧闭上眼睛，片刻后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塞给列车长。
“麻烦你把钱给他们，把宝华的罚款单要回来，我实在跟她说不下去。”
列车长点点头，拿着信封出门。
“咱们先去找他们领导，如果领导不解决，再报警！小芽，你别生气。”
田小芽一步一步走得很慢，一、二、三！
怎么还不来喊我，这个彭主席怎么不按套路出牌，此刻不是该追出门喊我了吗？难道她真想闹起来！
“这口气我一定帮你出，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霍启东声音里透出一丝温柔，仿佛在哄一个小孩子。
“田姑娘！”
远处传来列车长的声音，田小芽如释重负地吐出一口气，站定，调整情绪后，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转身。
十分钟后，两人走出大厅，霍启东还有些不敢相信，这么容易就拿到一万块钱？
这可是一万块，进货的本钱都回来了。
“一万块钱买一个人的岗位，我说过很划算的。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不能交易的，如果有，那就是真心。”
霍启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田小芽露出笑容，细细的小牙齿在阳光下闪着柔柔的珍珠光芒。
“去丽红那看看，卖得怎么样了。”
待两人到了丽红副食品批发部，吓了一跳，差点以为自己走错了地，里面人山人海，田小芽艰难地挤进去，四下张望，看到李威在柜台里，连忙往前走。
“哎，你怎么插队，排队！”
有嫂子不愿意，见田小芽队不排队，直接朝柜台走，其他人全都虎视眈眈地盯着田小芽，生怕她占大伙便宜。
“还有什么货？”
“蛤喇油和万紫千红还有一些，其他都卖完了！”
“哎，你干啥插队，前面的胖姑娘，我们都排队，你要买东西后面排着去！”
“卖完了？”
田小芽再要问，胳膊突然被大力扯了一下，“你这姑娘，年纪轻轻咱插队，一点素质都没有。”
后面的大妈急了，上前拉扯站在柜台前的田小芽，“我们都在这排队，你要买东西，就去后面排队，否则今天你啥都别想买，我就在这盯着你！
哎哎哎，我告诉你们，只要你们敢卖给她，那就要先卖给我，大家都不排队了！”
“排队去，排队去！”
姑娘们嫂子们大妈们七嘴八舌地嚷嚷起来了，都很气愤地指责田小芽占大家便宜。
田小芽摆摆手，不让李威解释，自己站在一边儿，“我不买东西，我就是问一下，各位姐姐婶子们，你们误会了。”
“不买东西，问来问去，耽误我时间。”站在第一个的大妈白了田小芽一眼，又立刻换上一副笑脸，“服务员，万紫千红给我拿五个。”
“没有五个，只剩下三个了。”
“我全要了。”
大妈包圆后，后面排队的人全都怨声载道，一听想买的东西卖完了，只剩下蛤蜊油，队伍瞬间少了三分之二。
第一二八章 过节
田小芽带来的商品卖完后，小卖部人流量渐渐减少，不少人抱怨着前面的人买的太多，都不给后面的人留机会。
而买到的人，则偷着乐，买了这么多，回去可以慢慢用，还可以给亲戚分一分。
“大家别生气，下午两点以后还有货，不过货品不多，先到先得。”
熊老板刚说完，就被一堆顾客团团围住，众人七嘴八舌地问她各种问题。
田小芽若有所思，听到隔壁一姑娘说该回家吃饭了，抬头一看十二点过了，喊上李威去外面吃饭。
“我吃两馒头就行，这太贵了，不划算！”
李威舍不得吃饭，两荤一素要一块二，太贵了，还是馒头划算，两个才四毛钱。
“就吃这个，我去买票！”
田小芽买了三张饭票，递给大家一人一张，排队打饭。
“粉蒸肉、茄子豆角、鸡蛋羹。”
端着饭盆，三人找了张桌子坐下，这是武钢一个对家属开放的食堂，所以大家可以用钱买饭票打饭打菜都可以。
别说大企业的食堂就是大气，师傅打菜手都不抖，两荤一素给田小芽装了满满一盆，这时候餐盘还没出现，所以很多人都是自带饭盒，田小芽这样的，就拿两个黄色饭盆，一个装菜一个装饭。
她的米饭上扣着一大勺鸡蛋羹，吃了好几口都没看到米饭，所以她忍不住再次感慨武钢大方。
霍启东跟李威盆里的菜更多，田小芽观察了下，打菜师傅看到是男人，似乎都给的多一些，吃完了饭还能加，不一会儿抬出一个保温桶，里面是免费的汤。
霍启东端着饭盆挤进去，过了片刻端了一碗汤放在田小芽面前，“鸡蛋紫菜汤，我给你捞了好多鸡蛋。”
霍启东几次看到田小芽吃鸡蛋羹，心里默默记住，小芽爱吃鸡蛋和鸡蛋羹。
李威埋头苦吃，先吃完一盆饭，又去打了半盆，然后盛了一些汤，汤泡饭吃。
霍启东也吃完一碗饭，又去添了一碗，两男人很好地诠释了干饭人三个字。
田小芽吃不完，这个年代又不能浪费，浪费粮食是要被人说的，她便把没吃的米饭拨给霍启东，就这样霍启东几乎吃了三碗米饭。
“你吃这么多，别撑着。”
霍启东摇摇头，“不会！吃饱一次顶三天，撑不着，我以前就这样。”
“我也是，饿的时候就把裤腰带系紧，偶尔能吃上一顿饱饭，真的可以管三天。”
李威说起自己有一次跟着母亲出去吃席，桌子上的馒头他吃了七个，后面回家后，两三天都不觉得饿，他还说又一次吃老人的寿面，他也是一连吃了五大碗，肚子仿佛是个无底洞，多少粮食倒进去都没感觉。
霍启东没想到李威也饿过肚子，跟他说起自己饿极了在山上找草吃，还说什么草吃着是苦的，什么草吃着是酸的等等，听的田小芽一阵心酸。
“你们觉得什么样的叫好日子？”
“能顿顿吃上白米饭和肉，这就是好日子，能过上这样的日子，死也值了。”
李威两眼放光，刚才那几片粉蒸肉的滋味在脑海里反复播放。
能有你在身边儿的日子！霍启东心中默默想着。
“顿顿吃白米饭和肉不难，可别提什么死不死的。中午在外面吃饭不要节约，省那几毛钱把身体累垮了不值当！咱们只要不浪费，就吃这种盒饭挺好。
吃饱了吃好了，才有力气干活！而且以后咱们一定能过上顿顿吃白米饭和肉的日子，到时候有你们说吃够的一天。”
李威笑了，“这还能吃够了？白米饭配肉，一辈子吃不够，让我天天吃都行。”
田小芽笑而不语，只希望三十年后，李威还能顿顿吃得动肉。
吃了饭回去后，小卖部里又是满满当当的人，原来大家得知下午两点还有货，都提前排起队来，把个小卖部都塞满了。
田小芽站在一边儿，听着几个小姑娘互相聊天，这个说买五个雅芳，那个说买三个健美裤，她皱皱眉，这可不行！
如果有人炒货，把自己的商品全都买走，后面的顾客买不到东西，这生意做不长久，他把李威和熊老板喊到办公室，临时增加了几条。
她让熊老板找个小黑板，用粉笔在上面写上几条规则，首先每个人限购两个货品，且每种货品只能买一个，禁止重复购买。
还有每天将会拿出一款产品做促销，凡是在小卖部购买商品满五十元，即可购买一条健美裤，且促销商品定期更换。
黑板一挂出来，立刻引来哗然，拍在前面的顾客不干了，排在后面的顾客高兴了，这样他们能买到东西的概率更大了。
小卖部人声鼎沸，比集市还热闹，服务员和李威劝慰顾客，说明其中原因。
大部分讲道理的也不做声了，小部分不愿意的，被熟悉的人怼一顿，也不做声了。
本来就是这样，东西都被你买走了，后面的人岂不是白排了队，而且小卖部说的对，万一有人炒货呢，到时候全包圆买走了，用高价卖，还是大家不划算。
不如一人一个，排个几天队，谁都能买的到，这样大家都好。
至于健美裤，众人不明白啥叫促销，这价格也没啥变化，为啥还要买别的东西满五十元，才能买健美裤，很多人嚷嚷不公平，上午的人可是直接买了健美裤的，所以他们知道消息后，下午立刻赶来了。
这回轮到熊老板出场，她跟大家解释了一下，这是魔都品牌健美裤，最流行的款式，现在这个价格就是促销价，毕竟这里能买到货，商场长期断货，真要买还是要加钱或者托人。
还是有人不乐意，可很快到了两点，那些不乐意的人，立刻被其他购买者淹没，然后想买健美裤的人，立刻买了一堆商品，付了钱后另排一队，买健美裤。
那边儿还有人不停报剩下的名额，十五个、十个、七个，给人一种紧迫感，健美裤一共二十五条，很快人数凑够了，服务员高喊健美裤没货了，那些为了买健美裤凑钱的顾客立刻失去了热情。
很快，所有的货又一扫而空！
第一二九章 大佬的天赋
田小芽正式跟李威谈了谈，问他愿不愿意帮自己做事，每个月工资一百块，坐车车票报销，每天补贴一块五的餐补。
这随便一算就一百四十五了，这种工资在武汉市都算中等偏上，那还得进效益好的国企才有，普通在外面做事的人，也就赚个八九十块，更别提啥餐补和报销车票。
“田姑娘，我愿意，你就告诉我怎么做就行。”
田小芽点点头，跟李威约好，让他明早再去村里。
“跟我干，你汉正街摊位的生意怕是顾不周全，你要想清楚，你摆摊一个月也能赚点钱，跟我干可能会挺忙，但是只要你努力，我一定不会亏待你。”
“我愿意跟着田姑娘干，跟着你们我学到了很多东西，早晚有一天，你们一定会成为大老板。”
田小芽笑而不语，李威是个聪明人，自己以后绝对不会穷，而霍启东岂止是大老板，看着梦里的架势，带着一堆保镖，豪车一排，估计最少是个大总裁。
李威家里还有老人，田小芽让他早早回去，她跟霍启东两人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到家后她还有事与霍启东商量，所以霍启东又在田小芽家里吃了餐饭。
吃的时候不停夸赞张春花做的泡菜好吃，不管是长豆角、刀豆还是包菜，都是他吃过的最好吃的。
张春花被霍启东一通夸赞，心情好得不得了，杨娟也高兴，因为霍启东说自己做的馒头好吃，好在哪一一说出来，杨娟从没想过，自己做的饭这么好吃，头一次她觉得给家人做饭，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
田小芽在一边儿冷眼旁观，看姆妈跟大嫂居然对霍启东露出笑脸，这小子拍马屁的手段太高明了，在不知不觉中，把一个年轻妇女和一个中年妇女都能哄开心，厉害厉害。
待霍启东吃完后，两人回到屋里，为了避嫌，田小芽半开着门，可以让家里人看到，她跟霍启东规规矩矩地坐在桌子边儿。
“今天收了一万块，咱们两一人一千，剩下的钱作为货款如何？”
“你说了算，你拿一千块就行，我不花什么钱。”
“你不花钱，奶奶还要花钱呢，你现在好歹也算有些身价了，身上没有钱也不好办事，对了这个账目你登记一下，还有咱们今天吃饭坐车的开销也记录上，都从收益里出，这是一千块，你装好了，千万别掉了。
八千块货款在我这，反正咱们只要为了做生意的开销，就全都放在公共开销中，剩下的钱就是货款，也是咱两的钱，怎么分你记好了，这次的开销说好了我六你四。”
“都是我跟着你赚钱，不如你也给我开工资吧，我给你干活，你当老板。”
“那不行，我不想操心，等以后你上手了，做大了就是你去跑你操心，到时候我只出钱，那时候咱们五五分。
我这人其实理想不大，吃喝不愁就行，我没什么野心，但是你不一样，你肯定要做出一番事业，毕竟你有这个能力。”
要不是因为你可能是未来大佬，我至于带上你玩？田小芽内心吐槽道，不过她也有私心，目前看霍启东还是比较讲信用的，她就当提前投资原始股，以后霍启东成了大佬，她就可以当一只快乐的米虫。
“我一定努力学，你给我的书我觉得很好看。”
“等你看完了卡耐基全集，这几本经济学的书你也拿去学习下，还是挺有道理的，尤其是资本论。
明天的货你觉得应该怎么卖，拟个方案出来吧。”
“行！”
霍启东拿过纸笔边儿琢磨边儿写，田小芽就在一边儿看书，不一会儿霍启东就写好了。
田小芽拿过来细细一看，首先是限购，其次是卖货时间的调整，从一天两次调整为四次，可以避免过多人排队，影响店内其他生意。
其次是记录销售状况，每天的产品都能卖完，但是也有先后顺序，记录什么产品最热销，什么产品销售一般，适当调整进货数量等等。
看到霍启东写的单子，田小芽有些小小的吃惊，这件事情他才跟自己跑了一天，就看出这么多门道，甚至连以后的销售都思考过了，还真是个举一反三的好孩子。
就连每天捆绑销售的产品，霍启东都做了列举和分析，应该根据商品的稀缺性来决定捆绑销售的额度等。
他甚至还考虑到田小芽曾经提及的快消品，对于健美裤有一个销售量饱和的估算，建议更换一些使用快的商品等等。
田小芽很满意，打算明天就按照这个方案做，折腾了一天，累得不行，她跟霍启东说，明天她就不去小卖部了，让霍启东坐镇，她要陪母亲买过节的礼物。
得到田小芽的肯定，回去的路上，霍启东想了一路，神情兴奋，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他听田小芽话里话外的意思，现在的积累是为了等待未来的机会，那种能大赚的时机，一块钱可以变成一百块。
“老姑娘，这些化妆品都是你这次进的货？”
张春花悄悄进来，把门关上。
田小芽点点头，“姆妈，这是我跟霍启东一起从魔都背回来的，您别往外说，就是自家亲戚也不能说，明我陪您去集市买东西。”
张春花既骄傲又担忧，自家姑娘这么大能耐，能赚钱，担忧这么大的买卖，万一有个闪失，赔的都是血汗钱。
“老姑娘，做生意赚钱的时候看着是好，可做生意担风险，你要谨慎点。
其实不干啥也行，我跟你爹能养活你，咱们家不差你赚的钱。”
田小芽知道，张春花怕赔钱，毕竟老田家祖祖辈辈都是农村人，要是告诉姆妈她现在也是上万身价，她估计姆妈肯定能从椅子上跳起来。
不过她不会说，因为她深知，在村子里大家都吃粗粮，就你一家吃肉，那将会让多少人妒忌。
她编了两句话，告诉姆妈这东西赚不了几个钱，卖不掉还能退，赚的就是个辛苦钱。
一听能退，张春花心里踏实许多。
天色黑沉，霍启东深一脚浅一脚地回家，突然家门口闪出一个黑色身影，让他猛地后退，提高警惕。
第一三零章 秘密
“启东哥，是我，素芬！”
霍启东皱皱眉，“大晚上怎么还不回家？”
李素芬听到霍启东声音里的冷漠甚至透着厌恶，她心里一下急了，一定是田小芽跟霍启东说自己的坏话，以前他对自己说话，从不这样。
“启东哥，求求你帮帮我。我姆妈现在越来越疯了，每天地里家里的活都是我干，她就知道花钱，还找我要，我一个小姑娘哪来的钱！
你这这都是她给我掐的，我不给她钱，她就打我！”
李素芬撸起衣服袖子，她自信霍启东看到她现在的模样，一定会动恻隐之心，因为她很知道怎么让男人心软，女人要示弱，还要把男人当做依靠，给男人无限自信，激发男人的保护欲。
白嫩纤细的胳膊上，青一块紫一块，还有两处破了结痂，看着不可怕，反倒让人忍不住心疼。
“启东哥！”
李素芬扬起尖尖的下巴，双眸蓄着眼泪，强忍着哭泣的模样，坚强的模样，楚楚动人。
她拿出自己在家练了很久的这一招，甚至在村里找了两个年轻后生试了一下，那两个人都争着抢着帮她，也不说她姆妈是个不要脸的女人了，所以她相信，霍启东这次一定能被自己打动。
霍启东后退一步，压着心底的烦躁，“你一个姑娘家，把袖子拉下来，别哭了！被人看到还以为我把你怎么了，你姆妈打你你不会跑吗？这么大的人了，怎么不长脑子！”
说完霍启东迅速推门进院子，然后又迅速拴上院门，只留李素芬一人站在外面，泪珠刚刚落下，表情已经错愕。
怎么会这样？李素芬设想了很多场景，就是没想到霍启东会迅速溜走还把门拴上，仿佛自己是洪水猛兽一般，霍启东居然不上当。
为了这一次，她特意换了一件好看的白衬衣，解开了两个扣，就是希望霍启东能看到自己的美丽，如果霍启东对她有想法，她绝对半推半就地随了他，毕竟霍启东已经是血气方刚的小伙子。
可事情为什么会这样！李素芬气得衬衣上下起伏，最后只得气急败坏地回家。
“小骚货，大晚上地往哪跑。”苏玉兰心里不痛快，看到女儿回来，没轻没重地张嘴胡骂。
李素芬没说话，冷这点往自己屋里走。
看到女儿这样，苏玉兰心里越发不痛快了，一把拽住李素芬，“我跟你说话呢，小小年纪就发春想男人了，臭不要脸的，你咋不把衣服脱了出去勾男人去！”
“姆妈，你说的这是一个当妈的人说的话！这个家要不是我忙里忙外，日子早过不下去了，地里的活你干过多少，家里的活你更是啥都不干，就连弟弟你都不管，全都是我照顾，你还想咋样！”
“你忙里忙外！你的良心呢！我知道你嫌我找男人丢人，可不找男人怎么办？你以为他们老李家的人就都是好人，找他们帮忙，还不是一样占我便宜，完了还把我往死里踩，他们媳妇还打我，说我勾引他们男人。
哼！她们这么不讲理，那我就勾引了，我就要找男人，让他们干活，让他们给我钱，让他们的媳妇看着生气还不能把我怎么样！
要不是我去外面找野男人，你以为我一个女人养得起你们两个小拖油瓶？当初我有机会改嫁，只要把你们两留给李家，我立刻能过上好日子！
可我没有走，我为了谁！我现在名声坏掉了，又是为了谁！我一个女人，要养家糊口还要管两个孩子，你知道我多难吗？你现在想开了，什么名声不名声，自己过的痛快就行，你要是嫌弃我给你丢人，你就滚，滚得远远地！
你瞧不起我，我是你姆妈！你要是有尊严，就别巴结田小芽！你觉得我不要脸，可是田小芽父母也不是啥好人，那个田志泉当年看上那个女人，连她男人都打死了！现在装得对老婆孩子多好，呸！那是他心虚！”
李素芬猛地瞪大眼睛，姆妈说什么？田志泉为了一个女人，把她男人打死了！这事她怎么不知道，“姆妈，田志泉怎么打死人的？你跟我详细说说！”
听到死字，苏玉兰瞳孔收缩，仿佛想起什么，疯疯癫癫地撒酒疯。
李素芬看着母亲疯癫地指着自己破口大骂，最终什么都没说，默默收拾好她推到的小凳子和椅子。
“你放心，你养我一场，我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
苏玉兰看着女儿瘦削的脊梁挺得笔直，想到女儿刚才冷如冰锥的眼神，再想到刚才无意中说出的话，浑身一抖，那点酒立刻醒了。
回到自己屋里，李素芬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睡不着，田志泉打死过人，这事情她怎么不知道？前世她也没听说过这件事，而且看母亲讳莫如深的样子，恐怕要不是这次喝酒，这事情她一辈子都不会说。
母亲肯定知道什么，李素芬知道，自己拿捏田小芽全家的机会到了！
“田小芽，别把我逼急了，否则我要你们全家陪葬！我得不到霍启东，你也休想！”
月光撒入房间，照见李素芬狰狞的模样。
梦里田小芽突然做起了许久都没做过的梦！她又梦到原主的前世了。
原主奔向霍启东，内心是狂喜和希望，却被霍启东的保镖拦住，只得到一句话，田小芽，当年你对我的羞辱，我必将千百倍还回来。
这时候李素芬不知道从哪里出来，怯怯喊了一声启东哥哥，看到李素芬，霍启东眼底的冰冷少了三分，紧绷的下颚线稍稍平缓，当李素芬走上前时，他居然挥挥手没有让保镖拦住李素芬。
“启东哥哥，真的是你吗？你回来了？”李素芬脸上落下大颗大颗的泪，泣不成声。
十几秒后她啜泣道：“启东哥哥，这些年奶奶的坟我一直在照顾，你要去看看吗？”
霍启东脸上终于出现一丝表情，语气中透着急切，“带我去看看。”
然后二人离开，原主失魂落魄地走了，想不明白霍启东为什么这么恨自己。
第一三一章 病来如山倒
梦境还在持续，梦里原主自然不甘心就这样放弃你霍启东，霍启东跟李素芬离开后，没过几天村里就传言，霍启东给李素芬在城里买了房，等她再见到李素芬，她已经跟霍启东在一起了，从霍启东身后的车子里钻出来，穿得比城里人还洋气，脖子上还戴着一串钻石项链，阳光下闪烁的光芒刺痛了原主的眼。
原主心里说不出的羡慕嫉妒恨，惹不起霍启东，却不代表收拾不了李素芬，毕竟从小到大，李素芬就是原主的小跟班，被原主欺负，还得给原主出谋划策。
可李素芬突然变了，变得狰狞可怕，对着原主说了一大通话，指责原主欺负霍启东，甚至对霍启东外婆威逼问询霍启东下落。
原主自然是大惊失色地辩解，原主的心除了喜欢霍启东，折腾他也是为了引起他的注意，并不是欺负，而且霍启东离开后，他外婆也是多亏原主照顾，可即便如此，老人身体太差思念成疾，早早离世。
霍启东从车上下来，望着原主的眼神从冰冷变成透着萧杀之意。
原主冲上去辩解，却依旧没近身便被保镖推开，而李素芬紧接着拽住原主的胳膊，追问原主各种事情，全都是原主对霍启东做过的，不太光彩的事情。
原主每承认一件事情，她不给原主时间解释，立刻跳到下一件事情上，原主被迫承认了所有事情，可她并没有害霍启东的心，却在李素芬的歪曲下成了害人之心。
最后的改变是李素芬提到霍启东的外婆，原主立刻大声辩解，说自己曾经照顾过外婆，给外婆送吃的、给外婆买药，可那些事情都是原主指使李素芬去完成的，她出了钱却没有出力，而且自从霍启东离开山坡村，原主不想看到霍启东外婆，每次看到老人家，她忍不住想起霍启东，心里难过，所以霍启东走后，她避免接触一切让她睹物思情的人或事。
原主大声地辩解，说是自己给奶奶送吃的送药，但被李素芬无情地嘲笑，说那些东西都是自己送的，原主何曾照顾过老太太。
直到这一刻，原主发现，自己没办法辩解，她跑去找霍丰年夫妇，希望他们能帮自己澄清事实，可霍丰年却说当年是李素芬照顾了老人，这下原主对霍启东外婆所做的一切，全都被李素芬霸占。
霍启东眼底寒意越来越盛，田小芽作为旁观者，发现霍启东的黑气将原主紧紧包裹，非常可怕，而更可怕的是李素芬突然上前一步，拽着原主的衣服领口哭诉道：“小芽，这些都算了，可你为什么要害死奶奶！”
听到这话，霍启东突然双拳紧握，目光洞穿原主双眸，恨不得将原主撕碎。
这一刻，田小芽大汗淋漓地醒了，这次的梦压力好大，霍启东的眼神仿佛从梦里实化，让她心悸，那眼中透着毁灭一切的霸道气息。
反派大佬！田小芽喃喃道，自己为什么会做原主的梦！难道是原主有何不甘心，她想了很久都想不明白，出了一身汗又有些着凉，沉沉睡去后，清晨醒来，鼻子有些堵，后脑勺隐隐作痛。
田小芽知道自己感冒了，一半是昨晚受凉，一半是那个梦，即便再次睡着，她也睡得不好。
惦记着今天要陪母亲赶集，她还是撑着身体起来，已然听见霍启东在院子里跟大嫂说话的声音。
霍启东习惯早早来田家，甚至习惯在田家等田小芽，甚至有些暗暗喜欢，看到早上刚刚睡醒还有些发呆发懵的田小芽，这时候的田小芽可爱的好似一只蠢萌的猫咪，圆溜溜的眼睛望着自己，软绵绵地落在他身上，激起他心底隐隐的冲动。
只是今天田小芽出门，脸色苍白暗淡，吓了他一跳，“小芽，脸色这么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田小芽慢慢回神，看到眼前的霍启东，眼底闪过一抹恨意，这股情绪十分复杂，她感觉自己仿佛被原主所支配，心下大惊。
以前她从来都没有过这种情绪，可此刻她居然心情复杂，这种情绪转瞬即逝，“霍启东，我想告诉你，有时候你听到的，甚至你看到的都未必真实，想知道真相，需要调查和用心体会。”
说完后，她径直去洗漱，只留下霍启东眼神复杂，微微出神。
怎么了？小芽刚才看向自己明显闪过一抹恨意，虽然她很快又正常，可她为何恨自己，他想不明白，尤其是那句话，听到的甚至看到的都未必真实，她到底怎么了？
今天的霍启东，没有混上馒头，田小芽十分不待见他，李威来了之后，她指使霍启东去镇上叫来一辆面包车，待二人装货上车，她一句话都没对霍启东说，只跟李威说了句中午要吃饭，不要因为节约弄坏了身体。
霍启东有些委屈，看到田小芽对自己这般冷漠，委屈过后还有些生气，堵着气便离开了。
洗了脸吃了热乎乎的早饭，田小芽感觉自己精神好了些，跟着母亲去县城集市。
明天就是八月十五，县城集市上热闹极了，张春花带了些鸡蛋，不一会儿全都卖了，揣着竹篮子跟老姑娘逛了起来。
“姆妈，买点鸡蛋糕，再买一包桃酥。”
这是看老人的标配，张春花一样买了些。
二人继续转，集市里有许多武汉特色小吃，田小芽吃了两个顶糕还吃了一个梅花糕，又让母亲买了一兜子梨子，等明割一道肉便齐了。
她以为自己好了，却不知感冒后没有好好休息，在外面转了一天又吃了些不好消化的糯米豆子类的吃食，回去后睡了一下午，傍晚醒来人开始发起烧了。
田小芽觉得身上一阵热一阵冷，脑袋里仿佛灌了铅，沉重地抬不起来，又仿佛满头扎满了钢针，浑身酸疼，挣扎了半天都起不来身，有气无力地喊张春花。
饭菜做好后，张春花去喊老姑娘起床，一进屋发现不对，老姑娘在床上哼哼，再一看脸颊通红，伸手一摸额头滚烫，这下不得了，张春花连忙跑出去喊丈夫。
听到小芽病了，田志泉身后跟着三儿子和杨娟，大家一股脑地跑进来，看到田小芽满脸通红，田爱民立刻跑去邻村请白爷爷。
第一三二章 紧张
第二天的销售情况依旧火爆，不过在霍启东的调整下，店里不会站满了人，大家也没有第一天情绪激动，今天买不到明天再来，而且出了限购后，众人购买欲望更强了，只要早点来，总有一天能买上，大家还打算把七大姑八大姨拉来一起排队。
一人只能买一个，自然要把家里亲戚都拉来，多买些才划算，霍启东还阻止了好几场插队，加上长得漂亮极了，客气又讨喜的男孩子，大妈们谁不喜欢。
以至于最后有人插队，不用霍启东出面，大妈们都能说得插队的人怀疑人生，灰溜溜地排队。
数据记录了，产品卖得好，霍启东十分高兴，兴致勃勃地去找田小芽，等到了田家，看到院子里门人，房子的门开着，像是出了什么事。
等他进门后，听到白爷爷的声音，朝里张望，看到小芽屋子里好多人，他心里一紧，想起小芽白天没头脑的话，急忙冲进去。
“小芽怎么了？小芽？”
看到躺在床上满脸通红的田小芽，心里更急了。
“感冒，有些严重，一会儿跟我回家拿三服药，每天煎一剂，早晚喝一碗，再给孩子熬一碗浓浓的红糖姜水喝下去，用老姜去皮切片煮，给孩子发发汗就好了。”
张春花急得眼眶泛红，拽着白老先生的袖子不让走，“白老先生，真的没事？你再给看看，芽芽打小身体弱，定是这段时间操心劳神忙坏了，别落下后遗症。
要不您再给开些补药，孩子跟我说胖了身体不好，自己偷偷减肥，现在身体虚了，都怪我没照顾好，减啥肥，又不胖，现在身体都坏了。”
白老爷子一脸无奈，偷偷扯了两回袖子，都没扯出来，只能低声安慰张春花，一个小感冒而已，谁家孩子不生病，好容易安抚住张春花，拽出了袖子，正要离开胳膊又一紧，抬头一看被霍启东拽住。
“白爷爷，小芽的身体真的没有问题？吃三剂药感冒能好吗？还有啥需要注意的，红糖姜水今天喝完明天还喝不喝，你再给好好看看。”
“对，白老爷子，再给好好看看。”张春花连忙道。
白老爷子哭笑不得，要不是田老三给了五块钱，他真是不想在这多费口舌，一个小感冒，别人家里怕是都不会请大夫看，白老三家倒好，弄得跟得了啥大病似的。
“你们要是还在这跟我磨磨唧唧，感冒就会加重，还想不想孩子好起来！没有啥大问题，非要让我看，咋地！不看出大毛病，你们不甘心！”
一听这话，霍启东立刻松开白老爷子的胳膊，张春花推了推老大跟老二，“赶快让开，老三你快跟着白爷爷去抓药，快去快回，你妹还等着呢，可听到了！”
看到白老三家的男人迅速往两边靠拢露出屋子的门，忍不住哭笑不得，刚才是拽着自己不让走，现在这架势，恨不得立刻把自己送回去抓药。
田志泉付了药费又多给了两块钱，白老爷子很满意，志泉这孩子还是很懂事的，带着田爱民去回家抓药。
霍启东看到闭着眼睛似在睡觉的田小芽，心疼急了，往日她都是充满活力朝气蓬勃，何曾有过现在这般模样，仿佛没有声息的娃娃，眉头紧蹙，似乎很难受。
“婶子，我去给小芽熬红糖姜水。”
张春花还没反应过来，霍启东已经窜去火房，这些日子在田家待着，偶额吃个饭，他对火房熟悉无比。
待张春花从自己屋里拿出红糖到了火房，霍启东已经把老姜剥皮切片了，她感觉有些怪异，小芽跟这孩子感情这么好？小芽生病，他怎么这么着急。
“启东，你回去吧，芽芽我们照顾就行，今天家里乱糟糟的，顾不上你，你快走吧，你在这我们更乱。”
霍启东抿着嘴，半天道：“婶子，你让我把红糖姜水熬出来，熬出来我就走。”
张春花没办法，看着霍启东熬好红糖姜水，又对着姑娘屋子望了许久，才慢慢离开。
喝下红糖姜水，身上的寒意渐渐退散，田小芽觉得浑身热乎乎的，偏又不能掀被子，而且身上还多加了一床厚棉被，压得她动弹不得。
好热！她觉得自己不停地冒汗，一会儿又口渴，喝了一缸子大嫂冲得蜂蜜水又沉沉睡去。
中药熬好后，张春花把药煨在灶边儿，杨娟守着灶台，不让火灭了，温着药。
不知道出了多少汗，田小芽睡醒了，尿急，很不好意思地在张春花搀扶下，坐了痰盂。
一场大汗后，身上轻松了许多，却没什么食欲，吃了一瓶橘子罐头，过了一会儿又喝了一碗中药，再次沉沉睡去。
等她睡着，张春花就在她身边儿守着，心里特别难过，觉得都是这个家让老姑娘操心太多，老姑娘拼命赚钱，希望全家人过上好日子，身体都被拖垮了。
不知睡了多久，等田小芽再次醒来，外面已经大亮，她觉得除了身体有些无力头有些晕，鼻塞和头疼全好了，刚要起来，看到姆妈跑进来。
“别下床，好好躺着，姆妈给你熬了大米粥，饿不饿，我现在给你端过来。”
于是田小芽享受了一通小孩子的待遇，靠在床上吃着母亲喂的米粥和咸菜，张春花还给老姑娘扣了一个流油的咸蛋黄。
一碗白粥下肚，田小芽通体舒泰，现在才觉得浑身黏糊糊地不舒服，昨天出了不少汗，到现在褥子还潮乎乎的。
“姆妈，我想擦擦。”
“可不行，姑娘听话，刚好点了，千万不能着凉。”
“姆妈，那我洗把脸，咱们还要去外婆家。”
“不去了，你病成这样，姆妈在屋里守着你，改天再去看你外婆。”
田小芽被母亲按在床上，“你再睡会，吃罐头吗？橘子黄桃想吃啥？”
“姆妈，我真的好了，现在我想出去走走，再躺下去，浑身都没劲，一会儿我跟你去外婆家，我想去看外公，好久没看外公了，我真的没事。”
说完田小芽一骨碌爬起来，下床走了两步，头也不晕了，就是腿上没劲。
张春花见劝阻不了，把老姑娘裹得跟粽子似的，小心翼翼地带娃回娘家。
第一三三章 张老头
张春花娘家不近也不远，搁在以前肯定是走回去，现在老姑娘病了，张春花在马路边儿拦了小巴挤上前，硬是把一个长座位挤出一个空位置，让老姑娘坐上去。
今天是过节，小巴上人挤人人挨人，田小芽坐在最后排座椅上，姆妈就站在前面给她挡着众人，车子踩刹车的时候，她会靠在姆妈软软的肚腩上。
“师傅你开稳点，一车子的人和东西，再把我鸡蛋晃打了，慌啥慌！”
司机也不搭理，继续把车子开得龙飞凤舞，晃了一个半小时，到了法泗镇，母女二人下车，还没走两步，就听到有人喊，张春花抬头一看，哥来了。
“大舅。”
“来，大舅拿，今天大舅做了芽芽你最爱吃的藕丸子，一会儿回去的时候，带一些回家。”
“大哥，等多久了？你看你还来接啥，搞得这么客气。”
“姆妈惦记你好几天了，知道你要八月十五这天回来，特意准备了一桌子你爱吃的菜，快回家。”
张春花看着大哥憨厚的脸，知道大哥是真心对她好，他们兄弟姐妹五个人，大哥最老实，小妹最厉害，因为大哥太老实，所以姆妈找了个厉害的儿媳妇，好在大嫂这个人在大是大非上，还是讲道理的。
法泗村不远，走了二十来分钟就到了村口。
“春花回来了？”
“小芽瘦了，瘦了也好看。”
“三婶，芳嫂子，小玲。”张春花不停打招呼，田小芽也跟着母亲不停喊人。
二人走后，众妇女凑在一起，说起老张头屋里的事，左不过是一些陈年往事，外加现在张保强说亲的事。
“听说老张家大孙子的亲事还没说下来？”
“啥？不是答应给一千五百块钱，外加手表和缝纫机了吗？就这还没说成？”
“听说没成，要不就该办事了，我看没动静了，那媒婆之前经常来，最近这两个月也不见人了。”
“富余那儿子太挑剔，眼高手低就喜欢城里白白净净的姑娘，要我说这样的姑娘就是鲜花，我们农村哪养的了，干活干活不行，事情还多。”
“那孩子挑了这么多年，都拖到二十七了还不结婚，村里跟他这么大的，孩子都能打酱油了，老张家还不是急了，现在只要孩子相中了，他们就想办法结亲。”
“那也不能花钱不当数啊，还要彩礼，啧啧啧。”
几个妇女说完田小芽外公家里的事，又看到别家姑娘回村，又说起别人家的事。
张春花带着姑娘一回去，张老太就从屋里出来，抱着田小芽好一阵热乎。
“外公，我来看你了，这是我给你买的烟，你抽完了我让姆妈再给你送来，少抽些莫合烟，伤肺。还有这个川贝枇杷膏，是我今年夏天自己熬得，你早上起来喝一杯，润肺化痰，慢慢就不咳嗽了。”
张老头话少不爱笑，长着一副北方人的骨架子国字脸，不过对田小芽是真心疼，小时候小芽身体弱，他知道二十里外有乳制品厂，里面有鲜牛奶卖，张老头每天天不亮就拎着保温桶打一桶牛奶再送去姑娘那，每天来回走一上午，啥活都干不了。
就这样给田小芽送了一年的牛奶，知道姑娘家里困难，牛奶钱的事提都没提，田小芽小的时候回去，总是悄悄摸出一毛两毛给她，让她买好吃的，村里来个卖冰棍或者爆爆米花的，他也总给田小芽买着吃。
所以田小芽对外公特别亲近，即便外公总是板着脸一幅严肃模样，她每次见到外公都要铺上去搂着外公撒娇。
“外公，枇杷膏是我亲手熬的，你可一定要喝。莫合烟要少抽，太伤身体了，抽我买的烟，别舍不得，放久了烟就潮了，一股子霉味。”
“你这孩子乱花钱！别抱了我这身上脏，刚劈了柴，快去屋里坐。”
“外公，你跟我一起来，看我给你和外婆买了啥。”
田小芽拉着张老头到礼物，喊着张老太，掏出布兜子里的东西。
“棉袄？”
张老头摸着藏青色的大棉袄，软和极了。
“外公，这是羽绒服，里面塞得是羽绒，比棉袄轻多了，而且更暖和，你跟外婆年纪大了，冬天不是怕冷么，在屋里穿着这个绝对暖和，快试试看合适不。”
“先不试了，我身上脏，再把衣服弄脏了。这衣服多少钱啊？”
张老头看着衣服款式，还带一个帽子，藏青色上面左胸一个口袋，下面两个口袋，款式像中山装，料子摸着也好，滑溜溜地还很厚实，拿起来掂量了一下，好轻。
“外公你去换个小褂，快来试试，穿上可舒服了。”
张老头拗不过田小芽，进屋换了个小褂，然后把羽绒服一穿，惊讶道：“这衣服轻的就跟没穿似的。”
张老太也在一边儿道：“可不是，我这件羽绒服到膝盖下面了，冬天穿着膝盖也护住了。”
张春花笑意盈盈又忍不住透出得意神情，“这是芽芽这次去魔都专程给你两带的，爹姆妈，冬天冷的时候就穿，别舍不得，好衣服放久了就旧了。”
“对外婆外公，你们一定要穿，过两年我在给你们买。”
“哎呀，别乱花钱了。这衣服穿十年都没问题，买啥买！你个小姑娘，可不能乱花钱，赚了钱都让你姆妈给你存起来。”
“小芽，快吃水果，我把皮和核都挖了，拿着吃。”
闫桂珍端着一碟子切好的苹果梨子到屋里，也就田小芽来，她耐着性子把苹果梨子削皮去核，谁家吃东西这么讲究，都是拿起来就吃。
不过上次多亏小芽帮忙，才凑齐了钱，看着小芽出息，她也想跟张春花搞好关系，对小芽好，张春花就高兴。
“春花，你们先做，饭一会儿就好，我把剩下的菜炒了。”
“表哥，你的亲事咋样了？”
田小芽见大表哥从屋里出来，问了起来。
张保强神色一下沉了下来，勉强笑了笑，“小芽，，今天回来车子上人多不多？”
见大表哥这样，田小芽看出事情不对，一定出问题了，当时她就觉得不妥，两家悬殊太大，女方要的又多，她总觉得后续不简单。
第一三四章 彩礼反悔
“不是凑齐了彩礼钱吗？又咋了？”
田小芽知道自己大表哥挑剔，偏偏自身条件一般，所以这么多年都没结亲，大舅跟外公都着急，要不女方家要这么多，他们宁可凑钱都要答应，由此可见希望张保强结婚的焦急心情。
“哎，不说了，这事不好搞，吃苹果。”
“哥，到底咋了？你说出来我们听听，也好出出主意呢！”
“二姐，女方家条件又变了。”坐在旁边儿一直没说话的张富国道。
“咋了？”张春花望着大哥，见大哥不做声急了，“弟你说，到底咋回事？”
张富国望了眼爹，见老头没做声，来了个竹筒倒豆子，原来女方家反悔了，觉得嫁过来就从镇上到了农村，心里委屈，所以之前的条件还不够，现在要三转一响，和一千八的聘礼。
已经给女方买了手表和缝纫机，现在三转一响，就要再补一个自行车和收音机，女方还点名要凤凰牌的自行车，和日本进口的三洋收音机，聘礼还要多三百块，这些东西七七八八算下来又要一千多块。
且不说钱的问题，凤凰牌自行车和三洋收音机哪里买的到，这可是紧俏货，百货公司回来之后，都不会摆出来，全被关系户买走了。
张春花听完半天没做声，田小芽也不知道说啥。
张富余本来还想问问二妹，现在家里就二妹最有本事，有个去过魔都的姑娘，可他见二人都不做声，便开不了口了。
“哎不说了，今天过节说这干啥，吃瓜子，这花生是今年新下的，特别香。”
张富余抓了一把瓜子花生放在田小芽桌前，话题岔开后，众人也没接着说什么，只说些村里发生的事，还有地种的如何等等。
张春花提到丈夫今年种了一个新品种，说能亩产一千四百斤以上，张老头却道：“产量这么高，地里哪有这多营养，这米种出来不会好吃的。”
“外公，这是新品种。”
张老头摇摇头，“啥品种也是种在土里，土就这么多，营养就这么多，如果非要结出这么多果实，就要施肥，家肥太慢跟不上，就要用化肥。”
田小芽点点头，这倒是，想起未来过了二三十年后，社会上又流行起以前品种的稻谷，产量低生长周期长，甚至要跨冬，一年只能种一次，不过这种稻谷确实更香。”
“一会儿走的时候，把家里的米带上一百斤回去，给芽芽煮稀饭喝。”
“爹，太多了，给个十斤就行。”
“多啥，一百斤粮食，芽芽一个人一年都吃不到，给娃吃，这全都是我用人肥种的，营养好。走的时候，让富国给你送车上。”
“谢谢外公。”
田小芽抢在张春花之前应下，法泗是产稻谷的地方，法泗的米在武昌县都是出了名的好吃，更别提外公精心种出来的。
“你外公专门劈出小半亩地，给你一个人种的，整整半年才成熟，上个月月底才制成新米，这米熬粥能结厚厚的一层米皮，米油可香了，最养身体。
春花啊，回去后给芽芽煮着吃最好，偶尔蒸米饭也行，孩子身体弱，吃粮食最养身子，别偷懒单独跟芽芽做，记下了。”
“哎姆妈，我记着了。爹你也是的，这么麻烦，给一个小娃特意弄这些，家里得少收不少粮食。”
“芽芽身体弱，你又不是不知道，当年都是你不注意，到现在娃这么大了，我看还虚得很，从镇上走回来，喘了好半天，你也是五个孩子的姆妈，咋一点都不注意。”
张春花被自己爹说了一通，半天没做声，最后忍不住道：“都怪我，娃身体弱又操心家里事，昨累病了发烧，喝了汤药今早上烧才退。”
“哎呀我的乖，我是说孩子看着脸色不好，穿了这么多也不见出汗。病了咋不好好休息，还折腾跑一趟，春花我看你是越大越没个轻重了。”
“我不让孩子来，可孩子说想外公了，说好久没见爹了，一定要回来看看，我看退烧了，穿厚实点不吹风应该没问题。”
“外婆，我真好了，就是身上还没劲，烧退了人舒服多了，而且今天中秋节，我不想待在家里，我就想来看看你和外公。”
这话说的连张老头神情都和缓慈祥了，“咳咳，春花你先带孩子去我屋里躺着，一会儿饭得了再喊孩子吃饭，刚发了烧要好好休息，等会儿走的时候，让果果给你们送家里去。”
“爹，没这么娇气！”
张老头眼睛一瞪，张春花不做声了，拉着姑娘到里屋躺着，不一会儿张老太进来，端了一碗冲得浓浓的麦乳精，“先喝一点，我给娃炖了鸡汤，喝点麦乳精，一会儿喝鸡汤。”
“外婆！”
田小芽眼神温热，她打小跟爷爷奶奶生活，穿过来之后，有了温暖的家，现在她知道张春花为什么这么好了，因为姆妈的家里充满温暖。
“这孩子，咋还哭了，快点喝，这是你给外婆的，外婆舍不得喝，一直给你留着呢，你回来就喝一碗补补身子。”
此刻啥麦乳精都是糖不能补身子的话，田小芽全都说不出来，这碗里不是麦乳精，是外婆的爱，她端起碗一口气喝掉，刚喝完张老头又进来了，丛口袋里掏出一包东西。
“村头小卖部说，小姑娘都爱吃这，装口袋里自己吃，别拿出来，我就买了一包，别让别人看到。”
田小芽定睛一看，汾煌雪梅，这东西她以前只在往上看到过，说是九十年代最流行的零食，里面是一颗颗梅子，外面过了一层厚厚的糖霜，吃一颗在嘴里酸酸甜甜。
“谢谢外公。”
张老头有些不好意思，“这孩子，啥时候这么客气。”
躺了不一会儿，饭就好了，闫桂珍喊大家吃饭，大人孩子们挤在一起，坐不下就夹一些菜站着吃。
闫桂珍给田小芽盛了一碗鸡汤，里面还有一个大鸡腿，“刚听富余说，芽芽病了，快喝碗鸡汤补补身子，把鸡腿吃了，吃完了舅妈再给你盛饭。”
灶火慢炖的鸡汤，鸡肉软烂，粮食喂出来的鸡，肉味香纯，昨天没怎么吃东西，闻到鸡肉的香味，田小芽胃口大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