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雪过天晴
子楚身下的床单又一次全部湿透，夏栩让下人再次将子楚的床垫床单和被子换了新的，而她惊讶地发现子楚另一只手将床单甚至底下的床单都抓出了五个窟窿……
夏栩替子楚擦了擦脸上和额头新冒出的汗珠，接过了成林地上的药碗，药早就让厨房准备好了……
子楚此刻面上虽然苍白，但已经不复先前那样透明，嘴唇也回复了点血色，他此刻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轻松。十二颗时时刻刻在煎熬痛苦的蚀骨钉被拔了出来，黑叶蛇毒也解了，子楚在鬼门关里走了一趟，此刻终于真正脱离了危险。
夏栩十分耐心地一勺一勺喂子楚喝药。
子楚虚弱地伸手轻轻拍了拍夏栩：“我已经……没事了……公主……你也快回去休息吧……”
夏栩却十分坚持地道：“等我看你将药喝完，我就走……”
子楚无奈地笑了笑，只有乖乖将药喝完。夏栩扶子楚躺下，仔仔细细地替他掖好被角，又命人换了几个火炉子，事无巨细地交代了成林，这才走了出去。
子楚愣愣地看着夏栩有些踉跄的背影，她全身上下都缠着绷带，自己满身的伤没好，竟然来照顾别人，嘴边的淡笑渐渐地淡去，原本平淡的眼神里却渐渐扶起一丝悠悠的疑虑和不解，他看了看被夏栩包扎的双手，又微微蹙眉看了看那只方才紧紧被夏栩握着的右手，夏栩方才的泪水滴落在他的手上，顺着滚到了他的小臂，她的眼泪不知什么，让他顿时觉得呼吸一滞，感觉喘不过气来，心也跟着生生地疼……
他为什么会这样？
夏栩刚推门出去，就看到小石榴和崔月依然守在门外。
屋外的雪已经停了，此刻太阳早已西沉，一轮弯弯的月亮隐在薄薄的云层后面，散发出朦胧的光晕……一阵冷风吹过，吹得夏栩的头有些疼……
崔月见夏栩身体有些慌，上前扶住了她：“老大……沈侍郎半个时辰前已经醒了……”
夏栩让崔月下班回家，由小石榴搀扶着自己快步走到了文清的院子。
夏栩惊喜地推开门，正看到文清侧着身躺在床上，身子微微斜起，正伸长了手似乎要去够放在床边茶几的水杯。
夏栩见状连忙走上前去，见杯中的水已经凉了，给文清重新倒了杯热水，递到他唇边，喂他喝下：“这么大冷天的，要喝也该喝热水。”
文清定定地看着夏栩，仔细地将她从头到脚从脚到头细细的打量，似乎确认她并没有受太大的伤，才安下心来，而后语气冷冷地道：“子楚那家伙……还没死吧？”
夏栩露出了一个释然欣慰地笑容：“万幸，大家都没事了。”
文清愣了愣，抬眼看了看夏栩真心的笑颜，看到她红润的唇，突然想起了什么，不由脸微微一红，侧过了头。
夏栩却突然凑近了文清的脸，仔细地看了看，疑惑地道：“文清，你怎么脸红了？”
文清干咳了两声：“可能是热的吧……屋里太闷了……”
夏栩却皱了皱眉：“是吗？我怎么觉得你这个屋子凉飕飕的？”说着让外面的小厮送了两个火炉进来。
文清看出夏栩有些疲惫的神色，伸手摸了摸她的手，一片冰凉，冷声则被道：“怎么这么冷的手，还穿得这么单薄，你是嫌伤受的不够重是么！”
文清话音刚落，“阿嚏”夏栩便十分配合地打了喷嚏。
夏栩擦了擦鼻子，此刻她脑袋晕晕沉沉地，十分疲惫……于是她就着文清的旁边，侧躺了下来，就像在山洞里的时候，她随意地躺在文清的身边一样：“我好累……让我躺一会儿……”
文清听说夏栩一醒过来便来看了自己，又立马赶去了子楚的房间，一直到现在，天都黑了，看到此刻是倦意十足的样子，不由微微心疼……
文清吃力地将身子让旁边挪了挪，留出空位给夏栩，谁知夏栩立马又本能地凑了上来。文清无奈地叹了口气，将自己身上的被子抽出一大半盖在了夏栩身上。
看样子她的确是累极了……一碰到床便闭起了双眼……似乎已经睡着了……
文清让人将房里再添了两个火炉，然后将烛灯熄灭。
夏栩绵柔的呼吸洒在文清的脸上，吹得他此时心神有些荡漾。
第七十七章 似梦……非梦
他没有想过能活着走出雪山，更加没有想过还能继续有机会与夏栩这样面对面躺在一起，听着彼此的呼吸声，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幽暗的光，文清凝视着夏栩的脸，她小巧的鼻子，还有散发着诱惑的嘴唇。
那不是梦吧？
自从醒来以后，他脑海里一直萦绕着那一个画面——
满天灰烟弥漫，大地剧烈的震动，远处如千军万马奔腾的走兽朝着他们奔跑而来，带起了层层浩大缥缈的雪雾，雪山顶一串如死神般的火舌窜出，即将湮没大地……
正在这个时候……他看到她的眼中自己的影子……只有自己的影子……
那一刻，似乎就是天荒地老。
文清想，他这辈子，无憾了。
从没有想过自己能或者从雪山出来，当时中了尸毒，而且从蛇腹中出来，已经五脏俱损，外伤又严重，基本断定是不可能活下来了。
可是却不知道为什么，醒来之后，便躺在了九公主府，身上的尸毒也没了，而且感觉体内有一股真气流转，感觉身体好了许多，只余下了皮外伤。
要知道即便是以自己的医术，也没有把握能救得活当时的自己。
到底是谁，救了他们？
还帮他们找到了另外一只青花虫。
这个人与那晚在江南救他们的人是否是同一个人？
“不要……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文清的思绪被夏栩急促的呼吸和破碎的声音打断，她看到夏栩皱着眉，眼珠在眼皮下剧烈的移动，似乎正在做着什么可怕的噩梦。
他不由心疼的伸出手，将夏栩揽入自己的怀里：“别怕……”他轻声的哄着，手有节奏的轻轻拍着夏栩的背：“没事了……”。
夏栩果然渐渐安静了下来，再次陷入了沉睡。
看着此刻眼前的少女安然地躺在自己身边，安静的睡颜，文清心不由得微微荡漾，夏栩的呼吸平缓的铺洒在自己的颈窝，让他的心都温暖了起来。
想那么多做什么？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还能像现在这样静静地守护在她身边，已是上天给的莫大的恩赐。
文清缓缓地凑近夏栩，她身上有一种淡淡的香气，似乎是冰雪的味道……那味道下还藏着淡淡地奶香……还有淡淡地花香……文清不由勾了勾唇……
她喜欢用牛奶和花瓣洗澡……这是她的习惯……
文清的鼻子几乎贴着夏栩的鼻尖，她离他离得那么近，而此时只要他稍微偏一偏头，他的唇也能碰上她的唇……
可是文清却突然停住了进一步的动作……
他并不知道夏栩是否对他也……
在雪山里的那一吻，有多少情，多少义，多少是冲动，他知道自己，却不知道她……
文清自嘲地冷笑，正打算临阵脱逃……
“唔”顿时一个温热的唇猛地附上了自己冰凉的唇……
文清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第七十八章 温情
“唔”顿时一个温热的唇猛地附上了自己冰凉的唇……文清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他看到夏栩明亮的眸子正定定地看着自己……那双眸子里，此刻只有自己……
文清心里似乎被一个光滑柔软的轻纱拂过，像一片柳叶划过三月的湖水，又像升起了一团火将包裹在心房外的冰融化……
他突然微微一笑，闭上了眼睛，不顾此时身体的剧痛和伤口，伸出手紧紧地将夏栩搂在了怀里，像是要将这个女子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文清如同一个刚刚从牢笼里释放的野兽，肆无忌惮地侵略夏栩的唇，狠狠地吮吸，仿佛发泄着积郁已久的隐藏在心里的秘密……
而夏栩也十分柔顺地在他的怀里……深情而又害羞地迎合着他……
侵略霸道的吻，渐渐变得舒缓而温柔，在爆发过后，带着深情和珍惜……
夏栩也闭着眼睛……享受着劫后余生的温情……
享受着这个男人冰冷面具下的……温柔……
两人相拥着吻了许久才放开了彼此。
他们的吻里，没有欲望……全是深情……
夏栩如同一只安静的小猫，静静地躺在文清的怀里，她的声音软软蠕蠕地：
“你还活着……真好……”
文清却笑了笑，将她朝着自己的怀里又拢了拢，纠正道：“是我们……”
夏栩乖巧得蹭了蹭他的颈窝，房间里一时间只剩下了安静的平缓的呼吸……
两个人似乎都在享受着此刻的安宁和平静……
没有雪山……没有雪狼……没有白熊……没有僵尸……没有巨蟒……没有火山……没有危险……
此刻只有彼此怀抱的温暖……还有绵长轻柔的呼吸声……
在安静中，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夏栩突然问道：“你真的没事了吗？你之前受了那么重的伤。”
文清轻轻摸了摸夏栩的头，道：“嗯，没事了。”
夏栩在惊喜中仍有些不可置信：“那时候真的伤得很重，连吐出的血都是黑色的，好像中毒了。现在真的没事了吗？你没骗我吧？”
文清感受到夏栩的担心，心里一暖，难得耐心地带着笑意道：“没骗你，你放心吧。只不过……”文清思索其中缘由，也不由得眼露疑惑：“的确。我当时中了尸毒。而且从蛇腹中出来，我五脏俱损，外伤又严重，我基本断定我是不可能活下来了。可是却不知道为什么，我醒来之后，便躺在了九公主府，身上的尸毒也没了，而且感觉体内有一股真气流转，感觉身体好了许多，只余下了皮外伤。”
夏栩奇道：“短短两日你的身体恢复的这么快！？这到底怎么回事？”于是夏栩又将她从崔月那里听到的经过告诉了文清，而后道：“所以……看来是有人救了我们……帮我们抓了青花虫……还帮你疗伤了！”
文清却有些怀疑地道：“将我们两人从雪山腹地带出来，而且当时火山正要喷发，还让我起死回生……到底是什么人能有这样的能耐？要知道，即便是我的医术……也救不了当时的自己……到底会是谁呢？”
夏栩看文清陷入了沉思：“或许真的有神明显灵也说不定呢？你也别多想了……不论是谁救了我们，如果以后有机会，知道了真相，我们报答便是，现在就算你想破了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的。”
文清无奈地摇摇头：“也只能如此了。”
夏栩突然想到什么，问道：“对了，子楚现在黑叶蛇毒也解了，蚀骨钉也取出来了……之后他的身体会好起来吗？……他……还能……走路吗？”
文清淡淡地叹了口气：“身体会不会好起来现在还不确定，因为他身上还有不生不灭，此刻没有了黑叶蛇毒的制约，不知道不生不灭会是何反应？但，应该能确定的是，没了蚀骨钉，至少子楚那家伙会好受些了吧……”
“至于他的腿……”文清沉默了一会儿，道：“……毕竟已经这么久了，他腿上的肌肉基本已经坏死……走路……是不可能的了……”
夏栩的眸光一暗，顿时沉默了下去……
文清见夏栩的神色黯然，想说些什么，可是话到了嘴边，却只是化作了一声叹息……
第七十九章 女皇来了
翌日。夏栩刚回到自己长生居，便看到大厅里正坐了两个人。
夏栩惊讶地道：“八哥哥？苏状元？你们怎么来了？”
苏元而朝九公主微微躬身行礼：“九公主吉祥。”
夏栩摆摆手笑了笑：“苏状元既然是我八哥哥的妻子，也是我的八嫂，以后私下里不用这么多礼了。”
苏元而礼貌地笑了笑：“如此，九公主以后也不用称呼在下为状元，元而即可。”
“好啊，元而。”夏栩笑了笑：“对了，你们怎么来了？元而你今日不用早朝吗？”
苏元而淡淡地回道：“今日在下沐休。而小八听说你回来了，所以一大早便拉着我来看你……听闻公主驸马伤重，我们带了些薄礼，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还请公主不要见怪。”
八皇子点点头：“小八好几次来找九妹妹，妹妹都不在，听妹妹府上的人说你出去了……又听到消息说子楚哥哥受伤，小八担心……”
夏栩心里一暖，笑了笑：“谢谢八哥哥担心，子楚他休息一段时间应该就没事了。我替他谢谢你们……”
苏元而却从桌上拿起了一个锦盒，递给夏栩道：“是我们该谢谢九公主，上次小八说，九公主和驸马送了我们一对翡翠玉佩……小八不懂事……这玉佩太过名贵了……还请”
夏栩一愣，这苏元而也太不近人情了，不由语重心长道：“这是我们九公主府送给你们的新婚礼，如若元而你不愿意要，那你们今日送来的东西我也一并退回了……”
八皇子看夏栩生气，连忙站起来拉过了夏栩的袖子道：“九妹妹别生气……我们不退不退……小八可喜欢妹妹的礼物了……可喜欢了……”
夏栩看了看有些尴尬的苏元而，看她也并没有再打算推辞，这才转怒为笑。
八皇子看到夏栩脖子上和脚上缠着纱布，不由关心道：“九妹妹……你脖子和脚怎么了？你怎么也手上了？”
夏栩一愣，将领口拢了拢，心道下次还是带个围脖吧，以免节外生枝，面上却笑着道：“谢谢八哥哥担心，我就是被小虫子咬了……没什么大事。”
八皇子这才舒了口气。
苏元而这时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口提醒道：“这几日九公主没有上朝，未知是否提前告假……皇上似乎这几日心情不太好……”
夏栩心里一惊，糟了！！！当时走得太急，忘记和母皇汇报了！！！
将苏元而与八皇子送走后，夏栩焦急地在大厅踱来踱去，坐立不安。
怎么办，怎么办？她完全忘了还有母皇的存在了。如果母皇知道她和文清进了雪山并且差点死在里面，不知道会是什么反应？她不敢想象。
那她该怎么说？就说她并没有进雪山？嗯，就说她只是跟着一起去了，在雪山下等着，并没有进去。那她身上的伤怎么解释？
就说脖子上是被虫子咬了，脚只是走路不小心扭了！？
应该能蒙混过去吧！？
正在夏栩犹豫不决地想着对策的时候，女皇陛下此刻正刚刚迈进九公主府的大门……
“皇上驾到……”一个老嬷嬷高声禀报。
女皇气定神闲地漫步在九公主府里，正朝着夏栩的长生居慢慢走了过来。
小石榴在院子里一听到远处的动静，连忙屁滚尿流地呼呼跑进屋：“公……公主……女皇来了！！！！”
“什么！？！？”夏栩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顿时脑袋嗡嗡作响，她还没有想好完善的借口啊！！！！怎么办！！！！
第八十章 谁的错
女皇坐在大厅正中央，身穿藏青色龙纹朝服，庄重威严，显然是下朝后连便服都没换，便径直往九公主府来了。
女皇身边站着一个老嬷嬷，正低眉顺目立在一旁。她是女皇最贴身的老嬷嬷，从小便跟在女皇身边，可谓是女皇最贴心也最忠心的心腹，众人对她没有不尊敬的。夏栩也见过她好多次了，但她每次都低眉顺目十分恭敬的样子，夏栩只知道她姓刘，大家都叫她刘嬷嬷。
女皇此刻面无表情，看不出是喜是怒，她此刻双眼静静地看着跪在地上行礼的夏栩。
崔月和小石榴也跪在了一旁，两人身体低低地趴俯在地上，如同僵硬了一般，一动不动。这是崔月第一次见到大夏国的女皇陛下，此刻她心里有些激动但也有些害怕，女皇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场。
夏栩已经在地上跪了很久，可是女皇却一言不发，并没打算让众人平身的样子。女皇没有发话，也没有人敢动。
文清也安静地跪在夏栩身旁，身子挺得笔直，只是从他额头和鬓角的汗珠便知他此刻在强撑。
“萧驸马何在？”打破沉寂的竟然是女皇身边的刘嬷嬷，她的声音平淡没有感情没有起伏。
夏栩心里咯噔一下，吞吞吐吐地道：“子楚他身体不……”
夏栩话还没有说完，谁知刘嬷嬷竟然打断了她，对着厅里的侍卫道：“来人，去将萧驸马速速请过来！”而且她这个“请”字咬地十分用力。
夏栩一愣，刘嬷嬷从来都十分礼貌恭敬，什么时候竟然敢如此嚣张，母皇还没开口她都自作主张在这里耀武扬威了！？竟然还如此无礼地打断自己的话！？
而且子楚刚刚拔完钉，怎么可能来见驾啊，刚要抬头争论，却看到女皇此刻的表情，身子不由得猛地一震，脸上的不满顿时化作了害怕，乖乖地低下了头。就像一只刚要发威的老虎，一瞬间在女皇的眼神下，变成了柔顺低服的猫咪。
因为女皇的眼神！！太恐怖了！！！就好像暴怒的狮子看着猎物，似乎下一秒就能够张开血盆大口将你撕碎的那种恐怖！！
夏栩从来没有见过这个样子的女皇。
在她印象中，女皇虽然威严，但每次对着她却是和蔼慈祥，百依百顺的，宠溺怜爱的。
从来没有见到过女皇用这种眼神看她，那是极其震怒而且极其失望的眼神。
夏栩心里深深的一沉，完了，她想，母皇这次恐怕真的发怒了。
不多时，子楚坐在轮椅上被成林成才推了进来，看到女皇，子楚咬着牙，示意成林成才，将他扶下了轮椅，也跪坐在了地上。
“皇上万岁万万岁，臣见驾来迟，请皇上恕罪。”子楚恭敬地向女皇行跪拜礼，声音十分虚弱，身形也摇摇欲坠，似乎随时可能倒下。
“子楚……”夏栩喃喃，他方才才在鬼门关走了一回，此时竟被强拉了过来。
母皇这么生气，定是知道她去雪山的事。
夏栩不由拉紧了身上的氅子，想将身子围得严实一些，然后将脖子上围着的裘领拉得更高了，想到挡住脖子上的白色绷带。
女皇扫了眼夏栩的小动作，怒火更甚，冷冷地看着下首两个人，一个是惊才绝艳的九驸马，一个是医术无双的侍郎，此刻都是一副垂危将死的样子，眼神一暗，终于说出了这么许久以来的第一句话：“九驸马，沈侍郎，你们可知罪？”
子楚和文清身形一顿，随即两人纷纷伏地，异口同声：“臣侍知罪，请皇上责罚。”
夏栩还记得刚醒的时候，因为自己摔了一跤，女皇就十分生气的拿她身边的人开刀，可是此刻子楚和文清都身受重伤，两人刚刚从鬼门关走了一圈，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是万不可再受伤害了！！
想到这，夏栩不由急切的道：“求母皇开恩，一切都是我自作主张，与他们两人无关。如果母皇要责罚的话，就责罚我吧！”
而文清这时也不由颤声道：“不，是罪臣没能阻止九公主，也没能保护好公主，都是罪臣的错，罪臣甘愿受罚。”
子楚此时用手支撑身侧，微微支起了身子，他淡淡地看了女皇一眼，然后低下头道，娓娓地道：“皇上，此事皆因子楚而起……咳咳……文清是九公主府的大夫，负责众人的健康，子楚发病命在旦夕，文清他……舍身忘己为救子楚以身犯险……咳咳……之后为护九公主周全而屡次拼命相救……皇上圣明，咳咳……文清此次实在是功大于过，并不该罚。”
子楚撑着地说完这一段话已经汗如雨下，有些气喘吁吁。
女皇眼中兴味十足：“哦？那该罚谁呢？”
子楚淡淡地看了夏栩一眼而后道：“九公主。”
第八十一章 红鳄鞭
文清一惊，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子楚：“你！”
夏栩跪着低着头，默不作声。
女皇似乎对子楚的回答还算满意：“你继续说……”
子楚深深喘了几口气后道：“九公主不顾自己的安危和身份，以身犯险，为了一人，不顾女皇的担心，是不孝，身为九公主，不顾大夏的未来，是不忠。不孝不忠……罪无可赦。”
“嗯……”女皇眼中的怒气稍稍淡去了一点。
文清此时已经怒无可遏地等着子楚，心道你这家伙，夏栩为了你差点没命，你竟然在这里说风凉话！
“但是……”子楚悠悠的道。
“但是什么？”女皇问。
“但是……九公主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子楚，此次公主虽然不忠不孝，但全都出于仁，义二字！”
“公主大仁，不忍子楚受病痛所苦，公主大义，为救夫婿才不顾危险，这证明公主是仁义善良之人，这也是大夏的福气。”
“咳咳……只是，公主年龄尚小，涉世未深，有些事情还顾虑不周，有时莽撞冲动，但……子楚作为公主的正夫，公主府的驸马，没有监督协助，是子楚教导不利；诱使公主陷入危险，是子楚的失责。”
“所以子楚恳请皇上，降罪于子楚，身为九公主府的主夫，九公主的错，子楚责无旁贷。”
夏栩一听，连忙跪着上前了两步，急切道：“不，和子楚文清无关，是儿臣任性，母皇要罚就罚儿臣吧！”
夏栩仍旧跪在地上，白色的包扎布上隐隐有血丝渗透过来，应是伤口破裂，夏栩悄悄将裙裾往下拉，盖住膝盖上的伤，两腿已经有些发麻，身体还没有恢复，她此刻跪的只觉得头眩晕。但她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否则女皇更加会将怒火发泄到子楚文清身上。
女皇瞥了一眼夏栩摇晃的身形，眼神一暗：“九驸马说得没错，身为主夫，不仅没有做到监督之职，还让九公主因为你而以身犯险，实是失职。”女皇冷冷地盯着夏栩道：“今日便罚你领二十鞭，好好记住这次的教训。刘嬷嬷，上红鳄鞭，立刻行刑。”
刘嬷嬷低头走上了前：“是。”
“慢着！”夏栩惊慌地道：“母皇，儿臣知错了。子楚现在身体很虚弱，您要罚就罚我吧。”
女皇冷冷地道：“三十鞭。”
“母皇！”文清连忙拉住了夏栩，向她摇头示意。
女皇显然这次是铁了心，若是夏栩再求情，恐怕只会发得更重。
夏栩惊恐地听着女皇冷漠不带一丝温度的话语，一时间脑子一片空白。
大厅里的下人全部都被支了出去，只留下了公主的两个夫郎，刘嬷嬷和坐在上首的女皇。
“刘嬷嬷……还愣着干什么……？”
刘嬷嬷从身后抽出了一个红色的长鞭，缓缓地走上了前。
文清惊恐地看着那个红色长鞭，这是大夏国鼎鼎有名的十大刑具之一的红鳄鞭，用一种红色的鳄鱼皮制成，那红鳄的皮十分坚硬而且有韧性，打在人身上如同被火灼烧一般，五脏六腑都会绞痛。
夏栩死死地握着拳，咬着牙。
子楚淡淡地看着夏栩，对她微微扬起了嘴角，安抚似的轻声说道：“公主别担心，咳咳……红鳄鞭不会伤人性命。”
的确不会伤人性命，不过是让人痛不欲生罢了。
第八十二章 身份
只见刘嬷嬷左手执鞭，高高地抬起蓄力，鞭子划破空气，猛地发出“呼呼”地声音，紧接着“啪嗒”一声闷响在空荡寂静的大厅传开。
“呃”子楚忍不住闷哼一声，顿时被鞭子的力道掀扫倒地，手掌撑着地，不让自己倒下，但是烈火灼心之痛，还是低估了，红鳄鞭不愧是大夏国十大刑具之一。
夏栩紧紧地握着拳，浑身颤抖地看着快支撑不住的子楚，他额头的细汗和脖颈侧泛起的青筋毫不掩饰地证明他此刻正在咬牙强撑。
他刚刚才受完拔钉之苦，他如何承受得了。
夏栩死死地咬着唇，却不敢求情，生怕母皇再次迁怒于子楚。
刘嬷嬷紧接着再次扬起鞭，“咻”红色的鞭子带着磷光再次呼啸划过，毫不留情一挥而下，然而闷响之声传来，却没有疼痛之感，子楚感觉自己落入一个温暖而单薄的怀抱。
“唔……”
“九公主！”
子楚回过头，看到夏栩满头大汗，神情痛苦的样子这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一向冷静自持的他也不由瞳孔放大怔愣在地，呼吸和心跳都骤然间停止了一拍。
刘嬷嬷吓得手一松，红鳄鞭“啪”地一声落在了地上。
文清也不管不顾连忙跑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夏栩：“你疯了！？”
女皇见状也惊得从位置上站了起来：“栩儿！你！”
夏栩发誓，这红鳄鞭的威力堪比化疗，鞭子落下，她只感觉整个背像是顿时被熊熊大火燃烧一般，肺部刺痛，连呼吸都是滚烫的。三十鞭，光一鞭她便觉得快死了，子楚怎么可能受得了三十鞭？
夏栩强忍着因为痛苦而想喷涌而出的眼泪，撑着跪着直起身，不顾膝盖上包扎又被染红，朝女皇深深鞠了一躬，不难看到她全身止不住的颤抖，连声音也断断续续：“子楚，文清是儿臣的夫婿，儿臣……儿臣不敢向母皇求情，只求母皇能让儿臣能替自己的夫婿受罚。”
文清焦急地拱手：“皇上，九公主千金之躯，怎可忍受红鳄鞭灼烧之痛。九驸马当时毒发昏迷，怎可怪罪于他。是文清照顾九公主不周。文清自愿请罚。”
整个屋子顿时噤若寒蝉，只余下夏栩因为疼痛而急促的喘息声。女皇胸膛剧烈起伏，怒目圆瞪，双手紧紧握拳，仿佛下一瞬便有人要人头落地。
面对女皇的威压，夏栩虽然害怕，但眼神却十分坚定。透过夏栩的眼神，女皇仿若看到了另一个人，一个她明明已经遗忘了很多年的人……
女皇看着跪在地上遍体鳞伤的三人，一时间竟有些晃神。她微微皱了皱眉，紧握的拳也松开，缓缓坐了下来，重重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一丝疲惫：“栩儿，朕希望你明白。我神农一族的血脉要延续下去，你现在是唯一的希望。作为九公主，你既然享受着锦衣玉食荣华富贵，自然也有你自己的责任。否则你如何对得起我们大夏国的子民，我们神农一族的子民，如何对得起我神农一族的祖先！？”
“你可以爱护你的夫郎，但是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的事情比你的安危更重要，你可是关系到我们夏国之本，你明不明白？你已经成年了，切不可再如小孩子一般，鲁莽，愚昧！凡是要以大局为重，你懂不懂？”
夏栩在心底松了口气，俯身低下头：“儿臣知错了。”
“还有你们！”女皇看向了跪在夏栩身后的文清和子楚：“响鼓不用重锤，你们好自为之，哼。”
“臣侍明白。”两人恭敬地低头道。
女皇看着九公主簌簌颤抖的身体，又气又恨。
刘嬷嬷见状将红鳄鞭收回了袖中，转身回到女皇身旁，继续低着头不发一言。
“公主这段时日屡次受伤，显然公主府的侍卫能力太差。是该换一批更合适的人选了。除了九公主府的侍卫，另外，再招收一支队伍，专门护卫九公主的安全。子楚，这件事情我交给你去办，你去安排好。”
“是。”子楚颔首。
“还有，上次栩儿你说你没心情纳婿，但是，如今我看着九公主府人烟凋零，仅有的两个夫婿现在都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堂堂一个九公主，府中冷清成这个样子，连寻常百姓家都不如，这简直没有体统，传出去让天下人嗤笑！”
“朕先替你物色好了两人，明晚上便派人送过来。”
夏栩惊讶地看着女皇，然而她再不情愿也知道此刻她不可再次激怒女皇，只听女皇继续说道：“另商国使者昨日送来拜帖，欲与我大夏联姻以增强两国友好。商国四世子年方十六，尚未婚配，与你正般配。所以昨日朕已经准了。一个月后，商国四世子便会抵达京城。商国奉行男尊女卑，历年我们皆是送皇子去商国和亲，此次他们愿意将世子嫁入大夏国表现出了莫大的诚意，此事关系我两国关系，不可疏忽怠慢。子楚，文清，你们知道该做什么。”
女皇看了眼夏栩眼中满满的惊讶和隐含的抗拒，语气冰冷地道：“栩儿，你是大夏的九公主，这个身份代表了什么，你若不能及时领悟……”说着幽幽地扫了眼子楚和文清，接着道：“若是等到朕来教你，到时候别恨朕无情。”
夏栩一惊，母皇她是什么意思？
可是身体的剧痛已经无法让夏栩思考了。
“九公主？！”女皇一离开，夏栩便终于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第八十三章 续灵丹
女皇乘着马车驶离九公主府，路上突然想到什么，掀开帘子对在马车外随侍的刘嬷嬷道：
“你去影家看看，栩儿那个贴身影卫恒影到底怎么样了？”女皇神色一暗，“这影家也是越来越失职了，除了他竟然再找不到一个像样的人出来！！九公主的影卫队群龙无首，也太不像话了！”
“皇上切莫动怒，恒影是影家近几十年来难得一遇的苗子，自然一时间找不出可以与之替代的人。但影家向来训练有素，这次他们看守有误，九公主贸然进了雪山，他们没来得及作出安排。派出的人在雪崩地时候被冲散了，这才导致九公主陷入危险。这次相关的影卫全都被处死，有了这次的教训，想来影家今后会更加重视小心了。”
“看守有误！？”女皇冷冷地笑了笑，“只怕不只是看守有误吧。”
刘嬷嬷心下一惊：“皇上的意思是？”
“大公主前段时间做的那些荒唐事，以为我不知道吗？她更换了一批影卫，还把栩儿的影卫也调走了一半；栩儿这批影卫是上个月才刚训练出来的。哼，他们真当朕什么都不知道不成？”
刘嬷嬷低头不语，这件事情，她也知道。大公主强迫影卫苟且的事情也不是第一次，但是前段时间……竟然将整个影卫队……大驸马为了遮掩此事做了不少动作，故而影家人员调动做了一次大改动……影卫的培训本就不易，需要花费几年甚至十几年时间才能培养出一批合格的影卫……影家恐怕是实在没有法子才会让刚培训出的影卫去保护九公主……
大公主的行为实在太过荒唐……刘嬷嬷在内心为大公主以及影家都捏把汗……
“若不是大师及时赶到，后果不堪设想！”女皇眯起了眼睛；“你告诉影家，让他们短时间内，务必让恒影醒过来或者尽快找出个可以替代他的人选！若是九公主真的出什么差池，后果是什么不需要朕提醒了吧。”
“是。”
“再差人去给大公主带一句话……”
刘嬷嬷一听，压下眼中的震惊，恭敬道：“是。”
“朕的这两个女儿，竟没有一个让人省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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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楚坐在夏栩的床边，手无意识地抚摸左手无名指的戒指，静静地看着熟睡的少女。
“你不用担心她，我点了安神香，让她好好休息。约莫两天后才会醒。”文清看了眼脸色苍白的子楚，不耐烦地抓起子楚的手腕，脉象虚浮紊乱，皱着眉道：“你别以为拔出了蚀骨钉，解了黑叶蛇的毒你身体就没事了。你身体里的不生不灭，没了黑叶蛇毒的制约，现在还无法预料会是什么状况。尤其是你经过这些年的折腾，身子亏空的厉害。你现在不好好休息，到处乱跑做什么。”
子楚听了，微微笑了起来：“嗯。”
文清看着子楚的笑容，一愣，随即一股无名火冒了起来：“笑，就你笑得出来。你知不知道即使拔出了蚀骨钉，你恐怕也再站不起来了。不生不灭没有解药，你可能发病更加频繁，死得更快也说不定。”
子楚淡淡地点了点头：“我这副身子，能活到现在已经是奇迹，这些年多亏了你，文清。”
文清冷哼一声：“用了那么多名贵稀有的药材给你吊命，你这条命现在可金贵的很。”说着他淡淡扫了眼仍在睡梦中的夏栩，冷冷道：“这次为了救你，连大夏国的九公主都差点给你陪葬。”只是那语气中还有一丝自己也未意识的酸意。
子楚面色无波，只是脑中扫过夏栩全身是伤的模样，还记得在拔蚀骨钉时夏栩告诉他她和文清在雪山里的九死一生，又回忆起夏栩为他挡的那一鞭，不知为何心中升起了一股莫名的烦躁，这种情绪对于他来说是很罕见的，因为这世界上还没有出现过超出他控制的事情。
子楚淡淡地道：“她不该去。你该拦住她。”
谁知文清听着子楚的话，竟然也难得笑了起来：“子楚，你知不知道这世界上除了应该，还有情愿二字。”
看着子楚更加疑惑的眼神，文清心情不由大好了起来，这家伙也有理解不了的事情。
他现在还不知道，情愿二字是远远凌驾于应该二字的。
文清离开后，子楚依旧沉默地坐在床边看着夏栩苍白的面容，只见她眉头微皱，似乎正做着什么噩梦，嘴里喃喃着不知道在说什么，子楚好奇地倾身侧耳细听。
“痛……”
不由一愣，眼中却划过一丝他自己也未曾留意的心疼，伸手抚平了夏栩眉间皱起，摇了摇头：“你是真的傻还是……？”
“主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屋子里悄无声息出现了第三个人，恭敬地跪在子楚轮椅后。
“你可有暴露？”
“回主子，没有。”见子楚没有答话，他会意地继续禀报详情：“属下赶在女皇的人之前找到了九公主和文清公子，但当时情况紧急，九公主已经不省人事，文清公子更是几乎断气，属下只来得及先替他们解毒，帮文清公子吊着一口气。后来女皇的人不多时赶到，属下将青花虫藏入九公主的怀里，便速速离开了。当时正巧遇上雪崩，一片混乱，属下看到女皇的人及时将九公主和文清公子带走才离开的。”
子楚沉吟半晌，道：“幻，这次你做的很好。”
子楚毒发时，曾醒过一次，然而只是勉强说了两个字：“去保……”保字还没说完，便吐了一口血，再次陷入了昏迷。
虽然主子的话没说完，但是他却几乎是立刻知道了主子的意思：去保护九公主。
自从九公主失忆后，他这位如同一座没有情感的神祇一般的主子也开始出现了微小的情绪起伏，而他的计划也一次次因为这位九公主而被打乱。
此时，幻顿时有些受宠若惊，他听到了什么，主子竟然表扬他了？这是第一次！他不由有些激动，方寸大乱，在敌人前冷静自持的他，语调不由有些颤抖：“这…这是属下该做的！”
“这次九公主的影卫竟然都是刚训练出来的新人……咳咳……是时候让他也提前付出点代价了。”
子楚的声音轻柔却没有了一贯如常的平和，他竟然感觉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戾气。幻不由自主汗毛耸立。这是他第一次听到主子如此的语气……
但那戾气恍如幻觉，一闪即逝，只听子楚问“女皇那边有什么动静？”
幻回过神道“回主子，女皇派了人去影家，应是去查看恒影公子的伤势，不过恒影公子伤势太重，仍旧没有苏醒的迹象。”
“查看伤势？…嗯..潜入影家，将续灵丹给恒影服下。”
续灵丹？幻暗自惊讶，续灵丹是稀世罕有的良药，功效相当于九转金丹的百倍不止，可以令习武之人快速回复内力，增强功力的药，即便是普通人服下一颗都可以延长五年的寿命，想当年他们废了多少人力物力好不容易找到了两颗，是为了关键时刻给主子救命用的，主子竟然这么大方，随便就拿一颗送人了？？
“主子？！..”
幻话音未落，子楚淡淡的看向幻道“无妨。”
幻心里暗叹，他的心思从不曾逃过主子的眼，而主子的命令，他纵是再多疑问，也从不违抗。
即便心里不愿，幻仍然颔首：“是。”
子楚转过头，微微皱眉地看了看昏迷着的夏栩，乱世当前，有恒影在，她也能多捡回几条命。
第八十四章 来人了
夏栩醒来已经是三日后。
深深地伸了一个懒腰，感觉这一觉睡得特别沉，竟然没有做恶梦。
小石榴看着夏栩精神大好，不由笑道：“文清公子估计得不错，公主今天果然醒来了。”
夏栩看了看窗外，竟然飘起了小小的雪花：“我睡了多久？”
“公主您睡了三天了。”
“三天？”看来自己这次真的累坏了。
夏栩看了看自己身上几处伤口仍旧被包扎着，但已经感觉不到什么痛楚了。伸展了背，挨得留那一鞭应该也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子楚和文清如何了？”
小石榴笑着道：“应是无事了。沈侍郎虽重伤未愈，但日日都亲自来给公主您换药。九驸马这几日依着沈侍郎的嘱咐卧床静养，但仍旧会日日来您房中坐一会。这几晚也是两位公子轮流来侍寝的。”
夏栩这才安下心来，心里一暖：“我去看看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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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栩来到文清的碧落阁，突然注意到院落门口的牌匾有些眼熟，眯起眼睛定睛一看：碧幽阁。
这不是夏栩很早以前给他取得名字吗，而且看那牌匾上的字体，分明就是自己的字迹，找人模了样子，拓上去的……
——“我给你想了个新的名字，叫碧幽阁。”
——“碧幽?”
——“碧呢，还是碧绿的碧，幽呢，是幽静的幽。我觉得很符合你园子的气质。而且寓意也好。你看啊，‘必有’同音，与‘庇佑’也同音。是不是比你原来那个‘必落’要好多了？你看，我是不是特别有才华。”
——“字太丑。”
夏栩抓过一个小厮问：“这牌匾什么时候换的啊？”
小厮不假思索便道：“回公主，这都是好几个月前的事情了。”
夏栩一愣，心里一暖，这个心口不一的棺材脸……
“文清在吗？”
小厮恭敬地回答：“主子应是去九驸马处了。”
芙蓉阁。
“子楚，文清！”夏栩来到子楚的卧房，却不见人影，正巧碰见端着茶水的成林，成林连忙向夏栩请安，然后道：“公主是来找九驸马的吗？九驸马与沈侍郎正在主厅。”
夏栩扫了眼托盘上放着的五个杯子，点了点头。
走入主厅后，夏栩一眼便看到子楚和文清，不由一喜，正要说话，然而目光所及，突然一顿，不由微微皱起眉，他怎么在这？还有他？
厅内的人也看到了九公主，那两人单膝下跪，恭敬的行礼：“参见九公主，九公主万安。”
夏栩看了看子楚和文清，知道此刻不是闲话时机，遂径直走到似乎有意给她空出的主座，夏栩方落座，成才便递上一只暖手炉，让夏栩原本因那两人有些烦躁的心情稍微平静了一些。
没有让他们立刻起身，夏栩侧首看向子楚，询问：“他们在这儿干什么？”
子楚淡淡地解释道：“他们两人便是皇上为九公主纳的新人，两日前便随圣旨一并到了。”
夏栩这才想起来，女皇临走前说九公主府人丁凋零，给她物色了两个新人。噢，还有一个月后有个商国的什么世子要来和亲。
女皇说得坚决，夏栩知道此事没有寰转商量的余地。
“起来吧。”夏栩这才请他们起身。
夏栩扫了一眼一脸娇羞崇拜状的萧子珩，萧家五子，子楚同母异父的五弟，他倒是可以理解。
只不过萧子珩身边那个安静儒雅的男子，却着实让夏栩吃了一惊，他怎么也想不到女皇竟然将他送了进来，添香阁四大头牌之一，儒风。
女皇怎么会让一个青楼的妓子进九公主府？
“萧侍郎已经安排住在挽月阁，儒风公子便住在墨雅阁，公主看这样安排可行？”
萧侍郎？原来萧子珩已经被封为侍郎了。而儒风则是没有名分的小侍。母皇该不会因为之前她在添香阁替儒风解围的事情被女皇知道了，误以为自己喜欢儒风，所以干脆将他送了进来？
夏栩只觉得自己有些头大，点点头敷衍道：“你们安排就好。”说着看了看下首那两个旧相识，尤其是萧子珩道：“你们既然已经进入我九公主府，只要你们不给我找麻烦，本公主也不会亏待你们。”随即看了看儒风道：“如若是你们想离开，也可以和我说，我会尽力帮你们。”
萧子珩听闻慌忙摇头，做出娇羞状道：“能做九公主的侍郎，子珩夫复何求。今后定与子楚哥哥和文清哥哥和平共处，一齐好好侍奉九公主。”
夏栩只觉得自己脸部肌肉有些抽搐，萧子珩几个月不见，真是毫无长进，还是那么让人看着厌烦。
夏栩不耐烦地摆摆手：“你们退下吧。”
第八十五章 暴雪
看着这两个人就头疼，夏栩用指腹按压着太阳穴，文清见状起身走到夏栩的身边，拿起夏栩的手腕，摸了摸脉搏，微皱的眉头才稍微舒展一些，语气却有些责备，下意识道：“你昏迷了几天，身子还虚弱的很，不是吩咐她们让你醒了给你准备些吃食吗？”
夏栩看着文清看似冷峻的脸，眼中却有几丝关切，笑着道：“是我急着想来先看看你们。去了你的碧幽阁，他们说你来了子楚这儿。”夏栩故意将“碧幽阁”三个字加重了语气。
文清一愣，似乎听出了夏栩的调侃，立刻转过头，恼羞成怒：“哼！我身体好得很，不像你和这个病秧子，整天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尤其这家伙，还非得每天来回跑那么远，可笑。”
夏栩听罢，朝文清做个鬼脸。
“咳咳……”子楚也不知道是咳得还是怎么了，竟然罕见地苍白的脸有些许病态的红。
夏栩听小石榴说子楚每天都会来自己房里坐一坐，而自己的院子离子楚的院子相距甚远，天还下着小雪，心里不由一动：“文清说得对，现在身体还很虚弱，府中的事情先别操心了，先把身体调养好最重要。我们可是好不容易将你从鬼门关拉回来的，你可不能让我们失望啊！”
子楚闻言微微侧头，定定地看着夏栩，看到她的眼神明亮而坚定，不知道为什么胸口那股烦躁的情绪又涌了上来。“咳咳……”气息郁结，不由又咳嗽了起来。一只杯子适时地递了过来，子楚从那只纤细白嫩的手中接过杯子，微笑着向夏栩点了点头。
文清唤过成才道：“你们快让厨房准备一些清粥小菜，给公主和驸马用餐。”
夏栩问：“你不吃吗？”
文清摆摆手，起身披上了斗篷大衣：“我可不像你们喜欢糟蹋自己的身体，早就用过了，我那儿还有些药没配完，先回去了。”说罢将一个瓷瓶丢给子楚：“一天一粒，压制你身上的余毒，有没有用不知道，你身上的不生不灭稀罕的很，药没试过，万一吃死了别怨我。”
“咳咳”这家伙明明不眠不休了几个日夜给他配的药，子楚笑了笑，“谢了。”
夏栩看着文清离开的背影，不由失笑地摇摇头：“你看他明明自己脚步虚浮，走路都不稳，净还喜欢关心别人。关心就关心吧，硬要摆个棺材脸和毒舌。”
饭菜备好，夏栩推着子楚来到饭桌前，唤退了下人，细心地替他盛饭，夹菜。子楚眼睛刚看到什么菜，它就出现在了自己的碗里，刚要抬起手，夏栩就将杯子放在他手边。
子楚眨了眨眼，看着夏栩的神态和状态，不知道为何，他总觉得夏栩这次回来似乎又有哪里不同了，或许是劫后余生的轻松，或许是眼神里多的一份坚毅，也或许是举手投足里多了一份淡定。
夏栩只口未提之前发生的事情，只是捡了些有趣的无关痛痒的坊间传闻调侃：“子楚，你知道吗？我在江南的时候还听说有人看到过美人鱼，噢，也就是你们所谓的鲛人，上身像人，下身像鱼呢！你说这是不是真的呀？”
“是吗？倒是从没亲眼见过。”
“怎么美人鱼的传说在哪个时代都有呢……想想都觉得神奇。诶，那你有没有听过UFO或者外星人什么的？”
“那是什么？”
“嗯，UFO就是在天空上的不明飞行物，外星人就是说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这些倒是没听过……”说完，子楚淡淡地看了夏栩一眼：“然则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公主说的这些不是没有可能。”
夏栩笑了笑：“子楚啊，你真的是我遇见过的思想最先进的人了。”
“先进？”子楚默默地消化了一下这个词。
“哈哈哈，你就理解为聪明吧。就是和你聊天很舒服，不论我说地再抽象再不切实际，你好像都能很快理解，也能很快接受。”
子楚笑了笑：“公主也是我遇见过的思想最先进的人。”
夏栩眨了眨眼，随即开心的笑了起来。
晚饭用毕，夏栩正打算打道回院，刚打开大门，一阵猛烈风夹杂着密集地雪籽扑面而来，风雪的力道吹在门上，将夏栩向后推着踉跄了几步，一个没站稳，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雪籽粒混着冰渣打在脸上生疼生疼的。成才成林见状连忙与其他仆人一起，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艰难地将大门重新关上，还不放心地加固了门栓。
成林为难地道：“公主，外面突然下起了暴风雪，此时回院子恐怕不安全。”
成才点点头，担忧地道：“是啊，公主。您的院子离这里路程还很远，现在天气突然刮起妖风下起暴雪，万一在路上公主有个闪失怎么办？”
小石榴将夏栩扶了起来：“这暴雪不知何时能停歇，不若公主今日便在驸马房里歇下吧。”
第八十六章 夏栩的心愿
子楚看到去而复返的夏栩似乎并没有丝毫惊讶，只是淡淡地吩咐小石榴：“伺候公主沐浴更衣。”又让成林成才多备了一些暖炉和被子。
夏栩躺在焐热地被窝里，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有一些小小的紧张和害羞，虽然她也与子楚同床共枕过，但这次她竟然是第一次留宿子楚的寝屋，第一次躺在子楚的床上。他的寝房意外的温暖，香炉里燃着月莲香，散发着如莲花般沁人温柔的淡淡香味，令人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像子楚身上的莲香。
蜡烛熄灭，感觉到身侧有人躺了下来，感觉到身侧的温度，夏栩转过头，看向子楚的方向：“你确定要睡在外侧？万一我晚上不小心把你踢下去怎么办？”
“……还请公主脚下留情。”
难得听到子楚一改平日规规矩矩相敬如宾，他竟然第一次和她轻松地开玩笑，夏栩不禁有些意外，嘴角自然的扬起：“本公主尽量克制。”
香炉里香气似乎比平日浓郁了些，没过多久夏栩就连打了几个哈欠，眼皮渐渐地变重，就在夏栩下一秒就会沉沉进入梦乡的时候，恍惚间，她若有若无地听到子楚问：“公主有什么心愿吗？”
“嗯？心愿？”夏栩无意识翻了个身，头微微地靠近了些。
子楚感觉到夏栩轻柔的呼吸如同棉花一般洒在自己的颈侧，有些痒，道：“嗯，心愿。”
“心愿？就是梦想的意思吧！有啊。”
“哦？”
夏栩将头又靠近了些，在子楚的肩膀无意识地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呢喃道：“我希望能和我喜欢的人，无拘无束，环游世界，看遍世间美景，尝遍世间美食。噢，最重要的是我希望，我喜欢的人，不论发生什么，都能陪着我，不离不弃。其实我一点都不贪心的，有人能一直陪着我，生老病死贫穷富贵，一直陪着我，就好了……”
夏栩说着又顿了顿，又说了一句：“一直陪着我，一直一直，陪我一辈子。哪怕是我老了，或者病了，也会一直在我身边，陪我到最后。”
子楚闭着眼睛，淡淡地呼吸着，也不知道是否已经熟睡。
窗外暴风雪依旧呼呼地拍打着门窗，屋外冷冽的风将空中的雪没有规律的四处吹扬，不时卷成一个个小型的旋风，打乱了光秃秃的树枝，将黑夜染得雪白。然而似乎子楚的寝屋保暖和隔音都设计得很好，屋里熟睡着的人丝毫感受不到暴风雪的影响，连狂风呼啸的声音传到屋里都似乎像是若有若无地萧声。
一夜温暖无梦。
不知道是不是子楚的床太舒服了，这一觉竟然睡了一整天，醒来后已经是下午。仿佛好久没有睡得这么踏实了，夏栩整个人觉得格外的舒爽，窗外的暴风雪也已经过去，阳光明媚，地上的积雪竟然也已经融化地差不多了。仿佛昨晚突如其然的暴风雪只是幻觉一般，已经看不出丝毫的痕迹。
夏栩在子楚院子里磨蹭了一会儿，便找文清一起用晚膳，谁知道下人说文清亲自外出采买药材，要三天后才能回来。
子楚也需要静养，她还是不去打扰了吧。
夏栩有些泄气地回到房间，却发现屋内黑灯瞎火的连盏灯都没有。不禁皱眉道，小石榴也真是的，出门前也不留盏灯。
于是在黑夜中，凭着记忆里的印象，摸到了床边橱柜上的烛灯，点燃了火，将蜡烛点燃，放进了灯罩里。
微黄的灯光将屋子微微照亮了，夏栩摸着又有些疼痛的额头，刚想坐下，却赫然发现她的床上正躺了一个人。此人身着半透明的蓝色轻纱，身材曼妙，玲珑的曲线若隐若现，正在欲迎还羞的极力向夏栩抛着媚眼，正摆着自己认为最性感魅惑的姿势想要诱惑勾引她。
第八十七章 自愿
夏栩十分惊讶，她惊讶地不是现在躺在自己床上的萧子珩，而是惊讶于自己此时此刻如此竟然可以如此淡定。
夏栩好整以暇地两手抱着胸，像个无事人一样斜靠着坐在了太师椅上，正对着床，和床上的萧子珩。
萧子珩看到夏栩看到他，从头到尾竟然面不改色，此刻竟然还淡定地坐在了椅子上，像在看戏一样看着他，不由感到十分羞恼，但心里暗道，只要能将九公主拿下，他豁出去了，于是又将肩上的轻纱又拉下了一截，作娇羞状地道：“公主，长夜漫漫，不如让子珩来陪你吧。”
夏栩一边审视一边淡淡地自言自语道：“我现在才总算体会到，为什么绝颜那家伙能成为中原第一名妓了。”
真是有对比才有伤害，想她第一次见到绝颜真容的时候，失神落魄得鼻血直流，不过若是绝颜知道夏栩正在将他和眼前这个萧子珩放在一块作对比，肯定会生气吧。想到这里夏栩不禁一笑。好久没有绝颜的消息了，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萧子珩没听清九公主的话，只是隐约看到九公主正在用目光打量他，而且似乎还在微笑，不由得脸一红，道：“公主方才说什么，子珩没有听清，可否……靠近一些说。”
夏栩皮笑肉不笑地道：“本公主方才说，萧家不是专门培养名门闺秀和皇室驸马的么，怎么同是一个妈生的，却差别这么大？”
萧子珩以为夏栩在嘲讽子楚不懂风情，很好，九公主快被自己迷住了，于是更卖力的扭动自以为曼妙的身姿：“子楚哥哥有时候的确无趣了些，不过今后有子珩相伴，定能让公主日日满意。”
夏栩不由打了个冷颤，顿时泛起一阵恶心，不耐烦地道：“你回去吧，本公主今天不需要人侍寝。”
萧子珩一听，急切道：“公主，这是女皇陛下嘱咐的。说公主每夜必须有男子侍寝。前几日因着公主昏睡，是子楚哥哥和文清哥哥陪公主，但听闻两位哥哥都重伤未愈，子珩故而自告奋勇，前来替两位哥哥分忧，让两位哥哥能安心休养。这怕也是女皇陛下送子珩来的用意。”
哟，现在这个萧子珩竟然知道用母皇来压她了。
夏栩弯起嘴角：“多谢提醒，本公主忘了母皇送来的还有儒风。添香阁四大头牌之一，怎么着也比萧家五公子来得更有情趣些。”
说着夏栩头也不回地离开，只听她嘱咐门口的小石榴道：“等下萧五公子出来以后，把被褥床套全给我扔了。”
萧子珩听到夏栩的话，恼羞成怒地双手捏成拳头，咬牙切齿地道：“一个下贱的妓子，也敢跟本公子抢人！”
离开了自己的长生居，夏栩果然来了墨雅阁。
屋内烛光点点，屋里的人还没睡，夏栩敲门，门开后一个面容清秀气质温润的男子看到来人，眼中惊讶一闪而过，随即侧过身子，向夏栩行了一礼：“九公主，请进。”
夏栩看到他屋中事物简陋，倒也不失清雅：“在九公主府住得可还习惯？”
儒风点点头：“不过只是一个容身之地，在哪里都是一样的。况且九公主府应有尽有，怎会不习惯。”
夏栩看了看儒风，欲言又止，转而说道：“你先暂且安心住下，等最近这段时日的风波平息一些，我自会想办法还你自由。”
“公主以为儒风是被皇上逼迫而来的？”
“难道不是？”
儒风拢了拢衣领，微微笑道：“公主或许不知，儒风名列添香阁四大头牌之位也已有五年，所赚的银子或许比京城二品大官都多，早在三年前已经为自己赎身。已经是自由之身了，况且儒风无亲无故，无需受任何逼迫。”
“不是逼迫？”夏栩惊讶。
“嗯，是儒风自愿来当九公主的小侍。听闻女皇陛下想为九公主扩充后宫，儒风便托人在女皇面前提醒了几句，公主曾经宠幸过儒风的流言蜚语早在坊间传开了，女皇担心九公主对府里的驸马和两位侍郎宠爱有加不愿意再新纳夫婿，便将作为九公主‘新欢’的我，一并送了进来，好让九公主您不那么抵触。”
“你……”夏栩看着儒风平静的表情，怎么也不敢相信他说得事实：“你为什么……？”
儒风看着九公主，微微笑了笑：“儒风虽是清倌，但也不过是一个低贱的妓子。总有一天会年老色衰，即便家财万贯，若是没有能依靠的妻主，在这大夏国只会落得一个凄惨孤苦的下场。不如趁早给自己找一个倚靠。九公主身份地位无人能及，自然是最好的人选。且据儒风对九公主的了解，九公主并非如外界传言般是凶残不仁的人。故而儒风决定为自己的后半生博一次。”
夏栩不由有些失笑：“感情这种事情是不可以勉强的，你真的觉得和不爱自己的人在一起会幸福吗？”
儒风低下头，垂下眼眸：“儒风知道九公主对于驸马，对于文清公子，甚至对大公子的情谊，是自己一辈子都奢求不来的。儒风不求别的，只求一方栖身之地。公主或许不明白，但身为大夏国的男子，且出生风尘，这已是儒风最好的宿命，往公主成全。”
夏栩静静打量着儒风，他安静优雅，清秀的面庞透着一丝落寞，额前散落的发丝无力地垂下，他的语气虽然平静，但也不难发现其中微微颤抖着的小心翼翼和温柔讨好，良久，只听得夏栩悠悠叹了口气：“儒风，你很聪明。你知道和我摊牌，向我示弱，我才不会抵触你，相反反而可能对你心生怜悯从而接受你。”
儒风看着夏栩离去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脑海里响起夏栩临走前说的话：“儒风，你可以留下来。但你需得明白，九公主府不是避难所，相反它可能危机四伏。我有想珍惜爱护的人，但那其中不包括你。你自己的选择，后果也需你自己承担。不过，我说过的话仍旧作数，若是你哪日想离开，我会帮你……”
第八十八章 借你的床睡几天
“阿弥陀佛，九公主是不是走错了门？”不净法师听到来人的声音，十分诧异。
门才刚开一条缝，夏栩便大大咧咧地推门而入，大摇大摆的坐在桌前，十分不客气的给自己倒了杯茶：“我说不净啊，你竟然给你的院落取名叫‘一间院子’，没想到你们出家人还挺实在。”
不净双手合十，平缓地道：“阿弥陀佛，名字都是虚名，都只是称呼而已。”
“嗯，难得你说了句人话，那以后我叫你小净净吧，反正都只是称呼而已。”
“……”不净法师愣了几秒，感觉自己给自己挖了一个坑。
“咳咳，阿弥陀佛，不知九公主造访，所谓何事？”
夏栩看着不净眼睛上依旧蒙着的白色布条，伸手挥了挥，见不净没有丝毫反应才接着道：“小净净，借你的床睡几天。”
说着便干脆直接把鞋一脱，往不净的床上一蹦。真软！和尚竟然睡软床吗？
“……”不净法师又愣了几秒，感觉到九公主已经没经过他同意便已经霸占了他的床：“阿弥陀佛，九公主可是在说笑？”
“我可没开玩笑，你难道没有听闻九公主不得缺少阳气，睡觉必须有男子陪睡？文清和子楚你也知道啦，他们还在养伤，得好好休息，新来的两个人一个烦心一个闹心。还是你这里清静自在。”夏栩一边说着一边把被子抖开，末了开始脱外衣。
听声辩位，不净法师默默转过身：“阿弥陀佛，小僧今日内力消耗甚大，也需要静……”
“东胜神洲有一花果山，山顶一石，受日月精华，生出一石猴。之后因为成功闯入水帘洞，被花果山诸猴拜为‘美猴王’……美猴王为求长生不老，四海求师，在西牛贺洲得到菩提祖师指授，得名孙悟空，学会地煞数七十二般变化，筋斗云可行十万八千里。归来打败混世魔王，收复七十二洞妖王，结义六大魔王，去龙宫借兵器，得大禹定海神针，化作如意金箍棒，可大可小，重一万三千五百斤。又去阴曹地府，把猴属名字从生死簿上勾销……”
不净法师顿时噤了声，听得入了迷。
“然后呢？”见夏栩突然中断，不净法师有些意犹未尽，迫不及待等着后续。
“然后……明天再说……”夏栩翻了个身，“好困啊，我睡了……呼……”不净法师刚想说话，便听到夏栩在他的床上响起了呼噜声。
“阿弥陀佛……”
“你说什么？！”萧子珩双目圆瞪，对于方才仆人的话感到不可置信：“你说九公主这几日都宿在那个和尚房里！？”
小奴唯唯诺诺地回答：“是，而且听说九公主这几日与不净法师形影不离。”
萧子珩气得脸发绿：“好啊，现在不光区区一个青楼妓子要和我争宠，连和尚都要来掺一脚。”
萧子珩缓缓眯起眼睛：“哼，他们也别高兴得太早，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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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栩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自己的人，自从那晚她和不净说起西游记的故事开始，不净便化身成了跟屁虫黏上了她：“我说小净净啊，我现在要出门，你眼睛看不见，跟着我不方便的。不如你先乖乖回屋，等我晚上再给你继续讲？”
不净法师面色坦然，淡定地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唐僧一行人现在正在历经黎山老母、观音、普贤、文殊四位菩萨考验，以检验唐僧师徒的道心。小僧的求知问道之心又岂能轻易被外在束缚所影响。九公主且忙，小僧虽不能视物，但绝不会妨碍九公主。”
夏栩笑得有些僵硬，不净法师追剧的恒心以及催更的手段，她这几日已经见识得很彻底了。她现在基本已经肯定这西游记不结束，不净法师恐怕会跟着她到天涯海角的。
“罢了！崔月，你负责看好小净净，可别让他走丢了。”
“是，老大！”
崔月跟着夏栩把京城大大小小的商铺逛了个遍：“老大，您在这街上晃悠半天了，到底是在找什么呀？”
夏栩愁眉苦脸地道：“再过几日就是文清的生日了，你说我送他什么好呢？”
崔月摸摸后脑勺道：“这个……男孩子家家的，不都喜欢些布料首饰嘛？”
布料首饰？夏栩怎么都不会将这些与棺材脸联系到一起。
“小石榴，你说！”
“回主子，小石榴觉得九公主的临幸对于任何男子来说便是最好的礼物……”
夏栩一囧，又问错人了，随即转向不净法师……
算了……
还是自己想吧……
对了，突然脑海精光一闪……有了！
第八十九章 不想管
将盘亘在心中数日的事情搞定，夏栩心情大好：“走走走，姐姐带你们去仙来居吃香喝辣的！”
众人刚要移步，却听到不远处一阵嘈杂之声。
夏栩甩了个眼色给小石榴：“去看看怎么回事？”
谁知小石榴挤进人群后慌慌张张地跑了回来：“公……主子，不好了！是……是儒风公子！”
“他？他怎么了？”
“儒风公子他……他……”小石榴眼神闪烁，吞吞吐吐得像是遇到了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
夏栩不耐烦地将小石榴推开，自己挤进人流张望。
只见人群中央一个五大三粗的彪悍青年眼神凶狠地拦住儒风去路，并且指着儒风的鼻子破口大骂：“就是你！你个狐媚子，到底使了什么手段，把我家夫人迷得神魂颠倒，迷得她竟然把我们家大半的财产却搭在你身上了！”说着粗鲁地扯着儒风的淡黄色衣襟：“那可是我和弟弟们辛辛苦苦转来的血汗钱，给我们家娃请教书先生用的！你个狐媚子，你把钱还给我们！”
夏栩皱眉，崔月立马跟在后面，那不是老大的男人吗？竟然被人如此欺负，见状大惊：“老大，我去教训他！”
夏栩抬起手，制止了崔月的动作。
儒风被彪悍青年拉扯的有些狼狈，但毫无武功身手的他怎么也挣脱不过比他壮一倍不知的大汗：“请放手。”彪形大汉还在破口大骂：“你个贱人！你今天要是不把我夫人给你的钱吐出来，休想离开这里！”
“我今天就让大家看看清楚，这种不要脸的骚货！”说着他更加用力地拽过儒风的衣领，想让四周围观的群众都能清晰地看到儒风的脸，估计提高嗓门道：“大家看啊，他就是添香阁四大招牌的儒风公子，不知道使了什么狐媚手段，害得我们家妻离子散，家犬不宁！”彪形大汉手下力度加重，儒风被推搡地脚下踉跄站不稳，狼狈地被甩在了地上。
胸前的衣服也被拉扯开来，露出洁白精瘦的胸膛。
“老大？”崔月有点看不过去了。
然而夏栩仍然无动于衷，崔月也只能急得干瞪眼。
儒风也不顾手掌被地上尖利的石子刺破，第一反应是将胸前的衣襟拢好。
夏栩眉头紧锁，双手紧紧握着拳，似乎在隐忍。
“儒风，你可以留下来。但你需得明白，九公主府不是避难所，相反它可能危机四伏。我有想珍惜爱护的人，但那其中不包括你。你自己的选择，后果也需你自己承担。不过，我说过的话仍旧作数，若是你哪日想离开，我会帮你……”
围观的人群叽叽喳喳指指点点……
“这人长得好俊俏啊！”
“他说他是添香阁的四大头牌儒风公子？”
“不可能吧。添香阁四大头牌怎么会独自出门抛头露面？”
“但是你还别说，他长得真好看啊！不愧是添香阁的头牌。”
“滚，你个色丕，再好看也不过就是个男妓！在添香阁里再风光，现在还不是和个过街老鼠一样。”
“看他怪可怜的，要不要去帮帮他？说不定他事后感激，愿意以身相许呢？哈哈！”
“别管闲事了。你看那个男的那么壮，你打得过！？”
彪形大汉还不解气，看到儒风摔倒在地，阴森森的狠笑了起来：“看看你这肩不能低手不能抗的样子，难怪整日只知道以色恃人！”
儒风拢紧领口，挣扎着想起身，彪形大汉哪里会轻易放过他，儒风刚刚直起身子，彪形大汉左脚狠狠一抬，直接踹向儒风的背心。
下脚之狠，原本就弱不禁风的儒风直接被踹地撞向了街道旁的墙壁，头磕在坚硬的凸起的石墙，顿时额头上被磕出一个血窟窿，鲜血从额角流下，划过他清雅秀丽的侧脸，滴落在淡黄色的皱起的衣领，映出一朵朵鲜红的血花。
彪形大汉见状仍不罢休，似还要朝儒风再来一脚。
该死！
“小月月！”
第九十章 不净法师失踪了
彪形大汉刚要抬脚，只见一柄长枪腾空出现，带着厉风毫不犹豫扫向自己的双腿，躲避不及，他直接“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头顶地，跪在了儒风面前。刚想抬头，只感觉后脖上逼上一道凌冽刺骨的寒气，那力量之大，将他的脸压得变形，与地面紧密贴合，似乎要陷进地底去。
一袭淡淡的花香夹杂着奶香幽幽传来，一方淡粉色的秀帕轻按在额头的伤口上，止住了血流，隔着轻柔的帕子，隐约能感觉秀帕主人指尖的温度。
儒风眼神有些闪躲，不敢直视面前的来人，此刻他最不愿意见到的人。竟被她看到自己如此狼狈的模样。
“对不起。”儒风轻声道。
看到儒风带着受伤逃避的眼神，夏栩想要责备的话怎么也吐不出来。
即便方才面对彪形大汉的辱骂和踢打，儒风也没有露出丝毫怯懦，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自己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你们是谁啊？放开我，我劝你们不要多管闲事！”大汗在夏栩身后不停的叫唤嚷嚷。
夏栩叹了口气，下巴向儒风额角上的手帕点了点：“自己按着，别松开！”
说罢夏栩转过身，正巧将儒风从围观群众的视线里挡在身后，俯视地上被崔月鞋底碾压的彪形大汉，神色冷漠：“刁民。添香阁敞开门做生意，你老婆自己长了脚，自愿消费，不去找你老婆，现在在这里撒泼，满口污秽，还拿别人出气？”
夏栩轻蔑地扫了眼大汉：“而且据我所知添香阁的头牌，若非达官贵人，富豪商贾，普通人想见一面，难如登天。看你的穿着，即便你们倾家荡产也够不上他一根头发。再者添香阁不许其他男子入内，儒风公子平日足不出户，你又是如何认出的他来？”
大汉不服气地扭动头部，想要挣脱束缚，却发现崔月的脚向铁柱一般将自己钉在了地上，无法撼动丝毫，气急败坏：“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放开我！”
夏栩冷哼一声：“小月月，将这人送到衙门，他当街无故行凶，满口谎言，让衙门的人好好查一查他到底受了什么人指使。”
“是。”崔月猛地将大汉单手从地上拎了起来。
大汉还在张牙舞爪的挣扎：“放开我！你们放开我！”
夏栩正要转身同儒风说话，却看到小石榴慌慌张张跑了过来：“九公……公子！不好了！”
夏栩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又怎么了？！”
“不净法师，不净法师他！”
“他怎么了？”夏栩顺势张望着四周，却没有看见不净的踪影：“他人呢？”
“方才有人骑马疾驰而过，人群中一阵混乱，我一回头，不净法师就不见了！但是我好像隐约看到……”小石榴突然顿住，吞吞吐吐的。
夏栩已失去了耐心，不由提高了音调：“看到什么，你快说啊！”
小石榴被惊得缩了缩头，怯懦地道：“我觉得不净法师是被那个骑马的劫走的，我看得不清楚，也不敢确定……”
“他往哪个方向去了？”
小石榴指了指城东的方向：“那边……”
这时彪形大汉突然发力，趁夏栩和崔月一不留神挣脱开来，猛地推开人群，撒腿狂奔。
“该死的！竟然还敢跑！”崔月正要追，夏栩唤住她：“算了，别管那个人了。现在最主要是找不净法师。”
说着她看了眼一旁受了伤的儒风，眉头微拢，命令道：“小石榴，你去将儒风公子送回府里，给他找个大夫。我与小月月去城东。你回府后，让人派出两队侍卫分别往城西和城中去同时寻找不净法师。”
“是！”
夏栩与崔月同骑一马，向着城东的方向一路寻人，两人已经离开京城，追到了城郊树林。“老大，你看那是什么？”
夏栩朝着崔月手指的地方看过去，扒开草丛，将掉落在地上的一串透白色菩提捡了起来，肯定道：“这是小净净的佛珠，我见过。他一定在这附近。”
夏栩捏紧佛珠，思忖了一番道：“小月月，我们分头找，这样快些！”
“老大，不可。我得在你身边保护你！”小月月坚决摇头。
“放心。我有影卫跟着，不会有事。”
“可是……”
“好了，别可是了！现在找到小净净更重要。他眼睛看不见，指不定会遇到什么危险。